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号令，大家都把弓箭、水袋和行囊都扔了，举盾在手，随我冲啊！”

大吼一声，江寒血弃了弓箭，却在马后挂了两条马槊，举起了二十斤重的鬼脸盾牌，冲了出去。

“杀啊！冲啊！”张二狗、郭豹子、牛大力、周黑子、王大胆、陈秀才等人并肩杀出，呈箭头状在他身后人字形排开。

“杀啊！”三百龙武卫军士协力向前，举盾护住自己身体，紧随其后，奋力冲锋。

“嗖！”“嗖！”“嗖！”

回答他们的，是铁勒人射来的弓箭。由于太阳刺眼的缘故，铁勒人在对方行进速度的判断上出现了误差，第一轮的曲射的落点普遍靠前，只有冲在前面的江寒血、张二狗等人受了些影响，但由于有盾牌和耀日甲的保护，并没有受伤。

“举盾！藏身！铁勒人要平射了！”江寒血来不及庆幸，一边大声提醒，一边作出了示范：将自己的身体前驱，贴在马项后方，一方面减小自己遭受攻击的范围，另一方面却举盾当在战马的身前。

用重盾来保护战马，这是一个极端非常规的战术动作，在正常的战场上，马匹对伤痛的承受能力要远高于人，一只重伤濒死的战马可以驮着主人狂奔数十里，一直跑到安全地带之后，再倒地而亡。所以正面交锋，只要没射中要害，一两只羽箭是很难让奔跑的骏马失去战斗能力。但是此刻敌众我寡，又没有其他兵种的配合支援，冲到前面的人要面对三到四名铁勒射手的攻击，马匹的安全性显得异常重要。

二十斤重的鬼脸盾牌，宽一尺半，长三尺，用实木制造，蒙上一层厚厚的牛皮，边沿处还镶了一圈锯齿壮的铁边，中央部分有一个作为装饰的青面獠牙的铁质鬼脸（目的是让对方在心理上产生恐惧感）。厚重、笨拙，原本是步兵的装备，骑兵拿在手上的时候，通常是作为仪仗队的道具，而不是战场上的防御器械。二十斤的东西，光是举在手上，便已经很费力了，再像他一样举在马前，不但要耗费更大的力气，而且让马儿的重心发生了前移，如果做不好的话，很容易人仰马翻。为了保持平衡，有些骑术不佳的兵士只有减慢马速，让马头稍微靠后些许，这么一来队伍的距离便拉开了。

“嗖！嗖！嗖！”铁勒人是不会给他们调整状态的时间的，第二轮射击很快又到。铁勒人的射技非常高超，射这种迎面而来的对手，落空的羽箭很少，大多数羽箭都插到了鬼脸盾牌上面，马匹向前奔跑的冲力让迎面而来的箭矢射速更快，江寒血自己的盾牌上便插了十七八支羽箭――几乎是同时射到，震得他的手臂都有些发麻，仔细看时，竟有三四支羽箭完全刺穿了盾面，其中一支箭还刺伤了他举盾的手臂。

这轮射击对龙武卫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三百人中，有一二十人落马。好在有盾牌和耀日甲的双重保护，被羽箭射伤的士兵较少，落马之人多是由于对战马保护不够，导致战马被射杀而落马的。三百多人的队伍拖得很稀松，倒不怕被身后的同僚践踏，只要没有摔断胳膊腿的，爬起来看看自己并未受伤，便提着兵器跟着袍泽继续跑步冲锋。

“冲锋！冲锋！”江寒血带头丢掉了沉重的盾牌，大声呐喊。龙武卫身边没有携带标枪类投掷武器，他便从马后取出一条马槊，看准了对方阵营里负责高喊号令的传令兵，把马槊当成标枪奋力掷出。作为投掷武器，标枪重量很轻，重心在中部，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具有滑翔的效果，最远者能够投掷六十步以上（参考标枪世界纪录的估算值），但由于重量较轻，杀伤力有限，对于重装部队的伤害不大，所以自汉以后军队使用较少。

马槊的重量是标枪的十倍有余，枪头由精钢打造，尤重，若非天生神力是扔不了太远的，但使用起来杀伤力却很大。对面的铁勒骑兵是由各个部落的青壮组成的“控弦之士”，没有铁甲保护，江寒血投出的马槊将那名传令兵刺了个对穿之后，又刺透了他身后一人的身体，像糖葫芦一样串成个串子――两人一前一后的歪倒着，正好重力平衡，死了也没掉下马来。

如此神勇的攻击让所有铁勒人都吃了一惊，由于传令兵被马槊刺死，第三次射击的号令没有及时发出，众人稍微迟疑，江寒血带领三百龙武卫已经冲到了三十步之内。

如果换了训练有素的弓箭手，这个距离还是可以完成一次从容齐射的，只是射完之后必须立即退后，将接战的工作交给其他兵种来完成，如果仓促应战会吃大亏。作为这支部队的首领，史剌维室兹果断的下令收起弓箭，所有人持刀在手，迎面冲上。

江寒血放开了缰绳，左手持马槊，右手握长刀，对准当先一名铁勒骑手狠狠地扎了过去。复合材质的槊杆此刻显示出极强的柔韧性和弹性，在马匹冲力的作用下弯成了半月形，将双方的冲力吸尽之后，陡然绷直，将对方的身体弹出去，又将另外一人砸下马来。

江寒血左手横扫，连续挡开了七八柄递到身前的马刀，右手的刀锋锐意挥洒，利不可挡，手起刀落，衣甲平过，血如泉涌，在对方队伍中硬生生的冲出一个豁大的缺口，冲出敌方队伍，将其硬生生的冲成了两半。

紧随其后的张二狗等人死死护住他的左右，一边替他遮挡侧翼袭来的刀锋，一边努力将他冲开的口子扩大。沉重的耀日甲虽然不能全身遮蔽，但对士兵的胸、背、腹、上臂、大腿等重要部分有很好的保护效果，只要略加小心，便受不了致命伤，反倒是缺少盔甲保护的铁勒人在这种刀刀见血的绞肉机似的战斗中吃亏不少。论刀法，刀客们绝不比铁勒兵士差，甚至还要更甚一筹，挥出的刀子好像长了眼睛，绕开对方的阻挡，专门朝着咽喉、胸膛等致命部位招呼，江寒血两翼的十名刀客就好像两条带了血槽的锋利剑锋，将大把大把的收割着铁勒人的性命。

可再往后的龙武卫士兵就没这样的本事了，由于冲刺的时候队伍拉得太长，跟着刀客的身后冲入敌阵以后，除了少量武艺出众的能紧随着杀出敌阵之外，大多数被困在了敌人的队伍里，被近两倍的铁勒人围起来砍杀。

“大哥，当兵的被困住了，怎么办？要不要再杀回去？”张二狗抹了一把脸上溅起的血珠子，大声问道。

“杀回去！手足兄弟，与子同袍！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江寒血杀浑身鲜红，已经被血迷了心智，只感觉脑子沉沉的好像装满了浆糊，心口却是灼热，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懒得动脑子了，只想轰轰烈烈地厮杀一场。

冲出重围的四十多人随着他一起调转马头，朝着缠在一起的队伍，好像剑鱼般一头扎了回去。被团团围住的龙武卫士兵正在惊慌，忽然见到杀出敌阵的兄弟此刻又杀了回来，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鼓舞，砍下的刀锋更重，刺出的马槊更疾，在逆境中爆发出了超越平常的战斗力，将层层围上来的敌人奋勇杀退，和冲进来救援的兄弟们汇合在一起，只是一番厮杀，仍骑在马上的龙武军士已经只剩下了两百人出头。

“众兄弟，随我一同杀出重围！”江寒血大声呼喊，努力约束队伍。刚才的两趟冲杀，被他挥刀砍下马的铁勒人有十七、八个，铠甲上的血水顺着身体流到手上，湿透了的刀柄滑滑的握不稳，他唯有从衣襟上撕下一大块布料包裹住刀柄，布料被染红后，远远看上去好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杀出去！杀出去！”众人随着他跃马冲锋，眼前一片尸海，茫茫黄沙也仿佛变成了殷红。

从外部穿透敌阵容易，冲进敌阵以后一旦停顿下来，要想再冲出来可就难了。马匹提速需要距离，需要时间，如今身前身后全是刀光剑影，走到哪里都是敌人，如何冲得起来？江寒血带着众人朝三个方向接连冲了三次，前两次都被对方缠住，脱不开身，最后一次他杀急了眼，拼了命冲刺，完全不顾砍到身前的刀子，连续下重手，将挡在身前的四、五个敌人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这才吓退了围堵上来的铁勒人，踏着满地的腥膻残肉，单枪匹马杀出了重围。回头看时，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连张二狗都被困在了敌阵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