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诰本潘氏,湖州安吉人。父为安吉砦将(管钱财和税收的官吏),吴将李神福攻衣锦军,过湖州,虏知诰归为仆隶。徐温尝过神福,爱其谨厚,求为假子。以识云'东海鲤鱼飞上天',知诰始事神福,后归温,故冒姓李氏以应谶"。——《吴越备史》
在得到人皇王受伤害的消息后,徐知诰的眼疾更严重了。他时时要闭上双眼,审批各地奏章时,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位郎中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一个个躬身站立,沉默不言。徐知诰知道病是由自己上火而至,可又不便直说。他怒骂柴玫的无能,可千刀万剐又有何用?随着柴玫不好的消息外,还有一大批金银宝物被送到了丞相府。徐知诰不是爱财之人,可他也知道柴玫的忠诚。三江口一带根本就没有鳄鱼,一定是人为操纵的,可这个人是谁呢?杨博吗?他有这个胆子么?我要探个虚实,他暗想。
这些时日,杨博的心也一直没有平静下来,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停地喝水。朝堂之上,他尽量克制自己,保持从容。虽然,一起决策都掌握在徐知诰的手里,可形式上,他还要阅一阅。这个时候,他总是面带笑容,几乎总是走马观花,将卷子一推,表示一切都听从丞相的,自己一切都无意争权。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仇恨却如面团一般,不断地发酵,不断地膨胀着。他有时担心仇恨突然爆发,有时又希冀立刻爆发。
不过,柳暗花明,就在刚才,荣成带给他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计划基本成功了!
可是,为何是基本呢?人皇王没有死,安心公主也无恙,他有些怒,可是,眼前可依靠的只有荣成。岂能尽如人意?他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忍!况且荣成报告,接下来的计划也安排妥帖了,这样一来,这个“基本成功”变成了“最大成功”,这样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哈哈,人算不如天算。“父王,兄长,在天之灵保佑我。”他暗暗祈祷。
荣成的计划是什么呢?这个计划和郑毅有关。不过,此时,郑毅激战正酣。
当看到三个青衣男子将以大袋子银子送到自己面前时,郑毅明白了。比武赌钱是假,试探自己是真。这些人什么来头呢?管他呢,有了这袋子银子做盘缠,就不愁找我的静儿了,他想。
静儿守着耶律倍,他已经烧了三天三夜,满嘴胡话,时而随父王东征西讨,时而与兄弟一起骑马射箭,时而与静儿谈古论今。他身上敷满了药,可这些药物全无力量,伤口化脓,高烧不退。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白的像张纸。
柴玫哭丧着脸,手足无措,团团直转。他四处寻找名医,可整个歙州城,能找到的都找到了,可就是没有用。那鳄鱼长期在淤泥腐肉上蹬踩,含有大量的致命病菌。怎么办?怎么办?耶律倍若是遭遇不测,自己的下场会很悲惨。坏了,坏了!他很想自杀,可是就是没有勇气。
静儿的魂已经散了,失去了毅哥,又没了难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用?心似冰雪愁如海,寂寞清秋残月心。她捧着那面鼓,实在寂寞了,就轻轻敲上一番,和不知何方的毅哥说上几句。每逢此时,都有一股清溪缓缓流过她焦躁的心田,让她有一点安慰。这真是一面神奇的鼓呢!她有时也惘然,毅哥你能听到我的话吗?你快来到我的身边吧!
郑毅此时激战正酣。
那三人一个是秃头,手持单锤;一个扎着一根辫子,辫子又长又细,耷拉在比水桶还粗的肚子上,有点滑稽,此人武器是九节鞭,;还有一个,年龄稍长,没有眉毛,手上一对峨眉刺。郑毅看看他们,差点乐出来。到底是人随武器呢,还是武器随人呢?感情这些人的武器是和发型相配的啊!算上刚才那三位,他给这几个人统一起个绰号——毛山六怪。
等交上手,他发现,这三人虽然单个武艺一般,可配合起来,还颇有威力。峨眉刺近身,点、刺、划,招招对着自己的几大穴位;九节鞭远攻,横扫如棍,直击若枪,劈头似拐子;大锤刚猛,鞭子阴柔,峨眉轻盈,三人将郑毅围在中间,接连进攻,毫不停歇。郑毅心中佩服,可他哪是好惹的,但见他身形如柳,脚比陀螺,在三人中自由穿梭,同时手中七星宝刀舞得水泼不进,左右逢源,上下翻滚,这就是他苦心琢磨出来的面对多人时使用的招数——怀素狂草。
那三人满以为凭借多年的功夫,加在一起磨练出来的默契,定然能够打败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孰知激战半个时辰,自己微微作喘,疲惫滋生,而对方却似游戏一般,嬉笑自若,顿感技不如人。这样一想,心存杂念,步伐就显得杂乱,招数便是迟缓。
趁他们迷糊,郑毅一个箭步靠到秃头身前,刀递左手,猛击其颈部。那秃头不知郑毅什么路数,纳闷怎么刀还换手了?那下意识地锤头一迎,身体左倾。这样,他就把左胳膊留给郑毅了。但见郑毅面带微笑,右臂一夹,便钢钳一般死死锁住了他的左臂。秃头心叫不好,急挥铁锤,可那边刀面就势一拍,他的脑袋成了大锣,嗡地一下,顿感天旋地转,一下子就倒在地上。这一招叫做声东击西。
此时,无眉已经绕道郑毅身后,峨眉刺直刺后心。郑毅早已观察到,他也不回头,右手撑地,蝎子摆尾,对着恶风之处,便是一脚。但听哎呀一声,无眉倒在地上。
九节鞭迎面打来,郑毅挥刀一卷,死死拉住。那独辫也是后拽,两人就较上了力。郑毅稍一用力,那人便摔倒在地。那长辫也有骨气,虽然跌了个鼻青脸肿,却也死死拉住,整个身子在地上做滑动摩擦。这时,无眉与秃头都上来,抱住他的身体。人群里刚才那三位也冲过来,一起与郑毅较劲。这样,武打成了拔河。郑毅稳了稳,待六人站起,摆好阵势,再用上七层气力,与之抗衡。局面形成相持。
看对方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样子,郑毅很想笑,可也有几分钦佩,不管怎么,给我送来这么多钱。他心里想,结束吧,就不要折磨他们了。想到这,郑毅突然绕圈跑起,好似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六人的队伍急忙也跟着转,郑毅越跑越快,那六人也加快节奏。可他们六人,鞭长有限,那能如郑毅跑动自如,不一时,他们便撞到一起,摔倒在地,哀叫不迭。郑毅甩掉鞭子,和观众一样,乐得不行。
这六人红脸爬起,掩面而去。郑毅冲观众抱拳施礼,又把怀中的铜钱一个不剩地撒出,弄得皆大欢喜。他心满意足地提着大包银子回到客房,肚子又开始敲鼓了。他才想起该好吃好喝一顿了。不料,刚刚坐下,便有敲门声。一个头裹纱巾,衣着褐绸的男人进来。
那人不待郑毅发问,插上门闩,扑通跪倒在地,冲着郑毅连磕三个响头,口中叫道:“郑将军神威,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郑毅见他神情庄重、两鬓斑白,忙去搀扶。可那人死活不起,一定要跪着把话讲完。
郑毅知道,前的戏完事了,正场要开始了。他便听那人哭诉。
那人告诉郑毅,自己姓荣名成,是吴帝杨博的侍中,可如今吴国大权掌握在丞相徐知诰的手中。这徐知诰本受吴王重恩,却恩将仇报,不仅残害杨博长兄,而且还积极企图夺取杀死吴帝进而夺取江山。江淮一带,凡是有识之士都十分愤慨,纷纷表示不满,或者加以劝诫。可是那徐知诰心狠手辣,两面三刀,将这些人不是杀死就是赶走。现在,整个……
“停!请老人家停下!”郑毅大声道。他想起在陶公庙前的那段惨剧,不由大怒。他恶狠狠地训斥道:“他们不为百姓造福,偏偏喜欢争权夺利,兄弟相残,杀害无辜,你作为辅臣,不加规劝,反而推波助澜,居心何在?只恐怕你也是想趁乱也分一杯羹吧?”
荣成听罢,身子不禁一震,转而慨然正色道:“老夫今年花甲有余,苟活之日以时来计,岂能有非分只想。我只是知恩图报而已。想当年,吴王对我有救命之恩,长因无以为报而痛苦。今日吴帝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纵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郑毅见其言辞恳切,目中有泪,倒有几分内疚。他上前将其扶起。
荣成又道:“唐主李嗣源当初还是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时,吴王曾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实为弟兄。这一点,将军您恐怕不知道吧?”
郑毅当然不知,自己本来就和李嗣业源没有太多关联,只是看他还算好皇帝,故与其订立一个君子协定。后来,他行走江湖,虽然远离中原,却听到很多关于对他的赞扬。他见过沉溺于酒色的蜀王孟昶,见过胡话连篇道貌岸然的荆南王高赖子,见过兄弟相残的楚国王储,也听过暴力荒淫的南汉王,相对比较,李嗣源的确是个称职的皇帝,至少是个说话算话的皇帝。这吴王与其有生死之交,恐怕也不是坏人。他有了几分同情。
荣成眼角余泪,可目光转动。凭借多年经验,他判断,郑毅受感动了,于是借机又道:“老夫得知将军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妹妹,倘若今日将军能拔刀相助,吴帝一定会全力帮助你寻找,凭借我们吴国的人脉,我想找个人还是容易的。”
哦?郑毅见他说了这个,不觉动了心。是啊,自己七年里东奔西走,连静儿的人影也没有发现,如果一国之君来帮助,一定是没问题了。自己怎么从来没这么想呢?他凝视着那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想这个人对自己是了如指掌啊!他是否替自己寻找静儿是次要,倘若因为自己不帮助他,反而引起其怨恨,进而伤害我的静儿怎么办呢?算了,见机行事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得到了银子,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这荣成早就探知郑毅来到鄂州,可他不知传说中的飞龙是否名副其实,所以,找到当地的一伙武林高手来试探。一看发现,比传说更胜一筹。荣成得到了允诺,不禁心花怒放,赶忙准备一桌酒席,为郑毅尘洗,同时马上派人秘密通吴帝知杨博。在席间,荣成劝说郑毅去见吴帝,并说一定会得到重赏。郑毅婉言拒绝,表示自己唯一需要的就是静儿的消息,希望得到帮助。荣成一百个答应,声称如果完成计划,要在全天下寻找,到时一定能找到。荣成见郑毅执意不去,便定好下月十五,在润州相见,郑毅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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