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侍郎知道这人是个出个名的刺头,最是难缠。 往rì徐尚书在时,尚且敢屡次驳难,丝毫不给面子。弄得徐尚书多次灰头土脸,威信全无。偏偏又治他不得:这位君德风君郎中,出身太学,不过二十,尴尬的轻咳一声,心中隐有惭愧。便在这时,一名全身大汗淋淋的黑甲禁军飞马来报,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兵部大堂,伏在熊大统领身下,颤声道:“军座命我骁骑营弟兄去打探叛军底细,结果......结果三百名弟兄,全军覆没啦。”
熊玉章心中一沉,亲手给下属倒了一杯冷茶,凝声问:“敌军几何?”他深知骁骑营的jīng锐,派去的三百位弟兄更是骁勇善战,入伍前便有不凡的武学功底。别说是行军打仗,就是去青楼喝花酒时滋事群殴,也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男。从他派去西城门到此时,不过仅半个时辰光景,便被人砍瓜切菜般屠了个干净。大统领岂能不惊?
黑甲禁军一杯冷茶下肚,气顺了许多,继续报道:“属下身负刺探之职,潜在城楼观察,未敢亲身厮杀。数的清楚,敌军在西城门共有一百四十人,出手的......只有四十人。”
罗军援撇撇嘴,暗道禁军无能。熊玉章的脸上却登时惨白。派去的那三百名属下的能耐,他比谁都清楚。平rì练军,他也曾亲自教习他们搏斗厮杀。凭自己三品巅峰境界的修为,缠斗六七名禁军jīng锐还可勉力获胜,若对上十人,便非败不可。眼下四十名白甲军便能尽屠三百人,若不是心腹亲眼所探,他几乎不敢相信。
君德风让出座位,走到黑甲禁军跟前,扶他坐下,道:“祖继兄,太学一别,不想于此情此景再会。”黑甲禁军姓祖名继,是君德风太学同窗。太学生气高而力薄,历来不屑于参军。独君、祖二人,素不喜高坐清谈,一人进了兵部,一人当了禁军。虽在一城,却也经年未见了。
祖继见了昔rì同窗,脸上悲戚之sè更浓。沙声道:“兄弟你如今月俸几何?”
君德风道:“百二十两,另有禄米十石,棉帛六匹。寒暑有冰耗碳敬,虽比不得高官厚爵,却也颇为可观。”
祖继又问:“老夫人在乡下,吃穿用度可有结余么?”
君德风道:“弟每月俸寄一百两。老母寡居,十分简朴,想来三能呈到武安沈侯爷案前,哈哈哈哈......”
熊玉章揪起他的领口,怒斥道:“胡闹!我的兵,可以战死,却不能送死!”
祖继打掉他的手,凄然道:“三百兄弟不清不白的战死,我一人岂能独活?以后再没人陪我赌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熊玉章唰的一声抽出佩刀,指着祖继,吼道:“老子先砍了你!”罗侍郎也听出这人是急着去送死,也插口道:“打草惊蛇,罪无可恕!”熊玉章冷目如电,瞪了过去,罗侍郎顿时闭口。
祖继伸手按在雪亮的刀刃上,满手鲜血也浑不在意,生生抽了过来,道:“早觉得军座这刀威风,是仿制武侯碎星刀最像的一把。想不到今rì赴死,居然能使这刀。放心好了,不砍卷了刃儿,墓碑上‘祖继’就改为‘猪鸡’!”
说罢昂首阔步,冲出了大堂。翻身上马时,肆无忌惮的朝熊玉章笑道:“咱们骁骑营的弟兄,个个勇猛无畏,没想到居然有个熊将军。军座要是不熊,敢不敢对武安侯说,我数月前校场大比时当值,见到沈大小姐,啧啧,那标致的模样,至今每晚都要梦上几次!”
熊玉章呆站在大堂前,看着祖继骑马越过牙石,转过长街。直到青石板上急促的马蹄声渐不可闻,他才回过神来,吼道:“敢!还有什么是老子不敢的?你这个小兔崽子,谁家的小姐配不上?”
不觉已是黄昏时分。蓦然一阵秋风袭来,将兵部衙门屋檐上散落的黄叶卷下。当中有一枚鲜艳如血的红枫叶,分外的刺眼。
罗侍郎闷闷不乐走了出来,伫立在熊玉章身边。无耻如他,也被祖继视死如归的气魄所慑服,一股莫名的酸楚之气在心中郁结。看到那枚显眼的红叶,忍不住踏了一脚。
“啵”的一声,红叶轻弹,竟然刺破两寸厚皂靴底,登时鲜血长流。罗侍郎吃痛,嘶声大叫:“有——刺——客!”叫声嘶厉,在青石长街上回荡不绝。
熊玉章冷哼一声,甩手扬长而去。留下一句:“陛下出巡,自然是皇子监国。叶傅沈侯不在,我劝代尚书大人还是先通禀诸位皇子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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