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夜。早上玉蝉醒来时,炫焱不在身边,一晚上的休息,让玉蝉已经勉强能够活动。她抬了抬胳膊,右侧胳膊比左侧好得快一些,可能因为受伤的位置更靠近左臂吧。
玉蝉扶着旁边的石壁,一点一点地挪,总算站了起来。躺了一天一夜,双腿绵软,她靠着石壁站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一点力气。
玉蝉抹了抹满脸的汗水,还好伤的不是腿,要不然连路都走不了了。
山洞外天气比昨日好了许多,天空明净,万里无云,暖暖的冬阳照在玉蝉身上,给了她些许暖意。有些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忽然一些细小的流水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朝着那水声靠过去。
她看见炫焱正站在河边,微皱着眉头发呆。她靠近他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回过头去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扶她。
“看来今日身体大好,都能出来走动了。”炫焱扶住她。
这几日的炫焱温和良善,跟之前判若两人,玉蝉看着他,觉得有些恍恍惚惚,心里有什么地方,越来越柔软起来。
炫焱把玉蝉扶到河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随手抓了些枯草垫在上面,让她坐下来。
冬日的崖底白茫茫的一片,不过温度却比上面暖和一些,眼前的河流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我们就是跌进这条河流,景坤和孙将军应该会延着这条河流找到我们。当然赵括的人也可能随时会来,因此我们还得保持警惕。”炫焱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玉蝉点了点头,她知道炫焱是在安慰她。
两个人静坐无言,但是气氛并不尴尬,玉蝉想起了一个词语——岁月静好。
“扑通!”一条顽皮的银色小鱼从河里跃起来,又扑通一声落回了水里,它的身影划过两人眼前。
“竟然有鱼。”炫焱转头对玉蝉说,“那我们今日午饭就吃鱼吧。”说着,他挽了裤腿,要下河去。
玉蝉急忙拽住了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现在是冬日,天气寒凉,再冻伤了怎么办。
可是炫焱却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了句比起怕冷,他更怕饿!
然后,他就提起手边的长枝,走进了河里叉鱼。
这根枝条比她的胳膊细两圈,用宝剑削除个尖,能有一米半长。
玉蝉怔了半晌,仿佛头上还搁着炫焱双手,那手温暖有力,让她感到温存。她想到了智尚师傅。
在蓬莱仙观里,他一直照顾着自己,而她却偏偏不领情。而现在她却似乎有些动了情,去爱上一个劫。这是怎么回事?犯贱吗?或许身为尘世的一个女人,就该有这种属性?!
炫焱在河里一下一下地叉着鱼,鱼儿游得很小心,偏偏不让他刺中。玉蝉看着河里面忙碌的炫焱,不禁迷惑了起来。
他的头发微松,额头微皱,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正心无旁骛地盯着河里的游鱼,粼粼的河面映照着他,他的鼻尖,好像沁出了汗。这样的炫焱,不再是那个心思捉摸不透的冷硬之人,更像是一个温良无害的柔情公子。
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被击中,她眼睛里是炫焱,脑子里也是炫焱,她想喊喊他,她真想喊喊他,她张了张嘴,忽然就出了声:“炫焱——”
炫焱有些震惊地转过头。
“你——可有喊我?”
玉蝉一下子清醒了,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揉了揉自己的嗓子,尝试着发音,她又说了一句:“炫焱……”
她能说话了!玉蝉抬头惊喜地看着炫焱。
“小哑巴,你竟然能说话了。”炫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河里走出来,把他刚刚叉到的那条鱼扔在一边,弯着腰看着玉蝉,“再说一句我听听。”
“我真的能说话了吗?”可能是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微哑,玉蝉觉得自己的声音好陌生。
是真的。
炫焱忽然就笑了起来,说:“就算能说话,也要叫你小哑巴。真是祸兮福所倚,这次崖下之险,你也算是没白受惊吓。”
嗓子突然这么好了,许是自己真的很幸运,玉蝉也跟着炫焱笑,笑着笑着就出了声,那是如笙笛一般的声音。
可能是不能说话太久了,久到自己已经不适应语言表达,玉蝉偶尔还会跟炫焱比比手势,然后炫焱就刮她的鼻子,说她还真是个当哑巴的命。
虽然她的心里抵触他,但脸上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一天后,崖底来人找到了他们。
景坤向炫焱报告,赵括将军已经派人来了。那个使者说,赵将军在得知炫丞相被刺杀一事非常震惊,他表示由衷地慰问。使者还说十一月十二日,请丞相到韶关兵营一叙,不见不散。
玉蝉听见了十一月十二日十点,这不禁让她感到奇怪。十一月十二日十点,这不是信上的约定日期吗?怎么会那么巧,赵括也定这个日子?
炫焱听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让景坤速速带他回营帐。
回到营帐之中,孙将军上来问候自不必提。炫焱回到营帐中先见了使者,然后约定好日期,说十一月十二日十点他准时赴约。
炫焱回到帐中,整理了一下案几。可是玉蝉却发现案几上的信和铜环有被动过的痕迹。
长话短说,到了十二日九点,炫焱带着十个士兵。景坤和玉蝉也穿着士兵的服装,混在队伍之中。路上无话,他们提前到达韶关城下。
好家伙!韶关山石林立,巉岩绝壁,地势险峻。狂风呼啸而过,给人以无限苍凉之感。赵括的营地就坐落在山上,隘口修建了巨大的城楼。
他们大声呼喊,让城门守卫通报炫丞相驾到。
片刻功夫,有人将他们让进城中。
进了城之后,他们拐过好几个弯,最后直达山顶的大帐。其中每一道关口,都有铁甲士兵把守。士兵在凛冽的寒风中犹如冰雕,身上挂着冰花也岿然不动。看着这铁血之师,想来这赵括治军严谨,勤于练兵。
还未到赵括的军帐,他就现身前来迎接,嘴里不停地说着“有失远迎”四个字。炫焱不拘小节,显得极其热情,就像多年未见的挚友一样。
二人寒暄了几句。
赵括问了问丞相被人刺杀有无大碍,后悔自己没有派兵去保护云云。
“不知丞相约定这个时间,有何要事商讨?”赵括突然转入正题,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只铜环。环上雕着三条蛇,蛇头咬蛇尾。玉蝉看得出,这个铜环跟炫焱的那个一模一样。
炫焱也从怀中掏出他的铜环,说了句三条蛇,赵括也说了句三条蛇。
二人变得更加开放热情,携手进入大帐。
“丞相,我们帐内详谈。”赵括单手指引,将炫焱让进大帐。
玉蝉和景坤也随着进入营帐,其他的人在账外等候。
赵括将军接着又说:“我已为这两位侍从安排好了营帐,先让他们去歇息吧?”
炫焱对着玉蝉和景坤二人使了个眼色,玉蝉和景坤弯腰回了个礼给赵括将军。此时上来一个军士,领着景坤和玉蝉二人出了大帐。
玉蝉边走边想,前些天刺杀他们的人无疑就是赵括指使的,别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实力和胆量。而前来崖底寻他们的只有孙将军,赵括的人并没有追过来。
也就是说,赵括派出的杀手发现了炫焱帐中的铜环和信件?临时改变了主意,派来了使者约的炫焱?
这时,他们来到了一处帐篷。
中午的时候,他们吃了些冷肉热汤。玉蝉一直沉思默想,想着炫焱和赵括究竟在做什么!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通。后来她干脆不想了,他们爱干啥干啥,都和她没有太大关系!她想这些干嘛!
景坤问她想什么,她说没想什么!营帐里边很暖和,一冷一热地她的伤口有些发痒,使她的脑袋有些犯困。
恍惚间,她伏在案上沉沉睡去了。
傍晚时分,玉蝉醒了过来。景坤不在身边。听了听外边,有些嘈杂声。不一会儿,景坤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醒了,整理一下,我们这就要走了。”景坤说。
玉蝉啊了一声,急忙拢了拢头发,跟着景坤出了营帐。
出门之后没几步,正好赶上炫焱和赵括在告别。
玉蝉隐隐约约地听到赵括在说:“丞相大可放心,末将是站到丞相一边的!”
现在的赵括,眼底里全是激动和信服,带着众将士列队护送。
“谈了一下午,”玉蝉想,“他们可能达成了某种交易。”
他们回到了上谷兵营,第二天就在返回龙城的路上了。
马车里的炫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对着玉蝉也很少再笑了。只是由于玉蝉肩膀受了伤,也不让她再照顾他,因此玉蝉基本上就在马车里干坐。
炫焱睡着了,几日的奔波劳累让他不顾马车的颠簸,沉沉地睡了过去。
玉蝉看着倚在软凳上的炫焱,微闭着的双眼疲惫尽显。
玉蝉觉得自己愈发迷惑了,这次上谷之行,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不少变化,炫焱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让玉蝉无比在意,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说我已经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了?”她想,陷入到一阵痛苦之中。脑子里迷雾般地浮现出那天夜晚书房的一幕,她忘不了炫焱那种可怕的眼神。
她无法走出这团迷雾。
她不但现在不能杀他,而且竟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
如果他是个好人还行,可是他的品格好像也有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犹豫是可怕的,它让人进退两难,陷入一种矛盾的等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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