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月一愣,很快就想到那个梦,看着纪言殊的表情,他也仔细回想了下,但还是谨慎道:
“阿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感觉,魇门真正的能力恐怕不是让我们昏睡,而是入梦。”纪言殊说这话时,表情已经褪去了漫不经心,黑眸深不见底,“但现在也不能完全确认,毕竟这种能力实在是……”
纪言殊没有说完,云容月已经懂了他后面的意思,没错,却是是很恐怖的一个事实。
“梦到了以前,应该是我忘记的那些回忆,我梦到了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些纸张……如果那金先生没有骗我们的话,可能真的就是药方了。”云容月表情黯然,显然想到金先生所说自己是凶手的事情,巧合实在是太多,他也不能再逃避,自欺欺人下去了。
“哥哥难不成还真完全那金先生说的话了?我倒觉得半真半假罢了,况且这魇门的行为,哥哥不觉得是在完全引导着我们接近他们所制造的真相么?”纪言殊靠在榻上懒懒道,他扯住云容月的衣袖,让云容月醒过神来,“我看,魇门的目标不止是圣子,怕是圣衣谷呢!”
云容月听到纪言殊这话,也隐隐期盼只是自己钻牛角尖了,纪言殊看着此时也是夜幕降临。
“莫亦寻没事吧?”
云容月摇了摇头:“没什么事,睡了一天也醒来了,不过看现在的时辰恐怕也是歇下了。”
纪言殊颔首:“既然现在夜色已晚,圣子也早些歇息吧。”
云容月看着他苍白的脸:“饿吗?”
纪言殊道:“倒还不怎么饿,圣子不必操劳了,也照顾我两天了,先去歇息吧。”
云容月转身就走,纪言殊想着魇门的事就没有太多关注,现下云容月显然是他们的目标,如果魇门有意针对,他们是真的防不胜防……
“吃点填饱肚子吧。”隐隐的甜香传来,纪言殊转头就看到那碟松玉糕,神色间隐隐有分动容。
云容月因着这两天里纪言殊一直没醒来而提心吊胆,现在松懈下来也感到几分疲倦,跟纪言殊交代几句后,他便离去。
云容月一个人走在月色下,想着纪言殊所说的入梦一事,冷风微凉,吹得他衣角纷飞,面色冷肃。
他没有跟纪言殊说全部。
他还梦见自己一把火烧了师傅房间。
他还梦见自己与师傅各持剑对峙,最终自己将剑送入师父胸膛,两人坠入业火之中。
他记得梦醒后的自己藏雪刺入胸膛,然后不省人事。
“同样的蠢事你想做第二次吗?”冷淡得没有任何情绪地声音响起,云容月知道这是消失已久的乌月,他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没有说话。
“我与你虽然同为一体,但也不代表我想救你第二次。”乌月继续道。
“为什么要救?你也知道圣衣谷与师傅对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你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为什么不说出来?”云容月从来没有这也咄咄逼人的时候,语气尖锐,他说完话才知道自己冲动了,一边后悔,一边也期待着乌月的答案,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的愧疚,对圣衣谷的愧疚就像一只手狠狠拽住了自己的心脏。
“我知道,但如果重新回到五十年前,无论是我还是你,做出的选择绝对不会变,你没必要多想,”乌月沉默了一瞬,斟酌着语言,像是从来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一般,顿了顿,“现在不是好的时机,自己去找答案吧,那一天也快到了。”
云容月不知道乌月说得是什么时候,他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藏雪,对乌月说的选择有些不解。
乌月没有再说话了,他继续沉寂了下去。
云容月慢慢踱步回房。
*
翌日,空气湿润,天空灰蒙蒙的,云容月打开窗户,知道不久后便会下小雨了,小童子早早地送来了早膳,云容月喝了一杯牛乳,就没了胃口,他看着桌上这些天自己研究的半成品,迟迟没有下手。
“月哥哥。”
云容月回头:“亦寻。”
莫亦寻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看出云容月心情不大好,他走到云容月旁边,试探道:“我听雪声说,暗月宫那位宫主醒来了,是不是他恢复得不太好?”
雪声是这竹屋的小童子之一。
“没有,”云容月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先坐下。”
莫亦寻乖乖找了个椅子坐下,好奇地看了几眼桌上的草药,也没多言。
“你是怎么被劫走的?”这两天里云容月都守着纪言殊,倒是忽视了莫亦寻,现在正好也便问道,“暗月宫守卫森严,按理来说,劫走你是难度极大的。”
莫亦寻犹豫着,绞着手指没说话,他垂头逃避着云容月的目光。
莫亦寻是知情的,他现在不吭声多半是……云容月心中咯噔一下:“亦寻,你先说下此事。”
“是那个无名叔叔……”莫亦寻抿了抿嘴巴,说完这句话,手指更是绞得汗津津的。
云容月表情先是茫然一瞬,很快就想起他这次进雀京城遇到的那人,他目光沉了下去:“是他?”
云容月都要忘记这人了,他与清渺谈过此人,最后都认为此人来者不善,目的不纯,便也与他干脆地断了联系,禁止他进入清君府,本来以为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看来也是魇门的人,倒是没想到魇门那么早就盯上了自己,恐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计划内。
云容月脸色的淡笑此刻都有些发冷。
“是他,我也没想到他会进入暗月宫,”莫亦寻有些惭愧内疚道,“对不起月哥哥,我给你惹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反而还是我把你牵扯进去了,关于这件事,你再详细说说。”云容月看着小孩头都低到没影了,他低声叹道,拉着小孩的肩上的衣服将他扶正,“·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这回是月哥哥连累你了。”
莫亦寻表情依旧没有放松,他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云容月知道自己刚刚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可能吓到小孩了,他将雪声送来的点心碟子拿过来,轻轻推给莫亦寻:“别紧张了,先吃点东西。”
碟子中摆放着可爱的兔子糕和松子酥糖,莫亦寻犹豫地抓了个兔子包,小口小口地快速吃完:
“月哥哥,对不起,真的是亦寻太笨了,那个无名说子然跟他在一起,我一着急就跟着他走了,没想到到了宫外他就打晕我了……等……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劫持了。”莫亦寻一着急就打嗝,说得也断断续续,一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
云容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递了杯水,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况且自己也是心烦意乱,只能干巴巴地劝道,静静地等着小孩缓和了情绪。
“我与无名住到一个酒楼,他倒也和我说那么一些话,我才知道我到了乌兰,他每天都会在屋子里点一种香,”莫亦寻费力地想着,脸都皱成了一个包子,“应该就是那种香,我发现他每次点了那些香,我都会很快就睡着了……”
“除了睡觉,还有什么其他的症兆没有?”云容月突然打断道。
莫亦寻一愣,还是依言仔细地回想,表情顿时怯怯起来:“做梦算不算?我已经做了好几个噩梦了。”
云容月握了握藏雪的剑柄,犹豫了几秒,终是问道,打算确认自己心底的想法:“还记得是什么梦吗?”
莫亦寻似是疑惑云容月为什么会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但他依旧没有多言,嘴唇张了张:“小时候的一些事……我都好久没梦见以前的这些事了。”
那就是以前存在过的事情……云容月总算能确认自己之前做的梦实际上是事实,顿时感觉心脏一阵刺痛感,几乎都要昏厥了过去。
“月哥哥?”莫亦寻吓了一跳,手中的酥糖都没抓稳,掉落在地,他本人只顾着紧张地看着云容月。
“你继续说。”云容月连忙平息着自己过大的情绪,拿过放在桌上的银针,在莫亦寻的目光下,扎了几个部位,他感觉自己理智回归,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心急了。
“我无意间与无名交谈时听他说,他再找一个东西,而那样东西就在月哥哥你身上。”见云容月好多了,莫亦寻就继续说道,有些神秘兮兮地凑近云容月说到。
“我身上?”云容月一愣,指着自己都要说不出话来。
“对啊,他说他们等哥哥太久了,说什么圣子归位,但后面我就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了。”莫亦寻说道,懊恼自己没用,只听到这么一些消息。
云容月看了一眼窗外,阴雨连绵,走到墙角拿起纸伞:“我先送你回屋吧,你这身子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莫亦寻连忙摆摆手:“不了月哥哥,我可以自己撑伞回去。”
云容月已经走到外面撑开了伞,他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笑容,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就像天山上的一支雪莲般不容亵渎。
莫亦寻按耐住心神,连忙走到云容月身边,两人步入雨中,雨下得并不大,莫亦寻偷偷抬头看着云容月精致的下颌角,往日总会微微翘起的唇角,此刻也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不难看出云容月此事心情也不大好。
莫亦寻很少碰到过这样神色的云容月,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说话,就立马收回视线,盯着前面的景致发呆,莫亦寻的住处离云容月并不算远,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莫亦寻立马走进屋檐下。
云容月伸手从自己袖里拿出个东西,轻轻抛给莫亦寻:“你的药包,分三次吃。”
莫亦寻乖巧点头。
云容月见要交代的事情也交代完了,打了个招呼,便转头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雨声敲打着纸伞,最终滑落,云容月看着伞外的小雨,慢慢走着,并不像送莫亦寻时那么赶。
也许是此时的风有些刺骨,云容月的脑子也格外的清明,他想着莫亦寻之前所说的话,慢慢捋着思路。
魇门是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什么东西,而他们步步行动都是在有意无意地朝自己放出五十年前的消息,不难看出他们一边是想要引导着自己陷入他们所制造的真相,一边是想要自己恢复记忆。
那他们想得到什么……恐怕就是五十年前那个药方了,云容月理智地回想着魇门每一次的动作,自己师傅仙逝了,那么那个药方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那么他们图的就会是这个药方了,难怪现在步步设局。
云容月并没有因为自己察觉到这些事情而松懈,而是惊于魇门的手实在是伸得太长了,怕是阳盟中与他们合作的势力还不小,而且自己也连番中招,看来野心也是极大的,他显然不是魇门的对手。
“乌月,现在的我猜的有错吗?”云容月问道。
一阵沉默,乌月没有任何回应。
云容月知道他肯定是听见了,此时没有任何回应十有八九是猜对了。
他低低自嘲一般地笑了声,转了个方向朝白欣欣的房间走去,他们这些竹屋隔得都不算太远,他很快就到了,轻轻敲了敲门。
“雪声吗?直接进来吧。”白欣欣的声音传来。
“是我。”云容月道。
“……圣子?进来吧。”
云容月敏锐地发现白欣欣对自己称变化了,她以前都是直呼自己云师兄的,想着,他推开门。
“身子好些了吗?”云容月道,他倒是每天都来看白欣欣,只不过这两天都是给了药包,扎完穴就匆匆离开,此时再看白欣欣,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陌生了一般。
“还好,这些天里,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回圣衣谷。”白欣欣从榻上站了起来,她走向云容月。
“……”云容月沉默地看着她。
“圣子,我现在到底能不能信任你?”白欣欣表情脆弱,她抬头看着云容月,目含泪水,楚楚可怜。
云容月想着她是恢复了记忆,嘴唇动了动。
“圣子你告诉我,为什么雪声告诉我,圣衣谷会没了?”白欣欣一把抽出放在桌上的长剑,架在云容月脖子上,厉声喝道,“圣子,你说啊!为什么瞒着我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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