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商议
王月盈还没有动,王月半哧溜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一面跑一面说:“我去,我去。”
王日斜把后备箱的钥匙扔给王月半:“会开么?”
王月盈笑了笑,道:“这个月半,别的本领没有,只要是跟吃有关的事情,总是会有办法。这半年来他一个人吃的东西,比我和月亏加在一起还多,明明藏得严严实实的,我出去转一圈,回来就少下去一大半。”
王日斜细细品味妹妹这两句玩笑话的含义。看着王月盈瘦弱的身躯,眼圈微微发红。王月半多吃一半的东西,还瘦成这个样子,王月亏还好,毕竟还小,吃不了多少。只是王月盈,十六岁的年纪,还不如王日斜在城里见到的十二三岁的发育的好。王日斜心中顿时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把他们接到城里去,由自己这个大哥来好好照顾。
虽然王日斜心中对大娘(王月盈姐弟的母亲)一直存有敌意,但这三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不是?而且他们身上,共同流着王玉山的血液。自己有义务好好的照顾他们,而不是把这应该由自己承担的担子由王月盈这个柔弱女孩子来承担。
车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是王日斜经常出门在外的一些必备品而已。一个野营帐篷,一只强力电筒,几包速食面,两袋压缩饼干和三袋牛肉干而已。殊不知,“而已”两个字仅仅是对于王日斜而言,那个年代压缩饼干是军需品,而速食面国内还没有生产厂家!
帐篷和电筒暂时没有吸引力,而食物就不同了,受到的欢迎比他这个7年不见得大哥还热烈。
“我要吃,我要吃,万岁!”这是王月亏。
“……”抢着吃不说话,这是王月半。
“大哥,”(还是女孩子心细,终于有人想起我这个大哥了,王日斜心道)“这次吃完了,下次还有没?”王月盈现实的让当大哥的有些心痛。
“当然还有,有很多很多,比这个还好吃。大哥我计划把你们接到城里去住,让大哥来照顾你们,好不好?大哥这几年混的还行,你们三个都还是要上学的,不是吗?”王日斜又咬了一口山药面团团,还真他妈难吃,这些日子他们还真不容易,尤其是月盈。
“还有几块儿糕点,月半怎么没拿出来?都是新出炉的啊。”王日斜看着狼吞虎咽,意犹未尽的姐弟三人,笑呵呵的道。
王月半往嘴里又塞了一口,唔囔着道:“还有么?我怎么没见到啊?”说着又跑了出去。
“大哥,你为什么不吃?”王月盈虽然还是很饿,但依旧惦记着兄长。
“我?我不是再吃吗?”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口黑不溜秋的山药面团团,又急忙喝了一口水。噎到了:“你们平时就是吃这个么?”王日斜小时候,家境还算中上等。后来虽说离家出走,但是遇上了现在的师傅全鹤翔,生活上比起在家的日子,那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离家后到遇上师傅之前的日子,自动过滤,王日斜竟然对此没有什么记忆。
“吃这个?嗯,就是吃这个。”王月盈的话有些口不对心。王日斜听出了妹妹的口气有些哽咽,不由自主的去注视她的眼睛。王月盈把头偏向一边,避开王日斜的目光。
王日斜又看了看月亏和月半。王月亏只知道低着头吃东西,而月半毕竟大了一些,发现大哥在看着自己,接口道:“姐姐骗人。今天她出去很远,才要了这点吃的。平时连这个都没得吃。”说着往院子里指了指。王日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指的是院子里那一株有了很多年头的老榆树。王日斜小的时候,经常爬到上面撸榆钱吃。
而现今,那株老榆树分明是已经死了,枯残的虬枝,三人合抱的主干上,树皮被扒了个干干静静。
王日斜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一去不返,多少年来也不说回来看看,真是一个不尽职的兄长。
突然王日斜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咱家后院的仓库呢?我记得原先一直存着许多粮食的啊?”
王月盈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多年不见得大哥:“仓库?疫情发生的第二个月,就被逃荒的人们抢光了。我们三个还挨了打。”回忆起那几天的日子,王月盈仍然有些不寒而栗。
王日斜心中剧痛一阵紧似一阵,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不知道用何种语言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也不知用何种语言才能对弟弟妹妹表示安慰,只是把三个小孩子都搂在自己胸前,放声大哭。也许只有哭出来,才能减轻王日斜此时心头压抑的感觉。
这更加坚定了接走他们的决心。
痛哭一场,王日斜的心情渐渐平稳:“你们先吃些东西,我到外面转一圈。”刚才仅仅到了自己曾经的居所,就被妹妹叫了回来。多年未见的家,与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
站在院子里,王日斜狠狠地呼吸了一口不算新鲜的空气。如果把弟弟妹妹带到师傅那里,按往常师傅对自己溺爱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没有问题,只是又要给师傅添乱了。到时候再说吧,王日斜晃了晃脑袋,暂时不去想他。
红朝初立国时,因为多次援助过抗倭部队,王家被划分为“有正义感的民族资本家”,受到过省政府的接见。只是现如今王家大院曾经的繁荣已经是一去不返。王日斜四下里转了一圈,除了破败,还是破败。本来整齐划一的布局,也许是疫情之后曾经被灾民劫掠过的原因,见到的只是断壁残垣,没有一丝生气。
王月盈默默地跟在大哥身后,一言不发。
王日斜发现了她的存在,问道:“跟我走吧,你看家里的样子,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么?”王月盈依旧默不作声,拽住王日斜的衣袖,带到一间屋子里。屋子里空空荡荡,唯一显眼的就是屋子正中的一张桌子上,并排摆着两个灵位,左边一个是“先父王公讳玉山之灵位”右边一个自动过滤,王日斜没有看。只是人死为尊,王日斜恭敬地跪下磕了四个头。染疫之人一定是要火化的,骨灰被王月盈分别装在坛子里。王日斜车上有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工作需要),当下把两个骨灰坛装在车的后备箱里,准备一会儿离开时入土为安。
“都走了,这老房子怎么办?”王月盈心细的有些婆婆妈妈。
对于王日斜来说,还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但对于王月盈来说,毕竟这是自己的家。“让别人照看一下,行吗?”王日斜用商量的口气对妹妹说。两个弟弟却不在乎,有好吃的,能吃饱就行。王月半插嘴:“行行,村长爷爷在家,找他商量一下准行。”
第四章村长
第四章村长
王日斜做事还是比较崇尚速度的,眼见三人把带来的东西狼吞虎咽的吃饱了之后,便要求去村长家看一看。村长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王家村人,甚至连梅市人都算不上。听老辈儿人们说起,似乎是从村长父亲那一辈儿才搬到王家村来的。而且来的时候村长就已经十**岁了。至于为什么会选一个外地人来当村长,那似乎是与王家村里的派系斗争有关,两边谁也不服谁,只好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后来村长正式成为村长以后,也是个典型的不倒翁,一副老好人的做派,所以两方势力到相对安稳了许多。
村长家并不远,拐了两个弯就到了。
一样的破败,一样的断瓦残垣。一路走来,整个村子死寂死寂的。整个村子只活下来了43户,其中还包括象自己家这样三个小屁孩也算一户的,当然也包括村长家这样只剩下老两口,儿女们都不在了的。这是王月盈边走边说,才让王日斜对那场灾难有了个大体的了解的。
“谁呀?进来就是了,还敲什么门呀?”村长的声音不算太苍老,却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大概也是饿的,王日斜心道。
王月半白了哥哥一眼,好像是再说,傻了吧,我说不让你敲门的,你偏敲。
王日斜在村里活了16年,却不敌在城里这7年。有一些在城里养成的良好习惯,在村里却成了“毛病”。“还敲门,哪那么多毛病啊?”这是敲门前王月半的评语。
“我是盈盈啊。”王日斜还沉浸在自己的“毛病”当中,没缓过劲儿来,王月盈已经带着两个弟弟闯了进去。
“哦,是你们啊,小亏亏也来啦,这次不巧,老头子这也没什么吃的啦。”村长张峰话语中充满歉意。换在以前,张峰总要留些吃的,给这3个孩子剩下一口。可是今天也断粮了,张峰双手一摊,显出无奈的神情。
“张爷爷,我们是个你带了些吃的来,喏。”王月亏好不容易显摆显摆:“是我大哥带来的,很好吃哦。”
王日斜紧忙快走两步:“张爷爷,我是阿斜啊。”“阿斜?阿斜……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玉山家的大小子。还回来干什么,瞅瞅咱这村子成什么样子了。”张峰敲敲脑壳,记起了眼前的王日斜:“来,坐在炕上,咱爷俩好好唠唠嗑。”王日斜正要道谢,眼见王月半和王月亏鞋也不脱,蹭蹭就爬上炕去。
王月盈此时露出身为大姐严厉的一面,只见她面色一寒,秀眉微微一皱,道:“混小子,下来,怎么连鞋也不脱就往上爬?”王月半和王月亏嘿嘿傻笑了两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王日斜,似乎是说,哈哈,姐姐现在说了不算了,现在说了算的是大哥呀。
王日斜自然明白他们目光的含义,也不点破,只是说:“听姐姐的话,下来出去玩。”
两个半大小子见没人帮自己说话,也只好灰溜溜的爬下炕,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张峰看着王月半两人小猴子似地样子,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小孩子吗,皮一点也是正常的,难不成还要把他们训练成木头一样?”
王日斜这才有空仔细打量面前这位精神还算矍铄的老者。岁月的刻刀把他的面庞完整的刻画成了一个老农的形象。苍白的面色上隐隐透着一丝病态的嫣红,只有眼袋饱满的突出,王日斜知道,那是长时间营养不良造成的水肿。不过老人的心态很好,应该是长寿的命。王日斜在来村长家的路上,听王月盈说起,村长家的孩子孙子都在这场瘟疫中不幸殒命,晚年丧子的悲痛,不是谁都能很好的调适过来的。
“这几年我在外面,不知道家里遭了这么多变故,这次我回来,想把弟妹们接去,也方便照顾。我小时候因为任性而遭的磨难不想再发生在他们身上。这些日子多谢爷爷照顾他们。”王日斜显得很客气。
王月半和王月亏在院子里玩泥巴,只有王月盈老老实实的陪在哥哥身边。
“还跟我客气什么呀,乡里乡亲的。照顾不是应该的么。再说,月盈这孩子懂事,洗洗涮涮的,也没少替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干活。我说阿斜呀,你今年也就二十刚出头吧?(23了,王日斜插嘴)哦,23了,怎么说话像个老头子似的,一点也不像个年轻人。”张峰说起话来东一句西一句的。
王日斜挠挠脑袋。一本正经的说话,是他这几年养成的习惯。习惯!落在王月半嘴里,又该说了,不是习惯,那叫毛病。“这几年接触的人都这么说话,一时还改不过来了。”王日斜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
“这样啊,哦。咦,你们找我有什么是事吗?”张峰问道。
怎么这么多语气助词啊!还啊,哦,咦的。
“是这样的张爷爷,大哥说接我们走,又怕老房子没人照顾,过来说给您一声。”王月盈坐在炕沿上说。“就这事啊,行啊。我反正整天没事,多转两圈就是了。别怪爷爷没提醒你们,把这样那样的证件都带走喽,省得将来麻烦。咳,玉山这孩子啊,就这么走了,可苦了你了。”说着,张峰伸出手来,慈祥的摸了摸月盈的脸蛋。“我说日斜呀,有女朋友了没?”
“还没呢。”王日斜应了一句。这老头说话还真是天南地北,忽东忽西。
“我是想起玉山,突然记起一件事来。老婆一个就好,可是不能多娶啊。你这孩子还行,四十年前你们王家也发生过这样一件事,那个人比起你来,可是天差地别了。”张峰突然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张家阿婆掀开门帘,给三人端了热水来。或许这样的年景,待客的也是有一碗热水了。听到了张峰的话,阿婆突然插言道:“你也知道老婆一个就好啊,那当年你个老不死的还去勾搭人家大姑娘,要不是你当年做的那件混蛋事,何必逃难似地跑到王家村来?”
王日斜听着阿婆的言语,不禁心中有些好笑。原来张峰一家跑到王家村来,还是因为这样一件风流韵事。不过时隔多年,张阿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去揭开这层伤疤。在外人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留,张峰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果然,只听张峰怒斥道:“滚,娘们家家的,乱插什么嘴?”张阿婆讨了个没趣,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突然又探进头来,道:“你个老不死的,干了坏事还不让人说话啊?”张峰的脸嗖的红了一大片,顺手拎起一只鞋,砸了过去。张阿婆早已走得远了,并没有命中。
王月盈见局面失控,改变话题道:“你说的王家的事,究竟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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