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渡边看着眼前慈蔼的中年人,他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轻声说:“我……我叫拓。”
“拓?没有姓吗?”
“有的,渡边。”
“哦,那就是渡边拓了,很好听的名字。告诉叔叔,”中年男子抚了抚他的头说:“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今年6岁了。”渡边慢慢从惊恐中镇定了下来。
“嗯,才6岁啊。那么拓啊,不要害怕,叔叔问你,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了吗?”
渡边扭头看着身旁的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半边黝黑的夜空,尖叫声和谩骂声此起彼伏,消防车的鸣笛声渐渐变大。他转过身,对中年男子点点头,说:“就我一个人,他们都在那里面了。”他说完,小手指向了冲天的火光。
中年男子皱起眉,问:“真的?看来是凶多吉少了,那都有谁还在里面?你能告诉我吗?”
“嗯,”渡边此时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怯懦,他说:“我的那些同学、还有幸田老师和中井老师都在里面。”
“哎呀,真的是啊。”中年男子站起身,望着火光大声感叹道。
此时的渡边身高只达到男子的腰间,他伸着小手拽了拽男子的衣服。男子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又蹲了下来。
“叔叔,你是想要进去救他们吗?”
“是啊,如果再晚一些,可能就真的没办法了。”
“你不用再进去了,很危险的,而且……真的不用进去了。”渡边说道。
渡边的话语无伦次,却让中年男子听出了怪异的味道,他皱眉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老师和小伙伴们被救出来吗?”
“不是啊,”渡边天真地笑了笑,说:“因为你已经救不了他们了。”
“你说什么?”中年男子站起身,发怒说:“小家伙,你不要乱说……”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渡边想了想说:“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中年男子对渡边恶作剧式的言语已经有些厌倦了,他看了看火光说:“好,你快些说,我必须要去救人了。”
“我出来的时候,我的同学,还有中井老师和幸田老师,都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那个火呀,”渡边笑了笑,说:“是我放的呢!”
“你……你说什么?”中年男子吃惊地看着渡边,他又朝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接着在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男子听完后,怔怔地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渡边,良久后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渡边点点头。此时,火势已经不可阻挡,消防车从不远处飞速赶来。中年男子想了想后,抱起渡边,朝着火光的反方向疾走。
“叔叔,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拓啊,记住我的话,这不是你的错。既然,已经没有人能照顾你了,以后你就跟着叔叔吧。”中年男子说完,回头看了看火光和冲天的水箭,他摇摇头说:“或许,我能遇到你也是天意吧。”
“好啊,那我以后就跟叔叔一起了。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持也,你以后就叫我奈良老师好了……”
…………
奈良持也,是京都市一个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忍武道组织——“大都”的第二十三代首座。就像他自己感叹的那样,能够遇到渡边并收留他,可以说是纯属偶然。那天晚上,渡边在他耳边说的话让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收留这个孩子,那他的命运将会是异常悲惨的,甚至可能会威胁到更多人的安全。
于是,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就做了这个决定。他宁愿相信,渡边是身怀异人的天赋而非可怕的诅咒。当然,他更相信,通过自己的教导,渡边会为大都带来意想不到的成就。
这种如同信仰一般的妄念,随着渡边一点一点长大而变得越来越真实。持也没有子嗣,所以一开始就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兼继承人对待。而他确实没有看错,渡边的天赋是任何同龄人都不可比拟的。
甚至更令持也高兴并自豪的是,渡边并没有像他一开始担心的那样变得叛逆暴虐,而是渐渐领悟了“忍”字精神的沉稳坚毅。持也一直认为,这是他悉心教导的功劳——因为担心渡边的天赋会使他迷失方向,持也一开始就决定,要以僧侣的严苛条律约束着他成长。
渡边进入“大都”后,每天都要跟着持也参禅打坐,修行忍术之余还要手抄上千遍经书。持也甚至常常带他到周边的名院大寺里去求知佛法,就是希望让他学会韬光养晦、并慢慢收敛心中的煞气。
而这些努力也似乎卓有成效,渡边在大都修习的时候,总是能在与同龄师兄弟的谈吐中加入对佛法大道的理解,每每能够让同座自叹弗如。这一切持也都看在眼里,只要等渡边成年后,再进行两年的世外游历,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首座的位置交给渡边。到那时候,渡边也将成为三百年来最年轻的大都领袖!
“老师,您又走神了!”渡边笑着说。
持也晃了晃昏昏欲睡的脑袋,叹了口气说:“是啊,老了,不中用了。拓啊,你如今马上便要成年,为师也是等不及要把这位置让给你了。”
“老师请再莫提此事,您身体一向安康,再领导我大都十年也不成问题,何来让位一说?”
持也大笑说:“嗯,谦卑和忍让,是我能够给你最好的礼物,我看你也已经能够深谙其中之道。为师哪怕今日,就将此位让给你也没什么后悔的了。”
“老师,您……”渡边听了持也的话,一下子慌了神。
“哈哈哈,拓啊,我只不过是给你开个玩笑。成年后的两年外出游历,是我们大都世代以来的规矩,我等你归来之日再让此位也不迟。”
渡边瞬间松了口气,他说:“那我便不再退让了。五日之后,便是我十八岁的成人之时,到时候我就要收拾行囊出大都历练了。如若两年回来后,老师依然认为弟子可堪重任,那我便领这大都首座之位!”
持也只是微笑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从持也的房间出来后,渡边冒了一身冷汗,持也一个看似无心的“玩笑”把他吓得不轻。如今的“大都”之形势,可谓内忧外患——内有三大首忍对持也的首座之位虎视眈眈,外有“大都”上千年的死敌平京社强压一头。若真让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家伙继承了首座位置,大都必将陷入危机。
三大首忍,即地位和实力仅次于持也的三个人——分别是虎首忍、鹤首忍和修罗首忍。他们三人和持也无论年龄还是实力都很接近,自然不可能一直甘心做下属。在知道持也有退位之意后,三个人很早就开始在“大都”内网罗嫡系。他们不是不知道持也有传位给渡边的想法,而是根本就没把渡边放在眼里。只要持也真的敢发此让位之令,他们就有了再立首座的借口。
渡边即使天资过人,可毕竟年岁尚浅,实力距三首忍还有差距,而在社内的地位更是远远不如他们。当然,渡边很早就明白,想要继任“大都”首座,他真正欠缺的,是为人的经验。这也是为什么他坚持要外出历练后、再继位的原因了。到时,经历了人间浮世的一切之后,他至少还有一搏之力。
持也近来常常在午夜时分把渡边从房里拽出来,让他在地上打坐一边仰望茫茫星空。每当此时,持也就会教导他说,这世上的高人数不胜数,拥有非人能力的更是多如繁星。我们在天空面前是如此渺小,能做的太多,做不到的更多。生而为人,生而为修武之人,就应该追求这世上更加强大的力量,否则缈缈红尘,不若白走一遭!
持也的道理听似空洞,但他翻来覆去的说,渡边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随着他一天天变得更加懂事,他更是知道了持也这样教导他的真正原因——
那还是在不久前,持也当时还以自己长期占据的“大都”首座之位沾沾自喜。三大首忍在他面前俯首称臣,“大都”在俗世中的一些产业也是蒸蒸日上。又看着一天天成长的渡边,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了。以他当时的原话来说,兴许他不是大都史上最强大的首座,但大都却是在他手上将势力达到了顶峰。
于是,如同每个被转瞬即逝的虚名蒙骗了的人一样,他选择去挑战在视野中、那个处于最高峰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位于奈良的平京社门主——神空!
平京社,其实才是日本最早的忍武道组织,其成立甚至要早于奈良时代。不过,随着恒武天皇最终将国都迁到了京都(平安京),平京社的一部分人就分流到了新的国都并成立了“大都”。
平京社与其说是忍武道组织,不如说是一座寺院,其中成员大多出家做了佛教僧侣,同时一边修习忍术,也算是日本特有的现象了。他们的首领被称为门主,如今的门主,更是被誉为史上最强大忍武者的神空。
茫茫千年以来,只有平京社与“大都”幸存了下来,但在大部分时间里,两个组织都在明里暗里较着劲。而“大都”几乎没有占过任何的上风,但却也能维持着抗衡的形势。
这便是持也野心突起的前提了。相对于不为人知的平京社,“大都”在他的手里有了茁壮的成长,其触手甚至已经伸到了政界。只要能够击败平京社,那大都将一洗千年来的怨气,而被时代抛弃的平京社也会很快走向衰亡。
做到这一切,他就能成为“大都”史上最伟大的首座,而他相信渡边会比他做的更优秀。这便是他的决心,这,便是奈良持也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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