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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炼者的长路》第十七章 风暴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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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尘并不知道玉倾池的想法,他也并不想去猜。他确实在努力维系着这段短暂的关系,为此他面对玉倾池时几乎丢弃了所有的心计,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的想法能够瞒过对方。

玉倾池有他现在所需要的所有东西:力量,经验,甚至是装备。而最重要的是,对方并不抗拒他的接近。考虑到自己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新手世界”的难度极限,玉倾池几乎成了玉尘全部的指望。他不喜欢这样,但面对这些资深者时,他只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而现在,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必须保证己方的所有战力不出问题,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无名。

玉尘走到城头上,花了好大的劲才找到无名,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实在难以辨认。看着无名,玉尘心里十分复杂,他几乎可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自己还会继续骗他,而且为了让他能够恢复最佳状态,自己恐怕还要说很多谎。深呼吸了几次,在脑中回想了一遍自己准备的话,玉尘走上前去。

“先生睡不着。”玉尘问道,却似乎是在陈述事实。

“是。”没有看他,无名应了一句,“今日藏书阁内残剑的话,你怎么看?”

“没有看法。”玉尘道。“怎会没有?”无名疑问。

“从见到先生之剑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有能力刺秦的只是先生,而不是我。我只能陪先生到此,至于先生刺秦与否,要看先生的意愿。”

“你说过你是韩人,”无名道,“但那日你说出此事时,我却觉得你对复仇并不看重,为什么?”

“因为我从未想要刺秦。”

无名闻言,转头看向玉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虽强烈,但却少了些怒气。

“先生可知,韩国在诸侯中的地位。”玉尘面对无名的质问,只是叹息:“与赵国不同,韩国存灭与否,皆是受人所制,因此灭亡只是必然,我因战乱流离,可这战乱又该算在谁的头上?七国之间,哪个不该为此负责呢?”

“……”无名不语,但眼中挣扎之色更浓。“我现在的剑,恐怕已经杀不了秦王。”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与翟宁一战,他头一次对自己的武功产生了怀疑,而这种怀疑在早些时候甚至差点令他自己送命。这样的剑,杀得了秦王吗?无名觉得不能。

“可若放弃,我至长空于何地,至我十年苦练于何地,我又该为什么活着?”说出这句话时,无名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动摇在这片黑夜中达到了极点。他生命中最有活力的岁月留给了复仇,留给了刺秦,他十年练剑,可这些努力在这几天里被摧残的七零八落,无论是武功还是信念。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看着这样的无名,玉尘知道自己该把话题从这个无解之结处转移开了。

“在先生看来,刺秦或许是当前最重要的事,但我从倾池姑娘那听到的,却并非如此。”

他的话令无名奇怪,“你是指……”

“翟宁,先生当晚交手之人,也寻上了倾池姑娘。”玉尘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以她之见,翟宁的来历并不简单。”

“什么来历?”

“翟宁,或许是域外之人。”玉尘凝重道。于是他第一次看见无名的表情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精彩,他还从没看见过这样的无名。这反而令他吃了一惊,无名对这个词居然不陌生?

“你说什么?”无名对“域外之人”这个形容的确并不陌生,因为他自小便听过,那个时候这个说法还不这么讲究,讲故事的人直接将其称之为“域外天魔”。

来自此界之外,祸及人世众生,这乃是近乎于灾劫的存在,而现在,玉尘却对他说那个与他交手的男人是个这样的怪物?

“这是倾池姑娘的推断,因为在先生与他交手时,倾池姑娘也见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翟宁。”尽管讶异与无名的反应,但这样自己反而会剩下许多口舌,于是玉尘将自己的所知一一道出。

“竟有此事?”无名闻言更是惊讶,分身这种事情,对他这种武者来说早已脱离了常理的范畴,联想到翟宁当晚的疯狂之语,无名愈发相信玉尘的话。“那他现在何处?”

“按倾池姑娘与我对猜想,他只怕离我们不远。一路上我们没有受到任何袭击,他或许已经尾随我们来到这里了。”

“确实,他曾向我索取残剑、飞雪的下落。”无名肯定道,“那他所图……莫非是剑法?”他并没有玉尘那种思想上的成见,立刻就联想到了那套天下无敌的剑法。

“这也是我们所想,”玉尘道,“一旦他得了双剑剑法,届时恐怕劫祸不远,我们必须尽快除掉他。”

“此事诸国莫非不知情?”无名却不觉得凭自己能够抵挡翟宁,这狂人的能为他已经领教过,若是仅凭数人之力,恐怕并不足以对抗他。

“先生一路行来,可见异常?”玉尘却是一脸沉重,把无名问住了。

他们当然没有将城中的秦人真的当做“无关人”看待,尽管不停赶路,但路过几个邻近城镇时,他们还是通知了一下当地的官员,可现在仔细想来…….

“并无异常……”无名的脸色也沉重起来,“莫非…….”

“城内惨状非同小可,就连点燃狼烟只怕都不为过,可我们一路行来,为何却风平浪静不见丝毫慌乱?”

玉倾池终究低估了玉尘,每天都在不停思考的他早已将一路上的所有情况反复回顾了不下数十次,每个异常之处,他都会寻找合理的解释,而旅途中的平静自不例外。在玉倾池房中之所以不说,仅仅是因为玉倾池没有问。

对于她不问的事,玉尘都决定保持沉默。可这不代表他没有发现问题,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得那么严重。

“只有一个解释,消息根本就没有传出去。翟宁既有能力封锁讯息,等到诸侯知晓他的存在时,恐怕损失已经难以想象。”说罢,向无名深施一礼。

“若要斩除此魔,恐怕这是仅有的机会,倾池姑娘可以独力对抗一人,而令一人便请先生与双剑一同出手!”

这边玉尘在做无名的工作,玉倾池也没闲着。同一时刻,她与残剑、飞雪又回到了藏书阁中。她的说辞与玉尘相仿,不同的是她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也一并说了出来,而这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我答应你。”残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心系天下胜过一切,自然不可能放着这种事不管,至于飞雪…….

“我若答应你,你可否也答应我一个条件?”飞雪问道,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直到刚才还在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若是此事之后我还活着,我会考虑。”玉倾池答道,见飞雪似乎有些不满意她的答复,她又加了一句:“刺杀秦王对我损害甚大,我真的无法保证能做到,请见谅。”

“…….”飞雪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松了口:“我答应你,希望你倒时能遵守约定。”看着飞雪最终答应相助,残剑和玉倾池都松了口气。

只不过飞雪并不知道,玉倾池是绝对不会守诺的。

身为弃权者,干预剧情本身就是大忌,玉倾池估计自己现在还没有受到惩罚完全是因为翟宁比她做的更加过分。至于刺秦,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甚至连承诺都不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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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藏书阁出来,便已经到了后半夜,书馆里早已没有灯火,因此静寂得更是渗人了,白天时被乱箭射死的书馆弟子的尸身已被排放在教室里。他们身上盖着白布,鲜血从白布上斑斑点点的渗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接着,教室的门被拉开了。

玉倾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就像是她忽然想看看这些死者一般。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看着这些死者,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它们和自己如此相像。

相像?玉倾池猛的惊醒了,发现站在教室门口的自己,已经遍体冷汗。她正奇怪自己的反应,却发觉空气中似乎回荡着某种异样的呢喃。

“倾池,倾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听到这呼唤声,玉倾池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惶恐地环视着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却没有结果。

她认识这声音,这声音来自她曾经最亲密的人,最信任的人,最崇拜的人,也是她最终背叛的人,而这声音唤起了她所有的恐惧。

“倾池,倾池,你为什么偷走了枪谱?”那呢喃声还在继续,并带着某种混杂着愤怒与悲哀的情绪愈发急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伴着无尽的重复,那声音渐渐变得凄厉,愤怒,也愈发摧残着玉倾池的意志,她靠着墙壁缓缓坐下,颤抖着将自己缩成一团,抽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鸿雪姐姐,对不起……”

玉倾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流传在试炼者中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异象。

死兆。

没有人知道这现象为何产生,但根据流传在试炼者间的资料显示,绝大多数经历过死兆的试炼者,都在几天之内死去了,因此这个异象才得名,死兆。

经历这个异象的人都会无一例外的面对自己一生中最不愿面对的事,在如无尽潮水搬的绝望与痛苦中意志崩溃,随即要么在接下来的试炼中死去,要么因为什么离奇的事故而丧命。故而也被称为试炼空间中的“死神来了”。

这个异象的出现没有任何征兆,就仿佛是试炼者的天谴一般,突然间夺走他们的生命。玉倾池知道这件事,可她不应该已经不在试炼空间之内了吗?

为什么弃权者也会面对死兆?是在暗示她会死在翟宁手下吗?玉倾池几乎已经不能思考,疯狂的呢喃声不断侵蚀着她的心智,逼迫她回忆自己最不愿面对的过往。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不知道昏倒在死兆的幻象中会发生什么,而在这个时候,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姐姐?”

一声轻唤,将玉倾池的意识拉回了现实。她费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现在躺在书馆的走廊上,浑身冷汗,没有一点力气。面前,一点火光轻轻摇曳,映出少年关切的面庞。她并没有去教室,也没有什么呢喃声,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姐姐?”玉尘又叫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焦急。眼前之人的情况非常糟糕,他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情能把在他眼中如同天神般的玉倾池弄成这样,难道翟宁来了?

“玉尘……”玉倾池的声音打断了玉尘慌乱的思绪,接着,他的手被握住了。

玉倾池的手很冷,像冰,但是却远比玉尘的有力和稳定。“我没事,”

“姐姐这样可不叫没事……怎么了?”玉尘担心道。

“做了个噩梦,不碍事了。”玉倾池并不打算跟他解释死兆的事,至少不是现在,“无名呢?”

“他已经答应出手,双剑那边…….”见她一副不愿详说的样子,玉尘也没法强迫她。

“我已经去过了,他们也答应了,”说着,玉倾池站起身,“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我没事,去睡吧。”有些蛮横的一语,玉尘听到这愣了一瞬,接着便不再坚持,“那好吧,姐姐自己小心。”压下担忧,玉尘独自回房了,他不清楚玉倾池到底怎么了,不过这似乎与她一直不愿详述的过去有关,自己怕是没有过问的资格。现在,自己要去做其他的事……

玉尘离去后,玉倾池环视着幽暗的走廊,幽幽一叹,自语道:“你现在,应该还在恨我吧,鸿雪姐姐。只不过,玉倾池此生,恐怕没有机会向你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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