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
塔麦斑娜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沉默许久,等我们都能看见魔塔镇边际房垣的影子,她才开口说:所有人都尽量不要把今天看见爆炸的事情传到别人耳中。
芳芬雅在那个时候才睁开眼,第一件注意到的事却只是看见魔塔镇的模样,并且为此兴奋了好久……
“刚才听到塔麦斑娜说的话么?”
我当时问芳芬雅,她好像是因为自己捕捉到了情绪才认识到自己快要回到魔塔镇。
“不知道呀?”
芳芬雅甩动头发,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有点不对劲。
我看了看贾乐安和塔麦斑娜,一个人在玩中国结一个人在转方向盘,没有人再对芳芬雅重复一遍。
如果回到魔塔镇再对她讲就有了让别人听去的风险,而且稳睡了一路的芳芬雅在经历了那些之后肯定会在家里陷入兴奋,看她恨不得现在就用自己手指把车门扣开的样子我一定要在现在讲出来。
然后我说完了,不是什么很难的任务。
“啊?”
结果芳芬雅还是一脸呆,从变化的窗景前回过头来看我。
我才意识到她是在逗我。
习惯性露出了怪罪的神情,意识才当即反应过来,自己不能拿对待同事的态度来对待她,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的应对方法……
她是怎么回事,以前有出现过这种行为么?谁教她用这种交流方式的,还是她自己学的?
啊,树霓云。
如果说熟悉的关系里会有谁对芳芬雅造成这种影响,那我就只能想到她了。
果不其然,芳芬雅在捕捉到我的反应后,几乎和我在同时露出了疑惑的样子。
塔麦斑娜驾车驶入一个弯道,芳芬雅立刻摔在了我身上。
因为肌肉长时间被她当做枕头,现在已经充斥了麻痛感,芳芬雅往上一摔,刺激不轻。
她还用手指戳戳,但血流不畅就是血流不畅,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哥哥?”
“嗯?”
我在发呆,视野被正常街巷限制住的现实正在刺激我思考回家之后的打算,芳芬雅看着我的样子,轻声呼唤我。
“下次我也要让你这么躺在我的身上。”
“不是已经有好几回了?难道有什么纪念价值么?”
我回答她,尽量不再露出被左右情绪的样子。
“嗯~嗯。”
她晃晃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只是感觉以后可以做更自由的事情了,我不能在这样拖累身边的人了。”
——
是啊,我虽然没觉得芳芬雅真的是在“拖累”我,但能看见她能在各种方面都展现出独立性确实是我的期望。
如果这样一个特殊的魔物孩子一开始就懂得对周遭的环境施加个人判断和警惕感,那么那颗子弹就不会让她生长出所谓的“病”,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期望她的成长,无论代价是什么,只不过我总是想感叹,那些针对她的阻力实在太多了。
所以我并不想提醒芳芬雅意识到她其实不应该继续喊我哥哥,她的年龄实际上要比我大……
虽然对芳芬雅那种在经年累月中养成的稀薄意识很好奇,但是加深这个话题会在这种时候增加她的自责感。
我选择了看上去最为稳定的方式,静静观察,准备享受相对平静的日子。
互相牵着对方的手,在车厢里并未经历过太多运动,所以也不能温暖对方。
在上楼的时候,看到蜥蜴人乌祖的尾巴不经意间垂下护栏,在听到我们的动静时缩了回去,狭窄的地方出现了一张智慧爬行生物的脸。
她去破掉的阁楼干什么?
“回来啦?”
她身上裹着的穿着比以前要薄,估计才刚从家里走出来不久,体温尚还停留在可以丰富情感的状态。
如果她只是想跟我们打个招呼,那么我最好赶紧结束这样的话题,免得乌祖突然开始变成一台冰冷的机械,我还从来没有正面向她提及芳芬雅的事情。
“回来了。”
一开始只是暖洋洋的回应着,芳芬雅才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朝我身后缩去,似乎不愿被乌祖注意到。
只是邻居而已啊。
“啊,我是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你们的车了,才走上阁楼的,最近因为管线问题,我们这一片的暖气都供不了热了,所以……唔……”
她的头慢慢缩了回去,很快我就听到一种把粘连重物卸除掉的摩擦声,还有因为吃力而沙哑的嗓音。
“过来帮阿姨一下……”
——
所以,乌祖是想用腕力直接卸掉几颗融锈的钉子和蒸汽进出管道,直接把面前的煤炉变成适合放在我室内的形态。
它太沉了,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乌祖这种事应该优先交给工具来做,然后给芳芬雅使了个眼色。
她直接拿着家里的钥匙打开房间,等我把乌祖招呼安慰回家才空手上来,用恢复健康的藤蔓直接撬开几粒金属,沉重的燃烧机器才变成可拆卸的燃烧器具。
乌祖说得对,室温一点也不正常,今年供暖的锅炉没有正常工作。
拼装好所有东西后,我决定在今年让厨房的窗户常留一条缝,把手伸进内部清理蜘蛛网,然后转身去积灰的老橱里寻找填料。
应急时候用的蜂窝煤家里也有,不过就靠那些难以应付霜结,按理说锅炉房那边应该会在这种情况下无偿提供煤炭,我应该现在就出门问问还有没有这回事。
贾乐安家楼下的小推车再借我用用吧,挺麻烦的。
然后我告诉关于芳芬雅热管道的事打算快点出门……揭开门板却又看到了乌祖的脸。
她手里提着什么……是冬天的西瓜么?
芳芬雅正打算从我的身后溜到厨房去看新的火炉,低头一看乌祖手里塑料袋后都是些年货般的肉食包装,我和她一起对事实产生了疑惑。
“这是……”我反应了过来,塑料袋里有熏制培根冻肉松花蛋肠等物:“不用的,阿姨。”
一边赔笑,一边伸手婉拒一边后退,想起孩童时经历过的场景,大人们在过节时盘算未来交易的酒会前,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乌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一系列事情有什么动机么?
我们就相互抛出各自的推脱说辞你来我往的僵持了一会,刚才明显徘徊在我身后的犹豫脚步声也消失了,芳芬雅彻底被室内的一团小火焰吸引。
乌祖才肯说道:这是民警社今年发的年货。
我:以前有这种事?
“只有今年有,第一次”
乌祖保持笑意的面容松懈下来,恨不得把那袋子挂在我脖子上一走了之。
“鹤羽晴阳托你给我么?”
“不是。”乌祖不耐烦的眯起眼来:“你们人类的民警社不是有好几个年轻人只住宿舍么?他们最近很多人都回特区外的老家,在有就是根本没法烹制这些东西,然后就给了我,交换是几顿免费的包子……真是受不了,这是你领导托他们寄存在我这里的那一份‘年货’收好了。”
“哦……好。”
我这才安心地接过来,但是这十几斤的东西也太多了点。
然后乌祖还是不走。
“还有一件事。”
从似乎是被犹豫撬开的嘴巴里,说出了这样的话。
“嗯?”
我暂且把那些东西放到地板上:“什么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只应该是对你来说,就是今年打算搞个春节社区活动,那个不是你们人类的节日么?”
“这样啊……”
说实在的,如果鹤羽晴阳今年是被某些突发事故点燃了事业心,作为一直以来维护治安的核心工作者搞这种传播节日的活动,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兴趣只在听到的一瞬间,仔细一想发生在这种地方的过往,这种明显是在煽动魔物接受过节行为的计划恐怕要收到成吨的阻力。
所以我最后只是装出一副了解了的样子,并没有开始考虑去了解或者奉献什么,安静过好日子就可以了。
被这么一惊吓,我也放弃继续出门,当下要务主要还是把这些食物收拾好。
“芳芬雅……”
我得提醒她不要靠近火苗太近,那个不像是之前室外的火堆,被烙伤可是很疼的。
然后搬起由食物组成负重的一瞬间,马上就捕捉到了流露着馋意的眼睛。
她似乎对自己的反应很不好意思一样,立刻把宽大的手机糊在了自己的脸上,好像这样就能把什么东西挡住一样。
好像我和芳芬雅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吃饭了。
这样啊,做一顿吧。
——
“放多少盐?”
因为想在脑中形成对于火候的模拟过程,盯着锅中沸腾水洼的过程也成为了工作的一环。
芳芬雅正在按照她的喜好把一大块培根肉切成不规则的块,好像对细碎的罐头有回忆执念一样,对于我询问期望的问题也暂时毫无反应。
“……按照哥哥喜好加就可以了啊,我可以自己动手的,我之前听蜥蜴阿姨说的‘春节’是什么?”
搞清了炉子的加热效率,沸水锅被我拿到洗碗池里,牛肉也差不多融化完毕。
我站在芳芬雅的身边处理食物,她用头顶在我腰际附近蹭蹭,想要引起我对她那边话题的重视感。
然后我轻描淡写的给她讲了“年”的故事,本以为芳芬雅会更在乎故事中的“爆竹”为何物。
结果她在盯着平底锅中融化的脂油说:“真无聊,听上去就像是为了大家在一起享乐而编造的理由。”
“是这样啊。”我有点失望地回答道:“不过这也是让农耕民族把每年可以享用的奢侈变更豪华一点的动力,现今大多数已经变成网络购物的折扣理由了,能像生日聚会一样冠冕堂皇也说明它有存价值,比如这些肉……”
用刀与勺小心翼翼将厚片状的牛肉立起,暂时只热煎一边,没有记错的话大概是这种做法,另一边的培根肉也差不多了,离火,放入更多调味料……
有些仓促和粗劣的加工,让我产生了一丝慌张感。
“嗯……”芳芬雅无言以对,只是观察一下我做饭的样子,然后翻看手机打磨她的食欲。
“反正,如果你能融入进去,那么你可能还会觉得那种团圆或者聚众的理由或许还不错。”
“哥哥?你有融入过么?”
芳芬雅举着叉子说道,并没有看向我这边。
“很久之前每次都很快乐……后来……就没机会了,来吧,今天份的肉做好了。”
总以为是犒劳,但这些其实是把别人的馈赠当成享受的理由。
有意控制过熟度的牛肉保持着蜷缩后的色泽和形态,静静躺在热锅的盘装里,支撑它的底部需要四个热垫。
香味和装盘应该都可以了,被切碎大小不匀的培根肉散落在浓汤最集中的侧边,这些盘中餐总有种被侵略过的感觉。
想要传达。
【现在想要吃在家里才能吃到的菜。】
“好丰盛……”
她兴奋的说道,像是见到食物的昆虫一般伸出自己掌中的刀叉,将整块肉都往她的盘子里拽。
“唔……”
浅尝辄止了,芳芬雅更多是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培根和蒜瓣,这些经她之手的带酱焦脆肉片似乎比陌生的触感要值得信任。
“别那么贪心啊。”
我毫不在意似地说着,一边从锅中分走了一小块肉,在碗内细细剁碎成便于取食的样子,然后吃掉了。
其实我只是在复习那些陪她取乐时,某些匆匆略过浏览片段里所记录的牛肉做法,乌祖手中货品的成色看上去还不错,让我今天燃起了这种念头。
芳芬雅好奇地盯着我吃饭的样子,也模拟着我的过程操控了一把……
送入口中。
“啊……有种在夏天吃凉拌的感觉……不对。”
刚想点评一番,芳芬雅就捂上了自己的嘴,还是不愿放弃咀嚼,似乎觉得自己的说辞不够准。
如果说动物生前结构的暴露更能勾起血族的身体欲望,那么这样相对低盐的做法也许更能勾起芳芬雅的食欲,她刚才的言语动机应该是来自这里,我却还没有习惯我调制出的口味。
“只是没有完全熟透而已……”
我放下心来,朝她表述着。
“哎?这个叫没熟透么?可是很好吃啊,而且好大又很快……”
“小时候。”
我悄悄咽了一口:
“大人就在跟我说这种异国的食物,那个时候对带有血腥半生不熟的概念印象恐惧很深……不过长大后就渐渐想尝试,也只在今天尝试一下,和你分享,味道看来还不错。”
“是啊,好厉害……”
这顿饭看来她会吃的津津有味,触摸手机一看,塔麦斑娜发来今晚要去吃烧烤的消息,不知道我们这次总体的工作水平是什么样的,看来晚上那个厌酒的社长大概会模糊解释一番。
“所以说一个节日尝试一下还好,我也很久没有找回那种感觉了……”
慢慢微笑着,一种感慨又迫使他们退潮,不恰当的期待藏匿在心里。
“来尝试过一下年吧,芳芬雅,说不定会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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