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八月末的天气已经入秋,虽然正午的日光已经不如前些日子那般耀眼,但炎热的天气却仿佛更胜一筹。-=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铁格鲁却不顾烈日炎炎,登高看着远方,久久也不下来。他在等着从东边传来的捷报,一个决定了所有楼兰人命运的捷报。
作为楼兰人的首领,铁格鲁感觉自己头上压着的,不是耀眼夺目的皇冠,而是沉甸甸的负担,压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他的祖父是国王,他的祖父的祖父是国王,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如今他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这种强烈的耻辱感却时刻折磨着他,让他的心脏像一个青年一样有力的跳动着,让他能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还是滚烫的。
近些年来,楼兰人的气数极旺,人口急剧攀升,沉重的人口压力,迫使着楼兰人必须去寻找新的生存空间。可如今楼兰西北面是铁勒,东南是大越,被两个无比强大国家夹在中央,楼兰人想要寻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乐土,谈何容易?
半年前那场战斗,让大越和铁勒两败俱伤,这给铁格鲁创造了一个天赐良机,让他重新燃起了复兴楼兰的宏伟理想。他无法同时面对来自两个超级国家的压力,所以,他必须要在两个国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在一百多年前,他的祖父曾经做出过这样的选择,当时他选择了大越,这个选择在当时看来是正确的,可是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由于内忧外患,越国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如果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祖父还会选择大越吗?
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但他替自己的祖父作出了回答――他的选择是铁勒。
他偷偷派出使者,与铁勒人取得了联系,但铁勒人的表现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热切。铁勒人给出的回答很简单:若要投靠,便要拿出些诚信来,只要楼兰人出兵,歼灭了玉门关外的四万多大越守军,夺取了鄯善和且末,到时候铁勒人自会出面,替他们解决来自关内的强烈猛扑。
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但铁格鲁仔细分析了一下,也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错,四万多人听上去似乎很多,但这四万人撒在纵横一千多里的地面上,却真的不够看。别的不说,光是从鄯善到敦煌城沿线的两百多个烽火台的驻军,就超过两万。此外,丝绸之路南线的驿站上还有不少驻军,玉门要驻军,阳关也要驻军,这半年来,且末郡也加强了驻军力度,这样分摊下来,鄯善郡加上治下各县的驻军,凑在一起也不超过八千。
楼兰近十万人口,挤一挤,能挤出两三万战士来,而且越人对楼兰人不会有什么防备,只要指挥得当各个击破的话,以三万灭掉他四万人,根本不是难事。让人为难的是那两百多座矗立在戈壁滩上的烽火台。
西北地区幅员辽阔,朝廷在这边投入的精力又有限,主要兵力都集中在敦煌一线,对敦煌以西的鄯善和且末郡的防务相对较松,若有强敌来攻,烽火台便是信息的主要传递者。楼兰人若要作乱,首先要对付的,也正是这仿若神经脉络一般的烽火台。
从鄯善城到玉门关,一千五百多里的距离,分布了两百多座烽火台,每隔六七里便有一座,从鄯善到敦煌,烽火传递朝夕可至。作为一种效率极高的军事设施,烽火台早在周朝之前便有记载,进过一千多年的演变发展,到汉代时发展完备,制定出各种《烽火品约》,根据入侵之敌的数量和入侵方位的不同,发出的警戒信号分为蓬(蓬草,有学者认为是草编或木框架上蒙覆布帛的笼形物)、表(树梢,有学者认为是布帛旗帜)、鼓、烟、苣火(用苇杆扎成的火炬)、积薪(高架木柴草垛)等六种。
白天举蓬、表、烟,夜间举火,积薪和鼓昼夜兼用;举烽火以犯塞千人为界限,凡不满一千人只燔一积薪;超过一千人燔二积薪;若一千人以上攻亭障时,则燔三积薪。积薪之外,还附有举蓬、举表、举苣火的不同规定;并因敌人犯塞方位不同和白天夜间的不同又有各自不同但很具体的规定,对敌情做出详细而完整的信号解述。
平日里各地的兵员都很分散,但只要一有烽火信号发出,分散在各地的兵员便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集结起来,共同对抗外敌入侵。这个东西让铁勒人吃足了苦头,但铁格鲁却知道,这一套烽火系统有一套致命的弱点,就在蒲昌海的西边。
烽火台之间的间距有长有短,但一般都不超过十里,平均在七里左右,这样的距离保证了即使一座,甚至两座烽火台由于某种原因没能燃起烽火,隔着十几里的距离,相隔的烽火台也能够顺利将信息传递下去。但在蒲昌海地区,由于水面实在太广,只有选择其相对较窄的地方修建烽火台。尽管如此,由于大小湖泊众多,这一地带的烽火台也远较其他地方稀松,其中有个烽火台位于两个湖泊中间,人际罕至,距离东西两边的间隔都有三十多里,只要能够将这个烽火台拿下,那么信息无论如何是传递不到敦煌去的。
蒲昌海水域植被相对茂密,不像沙漠和戈壁滩这般荒凉,如果月色晦暗的话,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藏在树木之间徐徐前行,是很难被发现的……看着逐渐偏西的日头,铁格鲁等得有些心急了。算算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日中午便应该有捷报回传了,可如今已经快到傍晚了,却还没有信息传来,铁格鲁开始坐立不安。
“大王,拿下了,斛兀疾的信使回报,前日夜间已经顺利拿下了蒲昌海的烽火台,没有风声走漏,更没有烽火燃起,一切极为顺利。”进来报信的是铁格鲁的亲信兼女婿,屠修安。
屠修安今年五十八岁,身材有些瘦小,按照当地人的审美标准来看,他这样的身材算不得标准的美男子,但他向来多谋善言,很讨铁格鲁喜欢,故此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如今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屠修安对铁格鲁忠心耿耿,立下了许多功劳。
听到这个消息,铁格鲁不顾年迈的体质,兴奋得挥了挥拳头:“信息是否准确无误?为何现在才传来?”
屠修安道:“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也许是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说不定。不过这个消息却是千真万确,送消息来的人是斛兀疾的亲弟弟。大王,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应该朝西边动手了?”
在楼兰城的西方,孔雀河的上游,是显武县的辖区,驻扎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一方面防止西铁勒的入侵,另一方面也负责监视楼兰人的举动。
区区三千人,便想挟制堂堂楼兰王国的十万子民?铁格鲁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我们连夜动身,每人两匹马轮换而骑,明日午时便可到达,一鼓作气吞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再折返南下,鄯善便是囊中之物!”
游牧民族全民皆兵,如今楼兰人中可以上得战场有三万人左右,以三万对三千,吞掉显武县易如反掌。铁格鲁对这场战斗有十足的信心,可没想到的是,战役的进程顺利得出乎人的意料,刚一交手,大越的军士立即溃败,完全没有当年横扫西域的铁军气概,逃跑之时,甚至来不及燃起烽火,这让铁格鲁无比的兴奋。
将对手杀散之后,铁格鲁没有时间去扩大自己的作战成果,又立即折转方向,朝着济远进发。也许真的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在短短的七天之内楼兰人接连攻下了越朝的三座军营,杀得大越军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事情的进展简直太完美了,铁格鲁在拔掉鄯善城周围的几颗钉子之后来不及休息,一边令人往铁勒送信,一边集结队伍朝鄯善进发,两天以后,这支已经疲惫不堪的队伍终于便到达了鄯善城。
在汉代末年,如今的楼兰城才是鄯善郡的府城所在地,后来由于各种原因,鄯善城迁移到了如今的台特马湖地区,楼兰城则改回了自己的本名以示区别。鄯善城依湖而建,四周有肥美的牧草,不用为水源发愁,而且台特马湖的形成年代不算太久,水质中盐分的成分很低,湖水依然是淡水,可以用来饮用和喂养牲口,算是一块不错的沙漠中的绿洲。
对于汉人的花花世界,铁格鲁没有太多奢望,那里虽然很美好,但太遥远,有些不切实际。他的目标只是在西域的地界称王,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就留给铁勒人去慢慢征服好了。自己只要鄯善和且末的大块土地,如今西域诸国已经烟消云散,只要铁勒人不和自己争抢这片贫瘠的土壤,那楼兰人将成为这块土地上新的主宰。
正在心中美滋滋的筹划着,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铁格鲁皱起了眉头,狠狠地踹了马肚子两脚,冲出了亲卫的包围,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如今他虽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但身手矫健,好似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了?”铁格鲁朝斛兀疾大声问道。斛兀疾是楼兰的第一武士,也是偷袭烽火台,切断越人神经中枢的人,在族人中颇有威望。
“大王,你看……”斛兀疾指着前方一块飞扬起来的尘土说道:“是越人的队伍,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如今以结成了战争守在前方。”
铁格鲁顺着他的手指头往前看去,果然见到在飞起的沙尘中隐约有一对铁甲步兵缓缓走来。
“哼,有什么打不了的,接连打了他三拳,打掉了他三颗牙齿,便是个傻子也反应过来了。越人的士兵你不是也见到了吗,一个个贪生怕死,苟且偷安,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你立即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将前方的敌人一举歼灭!”铁格鲁说道。
“可是大王,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前方的敌人至少有一万之众,鄯善城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守军?”斛兀疾大声提醒道。
“一万人又怎样,像他们那样的人,我们一个楼兰勇士可以对付二十个!如今我们有三万勇士,以骑兵对步兵,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全部冲垮!”铁格鲁如今热血沸腾,只想一战,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
斛兀疾反复劝说,眼看要惹得首领不高兴了,不敢再言,只得传下号令,带领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铁骑朝对方阵地发起冲锋。
五里、四里、三里、两里……近了,更近了,越人的铁甲在阳光下折射出让人心悸的寒光,斛兀疾带头冲在队伍的最前沿,看着对手身上的泛光的铁甲,手中整齐的步槊,以及眼中坚毅的眼神,忽然涌起一丝恐惧:不好,前方有诈!
“变阵!”越人的队伍中忽然发出一声命令,从战阵后方忽然涌出大量手持弓弩的兵士,站到前端,单膝跪倒,朝着楼兰人猛射箭矢,呼啸而来的箭矢在破空飞行是发出了刺耳的响声。由于要长途跋涉,楼兰人都没有装备重型铠甲,普通的皮甲在强力的弓弩面前根本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刹那间,楼兰的骑兵队伍人仰马翻。
是蹶张弩,是越人神机营的蹶张弩!在鄯善城的守军中根本没有配备如此强力的武器,眼前的这只队伍中,竟然藏了神机营的精锐射手。斛兀疾已经百分之百的确定,眼前的这支看似混乱的军队,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猛兽自己一头撞进去,撞得头破血流。
可是他已经知道得太迟了,在骑兵高速冲锋,双方即将交战的时候,即使明知道眼前是一个布满铁刺的陷阱,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
蹶张弩的上弦不易,需要耗费很多时间,所以第一轮弩箭射完之后,从弩手的身后又涌出第二批的强弓手,朝着距离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敌人开始第二轮、第三轮的射击。弓箭的威力虽然比蹶张弩要小,但射速更快,在这一百五十步的冲刺距离,可以让他们从容完成三次攒射。三次攒射完成之后,经过四轮弓箭的打击,这五千名楼兰勇士尚能骑在马上的,已经不到四千人。
从密如繁星的箭雨中走来,损失的不仅仅是人数,更重要的是信心。当剩下的楼兰人貌死冲到二十步左右的时候,大批着铁甲,持鬼脸盾牌和斩马剑的兵士大步向前,曾两排战列,组成了两排厚厚的防御曾,死死的护在队伍的最前方,站在他们身后,是手持步槊的长矛兵,竖起的一根根泛着寒光的矛头,对准了敌人的心脏。
砰!楼兰人的骑兵好像一记沉重的铁拳,狠狠砸在对方身上,第一层防御瞬间就被冲破,马匹巨大的冲击力很轻易的撞开了手持盾牌的兵士,但迎面而来的却是刺猬一般的矛头。越人太狡猾了!将长矛队藏在队伍的内部,由于第一层盾牌的阻挡,楼兰的骑兵根本看不见,像主动送上门的猎物一样,被扎了个对穿。
由于第一层防御的阻拦以及长矛的攻击,在第二层盾牌防御的时候,骑兵的冲击力终于勉强挡住了,失去了速度的优势,楼兰人根本冲不破越人的军阵,而当双方站成一排,面对面交手的时候,骑兵就显得异常笨拙。
后排的长矛手只负责攻击骑在马上的骑士,和楼兰骑兵所用的马刀相比,一丈多长的步槊具有很明显的长度优势,可以隔着盾牌手的保护朝骑兵发起攻击。而前排的盾牌手也没闲着,他们手持斩马剑,攻击的是马匹最薄弱的地方――马腿。
对于一匹战马来说,腿是它的灵魂所在,如果一匹马摔断了腿,那就意味着它生命的终结。而与此同时,马腿是最难保护的地方,即使为它批上厚重的铁甲,也不可能对马腿进行保护。从汉代流传下来的斩马剑,剑身修长,攻击范围很大,却不厚重,不适合攻击厚重的铠甲,却很适合攻击马匹脆弱的腿部。
很快,楼兰人就发现他们今天面对的这支越人军队和往日所遇到的截然不同了,这支军队军容更齐整,作风更强硬,装备更精良,而且攻击的都是他们最致命的地方。那铁壳一般的队伍根本冲不开,冲不破,像蚯蚓一般往里面硬挤,却只是让无数的骑手摔倒在阵前。
咚!咚!咚!咚!咚!咚!
从越人的阵后,传来了有节奏的战鼓声,一点一点依次敲击,好像一记重重的铁锤,敲击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闻鼓而进!士兵的步伐跟着鼓点的节奏,一步步向前推进,整支队伍好像一架厚重的战车,开始缓慢启动,朝着惶恐不安的楼兰人,缓缓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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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又要上班又要码字,可能有些累了,这两天状态实在太差,一共码了两百个字,第十九章到现在还没码完。
今天好好休息了一下,明天希望把状态调整过来,只是存稿已经告罄,以后只能每天现码现传了。我只能争取尽量做到每天五千字,但由于没有存稿,能不一定能准点(20:00)上传,如果有上传不及时的时候,希望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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