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真的喜欢花悔。”
韩府正堂,木椅端正。离洛和杜黎珩一人独坐一边,茶都凉了也没人理睬。杜黎珩只是摇摇茶杯,缓缓地问着离洛。
“是爱吧,”离洛在无意中纠正着,“该不是喜欢。”
“有区别么。”杜黎珩无意杯中茶的温度,径直喝了下去,品也没品。
“爱是要铭记于心的。”离洛淡然道。
“那对环殷呢。”
“是爱。”
杜黎珩淡笑着放下茶杯,翘起了腿,手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舅哥不气恼,离洛对环殷是爱,对花悔亦是爱?”离洛看着他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有些不习惯。
“若是没有梅香,我便不会理解你。爱,该来则来,人如何能自拔。”
离洛抿了抿嘴,似笑非笑。这个道理,杜黎珩经历一次爱马上便有了领悟,为何聪明如他,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对花悔,他早已无法自拔,那时怎就没有想到,这是爱呢。如若早点想到了,会怎么样?
“环殷大忌已过,你的婚事是拖不下去了。我想着竹香那姑娘,该是都收拾好行李,准备搬进府来了吧?”杜黎珩继续用手拍着腿,没看见离洛此刻正在津津有味地胡思乱想。
离洛当即收回了思绪,“该办的就办,一切从简不声张,如此便好,”随后他顿了顿,“对得起她了。”
“那你和花悔……”
“随缘。”离洛的眼睛,此时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好吧,我也要想想我的事情了,真头疼。”杜黎珩放下了腿,有些调皮地敲着头。
离洛调笑着摇头,“谁人不知杜黎珩医官医术高明过人,好像无所不能,如今却是……让个梅香给难住了。”
“净说风凉话,”杜黎珩苦笑,“不过,还真是个难题啊。”
七香居一直很热闹,不过如今大红色的绸缎高高悬挂在匾额之上,便是给热闹又添了一笔热闹。
柳携香喜笑颜开地站在门口拉着客人,瞟见顶头的红绸,更是欣喜。终是任务有些着落了,人逢喜事,精神当然是爽快的。
可也许,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喜事罢。
竹香虽喜,但男女婚嫁之事只有你情我愿才能算得上是幸福,如今单凭一个一厢情愿,虽是得了离洛的人,却拿不到离洛的心。有时她嘴硬说着自己是幸福的,可内心里却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不算是喜事。
对于梅香来说便更不是喜事了。杜黎珩骗了人,说他第一眼看见梅香觉得她不是好人,不甚喜欢;可梅香从来都没有骗人,她说她第一眼看见杜黎珩便觉得很讨厌他,是千真万确的。
她看见杜黎珩干什么事都随随便便讨厌,看见杜黎珩对花悔有成见讨厌,看见那张狂妄的脸更加讨厌。本来就是讨厌,现又为了任务被逼婚,更是没有办法去喜欢他、去认真地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夫君。
不恨,已经算是不错了。
梅香认为,自己的幸福就在这场婚姻上完全葬送了,这怎么能算是喜事。
可是,她们是七香国色的一员,对于任务,丝毫的怨言都不能有,一直不能有,永远不能有。
她们的存在或许说是个奇迹,但她们活着,只能说是一场活生生的悲剧。
人生中往往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交错着,不陷进去便好,但一旦深陷进去,便是进了无底的沼泽,越挣扎,越陷得深。
梅香在屋中正摔绊着自己的衣服,把怨气都朝着装衣服的包袱发泄。忽然隐隐约约中听见有轻轻地叩门声,她想都没想就喊,“你来做什么”
杜黎珩在门外耸了耸肩,看来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我没想让你迎我进去,我亦没有来监视你的意思,”他摇摇头,“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明日的婚事,我已备好一切。你来,便是我杜黎珩的结发妻子,我定一辈子对你好,你若不来,我也不会怨你,只当是,我在参加离洛的大婚罢。”
说完,杜黎珩故意将脚步声弄得很大,让梅香觉得自己已经离开。果然梅香听完这些话便忍不住走了过去,悄悄将门打开打开,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正看见杜黎珩嬉皮笑脸,正负手立于前方。
“砰”的一声,梅香猛然将门甩上,随后气呼呼地坐回到了床上,又继续摔绊着自己的衣物。
杜黎珩淡淡一笑,“我会等你,无论如何。”
这一句话,他说的很认真,梅香听在耳里,似乎听出来他的认真。她没有经历过什么爱情,也不懂爱情,只是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会突然地感动。
杜黎珩见屋中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梅香是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不过既然他说了“无论如何”这个词,就不会是儿戏。听没听进去不算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那么一颗心,很真诚,不骗人,那便是对梅香,最好的承诺。
他缓缓离去,没有再说话。梅香坐在屋中,也没有动弹。两人同时在想着什么,兴许,是缘分真的到了。
竹香早已收拾好了包袱,一人坐在屋中,很是孤独。她徘徊在屋中,一会玩弄竹子,一会又将窗子关了又合合了又关,百无聊赖之际,她索性冲出了房间,直奔花悔的房间而去,大有一场积攒已久的大雨忍不住要倾泻而出的阵势。
“花悔?花悔”她没敲门便闯了进去,一进去就大声的喊叫着,很没有礼貌。
她讨厌花悔,真的很讨厌。往往在爱情面前,很多自己原有的情谊都容易被抛到九霄云外。有的是出于自愿,有的是出于情不自已。竹香知道离洛的心里有那个杜环殷,更有花悔,可就是没有自己,唯独没有自己。所以,说是讨厌,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转变成恨了。
环殷已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她没必要去斤斤计较,但花悔依然很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时时刻刻在自己的眼前,竹香此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真是对花悔欲除之而后快。
“花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她,只是情绪突然有些失控,没头没尾地失控。
“不要喊了,花悔接客去了。”莲香懒洋洋地靠在花悔的门边,斜眼看着有些神经兮兮的竹香。她就住在花悔的隔壁,昨晚累了一晚上今天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却是被竹香吵起来了。
“接什么客她为什么不准备”竹香冲着莲香便吼了起来。此时的她哪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简直就像一只疯狗,见谁咬谁。
“准备什么?你说她要准备什么?准备嫁衣,嫁给韩离洛?你俩一起?”莲香莫名其妙地看着竹香,打了一个哈欠。
“你说话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肮脏”竹香瞪着眼睛。
“好吧,你愿意喊就继续喊吧,不过声音小一点哦,我要睡觉。”
莲香就是这样,没人跟她能吵起架来。因为对方只要火气一大,她便立刻准备走人,不再多说,这也算是聪明的为人之道了。
“你……”竹香气急败坏地看着莲香离开的背影,“都欺负我”
可她并非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如果说现在她要找花悔,就一定要找到。自言自语间,她已经冲到了走廊中,奔着七香国色白日接客的房间而去了。
要说花悔今日接的客,也不是寻常的。梁重锦,很久没来,连花悔都觉得生了。
房间中窗帘拉着,不是很明敞,花悔坐在榻上,梁重锦坐在木椅上,竟是快一个时辰没有说话。花悔早已僵硬,不过看梁重锦似是没事,仍在安静地品着茶。似乎他此次来,就是为了喝茶的。
突然“咣当”一下,这片安静便被打破了,不是花悔亦不是梁重锦,而是横空出现的竹香破门而入。她快步闯了进来,指着花悔就喊,“你躲到这里干什么”
花悔纳闷地起身,“你疯了?”
“被你逼的”竹香不知怎的,见了花悔更是疯狂,竟一巴掌扇了过去。花悔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直接扑到在榻上,嘴角马上便流出了血。
“你干什么”梁重锦终于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抓住竹香的手,使劲将她扭了过来。
“重锦,放开她。”花悔很快站了起来,习武之人,一巴掌还是算不了什么的。
“呦,还重锦。听听,叫的多亲密”竹香哈哈大笑,“梁重锦,你以为花悔这么叫你便是在意你么?亏你每次来七香居都要她,你真是好痴情,好傻”
“你放肆”梁重锦被她招惹地火气直往上窜,下一秒都要挥拳了,花悔急忙抓住他的手,使劲摇头。
“花悔你在装什么呢?摇头什么意思?表示你对我的宽宏大量?”
“竹香你闹够了没有”花悔终于忍不住大喊。
“你急了?”竹香转向梁重锦,“昨日花悔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的夫君韩离洛表达了爱意,多引人注目?那感情,多真挚?今日却又勾搭上你了?真可怜……”
“我把你当姐妹才一直忍让,今日,你不要逼我。”花悔压低了声音,可见她已经十分生气了。
“逼你?”竹香又笑了笑,“逼你做什么?你敢做什么?明日我就嫁给离洛了,你难不成为了这个,要杀了我取而代之么?”
梁重锦实在听不下去,在花悔还没有来得及应答竹香的时候,二话没说便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去,不顾她的挣扎。
“我想你需要冷静,”梁重锦的声音也地沉沉的,将竹香拉出门外后旋即关上了门,深呼了一口气。
“谢了。”花悔在原地,摸了摸脸颊,滚烫滚烫。
“很疼吧。”梁重锦走过来抓住花悔的手,心中有些闷堵。
“不疼,”花悔牵强地笑了笑,“不碍事。”
“我说的是你的心。”
花悔愣住,澄净的眼睛有水开始波动。
心,方才在竹香发疯一般喊到离洛的时候,疼了吧。
“把我当做你的知己,若你想哭了,我这里可以乘得下你的眼泪。”梁重锦将花悔拉进了怀中,轻轻拍着。
花悔笑着点了点头,泪在这一刻,终于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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