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齐家有玉
“哈哈哈……”罪魁祸首杨新霸居然在博物院里对着我们大笑起来。
“这位先生,博物馆内禁止大声喧哗。”工作人员义正言辞地说。
“好好好,我马上就不笑了。”杨新霸捂着肚子,对工作人员摆摆手。
穹眯着大大的眼睛,举起兔子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引渡者一个警告,杨新霸还算是识时务,马上举起双手投降。
“穹,林麟君,作为引渡者,时刻帮你们复习浮屠之问是我的职责。”杨新霸可怜巴巴地说。
“有你这么履行职责的么?”我以自己以为的十分迅速的速度挥拳,却打到了空气里。
原来杨新霸站着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哎呀,打引渡者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打我这样玉树临风有内涵又有思想高度的引渡者。不过,我也要多感谢林麟君。如果没有林麟君和穹的努力,我的功力也不会更上一层。”杨新霸凑不要脸地说。
“你走开!”我拉着穹的小手就要离开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别啊,林麟君,我是来说正事的。”杨新霸拉住了我的衣服。
“你来干正事还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一想到穹那受伤困惑的眼神,就恨不得把这个魂淡摁在地上摩擦。
“那也是正经事。确切来说,那是浮屠之问最后一问的具体内容。”杨新霸跟古代可耻的登徒子一样,自以为风流地勾起穹的头发,盯着穹的眼睛,道:“穹,你刚才也被问得心慌了是不是?引渡,把二次元带入三次元,圆了半次元人毕生梦想的同时,却夺走了半次元人剩下的一半寿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也感到困惑了是不是?”
穹不想理这个无赖的人,用兔子打掉杨新霸的咸猪手,但她恍惚间的眼神暴露了她被杨新霸说中了心事的事实。
杨新霸看着自己被兔子打了的指节分明的手,笑了笑,轻轻地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慢慢道:“其实吧,作为引渡者,我也没有弄明白这件事。但是啊,我每次看到那些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只剩下一半寿命的三次元人,在见证引渡完成后,那种愚蠢但又无比纯粹和无比快乐的笑容,我竟然也会觉得,这次引渡做的不错。就说那个白头发老爷爷,你们能够想象到他见到洛神的那一刻,差点就从轮椅上跳起来的样子么?所以啊,穹,这其实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穹点点头,又看了看我,眼中有千言万语。
我明白穹想要说的话,摸了摸穹的小头,和穹一起展开了藏在哥特萝莉服里的羊皮卷。
上面的名字已经由艾德华变成了,“齐有龄”。
突然间,博物院内一阵斜风吹起了我们手里的羊皮卷,穹的眼睛瞬间失神,眼神迷离地看着杨新霸。
“你把穹怎么了?”我赶紧抱住摇晃着就要摔倒的穹,狠狠地抓住杨新霸的衣领。
“林麟君,不要这么激动。你们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因此拥有了比之前更大的能力。你和穹现在可以看到羊皮卷上的名字,就知道这个人曾经的经历。这也为了更方便我们一起完成引渡。”杨新霸松了松自己的衣领,眯眼看着我。“林麟君,你对穹这么上心,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用你管!”我抱着穹,看着穹慢慢闭上的眼睛,刚刚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
慢慢地,和穹生命共享的我,也进入了这个叫齐有玉的小女孩的前半生。
悠悠的彩云,苍苍的森林,清清的溪水,高高的乡间别墅,一个瘦瘦的女孩儿在溪边,脉脉的水映出美美的人儿。
这一切看起来很自然很和谐很美好是么?
当我们再靠近一点,我们会发现,这个女孩儿在哭泣,清清的溪水上浮着薄冰,女孩儿的手里还握着含了冰渣子的衣服。
溪边堆了一堆衣服,大抵是一家人的衣物。
女孩儿的哭泣声被溪边别墅前响起的鞭炮声淹没。
一群男孩子在别墅前玩鞭炮,男人们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晒着难得的冬日暖阳,女人们则在厨房里忙着过年的各种吃食,也忙着数落和隐隐比较着自家的孩子。
那个小女孩儿的母亲也在暖暖的灶火前搓手。
“那丫头还在溪边洗衣服,这一月天的水可刺人了,你也不心疼?”炒菜的大婶看着一脸木然的女人道。
“一个丫头有什么好心疼的?那个男人早就抛妻弃子了,我托着她这个拖油瓶好不容易嫁了个好人家,生了个好儿子,这个野孩子还敢弄坏弟弟的玩具。让个丫头洗衣服怎么了?”木着脸的女人声音尖的很,一开口便知道是不好相处的主儿。
炒菜的大婶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去管人家的家务事。
院子里一个正在玩鞭炮的一个小男孩儿,想起溪边的那个女孩儿也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弄坏了他的玩具还没有赔他一个新的,就故意朝溪边扔了一个鞭炮。
鞭炮冒着星子,在小女孩儿身边炸开。女孩儿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耳朵,一抖手,手里的衣服就掉进了溪水里,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小女孩儿看着空了的手,整个人抖了起来,那是她妈妈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小女孩儿恨不得现在就跳进这溪水里一了百了,但在跳之前还是要把这家人的衣服洗完。
如果没有洗好衣服,被救起来以后,会被打得更惨的。
小女孩儿蹲在溪边洗着洗着,就打消了跳溪的打算。对着结冰的溪水,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齐有龄还在这个村庄的时候,给自己讲过的一个叫“冰雪皇后”的故事。
也许,自己不跳进去,冰雪皇后看到自己这么可怜,也会乘着大雪橇,把自己带走吧。
小女孩儿想到冰雪皇后带着雪橇过来之后,自己就可以让她带去遥远的s市找爸爸啦。
妈妈说过爸爸一个人去s市发达去了,不要她们了。
这样的话,她是不信的。
在她小时候,她的爸爸曾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书给她念故事书听,抱着她去镇上赶集,给她吹口风琴,教她打羽毛球,要求她每天写日记……
她的爸爸和这里其他的人不一样,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看不起她。
她的爸爸在教她写名字的时候就点着她的额头,跟她说过,“齐有玉,齐家有宝玉,这块宝玉就是齐有玉。金有价玉无价,有玉是爸爸的无价之宝。”
但,爸爸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也离开了她。
难道爸爸不要他的无价之宝了么?
后来,小女孩儿才从大人嘴里得知,她爸爸是当时上山下乡的知青。
那时候的人,回归城市的时候不带着乡下的拖油瓶也是常事。
然而,在小女孩儿蹲在冰冷的溪边幻想着冰雪皇后的雪橇和s市的爸爸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一切。
她坚持每天每天地写日记,就算被妈妈要求擦地板到深夜也会支撑着眼皮子写日记;她坚持自己姓齐,叫齐有玉,不跟着新的爸爸改名字,就算被妈妈威胁赶出家也不改名字。
可是,当小女孩儿被妈妈用刺拉拉的荆条在大年夜打得浑身是血的时候,她也会想,爸爸是不是在骗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冰雪皇后。
那年的大年夜,妈妈和新爸爸和弟弟在别墅里和一群亲戚朋友一起吃年夜饭。
桌上是不会备着齐有玉的碗筷的,她只能等大人们和男孩子们吃完了以后,半夜再去灶房找点他们吃剩的东西。
而且,她也不能吃太多,吃太多会被骂的。
在此之前,齐有玉还要找到那件自己失手掉进溪里的衣服,不然,自己连吃这剩饭的资格都会没有。
齐有玉想起刚刚妈妈打自己的时候,劈头盖脸的可怕极了。但,那个新弟弟却在旁边拍手叫好,新爸爸也抱着弟弟木木地看着自己挨打。
曾经,自己也是被爸爸抱在怀里的人啊。
月黑风急,齐有玉穿着带血的薄衣,怀里揣着写了五年的日记,走在结冰的小溪边。
连月光的指引都没有,黑夜里的齐有玉根本找不到那件衣服,但她也只能一路找下去。
在她心里全是绝望全是妈妈再次对着自己举起荆条的模样的时候,夜幕被新年的阳光拉开了。
在小女孩儿面前的路,已经属于另一个村庄。
齐有玉满是欣喜地从怀里掏出日记本,写下,“新的一年到了,我走出了村子!”
阳光落在重获新生的人的脸上,新年的鞭炮声也还没有消失,没有人会想到这是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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