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小姐蛮横招众怒活佛慈悲劝刁娘
布袋和尚说服了公主亚婵,不提再做水泡泡的事,一场风波才平息。开 心 文 学 没有亚婵在朝中胡闹,宫廷里安静了许多。宠爱公主的皇上却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痛改前非,更辙人生之轨道,渐渐通情达理起来。于是,对她更加百般依顺。她身边的丫环使女从五个增至十个,还从宫廷禁卫军中抽几十名专门担任她的jǐng卫,平常由公主调用。亚婵见父皇如此宠爱,更加得意忘形。她身居楼阁,不安心静养,也不好好修行积善;更不读四书五经,不学习针线、纺织手艺,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对身边的丫环使女视如草芥,刻薄刁钻,蛮不讲理。便是对一手把她抱养大的nǎi妈、嬷嬷,动则瞪眼,怒则大骂,不是拳打就是脚踢。在她身边做事,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佣人们见她,如失三分魂灵,萎萎琐琐,谨小慎微,象小媳妇那样怕挨打。
亚婵在物yù上得到满足,生活条件无比优惠。但她没有得到,也不可能得到比物yù更需要的东西——人心。她的刻薄、刁钻和蛮横与她美丽的容貌成反比。随着年令渐渐增大,她渐露那少女头角,飘然悠香,异xìng见了无不喜爱。朝中诸大臣中,有不少公子哥,心想攀高枝。怕一厢情愿,自触霉头。所以,只能在心里想想,望梅止渴;甚至连拐弯抹角托人提亲都不敢。堂堂公主,长着一副好皮囊,求者自然众多。谁人不知,求她等于月中求仙女,虎穴捞虎子,谈何容易?弄不好戴上欺君之罪,俯马没做成,人头要落地。朝中比皇帝小一点点的是宰相,他有个公子,得中状元,放官吏部,年令与公主亚婵相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宰相胸中装着斗胆,请媒妁上门说亲。皇上见公主年过二八,长得花容月貌一般,点头应允,由公主自己作主。亚婵自以为月里嫦娥,天宫仙骨,想与西施比玉貌,要跟杨贵妃赛高低。当宰相派出的媒人走到亚婵跟前说明来意时,亚婵当即给来使一顿毒打,说宰相公子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她这只天鹅肉,哭着向皇帝诉说,硬说宰相犯了欺君之罪,要父皇替她作主严加治罪。皇上听信千金,一怒之下,将宰相打入天牢,幸亏满朝文武出面求情,宰相官降两品,保住脑袋。萧墙内这陈风雨飘到民间。从此,临安城内男女老幼都知道朝中有个年轻貌美的公主,自称天仙,无人高攀,连堂堂宰相都丢官降职。城外传说的内容更丰富,各有各的版本。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人们都知道亚婵是个不讲道理的公主,提出的事荒唐透顶。如此传说纷繁,越传越广。她身边的佣人们,对她更是恨之入骨,表面上敬若祖宗,心里巴不得她永远嫁不了男人,活活守寡;有的佣人诅咒她,给她起了个绰号“刁娘”。意为刁钻刻薄、撒泼放纵、老死空房的寡妇。一时间临安城内外传遍了这个外号,人们一提到她,无不摇头谩骂,她的婚事再也没有戏唱了。可谓“朝中美娇初长成,难找夫君嫁不出”。公主的婚事,成为皇上一块心病。
“chūn光风月晴,西湖展人影;男女互相思,桃花更知情”。西湖的chūn天,风光引人,柳蕊飞舞,黄莺啼鸣,天水一sè,令人陶醉。那天,公主亚婵一早醒来,喝了嬷嬷送来的燕窝粥和宫乐元霄,穿绸缎花夹袄,披牡丹乡花衣,头梳高髻美发,脚着锦绣小花鞋。在丫环使女拥簇下,姗姗步出楼阁,乘坐一条小游船,由丫环划着,悠哉悠哉在西湖水面玩乐。忽然,不知从那个方向传来船夫的歌声,歌词十分优郁,令人听后惆怅: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宁衣衫鬓以焦。
桑柘废来又纳税,田园荒尽尚征苗。
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
任时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
亚婵公主今rì出游,她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因为她听到传说,有人骂她是永世长守空房,嫁不出去的活寡妇。她气得吃不下,睡不着。她才一早带几个贴身丫环出门散心解闷。当她听到歌声后,问身边懂得笔墨的丫环红儿道:“哎,你说说,歌声唱什么呀?”
红儿见问,便含着笑脸答道:“公主,这歌词是诗人杜苟鹤写的《山中寡妇》,杜诗人做过朱温皇帝身边的翰林学士,他只做了几天,因不得志而死。他写寡妇的遭遇,以寡妇自比,揭示社会……”
公主一听红儿提到寡妇,十分忌讳。连忙打断她的话道:“够啦,够啦,别说了,这么说,你也听说了。对吗?”
红儿以为亚婵问她诗歌内容晓不晓得。而亚婵问她,是不是有人说她寡妇的坏话也曾听说?红儿连忙回道:“公主,下人是晓得的。”说后,还朝着亚婵笑。这一笑不要紧,勾动了亚婵伤痛之处。多心多疑的亚婵无处发泄,往红儿头上出气,一脚将她踢下水。
西湖chūn水沁心肺。红儿落水,不停挣扎,喝了许多湖水。她向船上人们摆手,示意他们拉她上船,救她一命。可是,心狠手辣的亚婵,不仅阻止人们下水,也不许人们给红儿递去船槁。她站在船头,开心地大笑。直等到红儿快要沉到水里,才吩咐随从捞起她。红儿冻得打抖,缩在船角里流泪,亚婵对她冷笑道:“哎,红儿,喝饱了吗?这下你不会饿肚皮了吧?”
船上的丫环们气得咬牙切齿,但谁也不敢吭声,只好默默地坐着,有的吓得抽泣,担心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一会,船过山边,水浅见底,公主亚婵突然心血来cháo,对船上的丫环们道:“你们玩过打水仗吗?那玩意很好玩。下面,你们八人对半分开,都给我跳下水,朝对方身上泼水,谁泼得快,泼得多,泼得对方抬不起头,直泼得讨饶喊救命,谁就是胜者。下面,我喊一二三,你们下水要快。”
chūn寒,风不停刮着,吹得湖水掀起层层波浪,坐在船上的人们都觉得有点寒冷。丫环们都不想下水玩。但是,公主的口令犹如圣旨,谁敢怠慢?只听得亚婵喊了声“一、二、三”。八朵鲜花般的丫环,“扑嗵”几下跳到水里,双方各四人,互相对泼,水花四溅。游湖的人们看见后,飞奔过来。顿时,站在岸上观战者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不住呐喊、轰笑。丫环们冻得脸sè发青,他们噙着泪水,仍然朝对方泼着,八个丫环冻得倒在水里,亚婵才喊停止。
丫环们爬到船上,见岸上站满观众,不便脱掉湿衣拧干,只好坐在船头,让冷风吹着,冻得身子发抖,双手捂着面孔淌泪。
公主如此作弄众丫环,他们忍气吞声,但骨子里想法复仇。不一会,rì薄西山,晚霞盖住了西边的天空,黝暗夜幕渐渐胧罩下来,湖面处于蒙胧之中。湿漉漉的丫环们指望公主早点回家。然而,亚婵却坐在船头,想她的心事,仍吩咐划船的丫环将船往湖心划去。嘴唇冻得乌青的红儿催促亚婵道:“公主,咱姐妹们冻成这样,都已病了,该不该早点回去?”
“回去,回哪去?”
“该回家了,太阳都快下山了。”丫环们齐声说着。
“我告诉你们,今晚咱们不回去了,在湖上过一夜。享受一下人生的乐趣,谁要走,走好了。”
丫环们冻得不能动了,他们拥抱一起,互相取暖。坐在船头的亚婵一会儿看着远处的山峰,一会儿朝着船里的丫环们取笑。相拥取暖的红儿在丫环们中间,她悄悄道:“姐妹们,这样下去,咱们会活活冻死的。她不把咱们当作人,咱们也要叫她尝尝滋味。听得红儿一声喊:“姐妹们,不要怕她,都给我上!把她推下去,叫她知道咱们的厉害。”
八个丫齐动手,向亚婵冲过去。亚婵吓了一跳,但她仍以主子自居,大声威胁道:“你们想干什么,谁敢过来,先死在我的手里!”
红儿冲在头里,对着丫环们喊:“姐妹们,上啊,咱们不想活了。把她丢水里去。不要怕,她要咱们死,咱们要她先死!”
丫环们冲到亚婵身边,七手八脚逮住她。这个专横拔扈、骄奢yín逸的贵公主被她的丫环们抛入冰冷的水中。她在水里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扑打,不停地歇斯底里,但她的喉咙被湖水呛得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渐渐向水底沉下去。
船儿朝着岸边划去,丫环们湿漉漉跑回家。红儿换掉衣服后,装作吃惊的样子,拉着一个嬷嬷跑到皇帝跟前,向皇帝报告道:“皇上呀,大事不好啦,咱们公主不见了,刚才还在的,怎么一下子就失踪了。”
皇帝听说公主失踪,犹如江山丢失,一脚踢翻红儿,大骂道:“混蛋东西,公主交给你们,不好好看护。快告诉朕,公主在哪里丢失的?”
“禀皇上,我们跟公主在街头游玩,一个男人与公主打招呼,两人眉来眼去,一转眼就不见了。皇上,一定是那个男的把公主骗走了。”
“混涨东西,公主是这种人吗?她会被人引诱走?快去,给我把她找回来,不找到她,我剥你们的皮!”
红儿连忙跑回房间,如此这般地把自己向皇上报告的经过说与众姐妹听,丫环们巴不得亚婵马上填鱼肚,除掉这个刁娘,他们觉得十分开心,偷偷窃笑。
这时,宫殿里灯火通明,士兵们高举着火巴,手举刀枪,蚂蚁般涌向街头,四出找公主。跑步声,呼喊声,呐喊声和窃笑声交织一起,整个临安城处于乱轰轰之中。
那个被丫环推下湖里的亚婵,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公主,她在水里,冻得差点死去。为了活命,她拼命朝岸边游,用尽吃nǎi力气垂死挣扎。她游啊游,游到岸边一块石头旁边,她没有看见石头,脑袋撞在石头上,撞得鲜血直流。尽管额头撞得很痛,但她猜测,离岸边不远了,只要有人从边上拉她一把,小命就能保住了,她顾不得疼痛,朝岸边扑腾。
岸边长满茅草,草丛中搭个茅棚,棚里住着一个人,此人不是别的,而是给公主做水泡泡花环的布袋和尚。那个傍晚,布袋和尚正禅坐念经。忽然,听见湖水里有响声,他停止禅坐,朝湖边走,在昏暗的夜sè中,他看见一个人正在水中拼命挣扎。他跑回茅屋,拿来一根竹竿,对着黑暗的人喊:“往这里游,快往这里游,我救你上岸。”
水里的亚婵听见有人呼唤,她又拼命游了几下。然而,她的力气使尽,再也游不动了,她摆动了一下,沉了下去。
布袋和尚不见响声,也没有游水的人,料知不妙,他扑向水里,朝着刚才那个黑影游去,他游到亚婵身边时,亚婵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他边游边将她朝岸边拖,把她拖到岸上,提灯粗看,觉得面熟,再作细看,才想起要木匠师父做水泡泡花环的公主。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灯,不停呼喊亚婵,并把她扑在一条板凳上,不停翻动。亚婵嘴里“哇哇”吐出湖水,吐得茅屋里一片cháo湿。布袋和尚见她吐出黄水,心里生出怜悯之情,把自己的床铺让给她睡,并把自己的几件破袈裟盖在她的身上。
也是亚婵大难不死,命不该绝,经布袋和尚抢救,终于把她喊醒过来。她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看到面前站着和尚,吓得叫出声来。她又看了一眼,才知对方是给她做水泡泡的出家人。她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救命恩人,闭起眼睛,哭出声来。
布袋和尚料知公主得罪了身边的使女,不然她怎么会一人下水,弄得这么狼狈呢?布袋和尚虽不愿打听凡尘世事,人们对亚婵的评说,他听说过的。他观察对方的神sè,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便轻声笑道:“公主,别哭了,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好啊。刚才,我喊你不醒样子,真吓人呀。你不是宫中公主吗?怎么会掉到水里?没有丫环陪你玩吗?他们怎么不来救你呢?”问得公主哑口无言,惭愧得转过脸去。
刁娘冻得脸sè乌青,身子打抖。布袋和尚就在茅屋里生起火炉,把她移到火炉边,让她烤火。刁娘身边有了热气,渐渐回过神来,呆坐了一会,终于开口了,流着泪水对布袋和尚道:“师父,我今世不会忘你救命之恩,师父,你不该救我,我真该死哟!”边说边放声痛哭。布袋和尚怎么劝说,都止不住她的哭声。她这么一哭,反叫布袋和尚不好意思起来,便走到她的身边,把自己穿的一件破袈裟披在她的肩头,要她把湿衣服换下烤干。自己悄悄走出门去,将门反锁上。
布袋和尚才走出门,远处灯火高照,喊声震天,传来喊杀声。他禅坐在门外空地上,脸朝着西湖水面,默默念了一会经。忽然,发现一支队伍朝他所在的茅棚方向扑来,并听见捉拿凶手的声音。他有点吃惊,自己把刁娘从水里救起,会不会反被误认为凶手呢?他慌忙开门躲进屋里。
第五十八回
善心僧人说禅机娇艳美媚悟佛xìng
布袋和尚看见不远处灯火明亮,喊声阵阵,连忙走进茅屋,顺手关好房门。他站在豆油灯光下,透过暗淡的光线,见刁娘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衣衫,换上他那件破旧袈裟,正在吃冷饭和咸菜。那样子,布牮和尚见了发笑,但他十分怜悯她的不幸。便笑道:“公主,人就是这样,昨rì闺阁千金女,今rì变成乞讨人。哎呀,就拿你来说吧,你怎么知道自己转眼间变成这样的人呢?”
刁娘看见布袋和尚进来,听了他说的话,一点不气恼。倒是愣了一下。她怀着无比感激之情瞧着布袋和尚。连忙拉了一下胸前裟巾,低下脑袋,羞愧道:“师父,都是我的不是,如此劳烦你,我怎么也不会忘记你救命之恩。”
“哎,不能这么说。救人一命,胜过十级浮屠。出家人慈悲为怀,善施乐事,方能替佛传道。”说得刁娘当即低下的脑袋。布袋和尚看出对方脸带羞愧,边吃边落泪,便劝道:
“尊敬的公主,贫僧独住此处,吃的是粗菜淡饭,没啥好东西招待,怠慢公主了,切莫计较呀。”
刁娘放下手里饭碗,轻轻地说道:“师父,我有一事想跟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布袋和尚笑道:“愿意听,贫僧当然愿意听,不妨说吧。”
“师父,我与你……”
“布袋和尚料知对方向他提出家的事,便打断对方的话道:“公主,你不能这么想,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时,茅屋外面火把高照,传来呼喊亚婵的响声。
布袋和尚走到刁娘面前,悄悄地对刁娘道:“公主,听见没有,外面有人喊你,他们正在寻找你呢,赶紧回家,免得你父皇伤心。”
“我回去,如何向父皇启口?我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怎么不好向你父皇启口,事出有因,因果报应,躲不了,逃不走的呀。”
“你收也罢,不收也罢,反正我跟你……”亚婵那双美丽的双眼盯着布袋和尚,目光里对他充满无比的信任与敬仰。
布袋和尚笑道:“尊敬的公主,你是不是……”
“师父,我想跟你出家。”
“我知道你会说这话。出家就那么容易吗?起来,快快起来,我送你出门。你遭受此事,贫僧亦替你难受,不过,你应当铭记。我佛有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与人为善,宽和待人,礼让在先者,人皆敬之;布施赈贫,积德从善,善施乐事,爱惜他人者,人皆爱之。倘若与人为恶,缺乏德xìng,仗势欺人,刻薄刁钻,妄自尊大,不可一世者,可能得势于一时,或许能得到他人无法得到的物质享受。即使十分富有,但他永远也得不到一件宝贵的东西。公主,你猜猜看,这东西是什么吗?”
公主瞪着眼睛,不停地摇头。
布袋和尚大笑道:“得不到的东西—人心。凡夫俗子,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谁都不能失人心。便是你的父皇,也不能失去人心,失人心者丢天下。即使一芥草民,一旦失去人心,将丢失财富,直至生命。”
“师父,我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了。”她从床上下来,一头跪在布袋和尚脚前,流着泪道:
“师父,收留我吧。”
布袋和尚听见外面的喊声渐渐远去,示意刁娘坐下,他又在火炉里添了一些木炭,在炉边坐了片刻。然后,站了起来,取来一块面布,递给刁娘,要她擦拭脸上泪痕。亚婵接过,在脸上擦了几下,还给布袋和尚,双眼不敢正视对方,一直盯着炉里熊熊的炭火。布袋和尚仔细打量刁娘,见她丰姿妁绰,秀气妩媚,脸sè粉红胜牡丹,身姿窈窕如貂婵。大笑道:“公主,你不能出家,你还没到出家的时候。你不知道,你的父皇因你的失踪正向文武百官大发雷霆呢。为了你,许多人脑袋可能落地。你必须赶紧回去,你回到宫廷,皇上就不会错杀无故了,你快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能知道?你是他含在口里,捧在手里的珍珠宝贝,你一点都没觉得?他找不到你,他会坐卧不安,饭菜不香,江山不稳,你离开他,落得不忠不孝的罪名。贫僧不能收你。你倘若有心念佛,回家后在佛祖神像前烧香点烛,念几声阿弥陀佛即可。心中有佛佛自在。走吧,准备回去吧。”
亚婵见布袋和尚执意不收,长叹一声,又悄悄抹起泪来。弄得布袋和尚没了主意,他笑道:“公主,你有所不知,并非佛门不收女子。以贫僧所见,你六根远远未断。佛门弟子必须遵守五戒律,你能做到吗?”
刁娘抬起脑袋,好奇地盯着布袋和尚,询问道:“哪五种?”
“第一,不能无故杀生。”
“我没杀过生灵,这一点不是做到了吗?”
“想想吧,你对身边丫环嬷嬷毒打虐待,把他们不当作姐妹,视作草芥。公主,同是父母生,来到世间做生灵。你平时虐待他们。别人不知,我佛看得清楚。你甚至打骂把你喂养大的几位嬷嬷,无故打骂众丫环,你杖着自己是公主,鞭抽身边贴身丫环,逼她跳井自寻。能说没杀害过生灵吗?”
“你怎么知道?”
“人不知,天知;天不知,佛知。我说的事,你能说没有吗?”
“师父,我知罪呀。那么第二戒律呢?”
“不偷盗。”
“我没偷过他人东西,这一条,我问心无愧。”
“不偷益。不等于没有侵占他人劳动果实。好吃懒做,坐享其成,侵占他人劳动,虽没偷没盗,跟偷抢有何区别?”
刁娘愣了一下,瞪着双眼问道:“师父,我亦知罪矣。第三条戒律呢?”
“不yín邪。不拈花惹草,不带yín秽邪念,能做到吗?”
“师父,小女子非yín荡之女,你放心吧。”
“人生在世,一时之好,非一生之举;来rì方长,女子活着,生身不做出墙红杏者,实在难也!rì后jǐng戒才是。”
亚婵不停点头称是。继续问道:“师父,第四条戒律是什么?”
“不妄语。做老实人,不挑拨是非,欺骗、谋害他人。”
“师父,我不会谋害人。”
“向你父皇提出做水泡泡花环,弄得全国神匠差点脑袋落地,这不是妄语所致?宰相派人来说亲,你不愿与他公子结为秦晋之好,也就罢了,为何说宰相派人调戏你呢?倘若满朝文武百官不以死苦谏,他的xìng命早送在你手里了。这不是妄语害人吗?”
亚婵吐了一下舌头,羞愧地低垂下脑袋,点头道:“师父,我知罪了。那么,第五条戒律呢?”
“不喝酒。酒会乱xìng,丧理智。”
“我不会喝酒。”
“喝酒是佛家大忌。喝酒要乱xìng,又要丧失理智。你虽不会喝酒,但你有没有做过丧失理智的事呢?”
亚婵一口否定道:“没有,完全没有。”
“这么冷的天气,命丫环下水,逼他们互相泼水,你却从中取乐。如此行为,与他人丧失理智有何区别?你想过没有,这对丫环们人xìng多大伤害。罪过。罪过呀!回宫后,再不可虐待人。人生在世,谁不生老病死?理应平等对待,一视同仁,不可妄自尊大,横行霸道,高人一等。回宫后,对他们应象对待亲姐妹那样。rì后自有报应呀。”
布袋和尚一席话,说得亚婵不断点头。她抬头瞧着布袋和尚,知道面前这个和尚不是普通的出家人,当即朝他叩头道:“师父,我身上有罪过,应该跟你出家修行念佛,才能赎罪呀。”
亚婵正说着,听得“啪”的一声巨响,茅屋的门被撞开,几个彪形大汉冲进,紧随着灌进一阵冷风,屋内的豆油灯蕊晃动,亚婵当即吓昏过去。布袋和尚定定神,笑问道:“阿弥陀佛,敢问诸位,深更半夜,踢门造次,有何吩咐?”
一个戴红缨头冠,身穿盔甲,手提扑刀的高个子大汉不跟布袋和尚打话,朝亚婵走去,一把将她拉起,仔细辩认。认出是他们急需要找的公主。对手下人吆喝道:“把这个秃子捆起来,带走!”然后,向另两名士兵招手,吩咐把亚婵抬出茅屋。
布袋和尚被严实地捆绑起来。他不但不发脾气,反而含着笑脸道:“哈哈,你们就这样带我去见皇上吗?贫僧告诉你们,你们会后悔的。”
长官威胁道:“少给我废话,秃子,有你的好戏看呢!走,放老实点,若老老实实,给你个完尸。不然的话,叫你首身分离,分尸万段。”
“哈哈哈,到时候,说不定求我帮你忙呢!放开我,让我跟你们走,你可能领赏,如果这样带我走,我看你保不住脑袋。”
“放你的屁,走!再不走,我可要下手了。”
布袋和尚提着布袋和禅杖,走在队五前头,他边走边唱道:
“……凡夫肉眼未曾识,为现千尺一金身。
众生视之无厌足,令知业界现阎浮。
但能听经勒诵法,逍遥定往兜率宫……”
那个长官走到布袋和尚身边,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厉声道:“秃子,别唱了,再唱,我给你点颜sè瞧瞧。”说罢,在布袋和尚头上狠狠一鞭。布袋和尚的头顶留下了一条鲜红的印子。他瞪了对方一眼,冷笑道:
“阿弥陀佛,自作自受呀。我痛,你不痛,rì后你生痛,倘若你不痛,天理也难容。哈哈哈……”
“快走,疯和尚!”几个士兵狐假虎威,跟着喊。
一溜人走到杭州街头,天已大亮。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行人们看见一队人马押着和尚,后边跟顶轿子,以好奇的目光看着,几个乞丐小儿嘻嘻哈哈跑到布袋和尚身边,认出嘻皮笑脸、给他们东西吃的布袋和尚,连忙收住笑,叽叽喳喳地议论。
队伍走到皇宫门前,皇上听说他的宝贝公主找到了,顾不得一切扑向轿子,一见女儿身穿破袈裟,吓了一跳,当即朝身边的太监大骂:“快,快把公主扶下轿,抬回公主楼。”
公主被抬回原先住的房内,才回过神来,她身边的丫环一见公主,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下跪,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吱声。有的当即吓昏在地,满脸死sè。只听得公主开言道:“都给我起来吧,能彼此见面,应当高兴才是。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对待你们了。此次风波,非你们之过,是我之罪也。我不会告诉父皇,你们愿意服伺我,便留下。不愿意,我给你们路费,支助你们成家费用,回家好生过rì子。愿意留下的跟我走。不过,我也不会长住此地了。”说罢,泪如雨下。她抹把泪,突然问身旁一个丫环道:
“那个和尚呢,你们看见他吗?”
“公主呀,他拐骗了你,弄得满朝不宁,皇上要给他五马分身,现已打入天牢。待圣旨一下,叫他上西天!”
娇艳的亚婵脱去才换上的绣花衣衫,穿起布袋和尚那件破袈裟,朝边上人大喊一声:“来人,备轿,我要见父皇!”
不一会,一顶花轿飞出公主楼。轿前轿后,紧随着大批士兵和丫环待从。正在上朝的皇帝和文武百官听说公主进殿,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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