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奇怪念头闪过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什么感觉，断掉的线索似乎模模糊糊连了起来。正当我要进一步往下想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飘进了我的鼻子。刚进来时还没感觉，现在这股味道随着阳台风向的转向变得浓郁起来。我循着气味走去，气味是从左边一间关着的房间门缝传出来的，对着这房门的是苏乐乐的卧室，现在大敞着，我带来的调查人员刚才查过，没什么问题。那么这间关着的房门后有什么玄机？刚才我们粗粗看了一下四处，因为注意力首先被阳台吸引过来了，所以这间房间被遗漏了。

从阳台走到这间房门前，气味加重了许多，是一种腐烂的恶臭，我感觉很熟悉。我身边的实习生小刘已忍不住捏起了鼻子。我转了转门把手，门没锁，开了。

恶臭立刻包裹了我们，现在我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腐尸的气味。小刘红扑扑的脸又变得有些发白，不过她这次已经比以前镇定多了。

这个房间很空，除了一张可以折叠的沙发床，一个写字台之外没有其他家具。地上胡乱地扔着几张废报纸，显示出一副最近刚被搬空的样子。我突然醒悟过来，这应该是纪米的卧室。

气味就是从沙发床发出来的。床的一面抵着墙，其中一只床脚下积着摊不明液体。我忍住恶心凑近细看，发现液体是从床缝中漏出来的。我拍了拍床板，又趴到地上看了看床下面，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于是从外面叫了几个身高体壮的民警进来帮我一起把沙发床搬到房间中央。

大李抬床的时候，用的力大了点，于是他那一头的位置高了点，只听“哗啦啦――”一声响，沙发床滑出了一个柜子。我们的视线立刻齐刷刷地投向这个暗柜，柜子的盖缝中正不断有散发着腐烂臭味的液体溢出，黏糊糊、湿嗒嗒地淌成一条细线。我果断地戴上手套，“唰”地掀起了盖子。

小刘用她嘹亮的女高音发出了一声差点震破我耳膜的尖叫，我和其他几个男民警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具尸体，严格地说是尸块，因为尸体的四肢不在这儿，只有一个身体连着脑袋被紧紧地塞在狭小的柜子里，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柜子底部积了一滩滑溜溜的尸油，尸身发亮肿胀，有蛆虫在上面蠕动。小刘已经被扶出去了，我听到客厅里传来她干呕的声音。

我又盯着尸体看了一会，突然发现这具尸体有些眼熟。大李已经叫了起来：“啊呀，这不是咱们派出所丢失的那具尸体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现在尸体已经被我们搬到外面，尸体的腐烂程度还不算很严重，所以还依稀看得出原来的样子。不错，确实是从画室搬回来，后来又不翼而飞的那具。尸体怎么会跑这儿来了？尸体的手和脚呢？

我走到阳台上去换换气，现在时间已经快到正午，虽然是十月份，太阳也晒人的。我感觉口干舌燥，头也晕乎乎的，刚才的腐尸臭味现在还滞留在我呼吸道中不肯散去。我叫来大李：“李子，去，给我楼下买瓶水来。”大李说：“嗨，废那劲儿，这里不是有冰箱么，肯定有饮料。我翻开看看，就当向她苏乐乐借的。”

大李说干就干，手脚快得很，他已经一步奔到了冰箱那儿。我摇头笑笑，正准备回头，大李怪叫起来：“于……于队，人手啊――”

今天才刚过了半天，可是我却感到神经隐隐发疼了。

冰箱门开得很大，下面几格冷藏柜就像保存腊肉似的分放着两条手臂，两截小腿，和两截大腿，共六段。切口皮肉外翻，斩得残缺不齐，露着白森森的骨头碴子和通红的肌肉。冰箱上层是一些水果和蔬菜，可是这些水果和蔬菜间有一个盘子，上面像摆果盘似的排着一堆手指和脚趾。手指断裂的根部还拖着长长的血丝，现在已经在低温下冻成了果冻状。

我的胃紧缩了一下，一股酸水冒上来，我奔到卫生间，对着马桶把早上没消化尽的食物全呕了出来。我对着马桶吐了很久，呕到后来胃实在已经空了，可还是不断有酸水涌上来……

我脸色惨白地回到客厅，示意大李他们把碎尸收集全了待会一起带回去。今天一天的胃口都算毁了。

那个发现尸块的房间，还有个写字台，也许这里还有什么信息。我忍住胃又一次的抽动，再次走了进去。

因为尸体被搬走的缘故，房间的气味淡了许多。我踱到写字台前，这是个小巧的原木写字台，有三个大抽屉。我抽开左边和中间的，都空空如也。难道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么？我又拉开了第三个抽屉，这个抽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的手伸进去摸了一下，摸到一个冰凉的玻璃框。拿出来后一看，原来是个镜框，里面镶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少女亲热地肩搭着肩。一个我认识，依稀是已经死了的纪米，只不过照片中的要青涩得多；另一个不是苏乐乐，是个陌生女孩子，眼角一颗黑痣。

我又看了一遍这张照片，只是普通的合影。翻到背后，是一行小字：纪米，白晓摄于2003年。这个老照片似乎没有什么刑侦价值，我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拿给小刘，让一起带回去。

这次的花园小区之行，发现的东西是大出我的意料的，事情进一步复杂化了。已经死去的纪米似乎显得不那么单纯起来，失踪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已经空了的卧室里？原本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齐氏兄妹身上，对这个倒霉的女记者并没有深究，甚至连她的尸体都已经交给她父母火化去了，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有必要推翻重来，还有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的苏乐乐，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下午，技术人员对阳台上提取的皮肉组织和血液进行了化验，确定是人的皮肤，血型为B。

而我已经从医院了解到苏乐乐的血型是O，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苏乐乐坠楼时有人在场，这个人的血型为B，他（她）很可能在推搡苏乐乐时受了点皮外伤。

我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一堆的烟屁股，我思考的时候总是会无意识地一支接着一支的猛抽烟。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的苏乐乐暂时是无法回答我任何问题了。也许……我可以从调查白晓开始，照片上看，白晓似乎是纪米很亲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