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恨不断,恨断九年肠,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一句一恨,一句一断。
恨不断,自幽怨,更迷惘。
琴声又在幽幽响起。
凄凉,苍凉,悲凉。
幽幽地琴声,幽幽地在古墓里回旋,一声接一声,一声声穿透人的心。
阴风乍起,红烛熄灭。
千年寒血棺下的红烛,已全部熄灭。
风无羽扇着扇子,望着无脸鬼和断肠人几近虚脱而苍白的脸,淡淡道:“二位辛苦了。”
无脸鬼和断肠人的确很辛苦,他们的内力基本已经耗尽,只能盘腿调息。
无脸鬼苦笑道:“无羽兄弟为何坏我们好事?”
风无羽找了一张宽敞地石椅,半倚半躺地喝着酒,淡笑道:“噢!说说看,我都坏了你们什么好事?”
断肠人缓缓道:“我们在岛上寻了很久,才找到千年血树,可我们发现千年血树并不能解毒蛊,后来我们再三推敲,找到了千年墓穴的入口,就闯了进来。”
风无羽举着忘尘笑,饮了一大口。
“我们刚上岛不过半日,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千年血树?并且还很轻松地找到了千年墓穴?很感兴趣!”
断肠人苦笑道:“都是运气好些而已,否则我们还在岛上转悠着。”
风无羽扇着扇子,喃喃道:“二位的运气的确不错,可这千年血树又和这千年寒血棺有何关系?”
无脸鬼笑了笑,抬头仰视血棺。
“若是没有猜错,这血棺上面,正是千年血树,由此推断,血树一开始本不是血树,而是千年以来不断吸取血棺的怨气,精华,灵魂生长而成。”
风无羽点了点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感兴趣了!”
“哎!”无脸鬼叹道:“我们一路闯来,就像进了迷宫,途中遭遇重重机关,各种暗器,险些丢了老命。”
风无羽又点了点头,只顾着喝酒,并没有说话。
无脸鬼垂下了头,接着说了下去。
“于是我们就来到了这里,料想着千年血树不能解毒蛊,一定是它的灵血还不够纯,想必能解毒蛊的灵血,就藏在这血棺之中!”
风无羽仿佛恍然大悟,翻过身看着二人,失声道:“原来如此!那你们为何要用红烛火攻血棺?”
断肠人开口缓缓道:“因为我们费尽全力,怎么也打不开这血棺,并且血棺寒气逼人,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只得用内力催动烛火,试图把它烧化。”
风无羽扇着扇子,大笑。
“哈哈哈!我说二位啊,你们好糊涂,这既然是千年寒血棺,又岂是寻常的方法能够打开的!再说了,即使把它烧化了,灵血恐怕早就已经枯干,还有何用?”
断肠人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神忽的已呆滞,甚至开始变得空洞。
无脸鬼默默摇头,又点头,苦笑道:“我们一时间只顾着取灵血,还真没有考虑这么周全,无羽兄弟,你觉得我们该用什么法子?”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法子嘛,并非没有,要等到月圆之夜,正是鬼魂聚集最旺盛的时侯,把血棺内的冤魂引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把血棺打开。”
无脸鬼一听有法子把血棺打开,动容道:“那我们用什么来引出冤魂?”
风无羽低声道:“嘘!小声点,她的鬼魂正在熟睡,别吵醒了!”
无脸鬼急忙点头,也低声道:“怎么引?”
风无羽一字一字缓缓道:“血魂引!”
断肠人忽的回过神来,冷声道:“据闻血魂引是一种很古老的引魂法,采用至刚至阳的人血,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情况下,方可引出鬼魂。”
风无羽点了点头。
无脸鬼掩面惊呼道:“啊!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个方法,不过,出血的那个人将会极其危险!”
风无羽又点了点头。
断肠人沉声道:“无羽兄弟,你是从何得知月圆之夜,用血魂引的法子可以引出鬼魂,从而可以打开血棺的?”
风无羽忽的站起,悄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无脸鬼和断肠人对视一眼,怔怔地看着风无羽走了出去。
……
日渐偏西,仙雾更浓。
黄昏,昏黄。
残阳又如血。
仙雾已朦胧。
此刻,蓬莱仙岛已不复上午时的斑斓风采。
蓬莱中央,一棵血红的古树高耸云端,血树直径约有九丈,古旧而雄壮。
树干血红,树梢血红,树叶血红。
晚风拂过,染红了一袖浮云。
仙雾中,有一袭白衣如雪的身影。
血树下,有一张残阳如血的红脸。
“恨肠断九寸,寸寸恨情郎。”
风无羽扇着扇子喃喃地说着,举着忘尘笑喝起了酒。
残如血坐在千年血树的树根上,捡起一根枯黄的树枝比划起来。
“这种恨,一定是恨入骨髓的恨,即使碎尸万段,似乎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风无羽点头,淡笑道:“有道理,莫非魑魅魍魉没有告诉你?”
残如血手中的枯枝飞快地刺向半空,长叹。
“哎!都怪我下手太狠,要不然一定能从她的口中知道很多事情。”
风无羽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残如血。
“嘿嘿!行了啊,这里就我们俩,你就不用装了,你那招鬼斩绝杀,只是掩人耳目的,再说了,魑魅魍魉要真是就这么被你斩得灰飞烟灭,那她还真不配活到现在。”
残如血忽的握紧手中枯枝,朝风无羽大腿上刺来,风无羽竟也不躲。
他似乎知道风无羽绝不会躲,一边轻轻地刺一边道:“你又知道!你又知道!”
风无羽淡笑道:“你该知道我知道的永远比别人知道的要多得多得多。”
残如血缓缓地收回了枯枝,淡淡道:“你还知道什么?”
风无羽举起忘尘笑浅啜了一口。
“我还知道,这个是时候,云亦箫该来了。”
残如血凝视着残如血红色的残阳。
“他的确该来了。”
风无羽注视着残如血残如血红色残阳的脸。
“可是他并没有出现。”
残如血怔怔道:“所以,他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风无羽淡笑道:“所以,他非但遇到了麻烦,还一定是个大麻烦。”
残如血点头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大麻烦?”
风无羽笑了笑。
“在船上来的途中,我和云少就已有一样的感觉,在蓬莱号暗处至少有两名深藏不露的高手。”
残如血缓缓道:“我也感觉到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像黑暗里锋利的刀锋。”
风无羽扇着扇子,点头道:“敌暗我明,的确不大自在,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是什么人?”
残如血摇头叹息。
“我想不出来,更想不明白他们属于哪一路的。”
风无羽笑道:“在船上的时候,云少有和我谈起,我们综合分析来看,至少知道了两个人的来历。”
“你又知道了!”残如血举起枯枝,这次却没有刺向风无羽,而是一寸一寸插进了泥土中:“什么来历?”
风无羽饮了一口酒,淡笑道:“一是高丽第一刀客崔命刀,一是扶桑第一剑客松下吹牛。”
残如血淡淡道:“看来,我得对云亦箫刮目相看了,这神鬼莫测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风无羽不懂。
残如血接着道:“若说天底下有一个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就把很多事情掌握在了手中,这个人一定就是神鬼莫测云亦箫。”
风无羽忽的懂了,大笑。
“哈哈哈!你这句话若是让云亦箫听到,他一定很开心,若是让异居听到,她这天机楼主的脸面可就无处安放了。”
残如血苦笑道:“至于异居,她的身份太过神秘,天机楼多半只是个噱头,也是靠搜集一些江湖情报赚一些噱头钱,和云亦箫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风无羽仍然在笑。
“哈哈!老痴儿越来越开窍了,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档次?”
残如血握着枯枝,又一寸一寸地,缓缓地从泥土里拔出。
“若说云亦箫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很多事掌握在手里,而你就是基于这个基础上,把很多事都掌握在了你的心中。”
风无羽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缓缓道:“莫非你就是想说我成竹在胸。”
残如血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风无羽扇着扇子,淡笑道:“你忽略了一个和我同样成竹在胸的人。”
“谁?”残如血问。
“诸葛神金!”
风无羽一字一字地说得很清楚,很宁静,很淡然。
残阳不知何时早已逝去。
已是月夜。
……
夜月。
一弯新月。
这又是新的一夜。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讲,这一夜依旧如旧夜。
但对于诸葛神金来讲,这一夜,就是崭新的一夜。
江南,西湖,暗香楼。
月夜新辉。
新月照耀着暗香楼,楼上有阁。
暗香阁里,诸葛神金独自小酌。
风吹屏风,风动屏风动。
屏风内,有一道暗影。
暗影也在喝酒,西域葡萄酒,
暗影举起酒杯,笑道:“先生今夜的心情似乎很美,非但很美,还很新,恰似今晚的新月。”
诸葛神金放下酒杯,大笑。
“哈哈哈!少主真是慧眼如炬,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我的大好心情,不错!我今夜的确心情大好!”
暗影缓缓地放下了酒杯,缓缓地斟着酒,缓缓道:“先生算无遗策,想必此时,好戏已该登场了。”
诸葛神金拨弄着金算盘,淡笑道:“此时?不急不急,今晚的月色虽然够新,却远远不够圆。”
暗影忽的大笑。
“哈哈哈!先生果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佩服佩服!”
诸葛神金仍在拨弄着金算盘,淡淡道:“我曾一度低估了风无羽的智慧,这一次,我把局布得更深更远,且看他如何破局!”
暗影悠悠道:“妙极!先生也算是棋逢对手,聊解心中寂寞。”
诸葛神金苦笑道:“全仰仗少主信任和厚爱,上次没有怪罪于我,我就已经不再感到寂寞。”
暗影凝视着杯中月,喃喃道:“只要能达到目的,玩玩儿又有何不可。”
诸葛神金叹道:“少主英明,我这一次一定玩得很好!”
月华普照,天下生辉。
一阵“噼噼啪啪”地肃杀声响起,金算盘上的算计又已归零。
恰似夜月新辉,洒满了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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