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说话的时候，尚且还有些犹豫，说到最后不免顿了顿。我知晓他此时口中转述给我的这番话，定当是捉摸了好些时日，换了些词汇形容。

可即便如此，这番话听上去还真是让人不大舒坦。

眼下我登基已然有两个多月了，却不曾想到，民间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流言蜚语针对于我。

见我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口说话，大司马小心翼翼地抬眼，我当即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随即饶有兴趣地回望了过去：“依大司马来看，朕应当如何处置这肆意散播皇家谣言之人呢？”

我不知晓大司马与我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但是总归比我在宫中做一个聋子要来得更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大司马那对浓密的剑眉上，我略微走了神，好在我的眉毛日日都是素滟细心描过了的，与一般男子并无区别。

待得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只听见大司马那番话的最后几个字：“……臣之拙计，望陛下切莫怪罪。”

我突然有些懊恼方才走了神，但是却又觉得此番开口询问，有损我帝王尊严，于是便当做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大司马的提议，只道：“那便依大司马所言罢。”

话音落下，大司马面上登时露出了欢喜的神情来，我心下一惊，便听见大司马又道：“既然陛下亦也觉得尚可，臣这就回去写奏折，将锦衣卫一事详细奏与陛下。”

锦衣卫？这名字倒是耳生，我点了点头，左右大司马也是要写奏折呈上来的，到时候我再看，自然也就明了了。

我不曾挽留，大司马自然很快便走了

直到大司马离开之后，我方才去问一侧的小福贵：“大司马刚刚所说的锦衣卫，是个什么东西？”

小福贵莫名地看了我一眼，许是没有想到我竟然什么都没听见，还应承了下来。不过他仍旧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启禀陛下，方才大司马所说的锦衣卫，是指从宫中护卫和宦官当中挑选些许人来，相互权衡，相互监督，用同时最主要的是专门监察民间的一些有损皇家颜面的谣言，及时止损。”

这倒是个好法子，我点了点头，没想到大司马不仅在治理黄河水患一事上大有建章，连带着这种小事亦也有颇有见地，实属我大孟国之栋梁！

小福贵见我一脸欣慰，混杂着兴奋的神情，复又道：“不过陛下，大司马的这个提议，着实有些伤阴德啊。”

“此话何意？”我甚是不解地问道。

小福贵便道：“陛下方才未能听见大司马所说，这个锦衣卫只听命于陛下一人，但凡抓了人，均不提交大理寺审查，而是直接送进慎刑司去。”

我不觉得慎刑司与大理寺有何区别，但是却觉得直接听命于我还算不错。可是方才小福贵说这事伤阴德，我便更加不解了。

小福贵有些犹豫，顿了顿，终究还是说道：“奴才曾经听师傅提及过，前朝亦也有个如同锦衣卫一般的存在，好似叫做血滴子，是为前朝皇帝除去异己，同时也会在民间监察百姓言论。不过后来记入史册，却是被世人所唾弃，当时弄得民不堪言，而前朝之所以会灭朝……”

话说到这里，小福贵没有继续再往下说，我知晓他定然是觉得这般说不大合时宜。我登时有些后悔，许是面上神情太过于明显，小福贵只道：“陛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听了这话，我本想反驳一番，只是转念又一想，如今知晓我是女子的，除了崔谨全，便只有素滟。闳儿年纪尚小，被反复教导了数次，已然不认为我是他姑姑了。

我垂头丧气道：“难不成朕便只能被世人所唾弃了吗？”

小福贵摇了摇头：“陛下切莫冤枉好人便是，总得让百姓知道，祸从口出一词。编造谣言，非议皇家，无论搁到什么时候，都是重罪，陛下也无需太过担忧了。”

闻言，我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大司马果真呈上了奏折，散朝之后我便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一打开大司马的，果然上头所写的有关锦衣卫一事，与小福贵所言相差无几。

我自然是知晓木已成舟的道理，先前欣赏大司马才华的想法，此时全然消失不见了。好在大司马所说的锦衣卫当中，本就有宦官组成，我便让小福贵协助大司马，一起来筹备建立锦衣卫。

一眨眼，便到了选秀这一日。

这一日是休沐日，我本就头疼于选秀一事，加之休沐，不用被群臣所唠叨，于是心情也就便跟着好了不少。素滟早早地便去了专门辟出来以供入宫参加选秀的女子歇息的钟秀宫。

因着如今我后宫空无一人的缘故，选秀便又请了从前服侍我母后的孙姑姑。孙姑姑自母后殉情之后，便自请落发为尼，去了京城外的姑子寺，此番回宫，便是专门为了我选秀一事。

对于孙姑姑，其实我的印象不是特别深。虽说她从前一直都服侍于母后身边，但是为人内敛，鲜少会有让人注意的时候，以至于十余年来，我对孙姑姑最大的印象，便是记得她的模样。

孙姑姑到的时候，正巧是未时一刻，宫人领着她一路进了钟秀宫，我早早地便坐在上首的位置百般无赖。见着孙姑姑过来，原本我是想叫一声的，只是却又想到眼下自己早已不是从前的朝荣帝姬，李宿安是不认识孙姑姑的。

于是我便打消了念头，仍旧坐在位置上，等着孙姑姑上前行礼。

与记忆之中的模样相差无几，许是长年累月的吃斋念佛，孙姑姑的面上比从前要多上些许娴静。她朝我行了礼之后，我便让她坐在了我的下首，同我一道选妃。

左右孙姑姑对世家小姐的熟悉程度，相较我而言，是多了许多的。

素滟被我安排在第一批觐见的秀女之中，为了身份合乎规矩，我还特地让崔谨全找了母后的娘家，我的外祖陈家收了素滟当干女儿，这才使得她得以顶替陈家二小姐的名分，入宫参加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