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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传奇》十六章 鄂州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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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人出入无町畦,朝游湖北暮淮西。高安酒官虽未上,两脚垂欲穿尘泥。与君聚散若云雨,共惜此日相提携。千摇万兀到樊口,一箭放溜先凫鹥。层层草木暗西岭,浏浏霜雪鸣寒溪。——苏轼

鳄鱼牙齿和利爪都有大量细菌,这种细菌会引起伤风感染。本地重来没见过鳄鱼,自然也就没有治疗这的药物。耶律倍昏迷了三日三夜,静儿想了一切办法,甚至派人去联系钱元瓘。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筹莫展之际。有人求见,来者不是别人,一老一少,正是凤丫和她的祖父。凤丫笑呵呵,老者却脸色发暗,不过也是笑容满面。

静儿见了,忙向老人施礼,同时拉着凤丫的手,给她果品吃。凤丫大大方方地接过一个甜瓜道:“刺史大人也没有合适的药?”静儿惊愕摇头。那老人瞪着眼睛呵斥道:“什么时候了,还说笑,还不快点给人皇王服药,人命关天的事情。”

凤丫一伸舌头,放下甜瓜,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瓷瓶,一个红布塞儿,一个青布塞儿。凤丫告诉静儿,红瓶药丸一次三个,黑瓶药丸一次一个,研成粉末,用水灌下,一日三次,连续三天,人皇王就可以吃饭,如果一切顺利,一周以后可以行走了。

真的?静儿激动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忘了道谢,拿过瓶子,手都颤抖。凤丫灵巧地帮着她。很快调好了药,送至耶律倍的嘴边。耶律倍嘴唇龟裂,面色蜡黄,静儿心里泛酸。

凤丫轻轻托起耶律倍的头静儿一边唤着“难兄”,一边徐徐灌下。耶律倍突然咳了起来,药水喷溅出来。急得静儿连忙敲打他的后背,待他平缓下来,再次细心灌进,一颗心暂时落了地。很快,一杯水的时间,热就退了。静儿高兴极了,拉着凤丫连搂再抱,臊得凤丫脸蛋通红。

那老人也捋着胡须微笑,他告诉静儿,这药师从柴玫府中盗得,细心调配而成。

静儿才想起来柴玫说的话,掩口而笑道:“看来有宝之人不如你这识宝之人啊!”

三人都笑起来。

凤丫掀起祖父的衣袖,上面多处伤痕。凤丫告诉静儿,祖父用那鳄鱼的牙和爪来刺破自己,然后一次又一次试验,最后选出了那两味药。

静儿闻之,大为感动,恭恭敬敬向老人行大礼,并问名姓。

老人连忙躲开,扶起静儿,告诉她自己曾经在李嗣源手下担任一名偏将,很受照顾,只因为厌倦战争,才带着孙女,避乱江南。这次,能为安心公主做点事情,也算是一种回报。至于名姓,自己早已忘记了。

静儿也不深问,邀请他回中原,并称在义父的治理下,中原已是一片祥和太平。老人摇头叹道,说但愿如此,可李嗣源的几个儿子不是守成之人,尤其是女婿石敬瑭,难以琢磨。自己还是在江南了却余生。静儿还要劝,祖孙二人几经飘然而去。

当天晚上,耶律倍已经恢复了神智,并且喝了一碗参汤。静儿大喜,柴玫听说,更是乐不可支,激动得泪流满面。他赶忙给徐知诰。徐知诰自然高兴,责令柴玫务必保护好人皇王和安心公主,等耶律倍痊愈,再计北上,到时候给他奖赏。柴玫乐得合不拢嘴,他调集二百精兵来卫护,后来干脆自己搬来,与那兄妹同住。

却说郑毅,送别荣成后,看着鄂州物产丰富,商旅兴旺,人口往来不绝,便想多留几日。这日,他来到梁湖边上,看湖上波光粼粼,两岸青山似翠,清风徐徐,神清气爽,不免感慨人生之美妙。正在领略风景之时,他听到旁边一阵嘈杂声,循声望去,单间几个店伙计正在踢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他们边打边骂。郑毅侧耳听去,似乎是汉子欠了店家的钱。郑毅不禁大怒,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暴。为富不仁,至于吗?他大声喝止。

那几个伙计见他身材魁伟,英气勃发,就就不再踢打,骂咧咧走开。郑毅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扔在那人面前,然后离开。不想,那人却一把搂住郑毅的大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叫着“恩人”。郑毅平生嫉恶如仇,但也鄙视无骨之徒,所以他厌恶地抽出腿离开。孰知,那个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郑毅的双腿。郑毅不防备,一下子向前跌倒下去。就这一瞬间里,郑毅马上明白自己中了计。他仰头看去,对面已经上来三个大汉。只见他双手刚一触地,便用力后撑,双腿一蹬,就听哎呀一声惨叫,后边的双臂松开了。郑毅也不起来,模仿着青蛙,仰头应对那三个气势汹汹的大汉。

那三个汉子三面合围,凶狠地来踢郑毅。郑毅连续蛙跳,那几个劳而无功。后来可郑毅蜷起身体,像个皮球滚来滚去。终于踢到了,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好似在踢一个棉花团儿。棉花团儿滚来滚去,随着对方的脚,上下翻飞。几人终于发上了力,可那棉花团儿成了沙包,不是撞到这人的脸,便是打到那人的肚子。几个人怒不可遏,大汗淋漓,却又无可奈何。有个人掏出匕首,去刺这球,这是的球却变得坚硬无比。所到之处,脚肿腿麻。三个人叫苦不迭,知道不是郑毅对手,互相一递眼色,撒腿就跑。可这时候,那个球又成了坚韧十足的竹竿,一下子弹出去,击倒了一位。那两个作困兽之斗,横眉立目冲过来,却被郑毅一个铁扫帚,双双倒地。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与我过不去?”郑毅踏着一个人胸口,却转头问另外一个,而眼角余光瞟着其他二人。

“我们是流浪汉,身无分文,见英雄口袋鼓胀,便打算弄个钱花,所以才行这不义之事,望英雄饶命,下次一定不敢了。”一个汉子谦恭地回答,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狡黠。

郑毅见这几人装束体面,脸色红润,又非本地口音,知他说谎。到底是什么人呢?他心中疑惑,嘴上糊涂,臭骂几句,便让他们走了。郑毅暗中跟随。但见那几人跌跌撞撞边跑边回头察看,一会都跑到梁子湖边的一艘渔船里。

郑毅早已罩上一件破烂不堪的渔民短衫,他慢慢靠近那艘船,就近在旁边的一个小摊铺前喝碗绿豆汤。太阳此时正凶,足下暑气逼人。不一会,只见舱中出来个人。那人身材细高,脸色紫黑,步履稳健,缓步向摊铺走来,刚才那几个也跟出来,一边走一边揉着腰抚着肩。郑毅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只得端起汤碗,小口轻啜,暗中窥探。那人同样要了一碗绿豆汤,在桌边慢饮。另几个却不敢坐下,垂手而立,环卫四周。那人一摆手,他们才坐下,各要一晚汤喝。郑毅正瞄着那人,却见那人的目光也指向了自己。郑毅索性迎上去,只见那人眼中白多黑少,目光凝重而自信。这个人是谁呢?我应该见过他。郑毅这么想着,那人已经起身向自己走来,面带微笑,拱手示好。

郑毅缓缓站起,脑海中已经呈现与那人见面的情景——钵盂村烈火熊熊,彦龙余孽纷纷投降,可官军反而乘机四处抢夺百姓财物。在郑毅的严厉斥责下,才有位将领阻止了官军行为,他就是石敬瑭手下亲信刘知远。

刘知远道:“一别七载,光阴如水,郑将军别来无恙?”

郑毅笑回道:“能与将军相会江南,郑某大幸。不知刘将军因何至此?”

刘知远笑而不答。

笑而不答就是一种回答,郑毅想起韩延徽的话,心里已经有数了。

果然,刘知远突然抢步上前,马步冲拳,向郑毅心窝打来。郑毅侧身退后,同时手中的汤碗飞出。刘知远偏头闪过,剩下的半碗绿豆汁淋了他那个扮作乞丐的手下一脸。郑毅不想伤及无辜,故跳离摊桌,来到旁边的一块空地上。空地边是一排排的竹架竹排,上面晾晒着湖里的鱼虾什么的。刘知远跟着上来,舞动双拳,就和郑毅打斗一处。

郑毅见对方使拳,便用掌来还击。一般人看来,拳总是要比掌有威力,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刚劲有力,气势夺人。可行家都知道,若论击打效果,掌要远胜于拳。武术中有“十拳不如一掌”之说。果然,不出二十回合,那刘知远已被郑毅逼得汗流浃背,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郑毅瞅准时机,一个金刚推山,将其打出五六米远。刘知远正倒在一竹篾上,里面的鱼干重新获得了生命,飞了起来,又撒在他身上。

“将军,接住!”一个手下,不知何时取来一根长矛,投向刘知远。事到如今,刘知远也不客气,一矛搠来,势大且急。郑毅知道,这刘知远是马上将领,长矛功夫可谓一流。这矛长有四五米,头为镔铁打制,呈三棱状,锐利异常。柄为竹竿打通,塞有桦木作芯,又坚硬又柔韧。刘知远技艺纯熟,刺挑劈扫,无一不迅猛有力,一时间里,郑毅只能闪躲腾挪,没有良策。见此情景,刘知远的手下欢呼叫好。

刘知远突然停下来,叫道:“请郑将军拔刀。”

郑毅偏上了犟劲,冷笑道:“我赤手空拳,刘将军就觉得有必胜把握吗?”

刘知远见其如此蔑视自己,大怒,挥矛又来,这次比之前更猛更快。

郑毅明白,一味防御,迟早遭殃。他计上心头,躲着躲着,步伐就凌乱起来,口中嚷着爹娘,脚底绊着沙子。那刘知远本来自负功夫了得,刚才在手下面前丢了丑,正急于捞回颜面,现在见郑毅露出颓势,不禁越发得意,手中的长矛舞得就更加有力。郑毅呼呼直喘,瞅个空挡,大叫一声。刘知远一愣神工夫,郑毅撒腿跑远了。刘知远哪里肯罢休,挺矛便追。追了百十余步,改为拖拽,要知道,端着五六米的矛跑,速度难以提高。

郑毅扭头一看,心中窃喜,故意崴了一下脚,步伐慢了起来。

刘知远拖着长矛,健步如飞,一心追上郑毅,眼见距离近了,不由一阵激动。这个杀彦龙彦虎千里诛王公俨的被吹得神乎其神的飞天龙,如今就要被我拿下了,既得封赏又得功名,名利双收,必将名垂青史啊!他正做着白日梦,不想郑毅突然来个回马枪,高高跃起,空中向后翻腾三周半,正好立在他面前。

啊!刘知远一个急停,收住脚步,想抡起长矛,可为时已晚。郑毅抓起他的腰带空中一举,转动三周,扑哧一下摔在沙地上。郑毅没有使出全力,否则对方早就骨断筋折。待刘知远一个骨碌想起来时,一只大脚已经踏在他的胸口之上。后面几个手下勉强上来,见眼前之景,个个目瞪口呆,心想刚才不是追人家吗,这回倒个个了。

郑毅笑着摆手,让他们来过招。这几人早吃了亏,哪肯上前。郑毅脚下用力问道:“你我之间向来无仇,今日为何要谋害于我?”刘知远闭目不言。

郑毅脚一发力,刘知远支撑不住,胸口一热,一口鲜血涌出嘴角。可他依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郑毅目露凶光,捡起长矛对着他的心窝。刘知远闭上眼睛,头一侧,单单等死。

郑毅心中钦佩他是条汉子,正要刺下,那旁边几个一齐跪下求饶:“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秦王与宋王争夺皇位,结果胜……嗯,结果也参与进去了,他要求我们除掉你,因为你也是潜在的对手。”

刘知远骂道:“混蛋,再胡说我杀了你们!”

“谁参与了,谁要杀我?快说!不说,你们一个也别想活!”郑毅出离愤怒了,莫名地卷入一场自己本来不屑一顾地纷争中。他早已猜出了答案,可还要验证一下。

“是,嗯,是石将军,石敬瑭。”一个手下吞吐道。

郑毅踏着刘知远骂道:“你回去告诉石敬瑭,还有其他几个,老子这辈子就从来没想当什么皇帝,我可不想站在那个靠白骨与鲜血筑成的高台。我只想找到我的静儿,一旦找到她,我就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血腥铜臭与权欲的世界。”

郑毅说罢,扭头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又冷冷说道:“告诉他们,皇帝你们不会带走,可皇帝有一天会带走你们!”

刘知远望着郑毅远去的背影,默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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