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

又是一年。

今年的春节，袁灵均几人便留居在了长白山。虎妖初承白虎尊位，自然要在长白山好生整治一番。袁灵均几人便在这长白山中安了家。东北的冬季格外萧瑟，漫天大雪将整座山林覆盖住，这样冷的冬天，便是连妖修也甚少出门了。

袁灵均几人本就久居蜀中，只有青远常年在昆仑山上，倒也习惯了这种严寒。青远与虎妖时常一起出门，除却整顿长白山中秩序，也在理清这长白山中究竟有多少妖修存在。他二人倒是终日忙忙碌碌，袁灵均与张武、清漪三个，每日除却修炼，便也没了旁的事。

不知是白虎当日在此陨落还是因白虎久居于此，这洞府之中的灵力格外充裕，倒是让袁灵均与张武好生修炼了起来。这日，袁灵均几人一大早便听到虎妖和青远热热闹闹的走进洞府，他们拿着刚猎来的野猪肉，还带了两只山鸡回来。

“阿均，今日除夕，咱们也该好生聚聚。”青远笑眯眯的举着酒坛看向袁灵均。

袁灵均却一阵恍惚。一年了，距他们去那秘境中寻找袁天罡留下的秘法，已过去了一年。一年，于凡人而言也算不得多么漫长，更何况于袁灵均这些修仙之人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可就是这弹指一挥间，他当年视若伙伴，视若知己的人，便这样背弃了自己，背弃了曾经的情分，成了今日这般两不相容的局面。

清漪接过青远和虎妖打来的猎物拿去清理，青远便将那坛酒倒进酒壶之中，又倒了些热水烫酒。北方的酒，本就浓烈醇厚，不消片刻，这酒气便氤氲开来，充满整间洞府。清漪一人在外收拾着那些猎物，过了不久，那几样猎物便被清漪清理干净，她将山鸡与蘑菇炖在锅里，又将那些野猪肉用灵草、盐巴腌制好，慢慢烤在火上。

肉香混着酒气，弥散在洞府之中。屋外又飘起了雪，山风凛冽，吹得雪花飞扬。袁灵均几人坐在洞口看着远处的连绵的山峰，一时有些沉默。去年此时，李凌恒与小凤大婚，张武背着小凤走出洞府，袁灵均还在山中帮李凌恒招待那些隐居在终南山的修士们。

可今年，同样是山间雪海，故人已去，道不相谋，终究只留下了袁灵均与张武二人。

清漪将酒壶端了上来，她不知为何，今日晨起，心中便满是酸涩难耐，好似被这种莫名的情绪控制住一般，压抑的有些难受。她看到袁灵均与张武也是一样的表情，便猜测袁灵均与张武许是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她也强压下心中难耐，替众人准备好吃食，便也跟着坐到一边，拿起酒杯慢慢斟饮起来。

袁灵均拿着酒杯，却想起从前与李凌恒一道在屋顶喝酒谈天的景象，那是他第一次喝酒。李凌恒身上所带的酒，自然是极好的，虽不烈，可却别有一番清香。纵然往后袁灵均又喝过几次酒，可却再也没了那日那般的心境。

许是故事与酒更配些罢。

袁灵均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北方的酒本就极冲，这一口下去，竟辣的袁灵均猛咳不止，甚至眼中也含着几分泪意。青远见状大笑几声，他拿起火上烤好的猪肉，递给袁灵均，笑道：“没想到你酒量竟这般差。这是北方的酒，不比你们蜀中，自然更烈些。你不善酒，还是配些吃食吧。”

倒是青远和虎妖，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上一杯，丝毫不见任何不妥。

袁灵均又喝下一口酒，漫天星辰，落雪飘零，月下烈酒。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袁灵均几人最为闲适的时光。清漪喝的有些微醺，甚至开始唱起歌来。月色下，清漪的低声浅唱好似更带着几分独特的韵味。青远与虎妖本就是青龙、白虎之后，他二人走到一边，一人拿起一坛酒，直接豪饮起来。

“阿均，你在想什么？”张武走到袁灵均跟前，有些疑惑的问道。

袁灵均摇摇头，低声道：“这一年皆在四处奔走，如今闲下来，却还有些不习惯。你可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李凌恒与小凤成婚之时，在那终南山中，也是除夕之夜，咱们喝上一杯喜酒便上了路。”

张武淡淡的笑了一声，他身上有伤，无法饮酒，眉目间也有些许清苦，当日小凤惨死，他失了龟壳，皆因这个叫李凌恒的男子。“莫要再提从前了。小凤已死，李凌恒也与咱们不死不休，如此，还提曾经做甚。”

“也不知慧恩如何……”或许是夜太过漫长，袁灵均愈发回忆起故人来，他喝着酒，张武坐在他的身侧，他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从前的过往，又说起今后寻到四祥两瑞后，他们飞升上界又会如何。清漪飞旋的裙摆在他们的眼前掠过，她好似不知疲倦，不停的舞蹈、歌唱着。

这样闲散的时光，已属不易。

几人渐渐真的有些醉了，便是清漪也有些困乏。他们缩在这洞府之中渐渐睡去。谁也不曾注意，这月下天池的一隅，波光潋滟，好似有什么破冰而出。

晨曦。

太阳初升。

袁灵均几人还在洞府内沉睡着。山洞外已有了几分喧闹。妖修们本就喜学人修，虎妖来到这长白山后，自然引得山中妖修接连造访。更何况今日，按凡人旧俗，本是大年初一。东北虽极为苦寒，可这些妖修却仍出了门，来拜访这新一任白虎。

袁灵均几人本就几乎彻夜未眠，他们听到门口的喧闹声，便清醒了过来。虎妖见状，赶忙摆出一副威严之态，将众妖修引进洞府之中。

这也是这些妖修头一次ｊｉｎｒｕ白虎的洞府。前任白虎因从前那些过往，从未将这些妖修引入洞府之中过。如今山中妖修进了洞府，加之看到洞府内还有旁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虎妖见状，轻咳一声，便开始介绍起袁灵均几人。众妖修听得这几人身份非比寻常，竟还有玄武、白虎、凤凰在，也渐渐止住了声响，眼神变得愈发恭敬。虎妖看着它们这般模样，也知自己比之从前白虎少了不少威严，根本无法让山间妖修信服。可如今袁灵均还有任务在身，他也只能暗中敲打山中妖修一番。

妖修们渐渐放松开来，皆说起自己山头的趣事。虎妖几人宿醉未醒，只得强打起精神与他们周旋起来。就在这时，一妖修忽然开口道：“你们可知，这朝廷发生了件大事？”

其余妖修闻言，鄙夷道：“你同那凡人还有甚区别？那些凡人素来最爱权财，你我皆乃方外之辈，如今竟还打听起朝廷之事了！”

那妖修闻言，冷声道：“我说的，自然是与咱们相干之事，旁的什么权势财富，跟咱们又有多少干系。”

袁灵均几人见这妖修面容郑重，也不免多了几分好奇，他们也转向那妖修，只听那妖修神神秘秘道：“你们可知，此前朝廷搜捕佛修之人，且封尽天下寺庙究竟为何？”

方才与它答话的妖修冷哼一声，“左不过为了铁器铸造兵器罢了，还能为了什么？那凡人皇帝不是说了，他要将那佛像用铁从新锻造成兵器……”

袁灵均忽然心头一跳，他想起当日慧恩的决绝，莫不是慧恩出了什么事？他转向那妖修，只听那妖修摇着头，低声道：“非也非也，这凡人皇帝并非为了此事。我那亲戚回来探亲时说，这皇帝命国师捉了一和尚，他本预杀尽天下佛修，只想让这和尚归顺于他，哪知这和尚却极为耿直，始终不肯答允。如今战事又起，他竟将天下佛像当着那和尚的面熔炼成兵器，又带着这和尚一道上战场，看着将士们用这兵器大开杀戒。这和尚自然受不了。”

“后来呢？”见众妖修满脸骇然，袁灵均止不住开口问道。

那妖修见袁灵均几人也起了兴致，它赶忙继续道：“后来，那和尚便日日念诵佛经，可却再也不同那国师说半句话，直到后来，那国师忍无可忍，这才有了追捕佛修一说。”

“这国师日日见到佛修死去，终究忍不住，前些日子，竟当着那国师的面，自焚了！”

“什么！”袁灵均几人错愕的站起身来，朝那妖修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