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è刚擦黑,几抹彤云还及退去。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偌大的dì dū却早已空无一人。西门前兵变的事儿早已传遍全城。消息不必封锁,也无法封锁。城门外守城禁军的血还没干涸,城门内又新伏了三百名死状极惨的尸体。这当前儿,普通的百姓谁还敢出门?
空荡的石板大路上偶尔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三两声寒鸦哀啼,说不出的悚然凄厉。
兵部衙门的灯火依次熄灭,此夜无人当值。熊玉章走后,代尚书罗军援侍郎猛然咂摸过味儿来,再不想着平叛靖难的不世功勋,借口被叛军刺客偷袭,右脚重伤,乞假休养。没有尚书,他是兵部最高领导,写了告假状无人批复,他就自己给自己批,加盖上兵部大印之后,将大印包好,连同状书一起放置在了正厅案子上。武选司郎中一向对罗侍郎马首是瞻,也学着他告假回家了。兵部除了尚书未到任,共有两位侍郎和四司郎中。其他人休旬假,自然是能不来便不来的。
君德风叹了一口气,遣散差役。引着一盏灯笼,吹熄了值堂内最后一盏油灯。一丝不苟的将大门落锁。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哪里还有半分平rì里华灯初上的繁华胜景?
左右店铺俱都关门。沿街走了好远,才看到一家棺材铺仍旧亮着昏暗的灯火。君德风倚在门口,伸手轻叩了几下门板门。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木匠,正又刨又锯,赶制着寿板。听到敲门声,也不抬头,道:“这里不兴敲门,小心亡魂跟你回家!”
君德风淡淡道:“订一副上好的寿木。外加三百副灵灰盒。”
一听是大主顾,店主停了手里的活计,直起了佝偻的背,道:“最好的寿材,是檀香木,那得是王侯贵人们才享受的了,小店可没有。别说檀香木了,就是上等的楠木,寻常人家也受用不起,折了子孙的福禄!杉木的行么?”
君德风道:“松木为棺,柏木做椁。灵灰盒便用楠木的吧。”
老头瞪了瞪眯缝的眼睛,道:“胡闹!哪里有用松柏木的道理?放不过一二年,便朽烂喽。”
君德风心中黯然。暗道:“世间又有何物能长存不朽?历代帝王入殓,据说是用至珍贵的海底奇鲮香木,到头来也难免化为一抔黄土。唯有松柏之心不可凋,方不负祖兄高义!”
老头这时已看清了君德风穿着青sè官服。礼数不禁恭敬起来,口中却道:“老爷是官府的人,官府的生意我不做。”
君德风知他心中所虑,从怀里取出一包碎银,倒在门口已制好的一副朱红sè寿板上。道:“描漆时,不要黑,也不要朱红,就要鲜血般的红sè。”
老头约莫了一下碎银的份量,心想这官老爷是个外行,于是好意奉劝道:“血红sè不详,亡灵不安呵!”
君德风叹息道:“国不宁,贼不灭,就算用明黄sè,英灵也不会瞑目的。老丈按我说的办吧。”
听他说出“明黄sè”这等犯忌讳的疯话,老头便不再言语。迟疑了一会,才道:“得些rì子。尸首停在哪里?”
“西门。”
老头一怔,转身朝里屋走去。出来时,夹了一匹白帛,捧了几刀黄表纸。递给君德风。口中念叨着:“不得归,不得归,魂兮无处归呵。”
从棺材铺出来,天sè已黑透了。极目夜穹,无星无月,像一顶巨大无边的黑锅,独扣在君德风头顶。秋风呜咽,薄薄一层灯笼纸无法阻绝,吹得灯影飘忽,将他颀长的影子撕碎在墙壁上。
燃了黄表纸,扯下几条白帛系在头上腰间。君德风大步前行,不一会儿,黑暗的空街便吞噬了惨淡火光。
不知转了几条街,君德风来到南王府门前。大声喊道:“兵部处方司郎中求见南王殿下!”一连喊了数声,无人回应。只有府门前那两只白玉狮子,森森然瞪着他。
南王府内,三皇子正在议事。下首坐着大理寺卿林宇辰、天机殿大学士前任兵部尚书徐化贞、礼部尚书胡彦、以及前几rì给云帝陛下当托儿,逼沈侯嫁女的户部王侍郎等人。俱都是权柄极重的高官。
三皇子一向yīn柔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凝重,似乎在为什么事犹豫不决。只听大理寺卿林宇辰道:“变者天下之公理。如今形势危急,祖宗之法不可不变。事关社稷基业,自然是‘立贤不立庸’,岂可拘泥于‘立嫡不立庶’的祖训?眼下大殿下镇守东荒,二殿下平庸无能,四殿下亦是庶出且无爵位,,徐化贞恍然大悟,心中暗骂了林宇辰一句“老狐狸”,转首向三皇子道:“熊玉章虽然熊,却极重情义。此人凡事不争,唯有老婆、弟兄在他心中重逾千斤。如果......”他自重身份,接下来的话不便在说,斜眼看了看下首拘谨呆坐的户部王侍郎。
王侍郎心神领会,等三皇子问出“如果什么”,扭扭捏捏的接口道:“如果有‘叛军’潜入城内,掳了他老婆、动了他兄弟......此人必定熊血激愤,甘心供殿下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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