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大厅里的气氛仍是如火如荼,即使身在走廊,隔着一道墙壁,也能听到拍卖主持人那高亢的音调。
万书友和雷允明两拨人一前一后走着,都很沉默。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声,紧接着两个警察惊慌失措地从转弯处退了进来,正撞在万书友的身上,将这位市委书记撞了个趔趄。
“怎么回事?”万书友被李秘书抱在怀中才不致当众摔倒,心里恼怒异常,声音自然就没有往常那么亲和。
两个警察心知闯了大祸,再一听书记大人怒了,更是慌张,说起话来音儿都变了,“万书……记,我们有人袭击,队长……让……你通知我们躲起来,呃,不对,是让我们……掩护您隐蔽起来。”
万书友听得脸上阴晴不定,但也不好当着市府这么多官员暴起发作。
雷允明走上前来问道,“别慌,慢慢说,袭击的是什么人,到底什么情况?”
年纪稍大些的警察定了定神,说道,“几分钟前,饭店后门的同事报告有情况,后来再呼叫就没动静了。我们队长带了我们几个过去查看情况,结果正遇上几个身穿病号服沾有血迹的人。他们一言未发,冲上来就撂倒一个同事,队长看情况不对,就开了枪,谁想这些人里面穿了防弹衣,根本不怕。”
雷允明心下一跳,能够身着防弹衣的人,那就不是普通的歹徒,难道是恐怖袭击,他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不想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退伍经年。
他回头向万书友望去,万书友也觉得这事情完全不可思议。
那警察并没有注意雷允明的动作,继续说道,“他们动作飞快,攻击力也强,一挥手就把队长打飞了,队长后来叫我们撤回来报信,掩护万书记,不过他多半……”
话音还没落,一个人影儿毫无征兆地闪现在两个警察身后,五指如钩,轻轻一划,年纪大的那个警察的脖颈处猛地裂开一个口子,鲜血像箭一般飙射出来,那警察手捂着伤口,喉咙里只来得及咯咯了两声,便像个木桩一样摔倒在地毯上。
年轻的警察近在咫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血喷得满头满脸,他大叫一声,抬手胡乱地连开三枪,不仅没打中那个人影,反而一颗子弹险险擦着雷允明的脸颊飞了过去。
那人本来蹲在死去的警察身旁,想有所动作,听到枪声,立时面露狰狞,四肢在地毯上一蹬,如猿似豹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年轻警察扑倒在地,那警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抗动作,就被一口咬断了喉咙,那人蹲在一旁将喷涌出的鲜血尽数喝到肚里。
雷允明饶是上过战场刺刀见红的老兵,见此情景仍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这难道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怎么如此凶残,他甩掉外罩的大衣,大声叫道:“保护万书记快走,全都向后撤!”
万书友及身后众人早已慌做一团,互相拉扯着向后退去。哪知走廊中会议厅的两扇边门“嘭”地一声被猛然推开,里面的人像潮水一般涌出,人们脸上除了惊恐,哪里还有一丝方才的矜持与风度。
一个身穿大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明显是被裹挟而出的,她挥舞着两条白生生的手臂,试图将身体站稳,但后面的人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几个身材魁伟的成功男士像推倒一个稻草人似的,将她甩入尘埃,那红色在地毯上翻滚起伏,却没有一个人为之停下脚步。反而每当她挣扎着抬起上半身的时候,便有一只或大或小的脚掌将她重新踏翻在地,最终一只精巧纤细但很尖锐的鞋跟彻底断绝了她的痛苦。慌乱的人们对发生的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他们尖叫着变成一个一个的没头苍蝇,只想寻求一条生路。
两个蓝白条纹的身影从边门里纵跃出来,这两人的出现,顿时在本来拥挤的走廊中清出两个漩涡,人们像躲避瘟神一样嘶喊着逃离他们的身边。此时的走廊更像是一锅翻滚的油汤,那两个蓝白色的漩涡游动到哪里,哪里就会爆出一团血花,渐渐的,蓝白色也变成了血红色。
而与此同时,雷允明身前的那人听见尖叫声,忽地扭过脸来,死死地盯着离他最近的雷允明。
那满是鲜血的面孔,血红的双眼,以及吃人般的目光,雷允明被盯得脊后发凉。他已经认出那人身上的病号服,尽管血迹斑斑,但还能看清上面印着的“慈济”二字,如果他们都是慈济的病人,那慈济……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人也不打算让雷允明再想下去了,他像一道闪电似的飞扑过来,雷允明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及时的一个侧滚翻,捞到了浸在血泊中的警枪,但左肩还是被抓出了五道深深的血槽,痛彻心扉。
雷允明顾不上伤痛,举枪射中了那人的心脏,还来不及射出第二颗子弹,那人已经如影所附地贴了过来,五指几乎抓到了雷允明的鼻尖。
雷允明情急之下,背脊着地,双脚蜷起奋力蹬出,正是一招“兔子蹬鹰”,那人虽然被蹬了个过顶摔,但雷允明的右腿却多了几道血槽,疼痛钻心。
“老雷,小心!”
雷允明听见警告,下意识地向右一滚,左边衣袖被齐肩撕了下去,手臂上又多了几个血淋淋的伤口。
他翻到墙角,稍稍喘了口气,眼角却瞥见潘岳正咬牙切齿地抱着一个不锈钢的垃圾桶,死死地顶在那人的胸口上,眼见着他额角冒着大颗的汗珠,脚步虚浮,身体一寸寸地向后滑动。
雷允明知道以潘岳的身体素质根本就撑不了多久,这样一个文弱的人能够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说什么自己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可是如今他自己都重伤在身,真的能救得了潘岳么?
他凝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凭借多年的军人经验,可以断定枪里就仅剩一颗子弹,这一枪关系到两个人的性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雷允明瞄准那人的眉心,果断地勾动了扳机,子弹出膛的那一瞬间,他松了一口气。
果然,那个正冲潘岳呲牙咧嘴的凶神应声而倒,毫无防备的潘岳胸前突然一松,狼狈不堪地与垃圾桶一起摔了出去。
走廊里幸存的人惊喜地望见这边拦路凶神的死亡,嘴里大叫着,发狂似的冲了过来,丝毫不去理会倒在一旁的雷允明和潘岳。一会儿功夫,潘岳刚才还视为武器的垃圾筒便被众人踩成了扁片。
雷允明和潘岳相互搀扶着贴在消防栓箱子旁,小心地躲避着逃命的人群。
“万书记他们呢?”
潘岳苦笑一声,无力地摇了摇头。
十几个人转眼就消失无踪,走廊里变得清爽了很多,除了倒伏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几十个躯体,就只有四人对峙而立。
…………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中,令人直欲作呕。
雷允明左手拿着打光子弹的手枪,右手拎着消防斧,潘岳则举着刚从地上捡来的手枪。场面上虽然是二对二,而且自己和潘岳手拿武器,但雷允明心里明白,只要对方有一个跟刚才那个一样凶猛,他和潘岳基本上就在劫难逃。
雷允明忽然有种错觉,自己不是身在富丽堂皇的大饭店里,而是在战场的壕沟里,脚下的地毯吸饱了鲜血,更像是踩在湿滑的泥水里。潘岳则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在等雷允明的命令,尽管不知道雷允明在等待什么,但这种情况,雷允明这个老兵比他自己更值得信赖。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他举枪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颤,额角的冷汗也一点一点渗了出来,但他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对面的两个人反复在脚边的尸体和雷允明两人身上瞄来瞄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还是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雷允明身上。他们探着脚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里寻找着间隙,一步一步朝雷允明和潘岳逼来。
在对方离边门还有五六米距离的时候,雷允明突然将手中的空枪向对方砸去,那两人一见,不约而同地向旁一跳,但受脚边的尸体所累,都有些站立不稳。雷允明见机一挥手,低沉而有力地喝道,“进大厅!”
潘岳跟着雷允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大厅的边门,两人一进门,便迅速回身将门反锁。门刚锁好,就传来“咚咚”两声,巨大的冲击力将脊背顶在门上的潘岳拍得向前一个趔趄。
雷允明伸手一把将他拉到原先摆放红酒的条桌下,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透过桌布的缝隙,向外看去。
大厅里门户洞开,灯光白惨惨的,主席台上的麦克风和拍卖槌全都摔倒在台下,四处的横幅也像破布一般被踏上了无数脚印,桌椅东倒西歪,高脚杯和红酒更是碎了一地。
而红地毯上匍匐着的躯体比外边多了一倍都不止,偶然还能听到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几个身穿病号服的人像猴子一样蹲在地上,对咚咚的撞门声充耳不闻,只是抱着白生生的手臂或是大腿,一边撕咬着一边发出低沉的吼声。
雷允明和潘岳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分恐惧。
…………
休息室内,秘书李福生和市委书记万书友刚刚将一个三人沙发推到门口,死死顶住房门,两人面无人色地跌坐在地毯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高速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将出来。
尽管休息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仍是一丝一缕地钻进了两人的耳中心间。万书友和李福生紧紧闭着双唇,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生怕招引来那些索命无常一般的恶魔。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似乎越来越微弱,四下静悄悄的。
李福生将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压着嗓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万书记,要不要报警?”
万书友忽地将眼睛睁开,露出一丝希冀,他用手示意立即呼救。
李书福刚将手机拿出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得咚咚作响,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谁在里面,雷市长受伤了,出来救人啊!”
屋中的两人都是一怔,这是潘岳的声音,虽然声调已经走样,但肯定无疑。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那砸门声好在直接擂在心口,擂得人心惊肉跳。
“咚咚”的砸门声越发的急迫起来,潘岳几乎是在外面哀嚎,“快开门,他们……过来了……”
李福生用目光向万书友询问,万书友心神恍惚地想点头,但最终却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外面数声枪响,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声怒吼声,“我跟你们拼了!”
片刻后便再无声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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