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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凤婠传》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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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滟哭了整整一夜方才昏睡了过去,我将她安置在殿内软榻上时,外头的天已是透着微亮的光,早早地便有宫人在外头轻手轻脚地走动,我踱步走到殿门前,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小福贵正弓着腰立在殿外,听见了声响忙抬头看来,又接着小跑了几步朝我拂衣行礼,“陛下昨夜可安好?”

他一向是个机灵人,素滟昨日失魂落魄地回来,他早便瞧出了端倪,我瞥了他一眼,笑道:“今日倒是个好天气。”说罢便抬腿往外走,小福贵忙几步跟上,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可不是吗,这一连几日的阴雨天,今日可盼着出了太阳呢。”

抬眼望去,远处的天际吐着几缕鱼肚白,透着黄澄澄的些许碎光,映在模糊的山峦之上,我停下了步伐,立在奉先殿前的台阶上。天气渐渐入了秋,空气也带了一丝微凉,一阵晨风轻拂而过,吹动着耳边的鬓发。

身侧不时有宫人碰着各色什物走过,无声地行礼又无声地离去。我一夜未睡,站得久了便只觉得身上疲乏不堪,眼睛酸痛。小福贵适时又凑上前来小声道:“陛下,可要洗漱用膳了?”

我瞧见奉先殿不远处走动的宫人渐渐多了起来,天色也跟着明朗了起来,于是转身掸了掸衣袍,颔首道:“宣人来伺候吧。”小福贵的手脚十分麻利,因素日伺候我洗漱的素滟还未起身,于是他索性叫了一两个宫人来旁候着,自己干脆利落地伺候我洗漱又伺候我更衣。

等到收拾稳妥时,天已经大亮了,素滟昨夜哭得累,自然也睡得沉,我不忍让宫人去吵醒她,便吩咐人将早膳传到偏殿去。崔谨全来伺候的时候,我正喝着鱼羹,外头的阳光肆意地洒落在地上,他逆着光极缓慢地迈过门槛,朝着我跪了下来,伏在地上。

“怎么了?”我抬眼去看崔谨全,阳光璀璨,模糊了我的视线,只看见他那一身深蓝绸衣映着金灿灿的光。崔谨全闻言不语,只是重重地朝着我磕了一个头,我听见那一声闷响,一下顿了神,手中精致的瓷碗半斜,里头的鱼羹险些洒了出来。

“陛下,”崔谨全蓦地开口,哽咽道,“奴才有负陛下恩宠。”他说罢,又是一个重重地磕头,我有些云里雾里,身侧伺候我用膳的宫人忙跪坐下来接下了我手中的碗。小福贵最善察言观色,只上前几步想要扶崔谨全起来,却不料崔谨全硬生生从他手中挣脱,又接连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好几个头,闷响声听得我心里直发怵。

崔谨全贴身伺候了皇兄数年,向来行事谨慎,方才得了父皇赐名为谨全。十多年了,我鲜少见过这个贴身伺候皇兄的宫人如此神色皇皇,于是我沉下声,继续问他:“到底怎么了?”闻言,崔谨全这才颤着声回道:“回禀陛下,小王爷不见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登时我只觉得眼前天翻地覆,闳儿是皇兄唯一嫡子,自然也是大孟将来唯一继任者,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昨日我只以为小孩子闹闹心性,耍耍脾气跑出去,横竖也是在宫里,竟未曾想到他便不见了。

我不敢置信地抠着桌子,瞪大眼睛去看崔谨全,哑着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崔谨全依旧伏在地上,我看不见他此时面上的表情,他又是一个重重地磕头,悲戚道:“是奴才有罪,没能守好小王爷。”

于是我再也忍不住,喉间一阵腥甜涌上,我索性张嘴便吐了出来,身侧立马传来一阵惊呼声。接着意志奔溃,神智模糊,我听见有人不停地在惊呼着,我像是全身脱了力一般,缓缓倒下。

朦朦胧胧之中,我似是又瞧见闳儿娇憨地迈过承安殿前那高高的门槛,张着胖乎乎的手朝我笑嘻嘻地奔来,脚步踉跄。身后皇嫂与皇兄一同站着,神色和蔼,耳畔传来驸马温和的声音,他说,“阿婠,你瞧,太子殿下多欢喜你。”

我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暗了下来,素滟正弯腰细心地剪着床榻边的灯芯,听见我起身的声响,忙抬头看来,神色欣喜,匆匆放下手中的银剪,几乎是扑到我的身旁,温声问道:“陛下可觉得身子有哪里不适吗?”

我伸手揉了揉额角,疲倦地摇了摇头,素滟见此松了口气,正巧有宫人端着热汤药进来,她便又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我服药,一边轻声道:“陛下切莫担忧小王爷,崔公公已经领了御林军在宫里继续搜着,外头现如今又有大司马和几位将军领兵把守城门,定是能将小王爷找回来的。”

听了素滟这番话,我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来,却又很快皱了回去,闳儿身份向来尊贵,旁侧伺候的人,明里暗里的只多不少,而他又如此地年幼,怎会平白无故地就从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头不见了?思及至此,我只觉得胸口一阵郁结,忍不住推开素滟替我喂药的手,掩嘴又是一阵咳嗽。

素滟忙放下手中的汤药,抚着我的背脊,轻轻地拍打了几下。待我缓过气来,精神已经十分地乏累,半靠在床榻上,虚睁着眼。素滟咬了咬唇,略微责怪道:“陛下怎么又动气了,今日太医来诊断时便说陛下气血郁积,要陛下少想琐事。如今小王爷的事有崔公公和那几位大人盯着,陛下又跟着操心作甚么。”

许多事情素滟年纪尚小,处世不深,自是不会晓得的。我吃力地喘着气,握了握素滟的手,细声道:“你去将小福贵叫来。”素滟虽是不情愿,但是却不能违抗我的话,只得去外头叫了小福贵过来,我瞧见她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挥了挥手,只道:“你也出去罢,这里头留小福贵一个人便行。”

于是素滟出去了,临走前还规规矩矩地关了殿门。小福贵立在我身侧,依旧弓着腰,我看了一眼他,直接开门见山,“素日里贴身伺候小王爷的人你可知是谁?

”闳儿是从东宫出去的,身侧伺候的人大多也都是那时候东宫的旧人,小福贵自是识得的,略微一沉思,他便道:“回禀陛下,是陈公公。”许是觉得宫里头的陈公公太多了,小福贵又慌忙地补了一句话,“是原先伺候过先帝爷的陈谙达。”

陈谙达这人我并非没见过,他最原先的时候是父皇的贴身宫侍,后头父皇见他做事圆滑,便将他赐给皇兄,再后来,皇兄又派他去伺候闳儿。

我闭了眼,甚是无力地问道:“如今陈谙达人呢?”

“在慎刑司里头。”小福贵回答得很快,宫里头主子一旦出事,首个遭殃的便是贴身宫侍,轻则打入慎刑司等候发落,重则直接发配浣衣亭,永无出头之日。

许是我神情太过倦怠,小福贵又极为聪慧,他只轻声问道:“陛下可是要将陈谙达从慎刑司提出来吗?”

我实在是没了力气说话,只点了点头。小福贵依旧低垂着头,声音平稳道:“陛下身子不适,还是明日再将陈谙达从慎刑司中提出来吧。”我虽着急此事,却也晓得自己有心无力,无奈只好允了小福贵的话。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虫鸣的叫声,时日渐渐入秋,却也不晓得从哪里出来的虫子乱叫,我迷迷糊糊地闭了眼,只想一觉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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