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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梦节》梦境十三?消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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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十三?消失者

连日的阴雨天气终于换来了一个有阳光的早晨,不知为什么,周源潞的那番话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把车停在了楼下,就匆匆上了楼。刚一进办公室的门,林若就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零散的步子快步跑到了我的身边。

“孟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大家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有些太累了,就自己在家休息了几天。”我一边说着一边向座位走去。我回头看了看林若,她有些不自然,似乎是由于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

“这几天朱主编一直在问见梦节的情况。”

“我把新计划已经发到安平楚的邮箱里了——哎?安平楚呢?他不是也休息了吧?”我看了看安平楚的位置,发现安平楚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只大个儿的花盆儿,花盆中栽种着一棵粗壮的热带植物。

“安平楚是谁?”薄俊章问。

我有些不解,我看了看大家,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却又偏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看了看林若,她将一杯茶放在了我的桌子上,眼神中闪烁着某种惊恐。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抬起头看了看墙上那张大家一起的合影,发现合影中没有了安平楚。那合影还是那么天衣无缝,因为安平楚的位置并没有空出,依然是所有人挤在一起,丝毫没有被修改过的感觉。

看来安平楚消失了,他是连同户口、档案、身份证、办公桌和所有一切能够证明他存在的事物一起消失了。比起曾曈曈和顾晴来的死,安平楚的消失才更让人觉得恐怖。

我最后一次见到安楚平是我参加顾晴葬礼后的第二天,那天晚上只剩下我和安楚平、薄俊章。整理完最后的节目稿我们打算去酒吧消遣一下。我和他们两个开车到了附近的盛世摇滚酒吧,据说这里曾经是红色血腥组织的发源地,而一手缔造新冰镇城邦的伟大元首曾经在这里做过歌手。其实不只是元首,很多新冰镇的领导者们都在这里做过歌手——歌手其实只是他们的掩护罢了。

我看了看表,已经10点了。这个时间应该是轻摇滚慢摇时间。我们三个找了个空位,点了些酒。

“最近你们做梦了吗?”安平楚突然问。他生了一张向四外扩张的脑袋,大大的额头和后脑。脸上则是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以及高高的颧骨。虽然安平楚的局部器官是不能让人恭维的,但上天总是公平的,因为这些器官的搭配还算不错,让安平楚有一种爷们的阳刚之气,这在猥琐高大与面白体瘦的电视台男工作者中算是一个异类。

我正要回答,薄俊章却抢先回答了:“我记不清了。”

“孟异也打算这么回答吧。”安平楚这么一问,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因为这似乎确实是我正打算说出的回答。

“今天的音乐太他妈的烂了!”安平楚突然指着舞台说着,他声音不大,却似乎是在转移着话题。然后他端起了酒杯,酒杯中的酒在他手的颤抖下洒出了一些。安平楚似乎发觉了我们在看他的手,他又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太烂了!太烂了!”他又喊了几句。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吧?”薄俊章问。

“……我昨天梦到医生了,那个穿红色大褂和红色口罩的人……”安平楚停了停,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措辞描述。“曾曈曈和顾晴不都梦到了吗?你们梦到了吗?”

“我……”我突然哽咽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止我说出我想说出的事情。

“我倒是没有,每天的工作太忙了,哪儿还有时间做梦呢?”薄俊章似乎又替我回答了问话。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如何……至少我和曾曈曈和顾晴一样……都是在梦到医生的时候醒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安平楚断断续续的说着,似乎他说出这几句话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你因为在曾曈曈与顾晴的梦中受到刺激了,对医生强烈的暗示才让你做了这种梦。”薄俊章说着,他说的很干脆,似乎没有什么顾虑。

“妈的,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受过这种刺激?这个关于医生的梦一直缠绕着我——从小到大。”安平楚激动的说,然后他又指着舞台上的歌手喊道:“今天的音乐真他妈烂!少唱这些歌颂城邦的烂歌吧!”

薄俊章似乎想做一个让安平楚住口的动作,但当安平楚说出“医生的梦”时,薄俊章立刻将那个让安平楚住口的动作改成了端酒杯的动作。

“那两位参加者的梦终结于医生绝不会是巧合,我知道你们或许也和我一样有这种怪梦。我也知道我说出了这些面临着什么……”安楚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和薄俊章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是为了纪念什么……渐渐的我感觉一阵眩晕……一曲终了,灯光渐渐的暗了下来。人群的欢呼声盖过了一切。当灯光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却发现安楚平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医生,他身穿红色的医生大褂、戴着红色的口罩,直盯盯的瞅着着我……

我猛然睁开了眼,发觉自己正躺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阳光正透过玻璃幕墙斜射进办公室中。我刚才并没有睡着,为了验证,我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离我进入办公室的时间相差的并不多——是梦?——绝对不会是梦,因为我刚才并没有睡着,因为我躺在椅子上的时候并没有失去知觉,我能感受到同事们敲击键盘的声音。——难道刚才是我的想象?可如果是想象为什么会出现医生的形象?难道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等等——难道是医生闯入了我的思维?

梦是人的精神力量薄弱时的产物,这种力量的薄弱导致产生医生的符号并不足为奇。但如果我在清醒的情况下依然产生了医生符号的闯入——难道我要患精神疾病了吗?我不知道如果某一天我的精神中充满了医生的符号后会怎么样。

或许《见梦节》必须继续下去。这时我眼前浮现出了周源潞稚嫩的脸庞,她作出了一个男人都没有胆量作出的选择,作为一个男人我感到十分惭愧。我必须保证周源潞的安全!

我一边想着一边一口气将林若泡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拿起汽车钥匙就向外走去。

我开车向宋濂部队的驻地开去,整个军营四周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我的车在军营的门前停住,一个哨兵立刻走到车前询问,我说明了我的来历,他说他可以为我通报一下。

过了一会,哨兵告诉我可以进去了,但我的车必须停在军营外。我下了车,走进了军营。我一直不喜欢军营的正门,记得父亲第一次带我从正门进入的时候就让我感觉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这座军营的两侧是两只两米多高的巨型怪兽雕像,宽敞的大门内是一条直通向军营办公大楼的大道,大楼是一座铁锈色的建筑,而令人奇怪的是整个建筑竟然没有一只窗户。我在卫兵的带领下一直向前走去,绕过了那座铁锈色的建筑,终于看到了绿树影印下的一座座营房。那些营房只有冲着营房中心的方向有一些零星的窗子,而冲着营房外面的那一侧则没有一扇窗子。那些营房仅有的窗子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电子滚动屏幕,屏幕上反复出现的是类似于要忠于元首之类的口号式语言。

宋濂的办公室和独立寝室在军营后面一处被绿树掩映的三层欧式小楼中,这是宋濂主动要求的,原因或许是宋濂不喜欢那座新建成的办公楼中人员的繁杂,以及缺乏可以透气的窗子。我走进了欧式小楼,里面很通透,所有的墙面都布满高大的欧式窗子,阳光透过绿树形成的斑点斜射进了整个走廊。我向楼上走去,透过楼梯间的窗子,我发现除了绿色的树叶外看不见任何东西。或许这就是这座楼之所以会布满窗子的原因吧。

上到三楼,一个副官告诉我走廊尽头就是宋濂的办公室,于是我径直走向宋濂的办公室。走廊里的窗子都是敞开的,偶尔有绿叶枝杈会从敞开的窗子伸进走廊,让人感觉到一种清新的空气跃入心肺。我把头偏向走廊窗子的一侧,却发现每一扇窗子都堆满了绿叶枝杈,除了绿叶枝杈我什么都看不到,这反而让那种清新中充满了一种窒息。

我走到办公室前,发现门是开着的,但我还是敲了敲开着的门。

“请进!”宋濂在办公室里说。

“你好!尊敬的少校。”

“干嘛这么正式?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亲爱的孟异——你能主动来找我真是很稀奇。”宋濂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她身后墙壁上的镜框中是一张元首半身的军装油画。元首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大元帅服,红色的金属肩章。头上是白色的军帽和红色的军帽边及帽徽,长长的头发从军帽中垂下,胸前是三只金光闪闪的冰镇公民勋章。在我的印章中,冰镇的大街小巷中充满了元首的各种画像,但所有画像基本上都是军装照,而她的年纪似乎永远的只有二十左右。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元首穿一身平民服装,会不会像一个邻家的小姑娘呢?

“想什么呢?”宋濂又问,大概是由于我对着那张画像有些出神的缘故。

“宋濂,我希望你能安排人保护《见梦节》新选手的安全……”

“保护安全?这算是你继续节目的条件吗?”

“宋濂,我目前不会停止这个节目的,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让曾曈曈和顾晴的事情不发生在其他选手身上。”

“这个可不是我们军方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找徐图?他的安全部才是负责这个的。”宋濂这时发现我还站在她的桌前。“——坐,亲爱的!——卫兵!倒茶!”

我向四外看了看,在一只藤椅上坐下,卫兵将一杯茶放在了藤椅一旁的藤桌上。

“我不能相信徐图,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与曾曈曈的死有关,所以我不能要求他来保护曾曈曈。”我想起了隶属于安全部的城邦警官们对曾曈曈的死漠不关心,以及被囚禁的那位老者。只是我不能把这件事详细的告诉宋濂,因为我不敢确定宋濂是否值得我去信任。

“你今天的这番话可是容易引起怀疑的,你不怕我去向徐图告发?”

“我想既然你肯嫁给我,那么我就一定对你有可利用的价值。”

“孟异,你越来越像一个官僚了,不过你是我喜欢的那种官僚,不虚伪做作。”

“我不是什么官僚,我只是一个官僚的儿子。”

“你终于承认你的身份了——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你。我将安排人保护新选手的安全——不过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一个官僚的儿子!”宋濂在桌子上的一张纸上写上了什么,似乎是在签署某种命令。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怀疑徐图?”我对宋濂的毫不在意感到迷惑。

“我不需要问,因为我知道徐图与曾曈曈之死的关系……”宋濂抬起了头,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惊讶。“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孟异,一切都将在以后的节目中揭晓。”

“不要总是卖关子!我为什么要记住自己是官僚的儿子?”

“孟异,你有太多为什么了——你还没吃午饭吧,到我们军营食堂去吃吧。”宋濂丝毫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挽起我向外面走去……

食堂离宋濂的办公室并不远,在去食堂的路上,我发现周围围墙边种满了参天大树,那些大树让人根本无法看向外面。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食堂里只剩下了几个炊事兵在吃饭。宋濂和我坐在了食堂靠窗子的地方,这窗子除了能感受到一些透过树叶射进的阳光外,同样只能看到满是树叶的绿树。一个正在吃饭的炊事兵见到我和宋濂坐下,立刻起身向后厨跑去。须臾之后,炊事兵将两只餐盘放在了我和宋濂的面前。餐盘中是除了米饭外是两个肉菜和两个素菜,外加一小碟咸菜和一小碗菜汤。

“怎么样,伙食还不错吧?”宋濂一边看着饭菜一边将一双筷子递给了我。

“都说军方的伙食好,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你没见过徐图他们的伙食。”

“你见过?”

“是啊,安全局给我们集训的时候我在那里吃过……”宋濂麻利的喝了一口汤,然后就大口的吃了起来,她吃的很快,这似乎是军人必须具备的素质。

这时候不远处的一个炊事兵似乎正在讲述着什么事情: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个人对真主说:‘你是猪!’真主很生气,但没有说什么;这个人对佛祖说:‘你是猪!’佛祖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这个人又对上帝说:‘你是猪!’上帝听了赶快捂住他的嘴说:‘小声点!被魔鬼听到他们就会诱惑你下地狱的。’;这个人很得意,又对猪说:‘你是猪!’——于是他被抓起来,还说他泄露城邦机密……”

那个炊事兵说完后立刻大笑起来,周围的几个士兵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个士官摸样的老兵则吓得面如土色。

“你!——军阶、姓名、服役时间!”宋濂将筷子‘啪’的一下放在了桌上,漫不经心的问。然后又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简章,似乎是在告诉那位士兵自己的军衔。

“报告少校!军衔——下士!姓名——苑兆麟!服役时间——一个月!”那个士兵立刻笔直的站了起来,大声报告着。

“恶毒攻击城邦是什么罪名你是知道的!立刻把他拉到操场上就地处决!”宋濂头也不回的说,几个士兵立刻将那个讲故事的士兵拖了出去。

“为什么这么干?即使他有罪也应该叫军法处啊?”

宋濂,没有回答我,她继续低下头快速的吃着饭。

“宋濂!……”

“你懂个屁!”宋濂上翻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吃了起来。

“你真是个残忍的女人!”我感到一种愤怒!

“我并不残忍,因为我还没有出现在你节目的梦境中……”宋濂低下了头继续吃着。突然,她开始笑了起来,连刚刚吃进口中的饭也笑的吐了出来。渐渐的她开始大笑,然后仰面大笑。“他妈的!泄露了机密……”宋濂笑着,她笑的前仰后和,而一旁的我则诧异的如刚才那位老兵似面如土色……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宋濂之所以就地处决那名士兵,而不是交送军法处,是因为宋濂明白,这名士兵即使去了军法处也不会活着出来。与其让那位士兵在军法处忍受酷刑然后供出更多无辜的人,倒不如就地处决。

此时的宋濂正继续的笑着,她一侧窗外的绿色中夹杂着白色的阳光。除了阳光不会有任何东西会透入这密封的军营,而一声清脆枪响则突然的打破了这密封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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