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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狼将》第十七章 楼兰之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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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楼兰人四处张罗着买马,当时邓将军就觉得奇怪,只是他们各项税费一个子儿不少的全缴了,也就没多在意。上个月,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楼兰人,染了黑头发想冒充汉人的商队,被我们截下了,从行李中搜查出大量的兵器和铠甲。邓将军这才上了心,让我密切观察他们的动向,他娘的,老子带了几个机灵的儿郎乔装打扮的查了一个月,竟然查到楼兰人在和铁勒人勾结……”

崔岩骂娘骂得痛快,在诸多将军面前显得很失礼,但大家都没有心思去计较他言语中的粗怒之处,低头仔细消化着刚才听来的信息。

四处购置马匹,还可以看成是放牧需要,购置兵器,就已经是图谋不轨了,而今竟然还被查出与铁勒人勾结……自从出了霍大龙的案子之后,如今在西北大营,“勾结铁勒人”已经成了大家心头的一块心病,可事情才过去了半年,竟然又传出楼兰人与铁勒人勾结的传闻。

霍大龙勾结铁勒人,不过是嘴大说漏了些军情――其实说实话,透露的也不算是太机密的军情,只要铁勒人真的下决心要查,即使霍大龙不说,他们也自然有其他的途径――就害得伏戎县满城老幼被杀得干干净净,如今楼兰有近十万的人口,精壮兵士逾万人,若他们和铁勒人勾结的消息属实,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消息,可否确实?上次和铁勒人作战,楼兰人可帮咱们出了不小的力,杀掉的铁勒人也不少,事情才过去半年的时间,就算他们有不轨之心,铁勒人就半点不记仇?”有人提出了疑议。

崔岩眉毛一挑,不悦道:“这事情我查得清清楚楚,有与我同去的许多兵士可以作证,当得知消息以后,便连夜赶来,丝毫不敢耽误,赵将军莫非是怀疑末将说谎?末将愿意以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天诛地灭!”

那姓赵的将军名叫赵诚名,乃是勋贵之后,世袭的侯爵。他原本是禁军的一个军官,由于在京城受到同僚的排挤,眼见上进之路无望,见如今西方战事已定,便想着不如到这边来呆几年,混个资历,以后也可作为晋升的资本。于是托关系找门路,好不容易挤进了西北大营的门,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便遇到楼兰人作乱的事情,当然不愿意这事是真的。

看着他是刚从京城来的面子上,崔岩的话已经留了几分薄面,但赵诚名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很刺儿。禁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由于处在天子脚下,各种规矩很多,上下级之间的界线也划得异常分明,所以连杨恭谨这种刺儿头要钻空子的时候,也必须先把军规背熟了再说;可西北大营的兵士都是野惯了的,平日里见到上峰也常常睁只眼闭只眼的说怪话,苏常胜和韩让等人能如此待见江寒血,其实也和这种军营文化有很大的关系。

两边的军营文化差异太大,赵诚名到这里时间有限,还没有适应这种差别,所以对于崔岩的回答,旁人或许不会觉得什么,但他却有些受不了一个低级武将这样和他讲话,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事关重大,岂能赌几句牙痛咒便含糊带过。如今真相未明,若楼兰人并无反意,我等贸然出兵,引起内乱――你一个区区六品骁勇,你的脑袋值几个钱?”

崔岩被噎了一下:如今厅中议事,大家只谈事件不论身份,怎么却拿官职大小来做文章了?正想说话,江寒血却插嘴进来:“草原上的牧人向来反复无常,为了草地,连祖宗都可以卖,其中以铁勒人尤甚。楼兰人和他们勾结,双方各取所需,有什么奇怪的?看着精明能干,原来草包一个!”

赵诚名刚才一句“你一个区区六品骁勇,你的脑袋值几个钱”不但噎住了崔岩,也把他噎得够呛――赵诚名是六品的芝麻官儿,可他才七品!所以忍不住插嘴进来,前半句话还算是就事论事,后半句却是**裸的人身攻击了。#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变卦变得太快,连唐泽都来不及拉住他。

赵诚名闻言大怒,回过身来正想反唇相骂,待见到他的年纪之后,却硬生生的将吐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这倒不是赵诚名有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肚量,而是见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已经穿上了七品武官的服饰,有些摸不着他的门路。

是的,七品的武官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官,但在西北大营,一般来说,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无不是经历了千锤百炼的厮杀,年纪最轻的也在二十五六上下。能够十**岁便做到七品的校尉,十有**跟他一样,是勋贵之后,朝中有人照应才行。赵诚名初来乍到,还不清楚江寒血的底细,所有虽然不满,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换了幅和气些的口吻说道:“小子莫要胡言乱语,你才当了兵几年,知道什么?”

江寒血冷冷地回了个对仗句:“草包怎敢信口雌黄,你才到西北几天,懂得多少?”说罢还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论当兵,他穿上号褂子也才半年的时间,可若论对西北风土人情的熟悉程度,在座诸人恐怕没有几个比得上他的。

“你……”赵诚名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知礼数,一点教养都没有,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风度,也不知道应该狠狠地训斥,还是发扬君子风度,一笑而过置之不理。

苏常胜却不欲他们再争执下去,接口问道:“江校尉,依你看来,这事是真是假?”

江寒血拱了拱手,“真假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铁勒人向来只认利益,不将情面。末将当刀客的时候,常常护送商旅过沙漠,若在沙漠中遇到铁勒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是强盗,见到人就杀,见到东西就抢;可不管你在沙漠中与他们杀得如何惨烈,只要一出沙漠,他们立即对你笑脸相迎,仿佛片刻之前的仇杀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去过西边的商人都知道,所图者,无非一个‘利’字。楼兰人若能以土地相邀,约定与其共同瓜分西域,甚至陇右的土地,我想不出铁勒人拒绝的理由。”

这说的是实话,也说到了点子上,正好回答了赵诚名的无端质疑。草原民族野蛮原始,没读过四书五经,没学过礼义廉耻,没拜过孔圣孟贤,连起码的人伦关系都没弄清楚,在他们心目中,土地就是他们的一切,为了土地,他们什么都能做,楼兰人可以因此背叛诺言,铁勒人也可以为此不计前嫌。

这个回答令苏常胜感到满意,点头说道:“你与铁勒人相处多年,对他们应该是非常熟悉的,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必定有些道理。铁勒人有不轨之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些年来,为了争夺蒲昌海水域的芦苇丛,他们已经明里暗里的吞并了许多小部落,只是我念在他们尚且能与我们同心对抗铁勒人,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事到如今,若再心慈手软,恐怕这西域可真要变天了。”

众将皆拱手言道:“大将军所言甚是!”

崔岩冲江寒血投来一丝感谢的眼神,咧开嘴笑笑,对他刚才的出言相组表示感谢。赵明诚则灰头土脸,吱吱呜呜不敢出声,心中憋屈到了极点:早知道这姓苏的已经动了杀念,老子何必出这鸟头。

关于战略的部署以及部队的调遣问题,昨夜一夜没合眼,其实已经讨论出了一个大概的方案,这次将众将招来,便是讨论在实施过程中的具体细节。

楼兰人大概有十万左右,其中除去老弱妇幼,所有能够上战场的中青壮年男人大概有三万左右,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西北大营虽然有十万人马,但除了陷阵营之外,其他各营的兵员素质都参差不齐。这两年由于与动铁勒之间征战不断,许多戍期已过三年,按律可以还乡老兵都选择了留下来继续参战,自从半年前战事结束,铁勒人退去之后,这些百战之余的老兵也都选择了衣锦还乡,许多新入伍的士卒补充进来,导致整体战斗力大幅下降。如今的西北大营,正处于一个新旧交替的时期,就好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身体异常虚弱。

剩下来的老兵们大都派到各地去戍卫地方去了,大营中的兵士一大半都是尚未过半年新兵期的菜鸟,这些人如今做做后勤,当当预备队还行,刀刀见血的正面战场,只怕一上去就要吓得尿裤子。要想对付楼兰人,首要的任务就是用这些新兵将驻守在各地的老兵都换回来,而且为了防止被对方察觉,换防的时候还要异常小心。这需要有一个周密的部署和统筹安排,同事时间很紧迫,作为主要的运输工具,马匹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

如今大越朝的军队以步兵为主,步兵和骑兵比例高达十比一,部队中马匹的数量较少。步兵作战有步兵作战的战法,只要指挥得当,并不一定会输给骑兵,但要短时间内抽出两三万匹战马,用来运输和调配各地兵员,却比较困难。

苏常胜特意把江寒血叫过来,并不是让他这支刚成立的断头军充当主力,而是看上了他手中的几百匹战马,向他借马来了。这话说来好笑,堂堂的西北大营总管,辅国大将军,会看上他那几匹马?但在苏常胜眼中,如今事态紧急,哪怕是蚊子的小腿,他也要刮下三两肉来。

经过几个月的发展,江寒血手中的马匹数量已经突破了一千,他一个旗的战马,比别人一个师,甚至以个营的战马都多。兵士们每天训练都换着骑,上午骑一匹,下午骑一匹,既不会造成马匹过于劳累,同时也极大的提高了训练的数量和质量,和其他刚入营的新兵不一样,断头军虽然还没有经历过正式战斗的检验,但以军事素质而言,已经有了几分老兵的风采。

所以当得知有仗打的时候,江寒血异常兴奋,眼睛里都冒着蓝光,可当得知自己只是作为辅助兵员,辅助轮换在外地驻守的老兵时,老大的不高兴。总算在唐泽的一再安抚下,没有当着大家的面发难,可是等众人一散,他立即扯住了苏常胜的胡子。

“老爷子,您做事儿也忒不厚道了。这马可是我自己花钱买下,自己手把手调教出来的,您惦记我的马也就算了,可如今大战在即,却让我躲到一旁喝西北风,您老人家就不觉得这是在仗势欺人?”

大战在即,军队征用和统一调配物质,有什么厚道不厚道的?苏常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正想好好说他两句,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如今在断头军身上注入了太多的心血,这一千多匹马虽说也就两三万银子的价值,但却他是一匹一匹的精挑细选,一匹一匹的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购置出来的。

而且战马不比驮马、挽用,套上辔头就能用,战马要想训练得成规模,需要花费很多的心思去调教,去训练,这小子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调教得有些模样了,却被自己一句话收走,也难怪他发牢骚,就算换了自己,恐怕也有一肚子意见。

“堂堂江刀王,做事儿怎么这般小气?不过是占时借用而已,等灭了楼兰人,保证原封不动的还你。”苏常胜说道。

江寒血满脸堆笑道:“倒不是老江小气,只是这些日子来,我的兵士与战马朝夕相处,都生出感情来了,一两日不见就想得慌。你强把马儿借走,不但伤人的感情,也伤马的感情,说句粗俗的话,这关系就好像两口子似的。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苏常胜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尽做些三五不着调的比喻,若再在我面前说这些龌龊话来,当心我拿鞭子抽你!”

苏常胜如今虽然是武将,但年轻的时候却是正正经经的儒家弟子,孔孟门人,对三纲五常的东西最是在意,如今听江寒血口无遮拦的将人马的关系比作夫妻,听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寒血也不气恼,笑嘻嘻的拍拍屁股说道:“您若要借,不如把人一起借走,如何?”

苏常胜闻言,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圈:“你要参战自然没问题,但你手下那帮新兵蛋子才刚摸兵器不到半年的时间,连血都没见过,你敢让他们正面上战场?”

江寒血说道:“谁是娘生下来就会打仗的?没见过血,如今拉出去见见就好,当日护送公主西去的路上,就龙武卫的那帮脓包,我也敢带去与铁勒人硬撼,如今这些人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武艺、骑术样样不差,还怕什么?”

对断头军的动向,苏常胜随时都有了解,而且非常清楚――作为西北大营的主将,他是不可能容忍在自己的辖区内有一支自己无法掌控的军队存在的。江寒血说的这些话,是实话,也是掏心窝子的话,可尽管如此,对于江寒血的要求,他却还是很犹豫。

这几个月来,江寒血和断头军给了他很多惊喜,他对断头军有很多期待,甚至可以说是寄以厚望。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需要去呵护和保护它,不能让这支年轻的军队夭折。

“这样,你带上这些马,立即赶去换防瓜州的守军,由你负责镇守那里。”

江寒血一口气差点噎死:“老爷子你不是吧,说了这么半天,我口水都说干了,您就这么忽悠我,西边儿打仗,你却想着法儿的把我往东边派?”

瓜州,敦煌郡所辖三县之一,位于最东边,从瓜州县到敦煌城,有三百里的距离。明明是西边的蒲昌海有战事,好说歹说的讲了半天,苏常胜却将他往东边派,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苏常胜笑道:“西方硝烟四起,东边却未必能平安,你以为我让你到瓜州去,是让你去休闲消遣去了?”

江寒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隔着玉门关,隔着敦煌城,隔着常乐县,莫非那楼兰人还能凭空飞到瓜州去捣乱?”

“楼兰人自然不行,但铁勒人却可以!”

“什么意思?”江寒血眼睛一亮。

苏常胜问道:“我问你,瓜州并非西线前沿,北方又是一片荒凸凸的戈壁,却历来是兵防重地,为何?”

江寒血皱眉道:“昔日太祖西征时,曾在瓜州开辟出伊吾路,直达伊吾,后来伊吾落入铁勒人之手,故此瓜州成为了战略要地。可这些年来,由于加强了防御,铁勒人一次也没来过,这条道路也逐渐荒废了……”

苏常胜点头道:“铁勒人不来,不是不愿,而是不敢。瓜州守备森严,又有疏勒河阻隔,从伊吾到此近千里路程,一路缺少补给,若出师不利,很容易全军覆没。可如今西方战事紧密,你说铁勒人会不会钻这个空子,成绩南下,直捣瓜州?”

江寒血一拍脑门:“果然如此,若非大将军提醒,末将险些误了大事!”

见到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苏常胜却送了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只稍微忽悠两句,便信以为真,若换了韩让、王?这等老兵油子,只怕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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