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杰里，“不谷沉下脸，“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他还没说完。

“昨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杰里，你躲在那儿偷听。”他一点也不意外。

不谷端坐了起来，低咳一声，继续把切好的蛋糕推给我。

“先吃蛋糕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他笑着说，“卡西的孩子，一定要开心才是。”

我看着他把蛋糕推到我的面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今天让你感觉到难过，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不谷陷入了自责。

“不，不谷，我并不是想指责你。”我解释。

“我知道，是我太激动了。”他说着，又拿出手帕搓了一把鼻涕。

我看见他那张充满沧桑的脸，在此时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和难过。

“不谷——”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一直很神秘，我至今对你一无所知，”我说出疑问。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说生日快乐。”我开始感叹。

不知怎么的，我也开始语无伦次。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你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他沉重地说。

我开始感到我和不谷之间，一下子产生了许多隔阂。

——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互相信任。

“不谷，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忍不住问。

“你父亲是一个非常勇敢、非常正直的人。”

“他就像一个天生的战士，”他顿了顿，“杰里，这一点我敢跟你保证。”

“是的，他一定不希望我变成一个懦弱的人。”我说。

“是啊，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父亲是怎么看待黑魔法人？”我好奇道。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放心，我绝不会像布莱德一样，去偷学黑魔法的。”

他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然后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

——我明白，只要我一提到黑魔法，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过了一会，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万般无奈。

他对我说：“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你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你一直在强调这个，不谷。”我郁闷。

“我宁愿知道的多一些，连你也说了，我应当像我父亲一样勇敢。”

“你想说什么？”不谷站起来，看着我。

他眼里露出的惊讶又比刚才更多了。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严肃地看着他。

我感到十分激动，仿佛有一只大气球在我体内膨胀似的，马上就要爆开。

我心里有诸多疑问，想一下子把它问清。

比方说——

不谷买霸王魔杖8000的钱是从哪儿弄来的？

“幻灵阁”被盗的事情跟不谷有没有一点关系？

是谁在我父亲留给我的记忆财富中动了手脚？

如果是精灵部的那些家伙干的？是受谁指使？

这么多疑问一直缠绕在我的心中，把我弄的脑瓜疼。

我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变成了：“我想知道布莱德在哪？”

“杰里，你的脑子没坏掉吧？”不谷非常惊讶，他急忙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额头。

“也许吧。”我难受地说。

“你为什么会问布莱德的下落？”不谷有点担心。

“不不，杰里，我现在有点后悔把布莱德的事告诉你了。”他坐下来。

“我一直把你藏在孤儿院，就是为了避免让那些人找到你。”不谷喃喃着。

他的样子很紧张，好像我问起布莱德的下落，就会马上发生什么灾难一样。

“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我解释。

“如果你想为你父亲报仇，我想你是疯了！”不谷大声说。

“你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去找他报仇，他正在派人到处找你。”

“他的目的——”不谷紧张地说，“他的目的，就是想杀了你。”

“司命夫人得到了情报，那些人开始行动了，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找机会杀你，你还想去送死？！”

“只要你一到学校，不，只要一出门，只是去上个厕所。不，只是去散个步，买个面包棍......总之，你的麻烦多了。”

我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总之——”不谷的两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你现在非常、非常的危险！”

“只要你稍有动作，就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你指的是布莱德，还是大尔人？”我看着他。

“杰里，我必须告诉你，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只能按我说的去做，”他的语气开始加重，“杰里，我不会害你的。”他说完，把手从我肩膀上移开，转身过去，叹了一声。

“我这样做是在保护你。”

我看见他的肩膀在颤抖，他真的很激动。

“如果这件事跟布莱德有关系，布莱德很可能到了圣都，不是吗？”我突然问。

“杰里！”不谷愣了一愣，立马转过身来，“这是谁告诉你的？”他十分意外。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

“你怎么知道布莱德来到了圣都？”

我无法马上回答他这么猜想的原因，我发现我的手也在颤抖。

——我感觉这是一次非常严肃的谈话，我连气息都颤抖起来了。

仿佛有某种神秘而令人害怕的东西马上要被揭开于世。

我看见老不谷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好多次，一次比一次沉重，现在完全变成了一种担忧。

——一种为我而担忧的复杂表情。

“今天我在街上听见两名巫师说，幻灵阁记忆柜里的东西差点被盗走。”

我顿了顿，“那样安全秘密的地下银行也会被盗的话，我真的怀疑那些精灵之前说过的话。”

“巧的是，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不谷忽然说。

“你也认为精灵内部出了小鬼？”

“杰里，那不叫小鬼，那叫内鬼。”

“我怀疑他们有内鬼，甚至——”我说，“我怀疑他们偷偷打开过我父亲的记忆柜。”

“那么你想想会是谁干的？”不谷问。

“我不知道，也许最大的嫌疑是布莱德。”我想了想，随口说。

“也许是他勾结了精灵部的人，偷偷砸开了记忆柜，或者——”我的话还没说完。

不谷马上打断了我的话：“不不，你要知道，记忆柜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砸开的。”

“即使你拿钩子，用叉子，一把锋利的剑去砍它，甚至是火药炸它，绝做不到轻易地打开记忆柜，更何况是一点动静儿也没有，瞒过了所有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用了密码打开？”我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密码——”我更加疑惑。

“是的，除了我，没人知道卡西记忆柜的密码。”不谷说。

我犹疑间，听见系统发出一声“叮咚”，来了一条语音：“多好的机会啊，你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拿不定主意，心想着事情绝不会变得比现在更让人难以选择了。

假如我这么唐突地询问不谷是怎么得到我父亲的密码的。

——就等于我对他的忠诚产生了怀疑。

他既然知道我父亲的记忆柜密码，就代表我父亲足够信任他。

我为什么还要摇摆不定？去追究这么多？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会去怀疑老不谷？

如果他对我图谋不轨，又怎么会送我霸王魔杖8000？

他甚至连我的生日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应当无条件地信任他。

“这件事很好猜不是吗？”系统突然发笑。

我心里想着，系统又发出一声“叮咚”，系统比我还着急。

系统的语音重复地传进我耳朵，就像硬塞给我一件讨厌的东西。

系统在说：“你别忘了，坏人也是可以隐藏的很好的，就像布莱德一样。”

我心里大恼：不谷不可能是坏人！他和布莱德不一样！

“他对你这么好企图什么？”系统一直提醒：“你没听见昨晚他们的谈话吗？他没有阻止你来圣都，还让你去参加天赋测验，等于让所有人知道了你的下落，布莱德找到你就更容易了。”

我的手在抖，一些疑问一直在脑中盘旋。

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摆脱这种选择困境。

问还是不问？我的心情如同走投无路了。

“问问他，是怎么得到记忆柜的密码的。”系统重复提醒我。

“够了！”我叫道。

不谷惊讶地看着我。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记忆柜的密码的。”

“杰里，我知道有些事你并不清楚——”不谷解释。

“我是说，这里面有许多事，不是马上就能说清的。”不谷补充。

“我只是想弄清，你是怎么弄到记忆柜的密码的。”我也解释。

可笑的是，我们在互相解释，却谁也没有把问题捅破。

“不谷，有时候，我真怕你会干出一些事。”我冲口说道。

——这句话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看见不谷原本平静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种痛苦。

他可能也感觉到我在怀疑他。

“你在怀疑我？”不谷生气地说，“你认为是我在卡西的记忆柜上动了手脚。”

他总在关键时刻看出我的想法。

“杰里——”他顿了顿，在屋子里来回急躁地走着，“如果你这么想，你早就死上几百回了。”

“不谷——不谷！”我大叫着想劝住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谷——不谷！”我以为他冲上阁楼，是因为生了我的气。

直到我看见他从阁楼上急冲冲地下来，然后把一个厚重的本子放在桌上。

“看看吧！”他示意我。

“这是什么？”我惊讶。

“卡西的日记！”他坐了下来。

“星期一，夜晚，流星——”我翻开了日记。

看到了一段文字：

“我刚刚告别了濑亚，离别前，我吻了她的脸庞，我们吻了至少有三十分钟，我非常地爱她，我舍不得濑亚。我们一起在灯塔上看了流星，谈及我们未出生的孩子，我告诉她，不管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都给他（她）取名叫杰里，我希望我的孩子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非常杰出的魔法师，代替我把金魔法人的信仰发扬光大，这也是我的第一个愿望。”

我颤抖的手继续往下翻。

“星期三，阴沉，忐忑——”我安静地看着。

“去精灵山谷的路真是不好走，一路上发生了几件怪事。恩帕斯以肚子疼为由，离开了一会，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应该怀疑他，少了恩帕斯的帮忙，我就会变的非常辛苦。夜晚，我们在野外搭好了帐篷，我等的雨水没有来，到了半夜却引来了一群野狼，很不幸，恩帕斯弄死了几只发了疯的成年野狼。”

“星期五，雨水，沮丧——”我的心往下沉。

“由于天气原因，我们耽搁了几天才赶到了精灵山谷。这是异常恐怖和令人沮丧的一天，通往精灵山谷的道路上，堆满了一些成年精灵的尸体，到处都弥漫着腐烂的气味，当我和恩帕斯通过月亮河时，遭到了几只雄性精灵的攻击。很不幸，恩帕斯用猎枪打死了那些精灵，他差点失去了一条腿。”

“星期天，大雨，崩溃——”我的鼻息在起伏。

“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星期天。恩帕斯私自逃走了，他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背弃了金魔法人的原则。我们和黑魔法人交手了，恩帕斯逃走了，扔下了我们三个，我快崩溃了。此去精灵山谷越来越危险，我准备找个理由把厄里多赶走，我不希望他跟着我赔上性命。”

“星期六，雷雨，绝望——”我的心不安。

“巴顿死了。精灵山谷变的混乱不堪。厄里多不愿独自走，我不再勉强。我期盼他们派人来支援我们。可是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支援的消息。邪灵控制了精灵山谷，在精灵身上下蛊，精灵们开始互相残杀，它们都疯了，它们甚至对抗我们，我们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我决定把那些正常的精灵偷偷转移出山谷。”

“星期五，雷雨，悲壮——”我的心一抖。

“我和厄里多带着精灵们开始大逃亡。一路上被邪灵杀死的精灵的数量超出我的承受力，我们损失惨重。我决定让厄里多带着精灵们先走。我和黑魔法人的背水一战，势在必行。好在三个月前，我提前做好了准备，我给濑亚和孩子留了一点东西，我让波克老师抽走了我的部分记忆，我把驯龙咒留给了我的孩子，就藏在幻灵阁的记忆柜里，这件事只有我、厄里多和老师波克知道，密码我交代给了厄里多。”

我静静地凝望着日记本，就像一尊雕塑般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