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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否》第十三章 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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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卷着热浪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咸味,海天一线,轰隆隆隆的声音有点像打雷,鸢怜穿着新买的紫衫,一头乌发用同样的紫色飘带简单地捆束起来,没有太多装饰,却仍旧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倒是没有因此而不自在。

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自己眸子颜色与常人有异,而问过娘亲,那个温柔而聪慧的女子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随手一指,将鸢怜的目光引向一棵百年古树,古树枝叶茂密,常常有人在树下祈愿。雪姬问她看见了什么,鸢怜心里虽有疑惑,却依旧乖巧地回答说是一棵供人休憩纳凉,百年不倒的神木。雪姬掩唇而笑,说:商人从中看到的是利润价值;圣人看到的是要像树一样广纳天下人;而怜儿看到的是一片闲暇……不同的人在不同时间看到的事物都是不一样的,只要心存善意,不管什么样的眸子,你对别人微笑,别人自然也不会伤害你。

正想着,一个小孩子拉她,脸上洋溢着孩子所特有的纯真笑颜,说,“大姐姐,我们在搭城堡,你要不要一起玩?”

“城堡?”鸢怜回过神来,瑾曦刚刚说有要事去办,叫她在这里等他们,心想反正无聊,她本来就孩子心性,便点头同意了。“好啊。”

“这里这里!”一群小孩子冲她们招手,他们中间是一个由沙堆积而成的‘城堡’,说是城堡也不尽其然,以大人的目光来看,大概只是土堆而已吧。

“严暄居然真的把漂亮姐姐请过来当公主了耶!”一个眼睛亮亮的小女孩拍手道。

鸢怜用疑惑的目光望向一旁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貌似名为严暄的小男孩。

他顿时红了脸,低声解释道“我们做好了城堡,有了国王皇后王子,却缺了公主……”

鸢怜这才发现他们当中只有一个女孩子,不由好笑,倒也没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徒自蹲下来,研究起小小的城堡来,素白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鼓弄着,甚至悄悄从归拾中取出银针来,将细小的地方雕刻工整,也不知过了多久,沙堆倒有了几分城堡的模样。面对自己精致的作品,鸢怜不由有几分得意。

抬头时,却发现那几个孩子早已不见了踪迹,她倒是无所谓,小孩子总是没定性的,说不定又跑到哪儿玩去了。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双复杂沉思的眼,看不清情绪。

“你……看着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鸢怜思索着开口问道。

“不记得了么?”月白长袍的少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上前一步,俯下修长的身子,冰凉的指腹触上她干净如白瓷一般的脸庞,指尖滑动,最后停留在她晶莹柔软的耳垂上,没有寻常女子多余的耳洞,简单得让人忍不住流连。

鸢怜突然注意到了他手上墨绿色的戒指发出幽幽光芒,再见他的举动,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影子,下意识地想躲过他的魔爪,却早已被固定在对方怀中。不由恼怒道:“陌祁楦,你放开我!”

“为什么?”陌祁楦顺势向前一倾,将原本蹲坐在地上的鸢怜压倒在了沙地上。

“……男女授受不清。”鸢怜受不了他灼热的呼吸,一瞬间红了耳根,别过脸去,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多年前淼姐姐的感受。

“可我是你的夫君啊。”祁楦制住她的手脚,冰冷的指尖能感觉到她心跳得很快,似想起了什么,薄唇边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鸢怜紧闭双眼,手脚被制,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是决无还手之力的。谁来救救她啊,慕瑾曦怎么还不回来!

身下少女颤动的睫毛已经暴露了她此时的害怕与无助,祁楦看着她嫣红的唇,心头一动,便用手轻抚了上去,不料却被鸢怜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鸢怜睁开眼,漂亮的紫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周遭的景物都有点朦胧的感觉。

“小猫还会咬人了!”祁楦嘴角弧度更大,玩味地看着鸢怜,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着她的丁香小舌。

“……”你!鸢怜说不出话来,怒视着陌祁楦,这家伙似乎从来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一直把指头留在自己嘴里,到底是要怎样?!不就是咬了他一口么?

口中的指头终于撤出,鸢怜见他居然用舌舔了舔,不由脸更红了些,他对她说,很甜。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僵硬着身子不敢动,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她堂堂落家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敢怒而不敢言,含泪可怜兮兮地望着陌祁楦。

他、他凑近了!

鸢怜被吓得闭紧了眼睛。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插了进来,“那个、那个,这里有卖雨伞,夏天可以防晒;冬天可以防霜;雨天还可以挡雨……”

鸢怜闻言好奇地睁开紫眸,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紧身火红纱衣,曼妙有致的身姿惹人遐想,手举一把用旧了的木伞,绵绵不绝地介绍着。

“滚!”气氛没了,祁楦火了。

“嘻嘻,公子不要生气嘛,真的很便宜的,才20文钱,不然再打点折,一口价10文怎么样?”女子不依不饶。

“琉月!”祁楦冷着面吐出一个名字,却没有意料中的回答。

“她似乎碰上点麻烦了哦。”女子掩唇坏笑道,“不如公子还是买了小女子的伞吧,小女子保证不打扰你们,马上就走。”

祁楦沉默了,一向风流倜傥的他怎么可能把钱带在身上?那种东西他嫌麻烦,所以一直都是由琉月保管的。

“咿呀呀,不会是没钱吧?”女子的表情瞬间由狗腿变成了嫌弃,“没钱还敢调戏我们奥斯落尔的明珠!找打!”说罢,便从怀里取出贴身软剑,准备刺向祁楦。

祁楦放开鸢怜,滚了一圈,避开女子的攻击,正待反击,就听到远处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小贼,终于找到你了,快还我伞来!”

“完了!”女子软剑一顿,果断地收回怀中,对祁楦鸢怜挥挥手,“再见咯,这把伞就送给你们吧,下次记得一定要照顾我生意哟!”说罢,便慌慌张张地跑路了。

由远及近的,是一个身着盔甲英俊男子,星眉剑目,一身不凡的贵气,嘴里念叨着,“你这小贼,竟敢从本将军手里抢东西,还要转手卖给别人,看我不逮到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路过鸢怜和祁楦,顺手取回木伞,行了个军礼,“在下飞鹰,多谢两位出手相助,改日定当重谢!先走一步了,保重!”

祁楦无语,鸢怜想笑却不敢笑。

就在这时,先前叫鸢怜搭城堡的,被唤作严暄的小男孩,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鸢怜的裙角,大口喘气道,“漂亮姐姐,快、快跟我来!”

来不及问缘由,鸢怜便被拉着跑了起来。一边略微施展轻功跟上,一边在心底祈祷着:别跟来别跟来……

可惜,她还是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

“就在这里了!”严暄把她带到沙滩上的一偏僻处,一群孩子围成了一个小圈,叽叽咕咕地小声地讨论着什么,见鸢怜来了,便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里边唯一的一个小女孩走出来,对鸢怜说,“大姐姐,娘亲说紫色眸子的人都是神明最为宠爱的孩子,都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求求你救救它吧!”

鸢怜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海豹,圆头圆脑的模样惹人喜爱,身上插着一根利箭,鲜红的血液从箭口源源不断地流出。

海豹怎么会在陌钦?这种可爱的小动物,鸢怜也是听人说起过的,它素来生活在冰寒的璃烟,大概是被偷运过来,结果这小东西偷偷溜走,却因分不清方向,又被人利箭所伤吧?

鸢怜在心头轻轻叹了口气,用袖遮掩着,想从归拾中取出一瓶止血药来,却惊异地发现药剂早用完了,她却一直忘了补充。

现在制药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救不了它。”鸢怜低下头去,再优秀的将士没了刀剑,照样无法御敌。她算了时间,来不及了。这只海豹心脉已断,气数已尽,如今本就是强撑,就算有药,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孩子们的眼睛顿时没了光彩,严暄说,“我再去找别人!”

“没用了的。”鸢怜有点难过,作为一名医者,最难过的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一点点流逝,自己却没办法拯救。

一旁的祁楦见状,从腰间拔出从不离身的长剑,便要向海豹颈间砍去。

“你要干什么?!”鸢怜急忙拦下,恼怒道。

“这样只会让它更痛苦而已!”祁楦皱眉,冷冷道。幸亏他反应快,不然面前女子绝对血溅当场。

“坏蛋,不许你伤害它!”没等鸢怜说话,孩子们便自动在海豹旁边围成了一道坚固的壁垒。

“我只是个小女子,不懂什么大道理,或许你是对的,可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杀了它。我觉得它应该希望有人陪着,毕竟,谁也不愿孤独地死去。”鸢怜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贝齿紧咬着红唇,“我会尽量减轻它的痛苦的!”说罢,便掩袖从归拾中取出为数不多的止痛药,比平常小心一百倍地一点点洒在海豹的伤口处。

所有人围成一圈,把鸢怜和海豹圈在最中间,祁楦不再多言,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豹或许是因为鸢怜等人的陪伴,逐渐安静下来,从光滑细腻的皮肤和幼小的身子可以看出,它还只是个孩子。突然,鲜红而刺目地血液不可制止地从它的鼻子嘴巴流淌而出,有孩子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鸢怜也很难过,却强忍着泪水,轻轻哼起了歌,没有歌词,是幼时雪姬哄她睡觉时常唱的安眠歌曲,现在却莫名地想唱给海豹听,它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想为它唱歌,让它不那么惧怕死亡,让它好像只是睡着了,或许醒来会发现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醒来后,便是海豹妈妈温暖的怀抱。

轻灵的歌声萦绕在小小的角落里,海豹用尽全力将脑袋转向鸢怜的方向,然后,再也没了任何力气,不再移动。

眼角是一滴晶莹的泪。

鸢怜不知道它是带着何种心情离开这个世界的,是对人类的怨恨,还是对故乡的无限思恋?抑或是释然?她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可她真的有尽力做到最好了。只希望它下辈子不要再像今世一般历经苦难地再痛苦地死去。

和孩子们一起把小海豹葬在了一片郁金香底下,这花已经败了,只剩一点点的枯叶,可它代表的是最美好的祝福,明年这花开时,定会更加灿烂,有花儿的陪伴,小海豹应该不会太过于悲伤了吧?

祁楦立在远远的一边,看着鸢怜不断抖动的双肩,长久地沉默了。

旁边垂首站着刚刚解决掉‘麻烦’的琉月,“主子,既然她还活着,便可借机会攻打落城,毕竟是他们先不仁……”

“我自有打算。”祁楦将食指竖在唇边,“嘘……派个人保护她,我们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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