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祈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警方没找到白薇患病的证据，那么不管白薇是否患病，她都应该按照正常人的方式被对待。韩祈念头一转，问：“到底是谁告诉你，白薇有病的？”

警官说：“死者的母亲，米亚女士。”

韩祈拍拍他肩膀，快步走出医生办公室。

随行的两位警官很怜悯地看着他，然后互相耸耸肩。办案子需要激情，但又不能冲动。他们这位长官，有运气似乎要用尽了。

韩止把白薇送回家，问韩祈，到底是谁泄露白薇有病的事。韩祈如实相告。韩止当即给苏婧打电话，苏婧被质问地晕头转向，“我没和米亚说什么……我们昨晚做好晚餐，想上去叫你们，我好像说了句，小薇情绪不稳定的话，我真没说小薇有病呀。”

韩止好笑又好气，甩了一句“猪脑子”，就挂断电话了。

苏婧很委屈，眼泪汪汪地跑去找韩佑抱抱，韩佑正和小星在沙发上吃零食。小星说：“我每次见到艾伦，她都会哭。她说她不喜欢那个家庭，又不说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阿姨也经常给她做很多好吃的，她吃的肚子疼？”

韩佑揉揉小星柔软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苏婧跑过来，见有孩子在场，小女儿的娇态收敛了很多。正好韩佑有问题想问她，干脆把零食都放到小星怀里，苏婧下意识叮嘱，“别给孩子吃太多零食，会坏牙齿的。”

韩佑大咧咧一笑，“没事，牙齿坏了，可以去补牙。等他长大了，就不想吃零食了，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苏婧一噎，竟忘了来找他的初衷，愣愣地被韩佑拉回房间。韩佑问她，“艾伦小朋友是多大被米亚女士收养的？”

苏婧当即回答，“大概一年前吧。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哦，也就是说，艾伦很清楚，自己不是米亚亲生的。”

苏婧挑眉，“你想什么呢？美国有很多家庭都会收养孩子的。这个国家和中国不一样，并不十分看重血缘关系。”

韩佑深知这一点，拉着苏婧坐在他身边，“刚才小星和我说，艾伦每次看到他，都会哭，但哭的原因又不说。依你看，艾伦跟着米亚生活，幸福吗？”

苏婧愣了愣，“艾伦这孩子是羞涩了些，但很可爱……还是生活的很幸福吧？米亚不可能对艾伦下手的。米亚以前有过孩子，可惜刚生下就死了。米亚说，艾伦就是上天弥补她的天使。艾伦是米亚的救赎，怎么……你肯定想错了。”

韩佑沉默不语。

苏婧说：“虽然我很心疼小薇的事，但我同样心疼我朋友的遭遇。我相信小薇不是凶手，因此我也相信米亚是无辜可怜的。”

韩佑失笑。他可想不出这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但苏婧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他也没必要刨根问底，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

白薇醒来后，除了觉得全身酸疼，其实并没多少异样的感觉。环顾四周，还是在她平常居住的小二楼，韩止趴在她床边，侧颜安静。

白薇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发现韩止嘴边挂着一条银线……韩教授可是很重视仪态举止的，居然也有邋遢的一面！机不可失，白薇赶紧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手机没摸到，韩止却被惊醒了。

韩止的侧脸压出一片暗红，眼睛几乎糊在一起，眼神很懵懂可爱，白薇笑嘻嘻抽出纸巾，一点点擦着他嘴角的水渍。

韩止眨了眨眼，清醒了很多。一把握住白薇的手，“你感觉怎么样？那群傻瓜，别的本事没有，就会瞎胡闹。”

白薇摇头，“没事呀。睡了一觉，神清气爽。”拍拍肚子，“哦，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做牛排吧。我要三分熟的。”

韩止急忙点头，然后重复，“牛排，三分熟？”

三分熟的牛排，还带着血。

白薇深吸一口气，舔舔舌头，“对……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韩止连连说“哦”，撑着床板站起来，因为长时间趴着，腿部血液循环不流畅，走到门口都是一瘸一拐的，就像动画片里的唐老鸭。

白薇遗憾，没用手机拍下韩止的另一面，忍不住叹气。

韩止却突然从门后冒出头来，“你确定，真的要三分熟的牛排？还带着血……”

一个枕头飞过来，白薇大叫，“我都要饿死了。你是不是不想要媳妇了？”

厨房，叮叮咚咚的切菜声。

陈静听到声音，来到厨房。看到系着围裙的韩止，小心翼翼地走到韩止身后，斟酌着考场白，韩止转身开锅灶时，差点碰到她。

韩止没想到身后有人，着实吓了一跳，手中盘子没拿稳，咣地掉在地上。

一地碎片。

韩止翻了个白眼，“你想吓死我？”

陈静沉默而理亏地帮忙收拾地板。

韩止只能重新料理食材。

陈静把碎片倒进垃圾桶，看到案板上带血的牛肉，皱眉问道：“烤箱的时间定的有些短。”

韩止说：“三分熟的牛排，应该够了。”

“三分？”陈静说：“考拉的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

韩止手一抖，刀锋从另一只手的指尖擦过去，指尖很快渗出小血珠。

陈静咧嘴，赶紧去客厅那急救箱，在厨房帮韩止包扎伤口。

韩止突然想到，七八年前，陈静照顾患有抑郁症想要自杀的他，现在有照顾他患病有暴力倾向的妻子……他的母亲，心理应该很强大，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

陈静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抱怨道：“做饭都不用心，还好这次只是破了点皮，要是切掉一根手指头，你以后就是伤残人士了。”

陈静看也不看韩止，飞快地抢过韩止站的位置，继续料理食材，“这里就交给为了。你出去等着吃就行。”

韩止觉得他应该给陈静一个交代，“妈，小薇只是情绪有些波动。她真的很正常。之前考拉出事，就好因为我晚上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刺激到她了。在多数情况下，她真的很好。这次去大哥家，遇到小姑娘被害。我能用人格担保，不是她做的。”

陈静放下刀，“看到你对她好，我很开心。你该明白，咋们家即便再开明大度，也容不下一个杀人犯。但妈妈知道你的底线，既然你一直能接受她，说明她始终没做越出底线的事……好啦，自从小薇嫁进咋们家，妈妈从来没有戴着有色眼镜看她。你这幅表情算怎么回事？”

韩止忍不住笑了。

从厨房出来，看到楼梯边扶着扶手的白薇。

她好像站了很长时间，不知听到多少。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刚才厨房的对话，不约而同去后面的花园坐着等开饭。

深秋的天高远寂寥，偶尔飘过一片厚重的白云，风从木架上的植物吹过，在叶子的碰撞下沙沙作响。

两人坐在院墙下的小凳子上，一起靠着墙，抬头看天空，不知何时，两人的手就握到一起。

白薇说：“刚才我要牛排，是不是吓到你了？”

韩止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白薇喜欢看他的侧脸，尤其是高耸的鼻梁。男人的五官天生比女人摇深刻坚硬一下，白薇抬手摸着他鼻子，待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自己也楞了一下，然后嘻嘻笑着，“硌手。”

韩止抓着她的手慢啄，白薇只觉得痒，想收回手，却被韩止抓住另一只。

“先回去？”白薇问。

韩止抿嘴一笑，“也好。”

这样的白薇，倒是比以前放松很多，挺好的。

陈静做好饭，在屋子上下都没找到人，正疑惑两人跑哪里玩了。说好的等她做好饭吃饭的。

韩文山从外面回来，提着一条新鲜的鱼，进门就说：“老夫人，快过来搭把手。”

陈静气呼呼地接过鱼，鱼甩尾巴，弄得她一身鱼腥味。陈静当下把鱼扔到丈夫身上。

韩文上手忙脚乱接过鱼，没保住，鱼跳到地板上，三两下就滑到沙发底下。

陈静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是做什么吃的？连条鱼都抓不住！”

韩文山被骂的很憋屈，只能闷头去厨房拿出扫帚，跪在地上，戴上老花镜把鱼推出来。年龄大了，跪了半天也弯下腰。陈静看不过眼，推开他，“还是我来吧。”

韩文山摸摸鼻子。真是嘴硬心软暴脾气的老太婆。

陈静把鱼划出来，提着鱼到厨房清理。韩文山跟在后面，问她为什么发脾气。陈静说了一通刚才的事。韩文山失笑，“人家年轻夫妻，时时刻刻黏在一起都嫌时间不够，你凑什么热闹？”

陈静秒懂，狠狠道：“有了媳妇忘了娘，果然如此。”

韩文山急忙刮她的脸，脸蛋上留下一层黑灰，“你光想着儿子，也不想想我这个老头子？老太婆，做人可不能偏心。”

陈静忽的笑了。她家这头子，数十年如一日，一副傻样。

韩文山也笑了，尤其是看到顶着半张黑脸的老妻，笑声怎么都抑制不住。

最后，韩止夫妻下楼时，只看到厨房水盆里有条自由自在游动的鱼，以及烤箱中，已经凉掉的牛排。(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