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幻之界

等我慢慢开始有意识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将我弄晕的人的一双金色眸子。

“你，你想要干嘛？”我一把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仿佛把手推进了空气里，一下子扑了个空。不过，我原本以为的致命的伤口现在竟然自动恢复了。

楚野没有闪躲，在我进攻的地方消失，又在原来的地方幻化成人形。

金眸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一脸老成道，“不错。作为一个没有法力的人类，能从我的心之一念中这么快觉醒，林麟，你身上果然有猫腻。”

“谢谢夸奖哈，宅男睡眠质量不好，容易醒嘛。”我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说。

“得啦，你小子别在我面前装。想在我面前扮猪吃老虎，没门！”如果我没看错，这男人嘴角上扬了。

该死，一个反派不凶神恶煞的，怎么还笑了呢？哎，这男人笑起来还挺帅的。

“你叫楚野是吧？话说，你为什么要弄伤我啊？你们这些神仙高人打架就打架吧，把我一个普通人类牵扯进来干嘛啊？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啊？”这会笑的男人大概还是能好好沟通的，在他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问清楚讲明白了，还可以让自己死得明白些。

“讲道理？道理有什么好讲的。我说你听着。第一，叫我楚野道长，道爷我可比你小子大了一千多岁呢，我可没有穆南风那样的好性子。第二，见你不爽就打伤你喽，你小子连穆南风都敢骗，真以为他是和杨新霸一样的傻瓜么？就你那点心思，他不用动法力都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选择相信你而已。第三，赶紧把你爸给你信交出来，不然……”楚野的金眸像豹子一样一眯，以示威胁。

“不然怎么样？”我一开口，一股儿刺鼻的味道传了过来。捏起鼻子，环顾四周，发现我竟然在一个满是垃圾的地方，那些垃圾堆积成山，黑色的脏水就要碰到我的衣服了。

我去，我刚刚就是躺在这个鬼地方么？！

“真是可怜啊，堂堂林泽元的后人居然混到了这种地方来，委屈林少爷你啦！”楚野看我整张脸都要皱在一起的样子，心情愈发不错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是加大了。

我不去理会这个游弃者对我深深的恶意，转过身去，尽量让自己在这种环境中保持理智的思考。

现在只有我和楚野两个人，而楚野已经知道我有爸爸留给我的信了，这再次说明这封信很重要。可是，他的法力太强，装傻这招对他没用。同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从那一剑的效果来看，他对我的攻击只是暂时有用的，我醒来肉体伤害就恢复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不交出那封信，他对我造不成太大的肉体威胁。那精神上……

“行啦，林大少爷你不用再纠结了。就算你转过去，普通人类在我面前，心思就是透明的。看你表面上憨憨傻傻需要别人保护的样子，实际上心里的小九九比别人多多了。你和你爸一样，都是大伪的骗子。”楚野的声音明显比刚才低沉和不悦许多。

我叹了口气乖乖转过头去，哎，当个普通人类就是不容易，连自己的心思都不能有。

一抬头，却看到楚野的金眸里不再有戏谑之色，而是含着隐隐的怒火。

我一惊，直视楚野的眼睛是件无比危险的事情，可他的眼睛就是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去凝视。

我急忙转头，却在转头的那瞬间，立刻又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当我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这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无尽”这个概念。

无尽就是无尽，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保有意识，比眼睁睁地看着楚野那一剑刺进我的胸口更为可怕，更为无力，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突然被扔进永远也游不到尽头的大海里一样。

在这片无尽的深海里，挣扎是痛苦的，不挣扎同样也是如此。

而在这无尽的黑暗里，连自尽都是困难的。

我只能承受着叠加的痛苦，像个气球一样，被这黑暗之力不断填充着，直到自己的极限。

在我第七次试着咬自己的舌头的时候，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传进了这片黑暗里，“林麟，只要你去面对那一段你到现在都没有忘记的过往，你就能走出这片黑暗。”

没有忘记的过往么？

怕是那段比现在还要痛苦百倍的记忆吧。

那是在我还小的时候，那时候我还不宅，很喜欢跟着妈妈到处去玩。一次，在我妈打电话和我爸吵架的时候，我被人绑架了。绑我的那个人是个变态，因为他绑架我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娱乐。

我现在能平静地把这些叙述出来，是无数次看心理医生失败后的成果。如果那时的我再不能这样平静地叙述，那么现在的我估计还在精神病院里。

那段过往，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呢？每夜每夜的缠着我，毁掉我无数个本可以安眠的夜晚，还不够么？

面对这段过往就可以走出黑暗？哈，我要面对的，可是比现在更加黑暗的记忆啊。

也许是无尽的黑暗早就把我的理智折磨完了，我明明知道那段记忆更加黑暗，却又忍不住自虐性地再去回忆那个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楚野，我知道或许是你在把我推入那段黑暗的回忆。

但，你大概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