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妈妈,是我一生里永远也挪不开的十字架,也是我心灵深处永远也驱不散的阴影。
自从那两个黑龙江人带走了我的妈妈,我和外公,外婆就没有了安宁的日子,到底妈妈在黑龙江都做了什么,我们无从知晓,既怕她触犯了法律被关起来,又怕那黑衣人气急了杀了她。。。。。。只要她的信一来,我们三个人的心就全都提起来。还好,她在信里一直报着平安,又说她没有和那黑衣人把婚离彻底,还要在那里呆上一些时间。于是我们三个人的心就又放了下来。。。。。。就这么提上来,放下去,她一天不回来,我们一天都不得安生。
从夏到冬,外婆的偏头痛几乎没有停止过,外公也经常伏在枕上倒气,有时憋的脸都发紫。每到这时,我就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给外公捶背,那几个月,我感到好象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临了,眼睛总是酸辣辣的。虽然仅仅八岁,可是天真烂漫已于我无缘,生活向我展示了他更狰狞的面目。。。。。。
就在我们三人被妈妈的消息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春节前夕,我的妈妈终于回来了,可是小妹不见了。
虽然我早已在妈妈的信中知道,小妹已经判给了黑衣人,可是当我又看见妈妈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个月前,那双挣扎着往外伸的小胖手。
我再也不愿多看妈妈一眼,跑出屋去,靠在大杏树上使劲地哭起来。。。。。。没有人理我,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平静下来的时候,却看见二妹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梨,怔怔地站在我面前。见我不哭了,就赶紧把那个大梨递给我。她还是那么瘦,怯怯地叫着我:“大姐,给你梨!”我也怔怔地看了她好半天,象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把抢过二妹手中的梨,狠狠地撇出去好远,好远。。。。。。二妹被我的举动吓哭了,我也抱着她又哭了起来:“姐姐不要梨!”我喃喃着:“你知道小妹在哪里吗?”
她怔怔的摇摇头:“妈妈不要她了!”
我终于大哭起来:“从此我们不分离了!”二妹就在我的身边傻傻地站着。。。。。。
是的,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人指点我,或是那个大大的梨提醒了我:永远也不要再与二妹分离了,我不能再让她跟着妈妈,我觉得妈妈好象也会弄死她。
我擦干了眼泪,握起了二妹的小手,领着她在小菜园里玩起来。。。。。。
我和二妹在雪地上踩着玩,薄薄的雪上留下了我俩一大一小的脚印。我俩正开心地玩着,妈妈来叫我们吃饭,我很反感妈妈,和她没有一丝的亲近感,我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牵起二妹的手,头也不抬地回家去了。
我已经看见妈妈带回一个穿黄大衣的男人,我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关系,所以我对妈妈的反感在快要进屋的时候突然加剧了。
我放开小妹的手,忽地又折回了小菜园,一个人靠在了大杏树上。。。。。。妈妈没有来追我,过了一会,外婆叫我来了:“快去吃饭,在这儿傻呆着干嘛?”
“快让那个男的滚出去!”我气呼呼地说。
“傻孩子,你懂什么?”外婆来拉我。
“不,他不滚出去,我就不回去!”我气哭了,“我讨厌他们!”
“不许胡说,”外婆使劲地拉起了我,“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
“我就不回去!”我开始和外婆别扭。
终于,外婆也哭了,“你就是这个命,你再强能挣过命么?”
她又哄着我,说了许多我似懂非懂的道理,我才勉强跟外婆进了屋。
一进门,我就看到妈妈向那个黄大衣使了个眼色,这更增加了我的反感。我故意扭过脸不去看那个让我讨厌至极的男人,爬上炕就趴在了外公的身后。
“这个死丫头可不是个东西了”,妈妈边往桌子上端碗边笑着说。
我心想,小妹都没了,她还笑,她太可恨了!
还有那个男人,就是他把小妹弄没了,我当时恨不能杀了他才解恨,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显露了自己的独特个性,什么事情,一旦放在了心里,就永难排除了。尽管后来黄大衣对我没有任何伤害,在道义上我也很对得起他,然而我一生都没有对他有过好感,甚至还不如那个我只见过一面的黑衣人,我对他的鄙视和讨厌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都没有消除!
饭菜已经摆好了,可我就是不起来吃饭,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就是趴在外公的身后不起来……
“这个熊孩子,怎么这么气人?”外公气得直咳嗽,可我还是不起来……大家就这么尴尬着。
妈妈气得屋地上直转,但在外婆前她又不敢打我,外婆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解围说:“她不饿了,一天零嘴不断,咱们吃吧!”
没办法,他们就只好动了筷子,外公看上去很高兴,饭桌上好象还有酒,因为我已经闻到了酒味,而且还有很香的肉味。这时我已经没脸再起来,可是肚子被桌上的肉香勾引的咕咕叫起来,我的眼泪又来了,连外婆也恨起来,觉得这世界没有好人!他们越吃越香,越谈越笑,好象没我这个人似的,我越听越生气,越气越忍不住,呼的一下子爬起来,端起桌上的一个饭碗就向北墙撇去,那碗饭也不知是谁的,粉白的高粱米饭散了满墙满地,白磁碗也碎了……
“你还反了天了?”妈妈要过来打我,可是看看外婆又坐下了。
“这孩子让你妈惯得太没样了!”外公拿起竹筷照我的头上敲了一下。
记忆中,好象我这一生外公就打过我这么一下,我立刻气得大哭着踹外公,把他的大枕头都蹬到了地下……
这一顿饭,也就是黄大衣在我家吃的第一顿饭,终于让我搅得不欢而散,也是我和他在未来的生活篇章里针锋相对的扉页。
“黄大衣”是我的第三个继父,瘦高的身材,白净的脸;嘴不阔,但很薄,显出他的能言善辩;大大的眼睛,总是含着微笑……凭心而论,他的确是个很帅气的男人,特别是他那斯文的举止,总给人一种能包容一切的温柔;可惜,不管他怎样的与我接近,不管他待我怎样友好,一直到他去世,我都没有真正接受他!
“黄大衣”在我家的那段日子,小菜园里好象有了活气,他还帮妈妈把外公贮存在地窖里的大白菜用小车推到集市上去卖,每次卖菜都让我跟着去;可我从来都躲得远远的,我觉得和他们外出很羞耻,而且我最担心的是怕同学看见。然而黄大衣特别会取悦人,他好象能猜透我的心理,他知道我最喜欢的小连环画是哪本,刚刚看完《海娃》,我就惦记着《鸡毛信》了,可我又不敢总向外婆要钱买,因为那时我的连环画儿册已经有上百本了,在外婆看来已经够看的了。在我急得抓心挠肝时,他准会神奇地把画册送到我面前,于是我的自尊就在那小小连环画册前失掉了,往往是低眉顺眼地赶紧接过来……日子就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延续,渐渐的我对“黄大衣”的反感不是那么强烈了,而且最让我难忘的是他教会我写第一封信。还记得他不止一次的当着外婆夸我聪明,直言他非常喜欢我。可我仍旧在心理与他有一道深沟隔着,我总觉得他的微笑里藏着什么,所以我并没有从他那里找到父爱的感觉……
外公是个不大爱讲话的人,平日里总是外婆与“黄大衣”聊家常。我时常看到外婆边哭边说,那“黄大衣”每每也眼圈发红……而且我总觉得他们的话好象总与我有关,所以我经常偷偷地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且心理总是带着不安,我总感觉这个人会给我带来更大的不幸!
一天,外婆和妈妈去买东西,“黄大衣”便带着我和妹妹走出小菜园,他问我哪里好玩,我指了指南边的大道,他就领着我俩往南走。我知道离小菜园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砖窑,那是一个很大的沟,夏日里我和外婆经常去那儿挖野菜,沟里的水很清很净,我和外婆还在那儿洗过脚,我想现在一定会结很厚的冰了,在上面溜冰一定很好玩的。
路不远,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他突然温和地问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因为你害死了小妹!”我的话已经溜到嘴边,可是又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又说:“看你长得多象我呀?咱俩都是大眼睛!你就做我女儿吧?”
我假装没听见,仍旧低着头往前走。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见我不理会,又转了个弯子:“你的名字不好听,我给你改一个吧!”
“我不改,老师不让!”不知哪来的机智,我急急忙忙的回答他。
他见我急了,就笑了:“其实我大姑娘比你还大呢,就是没你这么聪明!”我看他好象很不快,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就敛起了笑容。
他不再问我什么,我也不和他说什么,就这么默默地在冰上玩了一会儿,兴趣索然地回来了……
妈妈和外婆买回了很多黑色条绒布,她们忙活了好多天,做了一双双棉鞋子,听说是给“黄大衣”的孩子们做的。后来我才知晓,原来“黄大衣”有三个孩子,一男二女,他的妻子在生孩子时得了克山病,他虽然也请了我妈妈,可惜请晚了,孩子大人都没保住,也就是在那时他“结识”了我的妈妈,开始了他们的孽缘!
也许,让妈妈嫁给“黄大衣”,是外公和外婆没有选择的选择,尽管他俩都有孩子,而且“黄大衣”还有两个老人,可是妈妈同意和他走,外婆、外公、还有我,就只能再次屈从命运的安排。
我坚决不让妈妈再带走二妹,外公和外婆也同意了,他们也觉得二妹再去黑龙江恐怕凶多吉少,不管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由着妈妈一个去游荡好了……而今,当我已知人世艰辛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感激我的外公和外婆,为了不让妈妈分心,好好和“黄大衣”的家人相处,他们在贫病交加的境遇里,仍然心甘情愿地给我的妈妈养两个孩子——两个“私生子”!不仅要忍受经济上的拮据,还要遭世人的哂笑……这样的父母普天之下能有多少!可是我的妈妈,包括我和二妹,竟然没给二位老人任何的回报,特别是我的外公,他还没来得及看到我成人就闭了眼……如果我不把他们海一样深的厚爱,天空一样广博的情怀,用心血凝成文字,让世人知晓,人间竟有这样的至纯至善,他日黄泉下相见,我情何以堪,心何以忍!
妈妈和“黄大衣”走了。
妈妈走的时候我和小妹正在用小铲子玩雪,她对我们姐妹没有留恋,更没有温情,我们也没有母女分别时的缠绵和悲哀,二妹甚至连头也没抬,自顾自地仍然玩着雪,只有我站直身,望望妈妈的背影:她围着一个紫红的毛围脖,没有穿大衣,外套也很单薄,在萧瑟的朔风里显得那么飘零,她的前面走着那个“黄大衣”,两个人都没有回头,径直地远去了……
就这样,妈妈跟着那个“黄大衣”重返了黑龙江,而且和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那个“黄大衣”去世。
我不晓得我妈妈是不是找到了她的真爱,但是我知道那个人对她特别的包容,就是她犯了天大的过错,那“黄大衣”对她都不离不弃……也许这就是她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去追随他的价值!人世间,真的是有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情感,“爱情”是个让人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妈妈走了,我没有思念,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安然,好象有人从我心里搬走了一块巨石一样。
二妹没有走,我少了一分担心,因此连失落的感觉也没有,当他们的背影远逝了的时候,我和二妹接着玩雪,如同走了两个陌生人一样……真是人间的一场悲剧!可是我们没想到,这样的悲剧会在我们日后的生活里反复上演!
从见面到分别,我始终没有正面和“黄大衣”交谈接触过,“叔叔”、“伯伯”、“爸爸”?我什么也没有称呼过他,外婆和妈妈也没有勉强过我。虽然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已不太讨厌他,可是他还是没有走进我的心理,因为我出生以来,生活里就没有“爸爸”这个位置。让我遗憾的是,越是我万分不情愿的东西,生活就越让它出现在我的面前。
“黄大衣”成了我生命里最重的一个音符,他在我的生活里是那样的不和谐,他使我生命的乐章更加波澜起伏……这个人几乎决定了我的一生!福也好,祸也罢,直到今天,我仍旧搞不清我对他该存怨恨还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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