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阿保机,稍并服旁诸小国,而多用汉人,汉人教之以隶书之半增损之,作文字数千,以代刻木之约。又制婚嫁,置官号。乃僭称皇帝,自号天皇王。以其所居横帐地名为姓,曰世里。世里,译者谓之耶律。名年曰天赞。——《辽史》
九月的朝阳,一边驱赶着林间的寒气,一边抚摸着广袤的原野。各种各样的鸟儿,兴奋地在草丛间追逐嬉戏。有时它们会停下来,幸运地享受意外的早餐——那些慵懒且马虎的虫儿。更多时间,会去用尖尖的小嘴,从容地去啄草叶上熠熠生辉的露珠。它们唱着喊着打闹着,似乎昨晚集体做了美梦,今朝来互相炫耀。抑或要把积攒了一晚上的精气神,在翅膀的拍打中,全部释放。也有几只狡猾的狐狸,正竖着尖尖的耳朵,挺着湿湿的鼻头,贪婪地望着那些灵巧喧闹的家伙,暗自流口水。可惜,当这些觊觎一个一个都成为无奈时,它们便收回奢念,怏怏不悦地跑开了。
静儿和呼兰,先是纵马来到短松冈,然后拴好马匹,顺着缓缓下降的陡坡,小心翼翼地向下搜索。
静儿牵着一只猎狗,是防狼用的。腰间插着一柄锋利的匕首,这是呼兰给她的,以备不测。呼兰则一身戎装,腰间跨刀,背上负有弓矢,还有六把精致的短刀。
很多花都开了,脉脉的香气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浓郁起来。两个姐妹,互相提醒着,拉扯着,向谷底搜寻。很大时间里,静儿忘了自己的初衷,不停地采摘着绚丽的野花。倒是呼兰不时提醒她:“快点吧,你那李皇帝急着选你做贵妃呢!小心晚了他发火。”
静儿记得,那天铁面人是从这里下去的。一群契丹兵喧呼着喊杀,却无人敢真正下去。模糊中她还记得,铁面人左突右突,锐不可当,地上尽是士兵的尸体。直到后来,休哥来到,两个人纠缠了好一会,铁面人见不能取胜,便跳下山崖。休哥发现了她,就将她带回了营帐。
静儿四处张望,高林密草,无边无际,哪里有铁面人的踪影?别说一个人,纵有上百人潜伏其中,又怎能轻易发现?也许他不是从这里下去,也许他跌死在林中,尸体被野兽吃了呢!静儿感到了自己的唐突,她想回去,又怕呼兰笑话。转念一想,就当一次野游了,太阳又高,呼兰会武,况且还有猎狗相随,她的兴致又起。
她招呼着呼兰向下,遗憾没有相机了。拍几张真正的靓照,山野风情,英姿飒爽,带给同班的姐妹们看,她们准羡慕死。她想。
汪!汪!猎狗忽然叫起来,警觉的耳朵转动着,警惕的眼睛四下里望。
“慢!”呼兰一把拉住静儿,同时示意她蹲下身,并轻轻拍那猎狗的头。猎狗会意主人的吩咐,停止了叫声。一条红红的舌,还在锋利雪白的牙齿间抖动着。
静儿侧耳倾听,笑着道:“是流水,好妹妹,别大惊小怪了。”
呼兰道:“我的宝贝公主,但愿今晚你我还能回到毡房里睡个好觉。”
二人继续下行,果然一条宽阔的涧水呈现在眼前。曲曲折折,如同蜷伏在碧绿地毯上的一条巨大银蟒。朝阳下,水光潋滟,气势非凡,浩浩汤汤。静儿想,这条水通往哪里呢?一定是大海了。有朝一日,我可以顺流而下,来个漂流,直接到家,那有多爽啊!静儿兴奋极了,她把牵狗的绳索交给呼兰,然后一口气跑到河岸。有好几次,她打了趔趄,急得呼兰直喊。呼兰摇着头,心里疑惑着:她怎么不像这个世界里的人呢?
涧水两边地势平坦,白亮的山石,被水雕琢得失去了棱角,安适恬静地目送着水流东逝。涧边水很清,可以看到一些小鱼,自由穿梭。静儿蹲下身子,招呼呼兰洗脸。水波中,映出两个美丽的倩影。
那猎狗东闻闻,西嗅嗅,很好奇的样子,还扬起后腿,撒了一泡尿,以作留念。
静儿长长地深呼一口气,感慨道:“这样的好地方不多见了,真是天然氧吧啊!”
呼兰不懂她的话,也没有询问。有什么美的呢?怎么就不多见呢?最近几天,她发现,这个南来的公主,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些令她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电灯啦,汽车啦,手机啦什么的,奇怪得要命。她根本不懂,就请求静儿解释。可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她就更糊涂了。一下子扯出更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来,弄得她如坠云里雾中,张口结舌。记得静儿说有一种车,太阳一照,就可以走,不用人推,不用马拉。她呆呆地,痴痴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公主。有时她会一把抓住静儿的胳膊,嚷痛也不松。她让静儿发誓说没有撒谎,也没有病。静儿嬉笑作罢,承认自己是胡说,哀求她别再问了。可她凭直觉,静儿所言并非虚假。可为啥,总有一大堆怪怪的东西挂在她嘴边呢?她撅起小嘴巴,赌气不再去问。仰头看天,蓝蓝的天;看树,青葱的树,偶尔会有一只山雀飞过。这时会有静儿发问了,这是什么鸟儿啊?她扭过头,装作生气的样子,不告诉静儿。
两人人沿着涧水前行,突然猎狗殷殷狂吠起来。水边竟然有许多脚印,并有运水的痕迹。
怎么,这里有人?呼兰努力搜索大脑,无论怎样,都没有一点有关这里有契丹部族的信息。
什么人呢?她俩手搭凉棚,顺着脚印方向望去。发现前方二三里的林中,依稀有一缕烟雾袅袅升起。
“是捕鱼的吧?”静儿说道。
呼兰不置可否,凝眸细观,按契丹人的生活习惯,这里是不可能居住人家的。这是什么人呢?她皱起眉头。
“可以吃到绿色无污染的鲜鱼喽!”静儿欢呼着跑过去。呼兰阻拦不得,只得跟上去,心想又说疯话了——鱼还有绿色的吗?
两人继续沿着岸边前行,地势渐高,树木渐多,岩石也峥嵘起来。虽然表面有风化的迹象,却依然坚不可摧。一株桃树,从石头缝隙里伸出来,花开得很艳,惹得蜂儿蝶儿嘤嘤嗡嗡,飞上飞下。
调皮的静儿蹦着去摘花,几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仅仅一次,手指尖触动了一根枝条,几朵粉红的花瓣飘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宛如游动的精灵,又似一个个少女的绮丽的梦。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静儿得意地背起《桃花源记》里的一段。她看呼兰还在左右观瞧,边上前,淘气围着她,转了一个圈儿,摆了一个很酷的姿势,然后命令呼兰:“快,给本公主拍个玉照!”
呼兰哪里听得懂?上前去拍打围着静儿转的几只蜜蜂。惹得静儿笑得前仰后合。呼兰也笑,说你怎么一点儿公主的规矩都没有,整天疯疯癫癫的,不成体统。
汪!汪汪!猎狗又愤怒地咆哮起来,它挣脱了呼兰的羁绊,拖着皮带,猛地向前奔去。姐俩猝不及防,来不及考虑,喊着追上去,哪里追的上?前边有个转弯儿,猎狗一闪不见了,接下来是几声惨叫。静儿还要上去,被呼兰死死拽住了。
“有人!”呼兰拔出佩刀,警惕地观察,同时扯着静儿往回跑。可转过头来,几个手持兵刃的和尚已拦在面前,个个肥头大耳,身材粗壮。再往后看,又有几个和尚手持武器,凶神恶煞般围了上来。呼兰脑袋嗡地一声,中埋伏了。她嘱咐静儿紧跟着自己,拼命往前冲。静儿哪里见过这个阵势,霎时脸纸白如纸,胸膛里有一百只兔子在跳,腿早已不听使唤。
呼兰拖着静儿迎上去,同和尚们战在一处。
这些和尚武艺一般,呼兰很快砍倒了一个,飞刀又刺伤了两个。可此时,两边的和尚都扑上来,将她和静儿分离开。一个和尚抱住了静儿,静儿想到了腰间的匕首。可她还未拔出,手腕已经被死死捏住。她疼得大叫一声,无力反抗了。呼兰分了神。对方中有一个独臂的,头上挽着发髻,不像是和尚,颇有本事。他提着一柄铜锤,几个照面,便将呼兰的刀磕飞,顺势一脚又将她踢倒在地。
呼兰大喊:“你们是谁?我是大辽皇后的侍卫。”
那些人稍微愣了一下,看着独臂汉子。那汉子一扬头,俩人被套上袋子,扛着走了约几百米。呼兰不屈地喊叫,结果被用刀背狠狠磕在额头上。她顿时昏了过去。
静儿被揭掉袋子,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黑暗阴冷的山洞里,旁边躺着呼兰。她抱起呼兰,连声呼唤。呼兰不醒,前额的血已经流到了脸上。她挣扎着起来,发现对面竟然端坐一个瘦和尚,手中拨弄着念珠,不住念叨着。静儿愤怒地喊:“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到这里?”
那和尚缓缓睁开双眼,口诵“善哉,善哉”。他见有人受伤,忙站起,走近呼兰。
静儿又恐又气,抓起一块石头,奋力扔去,正中和尚肩部,喊道:“你别过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那瘦和尚,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摇头诵道:“一切都是罪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静儿看他不像坏人,便带着哭腔央求道:“你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人受伤了,倒是快来解救啊!”
那瘦和尚四下看了看,洞中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只有一只瓦罐和一副破碗筷。他叹了口气,嘟囔着“罪过,罪过”。他来到洞口,洞口早被结实的石栏挡住了。他半跪下来,仔细观看着洞边萋萋的野草。一会,他侧着身子,努力将手伸出,拔来一株叶子肥厚的草来。
静儿见瘦和尚清癯的脸上呈现一丝喜色。
瘦和尚把叶子同嫩茎放进铁碗里,然后用冲洗了一块尖尖的石头,一点一点将其捣烂。他示意静儿,将这些烂稠的糊糊,敷在呼兰受伤的前额上。接着,瘦和尚又从瓦罐里倒出一点水儿,给呼兰慢慢喝下去。
静儿紧紧搂着呼兰,不住地轻声呼唤。过了好久,呼兰慢慢苏醒过来,朦胧中,见眼前的静儿泪眼婆娑。
静儿喜出望外,忙将她扶起,并告诉她是和尚帮了忙。
呼兰边弱弱地问,和尚为何要伤人。那瘦和尚长叹一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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