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痕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入黄昏。
额头有些沉重,脑袋像是塞满了吸饱水分的海绵,想要转个方向都觉得困难,每次费力地眨一下眼睛,整个世界都像是旋转了一次,让人恶心得想要呕吐,鼻子堵塞得水泄不透,喉咙更像是被烈火灼烧……
果然是感冒了,而且还正在发烧。
——奇怪,我为什么会感冒?
——那么大的雨,就算要出门,我也一定会做好防雨的准备才对?
——是因为我身体虚弱吗?这当然是因为身上的诅咒导致的吧?
虽然费痕不在乎是否会得病,就像他不害怕死亡一样,但却真的很讨厌患病之后的无力感,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连呼吸的资格都没有……
费痕如此这般地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一边立刻传来星霜的声音:
“醒了吗费痕?汝觉得怎么样?”
“还……还好……”
费痕吃力地应了一声。
——你一直在我的房间里照顾我吗,星霜?
费痕的心里暖意涌动,意识也清醒了些。
“汝在发烧,不要勉强。”
星霜端着碗,慢步走近他的床边:
“请喝下去,费痕。”
“好的……唔!”
一股奇怪的,刺激的异味弥漫开来,就算此刻严重鼻塞,还是能闻得到,费痕不由得吃了一惊:
“星霜,这是什么?”
“是药。”
“我知道这是药……”
“对汝的病有特效的汤药。”
“……从哪来的?”
“吾拜托白凛采来药草……”
“白凛?她来过?”
“嗯。吾刚才在汝那个……看不见人也能和人说话的……”
“……手机?”
“对,手机,吾在那个手机里找到洋鬼子的……那些数字……”
“……电话号码?”
“对,电话号码,吾让洋鬼子告诉我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就这样和白凛联络了一下,白凛就帮吾采了药草……”
“是吗……白凛……”
看来白凛真不是那么冷漠的人,只要爱德华付出真心,一定能打动她的心吧?说不定还能改变她厌恶人类的性情?
——这么说来,你可是在做一件伟大又功德无量的事啊,爱德华。
费痕在心里和好友开着玩笑,一边费力地坐起身来,接过药碗:
“真的很有效吗,星霜?”
“嗯,以前费宗发烧的时候,喝这个很快就会好。”
听到她这么自信,费痕也不再疑虑,忍着刺鼻的气味,大口地咽了下去。
“请好好地睡一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费痕。”
星霜扶着费痕躺下,然后坐回到窗边,默默无语地陪伴着他。
——如果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其实感觉也不错啊……
费痕想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深沉的倦意,再度睡去。
————————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身体似乎轻松了些,是托星霜的汤药的福,病情有些好转了吗?
星霜呢?她还在吗?
费痕转过头去,发现星霜依然坐在窗前,左手支撑着脸庞,正在熟睡。
——真是辛苦你了,星霜,一直这样陪着我。
——不过,这样你会着凉的,你真是不注意自己的健康啊。
费痕小心地,慢慢地坐起身,想要下床为她盖条毯子,结果,因为全身无力而失去重心,一下子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再次失去了意识。
————————
————————
——唔……
——嗯…………
——这是……哪里?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我……在做什么?
费痕竭力想要睁开眼睛,但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就像某种无形的力量在牢牢地控制着他,使得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不听使唤。
……原来如此。
是梦魇吧?一定是梦魇。
只有在梦魇里,才会变得这么虚弱,这种无力感真是令人讨厌。
回想起小时候,第一次遇到“鬼压床”,确实害怕得不得了,可两次以后就无所谓了,后来甚至还开始享受起这种奇妙的感觉来。
说起来,这其实是来自费明的建议:
“当你被‘鬼压床’的时候,如果无法清醒过来,那就想象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在压着你,比如——凌萌。压着喜欢的人,当然会很不客气吧?哈哈哈哈。”
因为这个更像是恶作剧的建议,费痕反倒真的克服了对“鬼压床”的恐惧,当然,他并没有真的把梦魇想象成凌萌罢了。
这次也是一样吧?真是无趣。
费痕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等待着梦魇散去。
然而——
梦魇并没有散去的迹象,反而逐渐地变得更加沉重。
而且,也不像是被“压”着,倒不如说,身体其实是漂浮在空中,就像风中的羽毛一样,飘飘悠悠,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是噩梦?
——如果这是噩梦,那真是比任何噩梦都要糟糕,都要可怕。
久违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费痕无法再平静地等待下去,他开始费力地,拼命地挣扎,试图从噩梦的牢笼里挣脱,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依然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对了,我还发着高烧呢。
——一定是因为高烧不退,我才使不出力气,才会产生这种错觉的。
想到这一点,费痕又稍稍地平静下来,虽然他也不认为这个理由有几分把握。
——无所谓了,反正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既然是梦,那就总有消失的时候,何必那么恐惧?
这样想着,费痕又有些释然了,他也不在乎不断袭来的,悄然的违和感,尽量地放松身体和精神,等待着噩梦散去。
“嘻……”
“……嗯?”
“嘻嘻……”
——好像有什么声音?
“嘻嘻嘻……”
——好像是……有谁在笑?
“嘻嘻嘻嘻……”
——真的,真的有人在笑!
“嘻嘻嘻嘻”的笑声越来越清晰,声音听起来有些柔嫩,却又带着几分成熟,还带着几分得意。
“到底……是谁?是谁在笑?”
费痕只觉得毛骨悚然,而且因为睁不开眼睛,就更多了几分恐惧。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笑声消失了。
“还好……”
费痕还没来得及庆幸,就感觉一只小小的,柔软的手掌摸到了他的脸,然后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胸口……缓慢地,任意地游动着。
这种感觉同样是说不出的诡异,更何况这只手掌没有任何温度,冷冰冰的就像是大理石块一样。
“大哥哥呀~~~”
手掌的主人开始说话了:
“找到你啦~~~终于找到你啦~~~”
“……?”
这个声音是……?
……
…………
——不行,完全想不起来,而且也没有任何印象。
费痕想要问几句,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这次不会让你逃走啦~~~大哥哥呀~~~你本来就是属于人家的~~~”
抚摸着他的手掌,忽然变成了奇怪的东西——
毛茸茸的,硬邦邦的,粗糙而又尖锐,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简直就是野兽,不,怪物的爪子。
“还给人家吧~~~把属于人家的东西还回来~~~一点不剩地还给人家~~~”
爪子猛地用力,抓破了他的皮肤,撕裂了他的肌肉,刺入了他的胸膛。
费痕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牢牢地抓住了,下一秒就会被抓出胸膛——
“这是人家的~~~这本来就是人家的~~~还给人家~~~还给人家~~~!”
“哇啊啊啊啊!”
费痕惨叫着,拼命地扭动身体,就在这时,他感觉忽然从空中坠落。
梦魇消失了,眼睛也睁开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费痕也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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