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贤良寺里的雪已经被仆役清理干净了,难得今天出了个大太阳,李鸿章和恭亲王奕两个老头对坐喝咖啡、抽雪茄,旁边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静悄悄的替奕调制好了咖啡,又亲手给端上来。
奕瘦刮刮的脸上阴霾漫天,不停的喘着粗气,嘴角也时不时不由自主的流出涎水。
李鸿章苦笑着道:“王爷注意身子骨啊,澍贝勒,您也坐着,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干。”
被称为澍贝勒的男子,笑着坐了下来,姿势端正,后背挺直。这个人是贝勒载澍,宗室中的近枝,身兼着近枝宗室左翼第二枝的族长,娶的福晋是慈禧的侄女。
奕看着载澍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个地方来了?”
载澍笑着道:“侄子、侄子听端郡王说,六、六叔的身子不爽,就过来看看。”
奕老眼里闪过一丝忧惧的神『色』,想了想道:“六叔老了,这个身子骨啊,真是一天不比一天了,躺着睡不着,坐着打瞌睡,眼前的事儿记不住,几十年前的事情却想忘都忘不了。”
李鸿章在一边听着想笑,载澍是个结巴,说话不利索,平时还好点,要是紧张的时候,就磕巴的更厉害了,而且又怕老婆,在宗室里也没人拿他当回事儿,平时就是庄亲王和端郡王的跟屁虫,偏偏又崇拜恭亲王奕,弄的朝里不管是保守派还是洋务派都对他侧目,算是里外不讨好。
奕想了半天,一咬牙道:“载澍啊,六叔身子怕是不成了,你别说话,听六叔说?????载勋、载漪的心思都深着呐,你是个老实人,千万别和他们打连连,小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六叔的话就说到这里了,你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吃苦的是你自己,另外啊,少在你老婆面前说废话,你那张嘴啊,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是要命的话!”
李鸿章听奕说这个,心里顿时开始打鼓,这是他们爱新觉罗的家事,载勋是庄亲王,载漪是端郡王,这两个都是慈禧的心腹。这个端郡王也是够奇怪地,本来是承袭了瑞王爷的爵,结果懿旨上写错了字,把个瑞字写成了端。结果只好将错就错。就成了端王。端郡王载漪的福缙是慈禧的亲侄女,叶赫那拉家地闺女。平日里又会巴结,把老佛爷弄的离不开她,整日给叫进宫陪她斗牌、讲笑话,顺带着端郡王载漪也跟着沾了光。光绪又一直无子,朝廷里都纷纷传言,老佛爷有把端郡王的儿子立为储君的意思,这里的水太深了,即使是李鸿章这样的身份,也不想掺和。
李鸿章忙挤出笑容道:“王爷,你们聊着,我去外面晒晒太阳。”
奕不以为然的道:“少荃啊,你就安生坐着,想躲清静?你怕什么啊!我的身子骨眼看就是个不成了,今后就倚仗着你了。”
李鸿章刚要谦虚两句,奕就摆手制止了,然后郑重其事的道:“少荃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这天下要大『乱』了啊!”
这话一出口,李鸿章也惊呆了,这种事情朝廷上下都看得清楚,可是没人敢说,奕自打当年一步蹉跌之后,就闭门谢客不问世事,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还真的不容易。
奕一脸苦涩的道:“咱们那个皇上啊,『性』子浮躁、『操』切,若是在太平盛世,也还能做个守成之君,可是现在是『乱』世啊,我那个嫂子呢,论手段也算高明的,起码我是服气的,可她心胸偏狭,以私爱废公义,偏偏皇上又无子,这不管是立了谁家的孩子做储君,都要闹出天大的风波,若是太后还在那还能压的住,可我那个嫂子年纪也不小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吧,她跟我一样,头天脱掉的鞋第二天还不晓得能不能穿上?????少荃啊,这朝堂里净是些糊涂蛋,各省的疆臣中也就你一个是有担当的,这要是有一天,朝廷里『乱』了,你可不能抄起手看热闹啊!”
李鸿章急忙打着马虎眼道:“那是自然,文死谏武死战,到时候鸿章自然是要劝谏的。再说,朝堂里也不是没有明白人,我看庆王爷就不错。”
奕不屑的撇了撇嘴:“奕劻倒是个聪明人,可惜一没有肩膀不敢担事儿,二又贪得无厌,这种人再聪明到了要紧的关节上也是废物。少荃,我的意思你明白,将来要是有『奸』邪『乱』了朝纲,你可不光是要劝谏啊没,那得来真格的!”
李鸿章浑身打了个寒战,奕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是让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举兵进京勤王。可带兵进京,要勤谁的王?皇上还是太后?要是皇上和太后闹掰了呢?想到这些,不由得李鸿章心底不惊骇莫名。
奕见载澍还一脸的『迷』茫,斩钉截铁的道:“我敢断定,若是三、五年之内,皇上还是无子,作『乱』的必然是载漪和载勋!”
载澍这才恍然大悟,结结巴巴的道:“六、六叔,说,说的意思是,咱爱新觉罗家,要有,有萧墙之祸?”
奕冷哼了一下道:“怕不止是祸起萧墙,怕是我大清的江山都要被这些孽障给断送了!”
李鸿章其实对朝局早就是洞若观火,只是一直当着北洋大臣和直隶总督,公务繁忙再加上懒得『操』心这些破事儿,但是今天被奕叫破,就是不愿意想也不由自己了。大清衰微多年,太后掌握了朝政之后,自己和恭亲王苦心经营多年,才有了同光中兴的局面,可是中法战争气势已然被夺,甲午之战更是让这点虚火彻底熄灭了。而朝堂里的明争暗斗一刻都没消停过,对付翁同龢、徐桐等人,李鸿章从来不怕他们,要是牵涉进爱新觉罗家的内斗,那就很有可能祸不旋踵了。
罢了,罢了,早点去日本议和吧,议和一结束,就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猫起来,这浑水说什么都不能趟啊!李鸿章暗自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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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马关,这是一座宁静的小镇。绿树丛中,隐隐『露』出玲珑的佛塔和唐式飞檐,一阵钟声悠悠传来,又悠悠消散在浓浓的雾气之中。狭窄整齐,常年被海雾浸润得湿漉漉石板街道上,偶有一个穿和服,打一把小花伞的仕女走过,惊鸿一瞥,只留下她窈窕的背影和渐行渐远的木屐声引人遐思……春帆楼,位于马关红石山下安德天皇祠旁,这座幽雅的二层小楼又经过了全面整修,从正厅到楼上的走道都铺上了红地毯,映着方格窗棂上的雪白窗纸,典雅和谐。窗外,几树樱花含苞欲放。
春帆楼会议室,陆奥光宗外相亲自指挥几个仆人在布置房间。房间正中,厚厚的地毯上是一张豪华的谈判桌,仆人在桌旁摆放上欧式的高脚靠背椅。
“噢,不行。”陆奥宗光拍着西向第一把椅子道,“这是李鸿章大人的位置,他老了,坐这种椅子会不舒服的,赶快换掉。”
一名仆从赶紧又从外面搬进一把矮脚高靠背的沙发。
“嗯”,陆奥点点头,又说,“这里,他手边,还得放一个茶几,预备一套他们景德镇的茶具。噢,这里,他的脚边,要放一个痰盂,首相大人交代过,李鸿章有胸闷的『毛』病,气喘痰多????”
外间的一个包房里,伊藤博文和山县有朋穿着西式礼服严襟危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女人,气定神闲的用椴木舀子从景泰蓝茶叶罐里取出少许乌龙茶。
中年女人把茶叶放进宜兴紫砂壶中,用西洋暖壶冲进热水,又倒进了茶盂中,然后再次加入热水,把紫砂壶摇晃了数次之后,把金红『色』的茶汤均匀的倒进四个小杯子中。
伊藤博文鼓掌道:“春子小姐的茶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中年女人巧笑道:“首相大人过誉了,春子自问对日本的茶道还算通晓,可是对中国的茶道就只懂些皮『毛』罢了。您请用,春子告退。”
山县有朋是明治维新的元老重臣,在御前会议上,他敢用手杖捅打瞌睡的天皇,在日本政界算得上是权势熏天的人物,此刻却恭敬像个小学生,他低声问道:“首相大人,为什么您那么坚决的要求让李鸿章来议和呢?其他人不是比较好对付吗?”
山县有朋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李鸿章的傲慢无礼在各国公使中人尽皆知,而且喜欢倚老卖老打痞子腔,让人不胜其烦。
伊藤博文苦笑道:“山县君,皇国虽然一直在胜利,不管是海陆军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可是你应该清楚,皇国的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士兵们已经连吃饱饭都成了很大的问题,我们的运输能力只有十八万吨,根本无法维持长期战争的需要,一旦和清国拖久了,对皇国极为不利,只要清国获得一次胜利,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胜利,都会鼓起他们继续抵抗的勇气,也会让西洋列强产生『插』手战争的想法,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山县有朋点了点头,端起一杯茶,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香味,然后一饮而尽,然后道:“首相大人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这和李鸿章有什么关系?”
伊藤博文面带忧虑的道:“现在英国人已经对皇**队深入清国表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关心,俄国人则已经明确警告我们不要对清国的东北染指,皇国目前根本无力和列强争锋,对西洋人只能妥协、让步,然后把我们的损失连本带利的从清国那里拿过来。清国的官僚最喜欢拖延,不管任何事情都会久拖不决,皇国拖不起啊!但是清国也一样拖不起,皇**队一旦占领了北京,清国就会举国震动,这会大大动摇满洲人的统治,这一点,慈禧太后和李鸿章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清国只有李鸿章敢于迅速结束战争签订合约,如果是其他人,很可谈判的结果会让皇国和满洲人都得不得想要的东西,而让西洋人从中渔利??????所以,清国派来的议和大臣必须是李鸿章!”
山县有朋服服帖帖的鞠躬道:“首相大人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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