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6月2日,早8:10。
今天,相寻没有和小桃一起去菜场。
一个人走在路上的他,分外引人注目。
其实,昨晚相寻回家的路上,就很引人注目了。
相寻上辈子就没学会自行车,这辈子根本没准备学。
一般不会骑车的人,也不怎么会推车,相寻也不例外。所以,他索性把车背在了身上。
幸好,路够近。
到了张亨家,才想起张亨这会已经上课去了。没有听到张亨“哇”一声的相寻,不免意兴阑珊。
等到张亨放学的点,相寻扶着那辆自行车,颇为得意地站在门口......
张亨离家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就看到相寻和自行车了,他便有些疑惑地加快了脚步。
待张亨走到近前,相寻倒也没卖关子:“你的了,喜欢么?”
听到相寻的话,张亨的小眼圈,都有些红了。
他抖抖索索地跨上了车,而后便骑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相寻的视线中。
等了好久,相寻才看到远处的张亨,一脸兴奋地往回来的方向骑了过来。
可等近了以后,张亨偏偏把脸上的喜悦给藏起来了。
把车停在家门口,看到相寻一脸表功的样子,张亨淡淡地说了句:“怎么是红色的,真难看。”
相寻的脸,马上沉了下去。他也不回张亨的话,背起车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当然被张亨拦住了:“你去哪里?”
“把车搬回家啊。”
“你又不会骑,搬回家干嘛?”
“不会,才要学啊。”
“你学不会的......”张亨也不多话,开始拽相寻背上的自行车。
相寻被气笑了,他挣开了张亨拉拽的手,把自行车往地上一立:“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张亨不答话,推着车就往回走。
相寻也不问了,照着张亨的屁股便踹了上去......
当晚,7:30。
照例在张远家吃过饭又聊了会家常,小桃和相寻走上了回家的路。
快走到门口时,却被人拦住了。
“小桃,你先回去。”相寻笑看着拦着路那白衣白裤的人,在小桃的背上拍了拍。
小桃没有多说什么,可她瞟了一眼那人,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看着小桃走进大门,那人才开口道:“知道我为何来找你么?”
“我既不会卜算,也不喜欢猜谜,你就说吧。”
“两天前,许方应该提醒过你,把功过统计放在心上吧……”
两天前是月底,许方来报当月功过统计时,自然会提醒相寻积德避过。
“提不提醒,我都记在心上。”
“那你昨夜都做了些什么?”
看着来人强忍愠怒的样子,相寻笑了:“想去积德,但没把持住。”
“你根本就没想要把持吧?!”
“想了,不然就不止死两个了。”相寻说着,叹了口气,“贺清,你要是来责怪我的,那就请回吧。”
相寻的功过统计本就欠着债,昨晚灭杀二人又重伤三人......虽说救出两个孩子,功过相抵后,还是平添二刑一罪。
上清殿主得报后气得直哆嗦,便把贺清派来督促相寻了。
“请回?”贺清没好气地接话道,“托你福,我的清思坊又要开张了。”
“哦?就是说,我这辈子的理发师有着落了?”
贺清摇摇头蹲下身子,凑到相寻耳边说道:“往后,我会找些积德的事情让你去办。”
这话,让相寻很高兴。
他本身毕竟不是个热心人,要他去主动寻找需要帮助的人,实在不容易。
说到底,他不是不肯帮谁,而是懒于去寻找这种机会。
现在有人帮着搜集信息了,当然是件好事。
贺清说这话时偷偷摸摸的样子,相寻也完全理解。这么做,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舞弊。
可是,不舞弊又能怎么办呢。
不管是作为判官还是更早以前,鬼车本来就是个严惩坏人恶魂的暴力机器,他的天性,和佛家的功过标准就是不符的。
一场本就不公平的赌局,且对方都在想方设法做手脚,那要是还不舞弊的话,真成傻子了。
“我会的,你都知道,可别找些我做不来的买卖。”相寻乐呵呵地提醒贺清。
“难就难在这里。”贺清白了相寻一眼,“治病救人,你不会。找物寻人,你不会。排忧解惑,你就算会也没这耐心......”
也不等贺清继续絮叨,相寻就摆手打断了:“救该救之人于危难,送无害游魂往归处,你就往这方面给我找吧。”
“不但要找,还要甄别仔细。”贺清直勾勾地看着相寻,“把不该救不该送的推给你,难保不再平添杀孽。”
“那是当然,违法旨的事情我可以做,违心的事我是从来不做的。”
“刑狱改度化场,就不违你心了?”
“真改了,我也给它扫平了。”相寻嗤笑一声。
“哎,这种幼稚的话,你也说得......”
贺清话说一半,被相寻推了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相寻挺直他五岁多孩子的身板,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我这样子,不可以幼稚么?”
贺清看着他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过了一会,相寻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如果他们不做手脚,于如今这个太平天下,我再有心积德的话,绝不会过大于功。”
“如果他们做了手脚呢?”
“那我就揪出做手脚的。只要抓到祸端,我怎么解决他们也说不出话来。”
“这样斗一世,有意思?”
相寻冷笑一声:“若不是担心伤到身边人,我真希望他们多做些手脚,让我再抓到把柄将《望乡之约》作废,就万事大吉了。”
这种撒气话,倒也没让贺清摇头。
毕竟对道门来说,赢得这个约定或是作废这个约定,其结果是一样的。
临别时,相寻忽然问道:“店址选好了么?”
“还没,开张了会来找你。”
“那我头发先蓄着。”
贺清笑笑,摆手走了。
刚回到房间,小桃就一把搭住相寻的双肩:“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
“刚才那个,不是贺师傅么?”
相寻一愣,而后笑道:“是贺师傅。”
“他......也重新投胎了?”
小桃上一次见贺清,是几十年前,贺清的妖仙人形自然没有什么变化。
在已经接受相寻重新投胎的小桃眼里,贺清既然没变老,那就也是重新投胎了。
对小桃的举一反三,相寻很是满意,连赞小桃聪明。
而小桃确认刚才见到的就是贺清后,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相寻看着小桃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念也是一动。
上一世初见贺清时,贺清用清忧术,将相寻对小桃所做一件蠢事的回忆消除了。
那一天,贺清也一同对小桃施了术。
但是,小桃究竟有没有忘记,忘记了多少......相寻至今都不知道。
因为没有完全配合施术,相寻虽说忘了过程,却能肯定有那件事存在。
尽管在当时,那种遗忘让相寻不再深陷自责,但他依然明白,自己没有遗忘的资格。
所以,在相寻心中,对小桃是否完全遗忘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小桃曾经说过:两个人都不记得的事,或是真的从未发生。
可如果小桃都记得,那相寻又怎敢独自遗忘呢。
只是,没过多久,两个人的生活,就真的被“遗忘”这个词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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