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芬雅最近的情绪化很频繁,但我并不苦恼。
——
实际上,没有什么需要过分在意的迹象。
那只是自我确立的进程遇到阻碍时所产生的现象,一种仅仅类似于自我矛盾的不甘。
只是单纯的烟花,也不能满足芳芬雅对新世界的渴望。
所以在她的面颊依旧残留泪痕的时刻,芳芬雅推门奔进厨房内,那个样子好像要争取和什么东西做抗争。
远远就能听到她唤出体内藤蔓与冰藏室框发生角力的声音。
散发着刺痛感的凹口……
芳芬雅站在会被冷雾触碰到的地方,使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所能辨识的肉块都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我来做。”
芳芬雅盯住染上冰样的藤端,已经要下定决心把他们都烹调好。
“哥哥。”
然后那散发出隐隐红雾的眼瞳转向我,芳芬雅对我发起另一个请求:
“我想让你找来更多食物。”
隐约理解了她话语中的含义,我扭头走到街上,朝着还未在时间中迷失的灯街前进。
尽可能收集到了大量的食物,回归途中只能忍受两个包裹散发出引人注目的气味。
家中被使用的食材,在芳芬雅那边的应对中,仅仅只需要做熟了就好。
尚待冷却的热水锅直接放置在瓷砖上,一旁的魔藤明显生长出明显是用来吸水水分的器官,所有可以食用的东西都被我分摊在桌子的表面。
还有一袋尚未开封的盐。
芳芬雅深吸了一口气。
几乎快要超过她体重的东西,本来都是用作节日装饰的食物。
堆积的油脂与遗味,所有总会走向腐败的营养,此刻被展现在她的眼前。
推动餐叉,开始食用了。
几乎只是在执行工作。
用那个旺盛滋养粘膜,几乎不会被任何东西塞住消化道的身体。
应该也能排解她最近的压力……
背对着这一切,想到明天早上要对待食物残盛后的垃圾,客厅中的窗户被我拉开一角,用来排出那些堆积的气味。
当我再次确认芳芬雅的情况时,她凝固的表情便马上甩来一句怨言:
“不要看向我……”。
我只能睡觉,耐受担忧感,用解开尘封眼罩的方法取得更多隔离。
食物和进食的声音围绕着我,些微冷气渗透到身前,被子的暖乡变得更加温适。
缓缓睡去。
并没有受到打扰,反而受到那些的刺激,在被窝中做起了理想的美梦。
出去之后要做什么呢……
房子不用太大,能让她先感觉到安适感,芳芬雅一定要先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有些时候得靠她自己限制一下好奇心……
吃的东西,日常往身体内搪塞的食粮。
考虑到户型的选择肯定不会非常自由,家中填制的摆件都得好好考虑。
在幻想的时间中挥霍着什么。
睁开双眼时,那些瞬间消散的满足感向我递来这种信息。
简单运动肢体,从近处床板上传来的重力反馈告知我另一份体重的存在……
但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不算激烈的记忆差异马上引起了我的不适感,以前的芳芬雅感觉只有几块重物集中的感觉……现在压在床板另一侧的物体,更像是具有单一重心的什么。
均匀摊开了。
我翻身站到地板上,身体裹着棉被,谨慎用低位视角观察一切。
仿若被刻写进肌肉的动作一气呵成,而不是笨拙地翻滚下去,这和以前单纯身为人类的我已经不同了……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在床铺分隔的一侧,是仿佛被工业处理机器加工过的塑料团,被聚合成球型,是最容易被处理的形状。
那些东西就是昨晚用来包装所有食物的残盛,不止如此,本该四处飞溅的各种油渍也被清理干净……
然而并没有洗涤剂的味道。
就连本来盛装熟食的盘子也十分光洁。
那么那些营养……
我的手慢慢伸向棉被的隆起。
从这里只能看出发丝流泻在外,纺织物的内里是什么样的我完全不知道。
只能祈祷自己所见之物是健康的,更不要有过度发育的藤蔓反噬之类……
一旦想到昨天芳芬雅的眼神我就害怕——新奇的景观视而不见,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反而却像看见了足以珍视的东西一样。
“会把自己拉伤的啊。”
挪开被子的瞬间,我悄悄重复着。
最先看到的角落惨不忍睹,但随即观察到呼吸进行的迹象。
棉被的阻力也有些不对劲……它所覆盖的是更为宽大的骨骼。
芳芬雅……此刻因为过度瘦削,面庞像是水份过度流失之后的干枯样子,朝着骨架支撑力不足的地方塌陷着;但是却没失却血色。
整个身体都会是这样,好像只有皮肤上下本该存在的东西作为能量消耗了,背后的垫物处也没有异样的增生感。
身高大概变成了一米七的样子。
是怎么做到在一夜之间急速发育的。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我。
“好冷。”
我很快回身把窗户关上了。
家中的各种设施也检查好,回来看着芳芬雅,她正在用骨轮廓突出的修长手指掩上被子,一边短暂欣赏自己崭新的甲片。
脱落的部分直接掉在了床边,那上面还连接着其他东西,存在的液体已经蒸发了,留下了一点淡色和薄膜。
“想喝水。”
芳芬雅继续重复说话,闭上了眼睛。
声带的性质也改变了,比起之前稍微偏向中性,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缺水的原因,她尽力发出的声响干瘪又单调,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气质。
家里丢失了可以给现在的芳芬雅穿着的衣服。
所以我找出了我不常穿的男装,很久之前刚刚迎接新生活时自己偷着预购的两件,就算是对我来说也充满着考量上的稚气。
把它们叠在芳芬雅的背后,下楼,去找乌祖。
——
“今天怎么是十笼?”
在听到我的数量要求之后,乌祖惊讶地问道。
“你的同事大部分不是放了年假么?再说了,以前也没有托你带这么多的笼包吧?阿姨节日也不会放假的。”
另一边豆浆温度下降到合适的程度,乌祖在查看探针式温度计的时候果断抬起手爪将它们全部推入另一个容器内。
嘴上说着毫不在意实际上已经开始研发新核心竞争力了,有了廉价的凝固植物蛋白作为早餐商品,乌祖的营业水平应该会进步很快吧。
但是,我以为那些豆浆是用来贩卖用的,这样我还上那里找给芳芬雅的营养剂啊。
“啊哈哈……这个……”
我继续应对乌祖的问题,考虑现在最好说出实话。
“实际上我昨天有些累,今天想多吃点补充一下……然后就是和孩子有关的事情。”
将眼神斜向一边,相关于这件事的信息我不愿再透露一星半点了。
“哎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数量为十的小巧蒸笼被放在冷石板上,我明白这一定超过了乌祖今天份的供应计划……不过再过不久。
她养的孩子就可以帮她干活了。
“谢谢。”
虽然乌祖的体量让我很开心,但我还是涌出了歉意。
想到鹤羽晴阳提起过的那些工作调动的事项,最后几次在乌祖这里购买食物,反而还要添麻烦……
她为我拿出了最大号的方便袋,一般住户应该会拿这个稍重要些的生活用途,但是今天的乌祖把她交给我,然后把小笼包都弄成叠叠塔的形状。
某种意义上这些已经不是包子了,而是切分好的厚重肉饼,正在等待饥饿的身体吞食。
然后我伸出了手,勉强笑说:
“再来五份豆浆。”
“嗯唔唔……”
乌祖的脸马上出现了像是反胃一样的表情,好像只是联想到有人把这些东西都吞下肚子就已经超出她的承受极限:
“家里停水了你。”
——
“耀英檀。”
勉强穿着我上衣的芳芬雅,以直坐的姿态敬候在餐桌前,审视着自己的新皮囊。
她在如何称呼我的问题上取舍几秒,最后决定直呼姓名。
一边用双手支持自己从餐椅上站起来,摇晃几次之后失去对重力的控制感,突然跌在床铺与地板的分界线。
“哈哈哈哈……”
然后芳芬雅傻笑起来,一边看着我把超大份额的早餐放在餐桌上,用身后的藤蔓扶自己起来,用它们代替双手进食。
“其实我已经没法负担这么多代谢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极限。”
吞咽似乎也变成了很累的活动,她在说话之前就闭上了双眼,让我感觉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妙。
“所以这些我大概是吃不下了,耀英檀。”
“那,我们吃完早饭干什么。”
为了稍微缓解某份陌生以及相处时的距离感,我说了这一句。
“写日记吧。”
“日记?”
我看向她,藤蔓刺透了豆浆的塑料封盖,把白色的养分液直接送入身体。
芳芬雅却开始咳嗽,看样子有些痛苦。
“就是……日记,很久以前我用来画画的那个,记录自己的过程很珍贵吧?现在我的脏器还不完善,只是放在支架上的胚状身体,做笔记这种事情就请你来代劳。”
很满足这样的说辞,青少状也带着病态的血族缓缓说。
昨晚我在收拾餐桌的时候,曾经把那个笔记本装入空掉的糖盒里,现在让我去找找……
黑色封装的记录本样物件从我的怀中滑落下来,还滚出了几粒新鲜的蓝色橡皮渣,很显然芳芬雅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修改过它,总觉得我还是不要看新的那几页或者旧记录比较好。
刷刷刷,翻了过去。
发现疑似最新迹痕的高密度字页,字体时而规整时而扭曲豪放,还沾着食物的微小痕迹,但是我不想看,是因为她正在用半张脸抵在桌子上,剩下的半张脸正在流出枯萎的笑意。
“嘿嘿嘿……”
食物被搁置了,但是芳芬雅的食欲反应完全没有中断的样子,豆浆已经被清空三瓶。
“那么开始吧。”
我清理出一片便于写字的桌面,缓缓写下最开始芳芬雅对自己“胚体”的形容。
如同摄像一般设法抓取此时的欲望,芳芬雅似乎很欣赏现在的自己。
“我……想想。”
她闭过眼,发出表示沉思的喉音。
“‘很渴望更健全的自己,但是还需要过上几天。’……”
手中的笔尖一开始写下大小不一的字体,后来渐渐好转。
“……如果能摄取血液的话就更好了。”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个陌生但又熟悉的身影。
藤蔓的支撑力变成肩膀上的吊索,芳芬雅的眼睛正紧盯着我。
视线的出发点慢慢越过餐桌,芳芬雅的眼睛从我的面颊上向下挪移。
滑倒了肩膀上。
笔记本“嗖”地就从我的手上飞了出去,吸住脸颊的藤蔓很快就变成了充满液压舱室的结构,要把我的头朝着另一侧偏转。
“芳芬雅!”
在恐惧中惊慌无助,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那些变化之后犹如豺狼一般靠近的牙齿和下颚,它们辐射出的余温,已经接近肌肤了。
“呜——!”
听到了贪食动物的怒吼。
“……不能太多了……”
直到手腕也被藤蔓卷住的时候我才放弃抵抗,超脱无力感说出像是逆耳忠言一样的漂亮话。
滴淌下来的口水落到肩膀上。
芳芬雅的下巴缓缓抵在我的肩膀处,并没有奋力咬上,刚刚我的所有担忧都只是空想而已。
“真无聊啊。”
压在我身前的她如此嘟哝着。
“一旦想到要继续应付别人对于变化的眼神就觉得麻烦,这个状态还要持续五六天吧……在这之后能做点什么也想不出来,手机网络什么的已经变腻了,啊呜。”
柔软的地方传来了整齐的刺痛感,尖锐的压迫接近腺体,突然有种要分泌泪水的感觉。
“大年初一。”
我缓缓说到。
“就是这样无聊的日子,商店房门最好紧闭,在传统观念里是个出门也会无功而返的日期……”
“胡说!”
她在我面前抬起脸,整个肩膀都在发抖。
“你刚才还带回来早饭呢,什么商店不关门啊!”
她说完就像个沙袋一样沉甸甸砸下来了,除了刚才想要捕食我的时候一点气力也没有。
“芳芬雅,你藤蔓的部分属于恒温植物么?”
“怎么了?”
“我们还是不要在地上躺着了,联机玩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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