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曼决定先和梁洁聊一聊。想到梁洁大腹便便的傻样，就直接打电话说到她家去一趟。梁洁欢欣鼓舞地答应了。

到了梁洁家门前。一按门铃，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嘴里大声叫“来了，来了。”一开门，梁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亲爱的，你怎么舍得到我家来？”“别疯，我小侄子在你肚子里睡觉呢。”她故意退了几步。“哪有那么娇气？”梁洁亲亲热热挽着她在客厅的沙发坐在，家中的保姆端上一杯茶。“快来看看小天使的房间。”梁洁拉着她，进了一间不大但光线明亮的房间，整个屋子布置得就是个童话世界，小小的木床，堆在角落里的卡通玩具，墙上五颜六色的儿童画，窗帘也换成了小熊的彩色图案。

“好不好？还差什么？”梁洁问她。“差一个胖胖的小娃娃，你加油吧。”小曼看得眼花缭乱，随口说。心中不知怎的，有点羡慕梁洁，她的生活温馨，幸福有烟火气。

两个人终于安静地坐下来。“梁洁，我今天是请你帮我拿个主意......”她把跳槽去广州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梁洁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不好，我觉得你不应该去。当然你主意大，也不会听我的。”“为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多好的机会。”梁洁当然就是敢打敢拼的主，她没想到她居然反对。

“我记得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对于一个男孩子，我们更希望他成功而不是幸福，对于一个女孩子，我们更希望她幸福而不是成功。小曼，我觉得目前有一桩婚姻远比你的事业更重要，失去了就没有机会了。乔子健，他那么爱你，和你又相配，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他，甚至逃得那么远，你傻啊。”梁洁的话让小曼惊诧，“我和他不可能......”“那是你不愿意接受一份新的感情，我告诉你，你醒醒吧，死去的人不会复活，珍惜眼前的人重新开始生活吧。”梁洁一针见血。

“你为什么非把我和乔子健扯在一起？”“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那是你错了，你的人生规划出了问题。”“难道我必须像你一样生活？生活的模式有很多种。”“可是你不是事业型，我了解你，哪怕你的事业做得再好。真的，小曼，你需要一份爱情，需要一个家庭，你才会快乐。”

这样坦诚的对话即使关系好如她们也很少这样，小曼沉默了，她知道梁洁是真心为她好。关于茉莉的插曲，她没有提起，她这人心思重，又骄傲，怕梁洁笑她这样的三角关系，怕梁洁鼓励她去争取。

过了一会儿，她弱弱地说：“若是乔子健真的在乎我，距离也不是问题。”“那你的意思是你对乔子健有好感对吗？”梁洁步步紧逼。“他那么个优秀青年，我当然不会反感，只是我从未打算走近他，你知道，我心里过不了那个坎。”小曼实话实说。“你呀，真急人，自己把自己禁锢起来，累不累？”“习惯了，挺好的。”小曼说得轻描淡写，心中一阵酸楚。“你会错过你的幸福的。小曼，你醒醒吧。”“怎么这样殷勤帮乔子健说话？他收买了你？”小曼故意满不在乎地调侃。

“上次你生病之后，有一次乔子健和我老公喝酒，他喝醉了，说了好多话，我老公很惊讶，说没想到乔子健那么多情。”“他说什么了？”“怎么，你想知道。他说，他从来没有这样在意一个女孩子，在意得甚至不敢太靠近她，他不敢像追其他女孩那样追你，怕冒犯了你，怕你彻底从他视线中消失。那样子我老公从未见过，小曼，别错过这个男人，真的，他是真心待你的。”小曼心头一震，乔子健对自己如此深情，她没想到，也没想过。“小曼，你好好想一想吧，真的，别折腾了。”梁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苦笑一声，说：“我觉得我这颗心好像死了很久，对这些事情提不起兴趣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拿主意吧。”梁洁有点生气。

小曼笑着说：“别生气啊，得了，我不走了，陪着你，我的好闺蜜，以后我做你孩子的干妈，天天带他玩，好不好。”梁洁也笑了，“你呀，故意扯到一边，讨厌！”两个人终于换了话题，嘻嘻哈哈说了半天。

顾小曼回到家中，今天梁洁的话的确让她震动，乔子健如此真诚和执着，是她没想到的。她不愿意想这个问题，一想就觉得心中乱。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望着那些静悄悄的文字，文字似乎也在望着她，往事如烟，她的笔下流水一般的文字喷薄而出。

十一、你的歌声

赵颜最近来得很频繁，每次赵颜要来，总是迫不及待地准备饭菜。缠着妈妈学厨艺，终究是纸上谈兵，菜的味道说实在的不怎么样。可是赵颜每次都说：“好吃，好吃！”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等待赵颜的时候特别难熬，来了两个人又呆不了多久，真真有一次对赵颜说：“原以为谈恋爱是风花雪月，没想到了成了柴米油盐，我成了家庭主妇了，老了。”

说了这话的那周周末，赵颜早早来了，对真真说：“你今天好好在家看书，休息，我来给你当厨师。赵颜大包小包拎着菜进了厨房，把真真推到书房里，还关上了门。说：”你千万不要出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真的吗？恐怕是惊吓吧。”真真不服气。你赵颜是个书生才子没错，是个业务骨干没错，都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凭什么比我厨艺高。到了中午，赵颜进书房拉她出来，用温热的手掌蒙住了她的眼睛。睁开眼睛一看，这桌子上几个菜做得像大餐馆一样。一个脆皮鱼，一个水煮牛肉，一碗白果炖鸡，色香味俱全。坐下来尝了一筷子，“哇，你怎么这么能干？”“我能干的地方还很多，需要你慢慢发掘。”赵颜一脸得意。“”因为我喜欢做菜，加上心灵手巧，告诉你，每年我家的年夜饭我都是主厨，服了吧。”说得那么骄傲。“唉，以后我可没兴趣为你做饭菜了，这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真真又撅起了嘴，一副兴致阑珊的样子。“你不愿意做就不做，我给你做一辈子好吃的。”赵颜逗她。“那你不嫌我笨？”真真听了这话挺感动的。“是挺笨的，笨得爱上我，我只有和这个笨蛋天长地久了。”又是调侃。真真和赵颜边吃边说，这心中甜蜜蜜的，这样好的男子幸好没有错过。

其实赵颜挺细心的，知道真真天生就不是巧妇的料，觉得做饭麻烦，耽误两人卿卿我我的时间，以后再来说：“真真，我们去看电影吧。”“真真，约着你的朋友去唱歌吧。”“真真，哪家火锅好吃，我馋了。”“真真，今天到你的家去看看叔叔和阿姨吧。”剩下的时间两个人还是喜欢呆在书房里，看看书，赵颜教真真写字，画画，这样才算琴瑟相和，比翼齐飞嘛。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整个夏天，两个人几乎看遍了所有的大片。骑着自行车，到影城，多少成双成对的情侣亲密地挽着手，款款在他们面前走过，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爱情的故事，有多少年轻的情侣。但是真真总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是俗气的，平凡的，而她和赵颜这样的伴侣和其他人不一般，真真和其他女孩子一样穿白色高跟鞋，肉色丝袜，长及脚踝的真丝裙子，赵颜和其他男孩子一样穿格子花的浅色衬衫。但是小真就那么傻里傻气地认为，唯有他们，才是神仙眷侣，才子佳人，也许是文学女青年的通病吧。

也有去k歌的时候，选在周末，一般都会叫上虹和菲菲。有一次虹带着新婚的老公，只有菲菲单着。虹逗菲菲说：“菲菲，你要抓紧时间，这样下去你成异类了。”“呸，谁说的，昨天才收到可儿的信，她不也还单着吗？”“你能和首都的女人比？那里三十岁还算少女呢。”两个人互相掐着，真真不自觉地想起可儿，她在信中说，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繁华，拥挤，快节奏，有大型的音乐会，有喝起来唇齿留香的上等咖啡，充满机会和机遇，只是囊中羞涩，偶尔享受，视为奢侈。忙得要死，每天充实得不得了，必须坚持学习……不知怎的，虽说可儿过着浮萍一般的生活，但是心底里，真真有一点点羡慕她，年轻的时候去看看世界，不要永远过着一成不变，死气沉沉的生活。但是马上又对自己说，我已经够幸福了，安稳的工作，深爱的恋人，亲爱的父母，该知足了。

几个人一个不大的包间，一瓶红酒，一盘水果，真真还是喜欢唱《我只在乎你》，那种悠长和婉转的，带一点忧伤的调子，唱起来的时候那种有点怀旧，有点深情，“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得了吧，真真，你换个歌吧，不是遇见赵颜了吗？”虹的嘴巴停下来就难受。“真真，我们唱首男女合唱《相思风雨中》，我还挺喜欢的。”赵颜拿起了话筒，邀请真真。两个人并肩站在屏幕面前，“难解百般愁，相思风雨中，情深永相恋，飘于万事空…..”音乐像山涧间淌出的一股清流，又似一条丛林中蜿蜒而出的灵活的长蛇，那种相和相喜的感觉美妙不已，一曲下来，人竟然沉醉在音乐中走不出来。听歌的人掌声热烈响起，虹和菲菲争着说：“太好了，我都要哭了，谁把你俩配成一对的，绝配！”几个人笑成一团，红酒倒在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那颜色红得那么好看。说实话，赵颜的声音还真不错，听上去特别阳光，健康，那歌声中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没想到他特别喜欢周华健的歌，什么《花心》，《忘忧草》，《亲亲我的宝贝》，一首接一首。“对愁不能眠，凄清卷风帘，问卿可知否，别来又一年……”有时候，那么一瞬间，会被一首歌打动。真真举着酒杯，透过灯光下光芒四射的红色液体，那段青春时玫瑰般的往事浮上心头。他的歌声多么像大学时代的“小周华健”，但是他比小周华健好，一个人怎么算好与不好，便是合不合自己的心意，这个唱歌的男子，无论哪一点都让真真喜欢，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真真微微有点醉，把酒杯举到眼前，轻轻晃动，灯光下那杯子晶莹透明，恍若开出百千朵小小玫瑰，环绕在真真的周围。

周末的时候，两个人还有一个习惯，吃了午饭，便一人一辆自行车，真真带着赵颜在d市的小巷晃荡。那些羊肠一般曲折，蜘蛛网般交织的小街，赵颜一头雾水，真真却是轻车熟路。安静的小街，古老的梧桐，路边打盹的老人，简陋的小店铺，一家一家没有目的的瞎逛着，消磨着时光，仿佛换了个世界。真真有个特别的爱好，老街上有几家很老很老的棉布店，还是木板的铺面。里面光线昏昏暗暗的，陈列着各种花色的棉布。红红绿绿的，有点俗艳有点乡土。赵颜看不出这有什么好，陪着真真在店里东看西看，看着真真挑来选去，把喜欢花色的棉布贴在脸上，感受纯棉布的柔软和舒服，觉得真真幼稚可笑。待到真真真的买下几块，更觉不可思议。“这些有什么用啊，你要开棉布店吗？”赵颜笑她。真真浅浅笑着，却不告诉赵颜用途。说出来有点傻，还不好意思。她想着有一天和赵颜有了孩子，就用这些精心淘来的好棉布给孩子做小衣服，小裤子，小被子，如果有那么一天，该是多么幸福和温馨。

恋爱使女人变得漂亮，镜子里的真真眼睛似乎含着情，显得一双眼睛生动而波光流转，皮肤变得细致有光泽，嘴唇不擦口红也娇艳无比。那一年流行穿长裙子，初秋的时候，一件浅灰色的长毛衣，配一条洒满花朵的彩色曳地长裙，婀娜生姿。工作还是和以往一般地清闲，简单的事情，大部分时间坐在办公室里虚度光阴。若是以前，真真会觉得憋气，没劲，现在因为恋爱，因为盼望赵颜的到来，一切都变得如意和美好了。

这一章写得不长，很罗嗦，很细碎，没有一点文学味，满满都是当年的真实。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如今为何在她心中依旧如此清晰，她甚至记得每一个当年的细节，关于朋友，关于恋人。这样的文章除了她自己，有谁真的看得懂？忆江南，他真的看得懂吗？起码他愿意看，而她，愿意他看。

乔子健觉得自己很窝囊，他深爱的女子每天给他发来长篇的文章，讲述着她对她男友的深情。在她笔下，他无处不好，他完美得不像现实生活中的人。而他，躲在网络后面，不敢对她说：“顾小曼，你停止吧，你太伤人了。”却还那么超然冷静的表示，喜欢她的文字，她的故事，每天奉上一句“好梦留人睡”。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一切似乎都是顾小曼掌控着，他只是个服从者，不敢得罪她，更怕惊了她。这样扭曲的日子分明是一种折磨，可他却不愿意离开，总觉得这场戏没没有落幕，总觉得他还没有登场，这场戏里，应该有他的位置。多半是痴人说梦，多半是海市蜃楼，但是他，就是那么傻。

他也冷静地分析过顾小曼这个人，她其实简单，善良，重情，落伍，在如今的物质社会里很难得。这样的女孩，如果有一天，谁能重新得到她的心，她会彻底忘记过去，专注地怜取眼前人，因为，她有她的道德标准和情感理解。就这样顺其自然地交往吧，起码她没有离开他。“深夜读君文，如与故人雪后灯下小饮，清爽自在。君此生把情看重，是好事，而世事皆有度，过度便作茧自缚，君且细想。好梦留人睡。”他婉转地告诉她，该停止旧梦了。

顾小曼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今天梁洁的话不能说对她一点触动都没有，而忆江南文艺范十足婉转的话令她迟疑，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自觉地信任忆江南，他是她的知己，她的故人，那一刻，她对自己今天的决定动摇了。走，还是不走？留下来，试着接受乔子健？他人很好，具有标准好男人的一切优点。谈一场烟火恋爱，包括接受他的前女友的竞争？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做事业，恋爱，结婚，生子，过梁洁一样的生活？她觉得茉莉比她好，乔子健更适合简单快乐的女子，每个男子都都不适合她这一款。

人睡上一觉，纠结的事情会重新做决定，也就是清晨和深夜想的事情有太多的不同。顾小曼清晨从梦中醒来，那一瞬间，无比地坚定，无比地清醒，她觉得最初的决定没有一点错，到广州去，走得远远的，或许随着时光的流转，会忘记过去。就像当年，她不顾阻拦，毅然到蓝天来打拼。至于乔子健，他们相识不是时候，就当它是个过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