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上忘情,其次无情,最下畸情。
忘情,并非无情,而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谓圣人之情。无情,对一切都不在乎,因为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极端的冷漠,彻底的遗忘,谓庸人之情。畸情,心理严重的扭曲,因爱生恨,有恨生祸,不得善终,谓小人之情。
这是步留香以自己不凡的见识对“情”之一字的见解,什么爱上一个,然后在将他忘记,纯属扯淡,骗人家小姑娘而已,他根本就不晓得西门芳菲生平追求的“太上忘情”为何物。西门芳菲冰清玉洁,远离尘世浮躁喧嚣,自然猜不出步留香心中的那点无耻的念头,只是这个别致的提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爱上一个人,在将他忘记?”
西门芳菲缓缓转过头,嘴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头叹道:“此事谈何容易啊!”。至于为什么不容易,她却没有说出原因。
“有什么不容易?对一个人,爱了就是爱了,忘了就是忘了,就这么简单”。步留香开怀大笑,似乎在诉说一件简单无比的事情。自古英雄爱美人,其实也不尽然,不止英雄,是个男人都喜欢美人。面对西门芳菲的绝世姿容,他身不由己的使坏,费尽心机的蛊惑眼前的女子,她若真的出尘了,那会是一件遗憾终生的事,谁让他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她,谁让她生的如此吸引他的心。
“大道至简……!”
步留香神色庄重的凝视着西门芳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剑道不单是天道,更是人道。”
西门芳菲娇躯剧震一下,双目露出诧异的神色,眨眼的功夫,又转化成震惊,渐渐的陷入深深的沉思。俗话说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番话一针见血,字字珠玑,犹如醍醐灌顶。她隐隐约约参悟到一些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又忘记一些什么,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让人抓狂。
看到这番情景,步留香的心砰然而动,随口一句话竟然让西门芳菲生出轩然大波,这是一个好兆头还是怀兆头呢?他有一种玩火的感觉。
他在玩火,西门芳菲何尝不是!
“那该当如何?”西门芳菲紧蹙着黛眉,本来静若止水的玉容上浮动着一抹烦躁,心烦意乱的摇了摇头。
步留香看着那抹痛苦的神色,忽然想起在平川,她白衣胜雪淡漠无情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吃惊的快意,把心一横,小心翼翼道:“留香有个两全其美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西门芳菲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目光灼灼道:“说来听听!”
步留香洒然一笑,叹道:“不说啦!说了怕芳菲以后再也不会见我啦。”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刚才一席话差点令西门芳菲茅塞顿开,如今又见他说有建议,不自觉得喜上眉梢,脱口而出道:“不可以!”
话一出口,方觉得有些霸道不近人情,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水,已经收不回来。她自幼远离凡尘,素来不知道软语求人,若以她的绝世姿容,只需一个撒娇,一个幽怨动人的眼神,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步留香,即便是名动天下的大人物亦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西门芳菲有些愧疚的看着步留香,朱唇轻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步留香嘿嘿一笑,别有用心献媚道。
西门芳菲瞅了瞅步留香,又瞧见他那两只格外“动人”熊猫眼,狠狠的再白他一眼,淡淡道:“不怎么样!”
“既然你这么说,我那个建议有形同于无,说与不说已无差别。”
步留香有些气短,苦苦一笑,神情有些尴尬。活了二十多年,有人夸奖他,更有人鄙视他,好的方面是优点,坏的方面未必就不是,他怀着不同的心态欣然接受他们的评价。对于西门芳菲的评价,他不能坦然接受,因为这是他有生之年听到过的最糟糕的评价。他哪里会知道,天下的男人在西门芳菲眼中都是一个模样,如她说的那般,不怎么样。
看到临阵退缩的步留香,西门芳菲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难听你非要芳菲说些好听话敷衍你,你才心安?”
面对如此至诚的反问,饶是脸皮奇厚的步留香依然露出尴尬之色,嘿嘿一笑,讪讪道:“虽然我在你眼中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你敢能否尝试着爱上我?以为我跳板去追求你那个什么什么!”
西门芳菲俏脸生霞抹过红晕,秀眸仍是静如止水,不见一丝旖旎之色,一丝波动,好奇的注视着步留香,然后微笑道:“你在蛊惑我?芳菲虽然远离凡尘,自古以来情关难过,这个道理还是懂滴!”
步留香心中一惊,暗道坏了,居然被她猜出来了。挠了挠头,半晌转过头,沉吟道:“可否容小弟讲个故事?”
此时已近傍晚,谷底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朦朦胧胧。西门芳菲没有回答他,更也没有刻意的迎合他,只用秀眸凝视着某个地方出神。氤氲的水汽里,她侧脸的轮廓美得令人精神恍惚,彷若天地灵秀尽萃于她脸庞。饶是此刻步留香愁肠百结,但是心神仍然被她超乎俗世的美丽深深的吸引,宛如蓦然回首,看到灯火阑珊里的那个人。
步留香好整以暇,半晌才道:“从前有两条鱼,生活在大海里,有一天,被海水冲到了一个浅浅的水洼里,只能相互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对方嘴里谋求生存。”说道这里步留香轻叹一声,神色有些黯然道:“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它们最正常最真实的生活,因为水迟早要干,它们迟早要死。”
“后来呢?”西门芳菲玉容不见半丝波动,淡淡问道。
步留香苦苦一笑,沉吟道:“后来,海水漫上来,两条鱼终于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在后来,它们,相忘于江湖。”
西门芳菲耸了耸香肩,摇头道:“这不像一个故事。”
“这只是一个典故,寓意人们若不能相濡以沫,便相忘于江湖。”
步留香摊了摊双手,从容不迫道:“这是一种境界,能够忘记,能够放弃,也是一种幸福,一种归宿。即使情关难过,以芳菲的心境,做到这一点难吗?”
西门芳菲凝视着步留香,神色依然,又或是看出她心内的激荡,朱唇轻启,嫣然一笑问道:“那你呢?你能做到吗?”
步留香愕然,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无怨无悔。”说完,步留香起身朝谷底的另一端走去,那里有个洞,名叫神仙洞,那里有他的兄弟,还有他的家。
“可否容芳菲仔细考虑一番?”
西门芳菲跟着他的脚步赶上来,肩并肩往前行。
“既然这样,今夜就让我来牵着你的手走,直到夜的尽头。”
步留香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不等西门芳菲反应该来,已经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很近很近,似乎生怕一不小心被挣脱的似的。
西门芳菲猛然人抓住手,但觉一阵温热的气息袭来,娇躯一颤,使劲挣脱几下,依然没有摆脱那只大手的束缚,心中暗叹一声,索性放弃。他们之间早已发生过比这更严重的事,若硬是保持距离,倒显的她矫作。
步留香感觉到她在抖颤,甚至乎感受到她微微急促的气息与膨胀的血脉,无有遗漏。手牵着手往前走,激荡回肠的两个人那还说得出半句话,迎着徐徐的夜风,渐渐揉进婆娑的夜色里,安静的走下去,似乎这一刻已经地老天荒。
等他们回到神仙洞,众人看到西门芳菲的绝世姿容,顿时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她不整齐的衣衫。步留香得意的招呼着众人,将西门芳菲迎进屋中,免不了一番热情款待。
第二天,当步留香再次踏入西门芳菲的房间,佳人一去,空留余香袅袅,似乎在在告诉他,曾经她在这里住过,曾经发生了一些事,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至于将来,将来的事,只能将来再说。
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年末,经过上次殴打之后,绾绾又来过两次,恰巧碰到步留香不在。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没在去老婆寨闹事,步留香烦闷的时候,偶然想起这个泼辣的女子,有时候发出会心的笑容,有时候会生出一阵胆战心惊来。
有时候步留香会留在神仙谷小住几日,铠甲、刺刀、弩已经装备到每个人身上,看着人配衣衫马配鞍换装之后英姿勃发的众兄弟们,心中格外欣慰。这时候他会记起那个叫西门芳菲的姑娘,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她的答复。只是隔得时间长了,失望像影子一样越拖越长。
更多的时候,他在思念步轻城,他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如他一般,怅望月色凄凉,相思如霜,遍地离殇。
远在千里之外的琅琊山少林寺突然浓烟四起,霎时间大火蔓延,染红半边天。火光通明处,洁白的墙壁上写着几个大字。
小火烧锅,大火烧窝,步留香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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