丘处机见欧阳克提防甚紧,并不肯透露金国宝藏,便暗自叮嘱尹志平,在路途之上,切不可擅自逼问,打草惊蛇,以免欧阳克寻机逃走。师徒二人自此绝口不提宝藏一事,每日除了为欧阳克运功疗伤之外,不过闲谈些道家休养心性之法,其乐融融,甚是悠闲。
黄蓉深恐丘处机师徒为难欧阳克,但几次潜行至他们所乘的马车附近,听见他们笑语不断,并无强逼之举,暗道,未到全真教地界,丘处机应不会急于逼问宝藏所在,不禁忧心稍解。
这一日,丘处机等人行至樊川,路途景色为之一变,处处稻花飘香,扁舟浮水,樵歌阵阵,宛如画里江南。
“欧阳公子,这一路辛苦了,前面就是终南山。”丘处机目中流露喜色,撩起车帘,为欧阳克指点沿途景物。
地势渐陡,众人车马一路上冈,行到冈顶,只见山路更为崎岖蜿蜒,直若一条游龙一般,盘旋而上。路旁的松柏愈发浓密苍翠,行走在山路间,凉风习习,挟着松柏的清冽寒香,令人精神为之一爽。行了一个多时辰,但闻极大的水声轰鸣,黄蓉在车里闷了一路,忍不住跃下车来,向那水雾弥漫之处奔去。只见一条白练也似的瀑布自终南山山巅奔流而下,直直扑泄入山脚下一泓碧青的深潭,真如银龙戏水一般。
黄蓉不由住了脚步,将纤掌搭在额上,仰望那高达几百丈的瀑布。
“黄姑娘,到了晚上,这池子映了月色,景致更美。路途劳累,怕欧阳公子的身体承受不了,我们先到本教歇息吧。待休整之后,贫道再命人带黄姑娘到终南山各处赏玩……”丘处机扬声笑语道。
唉,到了全真教,不知道这群牛鼻子为了金国宝藏,要使出什么花招儿来呢。黄蓉不由眉心微蹙,忧心忡忡。她捻着发梢,明眸流转,计上心来。她快走几步,赶到丘处机身侧,低声问道,“丘道长,这一路上,欧阳克没有告诉你金国财宝藏在哪里吧?”
丘处机神色一变,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与他同被蒙古人俘虏,一路上也算是共历磨难,也许,我去劝劝,他兴许会听呢……”
丘处机闻言不由心中大喜,冲着黄蓉拱了拱手,谢道,“有劳姑娘,如能让他交出金国宝藏,此乃奇功一件啊!”
黄蓉心中偷笑,足尖轻点,奔至欧阳克身边。“小道士,我要和欧阳公子单独说几句话。”尹志平脸色微红,不敢答言,抬眼望向丘处机,见丘处机向他招手,便离了欧阳克,赶到丘处机身边。
欧阳克两人自宋国边境一路行进以来,并无机会见面交谈。黄蓉望着欧阳克那仍显憔悴的面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黑眸中泪花盈盈。
“克儿,没时间细说,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点点头就好。”黄蓉定了定神,凝视着欧阳克,悄声语道。
欧阳克有些迷惑不解,但见黄蓉一脸认真,便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
“这一路路途好远,坐在车里非常闷吧?”黄蓉用细若蚊鸣的声音低语道。
欧阳克点了点头。
“老道士和小道士,长得很不一样吧?”
欧阳克心中纳闷,但为了听从黄蓉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很乖嘛,你住进全真教以后,什么也不用管,吃好睡好休养好,我会劝他们好好照顾你,之后再揭开谜底……”
欧阳克愈发摸不着头脑,茫然地又点了点头。黄蓉笑颜如花,手掌一拍,提高声音道,“多谢欧阳公子!”说罢,她扭头跑向丘处机。
欧阳克望着她那俏丽的背影,胸中疑惑万分。
丘处机二人侧耳细听,但黄蓉声音极为细弱,虽若丘处机这般深厚的内力,竟也辨不清她的话语,但见黄蓉恳切地说上一句,欧阳克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黄蓉笑着走到丘处机身傍,笑着低声道,“丘道长,我说了几句锥心之语,他听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虽然他没有应承交出金国宝藏,但我估量他的心意定是如此……”
“怎样他才肯交出金国宝藏?”丘处机急急问道,
黄蓉娓娓道,“我问他,有没有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玉其罪这句老话,他点了点头,我又问他,你想不想把这块惹祸的玉丢出去,保得平安,他又点了点头。我再问他,丘道长宅心仁厚,如果治好你身上的伤,你要不要谢他。他深以为然,颔首同意。”
丘道长闻言,不由击掌悄声赞道,“黄姑娘,看来欧阳克已被你说动,假以时日,应当能够交出宝藏,以免祸患。”
“丘道长,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但有一件事,还要有劳道长。如果想让欧阳克完全信任我,信任全真一门,还请道长联合全真六子,为欧阳克治好身上的伤。这样,他必定感激涕零,乐意将宝藏献给全真教。”
丘处机喜形于色,冲黄蓉揖了一揖,引着众人来到终南山脚下的山门之前。
山门之前,有一个极大的圆坪,四五个小道士守着竹轿正在等候。自山门通往重阳宫的石阶既陡且长,丘处机让那几个小道士用竹轿抬着欧阳克慢慢拾级而行,命尹志平随侍在竹轿旁,他自己先施展轻功赶往重阳宫正殿,往见掌门师兄马钰。
“丘师弟,你为何要带欧阳克来本门,你不记得当年他叔父几乎给本门招致灭教大祸!”丹阳子马钰面沉如铁,冷冷诘问道。
“掌门师兄,请到殿内说话……”丘处机将马钰引至重阳宫内,悄声续道,“机缘巧合,我在蒙古边境招募义军时,遇见东邪之女黄蓉与欧阳克,这欧阳克曾充任金国完颜洪烈的幕僚,受命在中都围困期间,将大批金国宝藏运送到秘密地点。为了能够从他那里获知金国宝藏埋藏的地点,我便借给他疗伤之机,带他和黄蓉回到本教,慢慢询问宝藏一事。”
“我等修道之人,要宝藏何用?”
“这宝藏可助我大宋招募兵马,壮大军力,抗击蒙古……”
马钰闻言,连连点头,此时,忽然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便与丘处机一同走出正殿门外,迎接众人。
一见欧阳克,马钰缓步上前,拱手笑道,“欧阳公子,多年不见,神彩依旧啊,快快请到后殿别院歇息。贫道稍停会为你诊视脉息,思索疗伤之法。”他略一沉吟,望向黄蓉,温语寒暄道,“黄姑娘,令尊黄药师一向可好……”
一语未竟,马钰忽见黄蓉面色发白,清泪涔涔,悲不自胜,不由住了言语,讶异地看着黄蓉。
黄蓉只觉心如刀割,半晌,方颤声道,“我……我爹爹为奸人所害……”黄蓉哽咽难语,身子一晃,似要晕倒。
以东邪黄药师的盖世武功,何人能够杀了他?马钰与丘处机对视一眼,皆面露惊疑之色。他们本欲向黄蓉细细询问,但见她伤心欲绝,几欲晕倒,便不忍再问,命人护送黄蓉前往清净散人孙不二居住的斋院歇息。
马钰与丘处机二人心中充满疑问,但亦猜测不出究竟,便暂将此事搁置,一同前往欧阳克所居的别院,共商疗伤之法。
到得斋院,黄蓉跌坐在榻上,忍不住哀哀啼哭。半晌,黄蓉强抑心伤,拭去泪珠儿,悄然出了斋院,向欧阳克所居的后殿别院而去。
黄蓉走到别院大门口,正遇见马钰二人查看完欧阳克伤势并为他以内力疗伤后,自院中走出。丘处机见黄蓉立于门口,便拱手道,“黄姑娘,掌门已探视过欧阳公子的伤势,内伤甚重,掌门刚为欧阳公子以内力疗伤,现在他正欲安睡休养。为了治愈欧阳公子身上的内伤,我等需用金关玉锁功法为他疗伤,本教此功,必得全真七子联合运功,方可达致最强功效。公子伤势之重,本不可待,须尽快疗伤。但谭师弟出外料理事务,月余才能回返,故而,我等只能命弟子尹志平代替谭师弟,先用七八天时间,修习功法,以助疗伤。离教日久,我与掌门师兄先去商议些教内事务,黄姑娘请便。”说罢,丘处机二人便别了黄蓉,向重阳宫大殿走去。便与丘处机双双告辞,走出大门外。
黄蓉暗自吁了口气,探身进得屋内。“懒鬼,大白天还要睡觉吗?”说着,黄蓉纤指轻弹,将一粒九花玉露丸轻飘飘弹至欧阳克的唇边。欧阳克本自闭目养神,朦胧欲睡,闻言,噙了九花玉露丸,半撑起身子,微笑道,“终于盼到了你这个解谜之人……”
黄蓉偷眼瞧了瞧窗外,见丘处机二人已走远,便坐在榻前,悄语道,“好事情和坏事情,你想先听哪一件?”
“这一路已经够倒霉的了,还是先听听好事情吧……”
“全真教决定运用全真七子之功力,用金关玉锁功法为你疗伤。”黄蓉嫣然笑道。
欧阳克不由一怔,喃喃道,“如不是做梦,定然是借了侠女妹妹的光,我也被纳入到江湖道义照顾的范围内了……”
“休想好事。赶紧听听坏事情吧,之所以全真教愿意动用七子之力,为你疗伤,是因为……我告诉他们,你知道金国宝藏的下落。”黄蓉忽闪着乌黑的睫毛,怯怯说道。
“蓉儿啊蓉儿,原来是你在搞鬼,怪不得这一路上,丘道长常常旁敲侧击语带双关啊。我可变不出什么金国宝藏,到时如何收场?”欧阳克佯怒嗔道。
“你的伤如此重,只有靠全真七子才能医得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哄得他们只好你身上的伤,到时候,你的轻功恢复了,一走了之就好了,瞬息千里,他们哪里追的上?”黄蓉撇嘴道。
“我一个人是可以瞬息千里,如果背着你这千金之躯,恐怕瞬息百里就不错了,他们怎么追不上?”欧阳克诘问道。
“自己梦,自己圆,我惹下的祸事,我自己来化解。克儿,一旦老道士小道士他们治好了你的伤,你什么也不须管,立刻离开全真教。我自有办法脱身……”
“侠女妹妹,我可不能不顾江湖道义,一走了之,把你抛下……”
欧阳克二人笑谈未竟,蓦地,重阳宫响起镗镗的传警钟声,只听一名道士慌张地喊道,“不好了,几百名剑客围聚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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