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弟（兄）！”

仿佛是命运故意和他开的玩笑，偏偏要在张小凡即将获得救赎的最后一刻，再将他更大力的推入绝望的深渊，陆雪琪和王小虎的叫喊被淹没在水流之中，闻之不见。

光圈内，陆雪琪的眼神恍惚了...

就在方才，这个手持烧火棍的青涩少年还曾不顾性命的救护过自己。

在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有一股悸动，她好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紧紧地抓住那个少年的手，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

是的，她能够做到这一点，陆雪琪心中深信着，哪怕这么做的后果，可能会赌上自己的生命。

但是，与她的意志相悖的是...

她不低下头，目光落在王小虎的身上，这个黑衣染血，遍体鳞伤的人，此时脸上正带着惊恐和绝望，而这个少年，方才也同样的救护过自己，他那一身的伤痕，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是陆雪琪心中却很清楚，她此时如果去救张小凡的话，且不论她自身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单说身边的王小虎在身受重伤的状态下，独自面对着滔天的水浪，其结果如何，相信不用想也知道是悲剧的。

而讽刺的是...这两个少年的生命，却偏偏在于自己的取舍之间。

在拯救一人的同时，就等于舍弃了另一人的生命，但是若是对张小凡见死不救的话，便同样等于将他的生命推向死亡，这样的行为，在陆雪琪眼中，与杀人无异。

名为生命的天平，在它的两端是两个同样脆弱的少年，无论这个天平向哪一方倾斜，都等同于另一方的倾覆，而这其中的取舍....

“可恶！”

她发出一声低沉的怨嗟，心中开始对自己深深的自责，没人能理解她此刻的痛苦和内心的撕扯，她好恨，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如果..如果自己再强一些的话，或许就能同时拯救他们了吧？”

而这世上是否可有真正意义上的两全之法？

时间，在毫秒的尺度上缓慢的消耗着，而那个在水流中挣扎的少年，也在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而抉择，终于在无声无息之中做出了方向。

蓦的！陆雪琪的眼中迸发出无比的坚定，那是如断冰切雪般的决然，她鼓动体内澎湃的鲜血，同时素手一震，猛地向插入地面的天琊剑柄拍了下去，一身太极玄清道八重的雄厚真元在她的催动下疯狂的灌注其中。

瞬间！天琊神剑的光芒疯似的暴涨起来，原本灿烂的蓝色光罩猛地向外膨胀了一瞬，然后，光圈在刹那间的几个膨胀与收缩交替之后，稳定了下来...

做完这件事，陆雪琪低头看了满脸惊讶的王小虎一眼，带着一丝坦然的微笑..

“你不用害怕，会没事的。”

声音轻柔，仿佛又回到了青云山上，碧水潭边，那个温柔的蓝衣女子。

随后，在王小虎惊愕的目光中，陆雪琪的身子一动，冲出了光罩，只留下仍在大放光华的天琊神剑，和自己。

“陆师姐！”

王小虎惊恐的呐喊声，她已经听不见了，此时她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个水流中痛苦挣扎的少年。

她将天琊留在了原地，将生机留给了王小虎，而她自己却仅凭借着一副血肉之躯，冲入了那湍急的水涛之中！！！

然而令人觉得一丝欣慰的是，虽然脱离了光圈的保护，但是肆虐的水流却似乎并没有对陆雪琪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她体内深厚的修为此时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助力使她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穿行，她化作一束激流，整个人如同一条飞鱼，顺着涛涛水流急冲而去。

恍惚间，张小凡被水流侵蚀而刺痛的双眼似是模糊了些，他看见一道白影在水流中向着自己冲来，最开始以为是幻觉，但是在仔细的确认之后，他便情不自禁的惊叫了出来。

“陆师...呕..”

喊出一半的名字被灌入口腔中的水流打断，但是他眼中的震惊和感动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终于——

陆雪琪抓住了张小凡的手，两人的身体连在一起，但随即却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流动。

罔顾自身的安危，最后的结果，莫非只是白做无用之功，并且又平添了一条性命来陪葬？

陆雪琪心思急转，思索着对策，忽然间，她的目光透过混乱的水流，锁定了在斜前方数丈远耸立着的一块发光巨石。

那发光的巨石高达数丈，但此刻却也被水流淹没了大半的高度，发光的石面上刻着三个古体大字“死灵渊”，这块巨石，早在众人刚刚来到这片广阔的空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同时她也记得，在这块石头的背后，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压抑着激动的心潮，调整了一下身体向前的角度，她拉着张小凡，努力的向着那块巨石游去。

“只要能够赶在落入断崖之前，冲到那巨石上面，就能得救了。”

陆雪琪心中对着自己鼓励的说道。

但是，由于她二人的角度对于巨石并不是直行的，所以，在水流的惯性下，二人向着斜前方努力游动的身体也同时面临着一定的阻力。

水流越来越急，但尽管如此，在生存的渴望之下，二人仍在拼命地努力着向着象征着生机的巨石处游去，身体因为水流的惯性急速的向前流动，在这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成功与否也只在喘息之间。

终于！那巨石已在近前。

“就是现在！”

陆雪琪瞅准时机，果断的伸出手向着那巨石边缘处抓去，在伸手抓住了巨石之上的一处凸起的能够使力的部位之后，陆雪琪顾不得心中狂喜，此刻只要她用力一拽，就能使整个身躯落在那巨石之上。

而那时，尽管那水流再怎么汹涌澎湃，除非能将她连同整个巨石连根拔起，否则就不足为惧了。

可是意外却偏偏在这重要的时刻发生了。

就在陆雪琪以为即将得救的同时，在她的身后一直与他双手相连的张小凡却突然以比她更快的速度被水流向前冲去，只一瞬之间，二人距离就达到了两只手臂所伸展的极限长度。

无奈，陆雪琪只能左手扣着巨石的边缘，右手紧拽着张小凡的手臂，两个人就这么像一根浸泡在水中绳子一样被汹涌水流抻的笔直，而那水流产生的拉力，此时全被陆雪琪纤细的双臂承受着，她觉得双手的肌肉都快要断裂了。

因为身在水中，所以她因为痛苦而发出的痛哼也化作了透明的水泡，她起伏的胸腔因为缺少氧气而变得火辣疼痛，甚至神智都开始变得模糊，而被她紧抓着的张小凡更是已经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终究，还是不行么？”

陆雪琪松开了扣着巨石的手，然后，两个人的身体任凭水流的裹挟，落进了那漆黑的深渊之中。

在意识消失之前，陆雪琪仰面望着上方那越来越远的光亮，嘴角不禁露出了苦笑，她的心中带着悲叹，带着一丝无悔的洒脱...仿佛一切都已离她远去，而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右手间温暖的触感。

就这么...两个人落入了黑暗中。

在上方，跌坐在蓝色光圈中的王小虎茫然的看着前方，眼中留下了泪水，然后...昏了过去。

在恍惚中，他好像听见了齐昊曾书书二人的惊叫声和远处传来的——————庄严的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