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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临江仙》023章 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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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西沉,海鸥无飞。

星宿昏暗,一片凋零。

天穹渐渐变得阴冷,变得阴暗。

海风呼啸,无尽森然。

层层乌云不断翻涌,仿佛无间地狱的千年魔鬼。

九霄云外忽的传来一声凄厉地雷鸣,闪电也就随之跨了下来。

雷声震耳,闪电刺眼。

蓬莱号在无尽地恐惧里瑟瑟发抖,发出痛苦的哀嚎。

哀嚎本不是蓬莱号本身的声音,而是来自船舱的屋子里。

屋子漆黑。

漆黑的屋子里本该有灯,却已熄灭。

不知是燃完了油,还是燃尽了芯,还是被阴森地海风掐断了喉咙。

借着窗外地闪电,可以隐约看到一团人影,一团蜷缩着瑟瑟发抖的人影。

突地!

一道闪电横空劈下,闪电更闪,更亮时,才看清原来是两团人影。

两团人影浑身充血,双目尽赤,空洞的目光仿佛是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二人正在黑暗阴冷的深渊里不断地挣扎,他们的手疯狂地在身上各处抓挠,现在已体无完肤。

“啊呀!呜哇……哎喔……嗷!”

海哉在大声嚎叫,蓝衣候也在大声嚎叫。

似杀猪般的嚎叫,又似无间地狱正在上刀山下火海的恶鬼,正在痛苦地哀嚎。

血。

猩红腥臭地血。

刺鼻,辣眼。

所以二人非但在流着恶臭地脓血,更是流着比脓血还要浓的血泪。

浑身体无完肤,到处都在流出脓血就已足够凄惨,再被自己腥臭无比地臭味儿呛得血泪直流,岂非说不出的痛苦和折磨?

风无羽走进了小黑屋。

小黑屋已不再黑,燃起了幽幽烛光。

风无羽拨弄好烛火,转身看向海哉和蓝衣候。

二人早已面目全非,格外地狰狞,让人毛骨悚然。

风无羽地心里不禁叹息,摇了摇头。

风无羽扇起了扇子,一来屋子里的确恶臭无比,二来他的确瘆得发热。

二人似乎从未发觉已有人走了进来,仍在疯狂地撕扯着早已流脓地伤口。

“啊呀……喔喂!妈哟……啊哎哟……”

风无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生不如死,却又无能为力。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残如血就走了进来。

残如血当然也看见了,也听见了,也闻见了。

残如血急忙捂住鼻子,呼道:“老疯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当心被感染!”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淡道:“也许看多了死亡,经历多了死亡,早已不再恐惧死亡。”

残如血冷声道:“可是你看他们这样,简直比死亡更恐怖!”

风无羽点头,长叹。

“哎!恐怕这样的光景很快就会沦落到你我头上的。”

残如血动容道:“莫非你怕了?”

风无羽摇头,苦笑。

“我本不怕,可是一想到还有血仇未报,一亿悬赏真相未明,江南惨案谜团未解,我就开始怕了,原来我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去做。”

残如血失声道:“我又何尝不是像你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杀父仇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却又不能动手,简直比死还难受。”

死,到底有多难受?

仿佛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

或许,死去的人也知道。

海哉和蓝衣候现在就知道死到底有多难受。

因为他们远远比死难受千倍万倍。

风无羽拍着残如血地肩膀,笑道:“所以,我们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残如血本已有些涣散的目光又重新开始聚拢,坚定地点头道:“对!我们一定要活着!”

活着。

活着本来很简单,却一点也不容易。

风无羽现在就还活着,很显然活得一点也不轻松。

……

雷声震天,响彻夜空。

忽然间!

蓬莱号竟在剧烈的晃动。

乘船的的人大部分开始呕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颠簸。

整个夜空上的团团乌云,忽的全部朝蓬莱号垮来。

天穹更黑暗,海风更狂,海浪更猛。

就在这个时候,蓬莱号突然停了下来。

风,停了。

浪,停了。

时间,世界,一切,仿佛都停了。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寂静。

无尽的寂静。

一切,都已寂静。

死,至少还有最后一丝呼吸的声音。

此刻,比死还要沉重。

此时,比死还要寂静。

因为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琴!

琴声。

凄凉,苍凉,悲凉。

风无羽的心,已凉。

甚至空洞,黑暗的空洞。

无尽的,空空的黑洞。

那琴声,突然就洞穿了船上的每一个人的心。

洞穿,心洞已穿。

漆黑的洞。

一只只冰凉的手,穿过了每一个人的心洞。

这,就是死亡。

鬼魅般的琴声仍在回响,响彻了每一个人的脑海,脑海已成了一团浆糊。

琴声不止。

弹琴人非但不肯停下,并且还在凄厉地吟唱。

“九年恨不断,恨断九年肠,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一句一恨,一句一断。

恨不断,自幽怨,更迷惘。

突然间!

就连琴声也停了。

弹琴人弹了多久?

弹琴人唱了多久?

没有人知道。

知道的,都已成为了死人。

弹琴人就只弹到这里,只唱到这里?

不!

绝不是。

琴弦,已断。

断弦嘶鸣,嘶吼。

琴弦已断,情弦是否也能断?

狠肠已断,恨肠是否也能断?

断然也没有人知道。

弦断,指尖血花飘洒。

肠断,头上雪发飘零。

弹琴人有血,也有肉。

她一头白发,正在漆黑的夜空中飘荡,像孤魂野鬼般飘荡。

她有血有肉,岂非也是人?

人若无情,肠若已断,她就不再是人。

是鬼。

鬼若有名字,她该叫什么?

妖一般的血,鬼一般的发。

无尽的飘荡,无尽的飘零。

风无羽轻轻地拈来一缕带着鲜血的白发,嗅了嗅,淡淡道:“听说鬼血是绿的,味道是苦的,气味是酸的,怎么你的不绿不苦不酸。”

她的眼睛是绿的,仿佛两团绿油油的鬼火,眼眶空洞,有了火,却有了神。

她直直地凝视着风无羽,风无羽的脸,已被绿油油的鬼火映成一张鬼脸。

“等你成了鬼,你就会知道绿不绿,苦不苦,酸不酸。”

声音如琴,凄凉,苍凉,悲凉。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双手缓缓地梳着苍白的头发,缓缓道:“魑魅魍魉。”

风无羽点了点头,苦笑道:“两个鬼因为分离,未能厮守在一起,另一只鬼陷入了深深地罔然。”

风无羽脸上在苦笑,心里却在偷着乐。

因为他把魑魅魍魉鬼字半边的离,未,罔,两分出来合在了一起,结合魑魅魍魉的琴声,剖析了一遍。

魑魅魍魉全然不理会风无羽的拆字游戏,而是发出了凄厉地断喝。

“不!是背叛!活生生的背叛!该死!我恨!我恨啊!啊!我恨死他了!”

风无羽心里暗自吃惊:难怪你的眼睛是绿色的,早晚会把头发也烧成绿色。

风无羽这么想着,喃喃道:“原来是人鬼情未了,真是可歌可泣。”

寂静,又是寂静。

魑魅魍魉再不说话。

一切,又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

拂晓前。

有了风,有了浪。

风浪噼噼啪啪地拍打着蓬莱号的脸。

乌云不知何时已渐渐散去。

浓雾,冷月。

冰冷的月光洒在风无羽冰冷的脸上,本该绿色的鬼脸,又已恢复平常。

风无羽提起忘尘笑猛地饮了数口,长叹。

“哎!真是活见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残如血淡淡道:“莫非你连一只女鬼也绝不放过。”

风无羽转过头看向残如血,淡笑道:“你还想不想多看两眼忘尘笑?”

残如血挠着头,苦笑道:“你的心眼怎么越来越小了,说你一下你就这样。”

风无羽扇着扇子不再说话,迷雾不散,越来越浓。

曦阳忽然俏皮地钻出了头,慢慢地,缓缓地从东方的山头爬了上来。

异居拍了拍风无羽的胳膊,喃喃道:“无羽哥哥,我刚才怎么忽然就睡着了?”

风无羽笑道:“被鬼迷着了。”

异居嫣然道:“你还笑!咦?船怎么停了?”

风无羽打着哈欠,低声道:“鬼吹熄了月亮,停了风,停了浪,把我们的船也停了。”

异居失声道:“疯子哥哥,你别吓我啊!哪来的鬼?长什么样子?”

“无处不在的鬼,白头发,绿眼睛,冰沁人的……”风无羽把声音放地更低,突然却猛喝道:“阿异!鬼啊!”

异居被突如其来地喝声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啊!别过来!”

腥臭的海风拍打着冰冷的浪花,海浪飞溅,飞快地溅到了一头白发上,白发随风飘荡,在异居眼前飘荡。

异居掩面急退,娇喝道:“无羽哥哥,救命啊!”

风无羽身形一闪,抱着异居,动容道:“阿异,别怕,我在。”

红光忽闪,海风呼啸,阴冷刺骨。

刹那间剑雨横飞,飞也似地杀向魑魅魍魉。

残如血一边控制着剑雨,一边冷冷道:“哪来的厉鬼!受死!”

剑雨肃杀,猛地斩向魑魅魍魉地面门,白发疾落如雪,不断斩落,又不断地生长出来。

“哈哈哈哈哈!凡夫俗子,就凭你这点功夫,也能伤我?”

残如血的脸已变得通红,冷笑道:“女鬼休狂!”

“鬼斩·绝杀!”

残如血血红色的长袍随风飘舞,双手变幻无穷,吸起排山倒海般的剑雨。

数千道剑雨忽的从大海里狂卷而出,剑雨通红,瞬间穿透过魑魅魍魉的全身。

“噗!噗!噗!”

“啊!啊!啊!”

剑雨洞穿身体的声音连绵不断,魑魅魍魉的哀嚎不止。

血,绿色的鬼血。

绿色的鬼血和火红的剑雨交织在一起,变成了诡异的灰。

灰飞灰落灰如雨。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你不该杀她。”

残如血冷冷道:“为何?”

风无羽笑道:“她绝没有害人之心。”

残如血苦笑道:“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鬼,也不行!”

雾渐淡,曙光高照。

风无羽指着前方,喝道:“快看!前面就是蓬莱仙岛!”

透过缭绕的仙雾,隐约可以看到岛上古树参天,似乎还能听到潺潺流水,仙鹤鸣吟。

异居已从惊魂中安神下来,银铃般的笑道:“咯咯咯!原来船是靠岸了,我们上岛吧!”

风无羽扇着扇子,谜之一笑。

“阿异,你确定不再怕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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