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洗澡,用柠檬草的牙膏刷牙,清理溜进眼里的洗发泡,披着浴巾出门,和放下手机的芳芬雅交换浴室的使用权,调整好充电插座之后检查火炉和厨房里的摆放,翻身上床闭上眼。
……
然后又睁开了。
我今天到底干了什么?
不对,有意义的事还是干过的,但是现在体内这些给我带来疑虑感的焦虑,到底都是从何而来的呢……
集中精力思考了一会,突然觉得这不是单纯凭借思考就可以得出的结论。
大概只是我自己的问题,如因这样,继续注意它很有可能让我辗转难眠,倒不如想想冰箱里那些年货的做法就这么睡去算了。
“沙沙沙……”
芳芬雅离开淋浴的水流,大概在做清洗头发之类的事情,好多细节都被二度发育的听觉器官放大,夏天的蝉鸣那般恬燥。
“哈!”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脖子上出了汗。
芳芬雅还没有洗完澡,我想我必须反思这种异常感了。
是什么呢,芳芬雅看着自己的双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为自己的渺小而感到不满,是为数不多把身体的外表和“长大”直接关联的人,她所需要的只是“长大”本身,而不是其他已经获取的附属品。
明明心智还可以延展,学习的记忆也有越来越足的丰富性。
但如此一来最好的选择其实是把自己困在现在的身体里,这样一来就不用苦恼了啊。
也就是说,芳芬雅实际上是在苦恼“长大”之后,那个不可逆转的变化,不能作为孩子的身份,所面临那些转变的负面,一个足以让她说服自己的容身之所。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遇到我之后总是提到去往外界的事……芳芬雅在要求我提供验证猜测的手段。
得到了肯定啊。
【“对于是孩子的她,我做的已经足够了。”】
我恍然大悟了什么,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我从未注意的可能性,帮助别人确立下一个路碑的基准点。
这是发生在魔物和人类的界限中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在陷入焦虑的时候才能想到它。
有魔物可以阻滞控制自己的身体发育么?
“耀英檀……”
咚咚。
芳芬雅的脚步小心压在湿润的地板上,她站在卫浴间的门口观看我的背影:
“怎么了,刚才说梦话,现在好像还醒着,你在听我说话么?哥哥?”
我紧紧闭上眼睛,听到房间里的她叹了一口气。
不知多久以后,床板上传来另一个人体重的厚实感。
想要做出什么,但现在的我已经分不清表达欲望和关怀的界限了。
所以我,什么也不做,只是进一步蜷缩起了身体,让一些部位感到麻木,可以在两个人的睡眠时催眠自己。
芳芬雅拆开被子和床单之间的缝隙,习惯性的靠近了。
——
“哎?我刚才喝了肉姜汤啊,想问的可以随便。”
乌祖再说有关于她体温的事,每到冬天这早餐铺经营者的脾气就坚硬的吓人,然后我才发现她装在茶杯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肉类汤,习惯性啜饮着,防止自己在丢失体温同时丧失感情考虑能力,因为自己的暴脾气吓到客人。
“好吧我问了。”我舒了口气说道:“乌祖你有过青春期么?”
“嗯?”她突然把头扭到一边,运动的脑袋好像要有吐信子的迹象:“有是有吧,不过我们这种魔物不是不太符合一般人的……审美观……”
“我不是说这个哦……”
咬着小笼包,说话的功夫就把它切断了,蜥蜴人是办不到的。
乌祖的头向斜上方飘了过去,让我有点害怕。
“有是有吧……不过那段时间只限炎热的季节,发情期?”
“是啊,和哺乳类不同啊……”
我没有附和乌祖的感情冲动,夏天她要是被太阳烤化,脑子过于热情不正常的时候也是有。
我一托腮帮,嘴里的包子差点被挤出来,赶紧喝了口热豆浆。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乌祖稍作思考了一番,紧接情神灌注投注到和我的对话上。
“最近是因为自己收养的‘孩子’吧,总觉得最近她变化剧烈,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我很不安,就想着青春期什么的想从自己身上找经验,结果过了几年审视一下自己,好像也不存在青春一样……就是这种尴尬的局面,性别不同的是这样的。”
“啊,这……”
乌祖起先还是很有自信可以说什么,基本上处于热季好心肠状态了,但是她细想一下噎住自己,所有话都没说出来。
我想了想,补了一句:
“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式朝你反馈邻居的情况……但我觉得你很久以前就注意到天花板之上的动静了,所以我就当你早就知道了。”
“现在说这些事情没意义啦……”
乌祖端出四笼包子绕过混凝土台,过了一会又走回来。
“总之那小女孩最近都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讲讲,时间很充足。”
我想了想,然后砸了咂嘴,乌祖也很快露出不悦的表情,但是我们都没把这种小动作放在明面上讨论。
有些东西,可能已经超过这位成熟母亲的预料了,芳芬雅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万一用这些东西干扰到一位工作者本就不稳定的神智,我会有愧疚感的。
“嘛……说些有价值的事吧。”
我的包子已经吃完,甜豆浆也快见底,想起老板婆昨天反应的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乌祖,让她有点应变准备。
——
“哦,是这样啊,”
乌祖听完了,杯中的肉汤见底,咂咂嘴,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么?”
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啊……
“啊,没有了。”
然后我就像个普通的客人一样离去,回到家里,看见芳芬雅因为关注手机太久包子只吃了一半,然后问了问芳芬雅今天去不去灯街。
芳芬雅:“去。”
随后我看了眼手机,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拿起面罩走出门。
芳芬雅过了一会才在信箱里问我出门做什么,我回答说去看锅炉,换来互不干涉的时间。
今天无风,鹤羽晴阳发来的短信只是转述,具体是说在损坏锅炉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为了保证安全需要有我这种工具人在场。
针对工具人的说法,我不认为这是鹤羽晴阳之外的人会采用的描述。
所以我回复了发怒的简单表情,随后告诉她我已经在路上。
碰见了好多陌生的魔物,
地点是堆煤场,依旧是那个黑块像货箱一般堆砌的场所,锅炉就在山状的煤堆后躲藏着,是个掉漆冷却的迟暮巨兽,正常工作的话会持续消化与它体格不符的煤碎,用看上去靠不住的管道为小镇半数设施供给热能。
这个参数庞大的金属制品,现在刚有人从内挖出了重达数十公斤级的巨型内脏结石。
我想我这么说没错,因为现在在场的所有人立场都是相同的,一个个严肃的脸表示他们正在积极思考面对这类未知情况的对策,简而言之就是对这种异物的处置。
那个就像是被特殊魔法凝结的结晶化生物体,但从釉质和色泽来看毫无疑问是融化过后塑形的煤渣不错,被外力塑造成结晶的样子,最尖锐的地方粘连着金属板,块片旁是切割之后的痕迹。
这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吸收锅炉内燃烧的能量,靠着生长时的力度扎穿锅炉的循环结构,怪不得今年会有这种怪事,这都是它的作为。
“有其他碎片或者样板么?”
我走上前尝试一问,一个混血魔物种老头直接拿铲子铲起一堆碎片供我挑选。
凭借审美观念从中挑出最璀璨的一个,默默远离人群在砂石地上开始自己的实验。
首先是验证魔法成分,让它接触我的魔力,然后取消支配观察其反应,短时间内应该可以得出有价值的结论,只用这一小撮牺牲……
然而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
大部分变异人体内形成的魔力都和魔物图腾产生的魔力有极大的冲突性,不兼容或者魔物化器官排斥的事例比比皆是,体现在我身上就是强制破坏实体和制造混乱的侵略性质。
所以民警众对付魔力作案的第一步排查也时常简单粗暴。
就是想办法注入来自人类的魔力,观察取得样本的魔力反应。
但是眼前的这枚碎片。
它并没有随之崩解或者发热失活还是什么。
我的指尖很快就从浸入魔力的它上面感受到了挤压感,这结晶样的东西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萌发,仿佛如具有弹性的硬壳内部发生膨胀式化学反应。
在它马上要像个新年鞭炮一般膨胀开来的时候,我故意发出惊叫声,然后把那个不稳定的煤渣种子扔了出去。
“砰砰……”
“沙……”
‘种子’果真在碰触引线之后炸开了,从其中发出不亚于焊枪的光点,在我的眼中刻下暂时的伤痕。
这东西并没有因为脱离我的魔力就崩坏掉,从烧灼光点生长出全新的晶体,似乎有个瞬间我感觉胃囊空空,但是未吸收早餐的残盛确实还留在身体里,并未成为我体液养分的一环。
“这个东西太可怕了,它还没有长完啊!”
那几双眼睛齐刷刷朝我看来,然后才是我身后的什么,那个高温的冰柱还在挥霍最后一点能量,在尖刺状的末端一无所知地生长着,正好在形成新锐角的时候停下了。
我装作无辜地说着。
事实上,我的情绪确实被刺激了,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被送到我身边?明明以前没有魔力制品会直接利用我的能量啊?
蛰伏在记忆与联想猜测里的东西弹跃出来,有很多我不得不去面对的信息要素组成事实。
这种……肆意生长的东西,不会就是那些传送能量石最初的形态吧?
尽管实体有可能在未知的历史里被摧毁吞没,但是所有接触魔力的身体都在不自觉的信丰一件事情:
“图腾”是存在的。
无论那是苟延残喘还是闪耀光辉,那些被信奉的魔力井会不断尝试联系到现实生物的身体上作为存续依凭。
因此一旦在时间上刻下了因果轨迹,某一图腾就会不可避免地随着各类现象发展起来。
在特区的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家伙为了魔物集体的去与留做挣扎。
那么。
只是凭借自己生长的这些东西……是因为受到了感召,还是有某处不经意间飘散的鳞粉寄宿在这个暖炉里呢?
大概是我的行为让其他在场魔物产生了模仿意图,这种本来就应该是无价值废料的东西被大家谨慎分割,我也获得了属于我的那一块,它已经生长过了,获得越来越不像煤渣的色泽……
——
回家的路上,我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但总有记忆深处的东西跳出来试图变幻我的思考方式。
被其他血族嵌入我身体内的那个东西……是当时存在能量石的一块碎片,那块能量石之后怎么样了?
……
爆炸了啊。
……
消失,不存在,但是在我从魔塔镇走到南部灾区的那一段路途中,我前后见到了大大小小三块石头……
它们就像是活着的东西,不同于植物还是动物什么,明明在事件报告里已经被当做一次性反抗武器引爆的东西,现今又出现了?而且还是以矿物的方式出现在各种开采设施深处……
相应的,目前我所认知到的图腾附体者也是三位,这其中去掉有极大可能性的我自己还有被高级魔法掌控者暗精灵指认的芳芬雅,以及在感染事件时被当做魔力集中器的树霓云。
第四位呢?第四块石头的指认者是谁?
那些炉渣真的是第四块石头么?
脑子里的各种猜测乱作一团,信息支持度不够的现状让我分不清真假。
最后决定在我把这件事朝鹤羽晴阳汇报之前,我还是不要思考这类事情了……
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做到。
现在我所认知的关系圈里,并没有人觉得我是图腾搭载者还是别的什么……
我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掩埋这件事了……
那就把它掩埋吧。
只是本能的认为,自出生之开始自己就在坚信的一件事:
“去做大家的信标什么的,这种事。”
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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