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也深知,挡在他面前的,不是每况愈下的平京社,而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传说——神空。只要击败神空这个名不符实的神话,平京社肯定会不堪一击。
在接下来这个故事里,如果说,持也是那个义无反顾奔向天空的伊卡洛斯,那么神空就注定是高高在上的阿波罗。持也想要飞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也就越痛。
机会终于还是来了,“大都”设立在奈良的一家地产公司,突然得到了平京社附近土地的开发权。平京社深处市郊的山林之中,千百年来这片辽阔的山林都如世外桃源般,神奇地躲过了世俗的纷扰。圣德太子没有征服这里,足利义满没有征服这里,丰成秀吉也没有征服这里……甚至时至今日,它还是能够躲过现代化过程的征伐。对于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来说,平京社将会成为永恒的存在,这仿佛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但奈良持也打破了这种共识。
如果说在这个过程中,“大都”没有动用特殊手段的话,五岁的孩童都是不信的。神空更不是傻子,持也意欲通过外世的力量打压平京社,这招虽然下作,却也让平京社寝食难安。如果等持也真的把附近的山林都推倒,那么平京社将会完全暴露在世人的眼皮底下,持续了千年的遗然世外就会荡然无存。
神空终于还是坐不下去了,他要求和持也面对面来一次协商,如果持也同意,这将是“大都”和平京社近半个世纪以来的第一次高层对话。而持也没有让它成为现实,他的目的更明确——要求一场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发生过的、“大都”首座和平京社门主的决斗!
神空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可也提出了新的要求——决斗仅在持也和神空两人间秘密进行,不得有第三人在场观看。且决斗只分胜负——持也胜了,则平京社只能接受周围土地被开发的结果,神空胜了,则“大都”所有的资产退出奈良市范围。
持也当然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神空。但他也明白,一旦是自己惨败,大都不仅会士气衰落,甚至会引发内乱,三首忍可是一直盼着他犯错呢。
所以,一个漆黑的深夜,持也和神空静悄悄地到达了相约的决斗地。在他们遥想招手的一刻,却发现对方都违背了先前的约定。
“奈良施主,贫僧可记得,你同意了不能有第三人观战的。”神空慈眉善目,言语间也尽是祥和之气。
“哈,神空大师您还真是嘴快呢,我们也彼此彼此吧。”
持也和神空不约而同地各带了一个观战者,持也这边自然是已经初懂人事的渡边,而神空身后跟着的,却是一个褐发碧眼的西方小女孩。
“嗯,是啊。贫僧惭愧,看来在这件事上,咱们也没必要再揪死理了。”
“大师您客气了,拓,见到大师还不行礼?”持也说。
渡边上前躬身一拜,说:“神空大师好,晚辈渡边拓,久仰大师盛名。”他一边说着,却偷偷抬眼瞄向了神空身旁的那个小女孩。
“嗯,”神空笑道:“不错不错,看来大都后继有人啊。月儿,你也莫忘了礼节。”
神空身旁的小女孩走到持也身前,看了渡边一眼后,对持也躬身道:“首座大人好,晚辈落月,见到您很荣幸!”
持也不禁皱了皱眉,名为落月的小女孩儿分明是西方面孔,张口却是流利的近畿口音,不得不让人感到诧异。他清了清嗓子,说:“哦,落月是吗?看来这次,神空大师是想要让平京社走向世界了,哈哈!”
神空大笑,说:“施主谬赞了。落月自幼便是孤儿,贫僧见她天资卓越,就收她做徒。至于什么‘走向世界’的想法,那是断然没有的。”
“哦,既然能让大师看中,又能打破约定带来观战,这小丫头想必肯定是前途无量了。”持也想了想,揽过渡边说:“说起来,我这小徒也是相似的遭遇。看来以后,这大都和平京社的未来,就要看你们两个小家伙的了。”
持也说完,和神空一同大笑着,而渡边和落月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此时的渡边已经十七岁了,个头和持也不相上下,而落月还是孩童模样。可两人对视的瞬间,渡边却没来由地心中悸动,赶忙移开了视线。而落月却笑了笑,没说什么。
持也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轻声叹口气,深深看了落月一眼后问神空说:“这小姑娘真是不简单啊,我看她年龄尚浅却有如此风度,今年才多大了呀?”
神空笑着对落月说:“月儿,问你话呢。”
落月抬头,毫无惧色地说:“回奈良首座,落月今年八岁了。”
“才八岁啊,”持也点着头:“不错不错。”
“奈良施主,我看咱们招呼也打了,连未来都展望过了,是不是该谈正事了?”神空笑道。
“哦,是啊……”持也盯着落月出了神,这才想起来此地的目的,他对渡边说:“拓,你站到半公里外去,站定后无论发生什么,只有我让你过来你再过来。至于能看到多少,看懂多少,你且自己掂量吧。”
“是,老师。”渡边躬身后就朝着远处跑去。
神空也对落月点了点头,她行礼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等两人都站好位置后,神空和持也便开始了决战。
时值深夜,即便圆月高挂,但想要隔着半公里外看清楚两人决斗的细节,还是很困难的。渡边不是没想过再走近一些,但持也来之前就跟他说过,两人的决斗虽不一定生死相搏,却也有可能异常凶险,让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他只能隐约看到兵器的碰撞擦出的火花,时而传出的铿锵之声,也让他开始担心起持也的安危。这场黑暗中的决斗进行了很长时间,而渡边最终也放弃了试图看清战斗现场的努力。
渡边一时无聊,便开始环顾四周,这一看不要紧,让他吓了一跳。只见不远处,娇小的落月倚靠在树干上,口中叼着一根银色细针,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渡边很是奇怪,为什么一个八岁小孩的眼神会让他产生恐惧的感觉,是因为周围黑漆漆的夜色吗?肯定不是的,落月的眼神不像是小孩子应有的,而更像是……一只凶猛的狮子,盯准了猎物时才会出现的神情。
渡边皱眉,他脚下挪动,心想也许应该教训教训这个没礼貌的丫头两句,看她到时还敢不敢这样慎人地盯着自己看。
“轰!”本来已经渐渐沉寂的决斗区域,传来了一阵耀眼的光芒,紧接着是一声轰然巨响。那阵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却还是闪得让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渡边出现了几秒钟的短暂失明。等他视力恢复时,见落月已经朝决斗区域跑去,他犹豫了一下,也飞速赶了过去。
当渡边看到持也狼狈地倒在地上,而神空却毫发无损地站在一旁时,他知道持也肯定是输了。很明显,持也严重低估了神空的实力,至于为什么两人打了这么久,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我不是,让你站在原地听我……”持也费力地支撑起上半身,他本想责难渡边不听话,但看到渡边脸上焦急的神情后,便说:“哎,罢了,罢了。扶我起来吧。”
持也身上并没有太明显的伤痕,但当渡边去扶他的时候,才发现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看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渡边早已经懂事,知道两人的决斗出现伤亡在所难免,所以也没有因为持也的伤而表现出愤怒。
持也见到渡边如此成熟的表现,也很欣慰。虽然自己是败了,可心想未来的渡边肯定会比他优秀得多,大都还有希望!
“神空大师,今日此战我败的心服口服,”持也开口说:“您放心,从此之后,只要我在大都的首座位上待一天,奈良市内就不会再有大都势力的踪影。”
“施主言重了。你若能遵守约定,贫僧自然感激不尽。”
“是的,您且放心此事。大师让我看到了武学之巅峰的影子,您给予我的教诲我也会牢记心中,想来我此生可能再也无法达到大师的境界了,”持也话锋一转,说:“但也希望大师能记住,我大都后继有人!不假时日,拓就将继承我的位置,他会成为我大都最强大的首座,到时定再来向大师请教。”
持也一席话说得渡边有点懵,他突然意识到持也经此一战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他的未来。
“施主又言重了,平京社自百年以来不问世事,只希望偏安一隅。今日贫僧能略胜施主,可谓侥幸。”神空说完,看了看落月,说:“贫僧经此一战也顿感力不从心,欲从此立下誓愿,再不舞刀弄剑。我们都老了,未来毕竟是这些孩子们的。以贫僧看来,渡边小施主气魄凌人却又成熟内敛,能继承大都首座定是一件幸事。到时,若真如持也施主言中,两边还有一战,也是我家落月来应战,便望渡边小施主赐教了!”
神空一语不卑不亢,已经是把包袱甩给了两个还未成熟的孩子。持也哀叹一声,心想此生欲看到神空落败的愿望大概是不成了。他和神空说了两句客套话后,便急忙让渡边扶着自己离开。
渡边扶着持也刚转过身,却听身后一声清脆的呼唤:“喂,那个渡边哥哥,以后有缘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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