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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传奇》十九章 清流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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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关,已昏黑,退无所止,即遣人驱山下邮卒,挟铜征束燎①以行。山口两峰夹峙,高数百寻,仰视不极。石栈岖崟②,悉下马,累肩而上。仍相约,有警,即前后呼噪。适有大星光煜煜自东西流,寒风暴起,束燎皆灭,四山草木萧飒有声,由是人人自危,相呼噪不已,铜征哄发,山谷响动。——《篁敦程先生文粹》

话说郑毅,马不停蹄,来到了清流关。但见这里地形险要,悬崖峭壁,高山深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这清流关,地处要害,南望长江,北控江淮,是出入江宁的必经之地。被誉为“江宁钥匙”。郑毅估算一下,先歇上一会,中午饭后启程,晚上可以顺利到达江宁府。想到这里,他来到一家饭店。

小店不大,却也不小,四四方方的厅里,摆下八张桌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看出店主是个勤快人。店小二看到郑毅,忙笑呵呵过来。郑毅扔下一块碎银,让他给选两个菜。小二爽快地答应着,安排郑毅坐好,不一会,便端来两个本地特色菜。一个是凤阳酿豆腐,一个是干煸梅白鱼。据小二介绍,那豆腐酿,是由白嫩的两片豆腐,中间夹着肉末、虾仁、香葱等辅料,裹上蛋液,炸制而成。外面金黄酥脆,里面鲜嫩松软。一言蔽之,色香味俱全。郑毅看得口水流出来,他迫不及待夹上一口,结果烫了嘴。他吹了几下,细细一品,顿觉唇齿留香,于是大口吃来。头也不抬。小二笑着告诉他,这干煸梅白鱼也很好。当今丞相就爱吃这口。郑毅一听丞相,便想起荣成的千叮咛万嘱咐:请郑将军一定要在八月十五日赶到江宁府,小老儿将在福兴客栈恭候。

郑毅思索一会儿,再次吃菜。他拨去浮面的碧绿香菜梗,夹起一条炸得金黄的小鱼欣赏。鲜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他刚放到嘴边,门外跑来一个傻子,蓬头垢面,嘴里嘟嘟囔囔。他径直跑到郑毅这桌来,抓起一把小鱼就往嘴里塞。伙计们忙过来驱赶,已是来不及。那疯子吃了郑毅的鱼,扭身又想吃别人的,一只油乎乎的脏手伸向邻桌。那桌坐着两个当兵的,看来已经到量了,菜也都见了底儿。一位眯缝着眼睛,用手指在抠牙。一边抠一边吹牛。说他再来两壶没有问题,那一位受了感染,也在扣,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角落里的一位姑娘身上。两人此时都已陷入痴醉的状态,酒军官还没过瘾,伸手在桌子哗啦,摸到一只醋碗,送到嘴边,稀里糊涂也喝了,大概觉得太酸,鼻子一紧。色军官也跟着摸,结果摸到了一只手。他整个心思都在都在姑娘身上呢,此时摸到一只肉呼呼的手,马上进入了情景。他陶醉着,闭着眼睛摸了两摸还不过瘾,站起来一看,一个脏兮兮的大黑脸正对着他傻笑。从梦境到人间,从仙境到地狱,他啊地叫了一声,差点坐在地上。

伙计们见他这副德行,乐得不行,捂着嘴赶那傻子。“快点赶出去!”老板怒喊。终于将傻子弄出去,孰知那两军官不干了,破口大骂,要求老板赔偿。老板无奈,表示免费。士兵这才作罢,回头坐下,翘起二郎腿,继续看那姑娘。

郑毅看他们如此嚣张,故意要惹他们生气。便冷笑着念叨:“可怜,可怜,如此富庶的地方,要都是这样的兵,早晚成为人家的盘中餐。”

“什么?你是什么人,敢来污蔑我们!”色军官较为清醒,站起来就拔刀,结果怎么用力也拔不出,原来,他忘了摁卡簧。

酒军官颠簸着脚步,摇摇晃晃,喷着酒气,好似一只向郑毅走去。

老板见状,忙向郑毅使眼色,意思让他快走。

郑毅就盼着他们这样的,哪里理会老板,反而更加随便地坐着,一一只脚也高高翘起。l

两个军官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如今遭受如此侮辱,怎么能受得了呢?酒军官瞪着通红眼睛,凶神恶煞般走向郑毅。一个上来就扯郑毅的胳膊。郑毅怎么能让他得逞,左手顺势一拉,就让他趴在了桌子上。那士兵本来就迷迷糊糊,这时候又冷不防,结果嘴正巧磕在盛豆腐的盘子上,顿时牙出来血。酒军官的刀终于拔出来,一下子朝郑毅头扑上来。眼见那刀直奔脑门而来,郑毅不慌不忙,不躲不闪,伸出食指与拇指,一下子将刀捏住了。

店里的人本来为郑毅的性命担忧,这时候见刀下来,忙一闭上眼睛,扭过头去。谁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大家惊愕片刻,爆发出一阵掌声。

酒军官的刀被死死捏住,他抬也不是,压也不是,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好像一只大蟾蜍。两个平时飞扬跋扈军官瞬间被郑毅制服,店中的百姓无不高兴,无不敬佩郑毅的本事。他们交头接耳,纷纷伸出大拇指。郑毅也是颇为得意,岂料,人群之中,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突然向他喉咙刺来。

郑毅坐在椅子上,左手捏刀,右手摁人,冷不防这一手。情急之下,郑毅一低头,竟然用嘴咬住了剑尖。郑毅抬眼一看,竟然是那位漂亮的姑娘。

那姑娘用尽气力去刺,刺不进去,于是,她努力往回拉,也拉不过去。围观的人都看呆了,竟然有这样的高手!一时间叫好声不断,也有人纳闷,这个俊俏的姑娘和这个小伙有什么过节呢?

是啊,我怎么就得罪了她呢?郑毅也这么想。

但见那姑娘脸涨得通红,一双眸子火辣辣盯着自己,那样子非要治自己于死地不可。郑毅左手一用力,那酒军官的刀立刻脱手而飞,直插到郑毅身后后上方的木墙上,颤颤巍巍,铮然有声。同时,右手一推那个色军官的头,被他推到桌下几步远。接着,他双腭用力,来个狮子甩头,将那长剑猛地一拉。那姑娘刚才目睹了刚才一幕,所以特别警惕,死死捏着剑柄。不料,郑毅这一甩头,她生生被带着飞起,越过了桌子,竟然扑到郑毅的怀里。顿时,惹得哄堂大笑。

郑毅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怀中抱着香酥温软的女孩,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的存在。本来,放在以前,他会立马起来,可今天,在周围的热烈气氛影响下,他竟然也学着流氓的话道:“哟,你这么热情我可受不了啊!”

此言一出,又惹得大家一阵哄笑。那姑娘满脸飞霞,羞臊至极。她圆睁怒目,喝令郑毅快点将她放开。郑毅见她如此,心生愧疚,忙推她从身上起来,可还要用一副世故公子哥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羞怯。那姑娘见他如此,更是愤怒异常,恶狠狠剜了他眼,夺路而逃。那两个军官知道不是对手,也跌跌撞撞跑出去。

众人都称赞郑毅年轻有为,老板更是解气,慷慨表示,这顿饭钱都免费。郑毅担心那姑娘出什么意外,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总不安全。他由此想起了静儿,不禁黯然神伤,整整七年过去了,她还没有半点音讯,是不是也受到别人的欺侮呢?他呆呆地,痴痴地收拾好行装,一声不吭地也踱出门去。从狂热到冰冷,店里人面面相觑,疑惑地看着他离开。

农历八月,早晚虽凉,正午时分却是燠热难耐。郑毅骑马行在官道上,一路狂奔,汗浸衣衫。

郑毅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那个姑娘的影像。她是谁呢?为何要刺杀自己呢?难道是一场误会?他越想越蹊跷,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回去弄个究竟。于是,他一勒缰绳,掉转马头,沿路返回。谁知,刚跑上一刻钟的工夫,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马蹄声。郑毅停在路边,单间一队官军,呼啸而来。他猜想是冲自己来的,也不躲,也不让,大声喝道:“站住,爷爷在此等候多时啦!”

那一队人马为首的将领,见有人拦路,忙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前蹄抬起,戛然而止。郑毅见那将领,头戴金盔,身披金甲,坐下青鬃马,手提一杆錾金虎头枪,甚是威风。这将领身后,就是刚才酒馆里的那两个军官。

两个军官大骂道:“你这个不法之徒,还敢在此猖狂?下马求饶,免你一死!”

郑毅心中好笑,也学着他两个瞪眼。

那将领见状,催马上前,挺枪便刺。郑毅拨马闪过,手中七宝刀明晃炫目。那将领武器长于郑毅,不断地侵袭郑毅的头、颈和前胸,却又不迫近距离,保持优势。郑毅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兵器中有“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之说。前时斗刘知远,他采用的就是诱敌深入的战术,可今天这位骑将头脑清醒,这招不灵。他们战了二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郑毅灵机一动,跳下龙驹,徒步与之打斗。

那骑将哑然失笑,一个步兵怎么能敌得过骑兵?他纵马上前,心想我不用枪,用马就踏死你。谁知郑毅弓下腰身,一个翻滚,竟然从马腹下穿过,来到骑将身后。那骑将赶忙调转马头,却不见郑毅人影,原来郑毅已经坐在他身后了。骑将转身肘击郑毅,郑毅早料到这一步,向另一侧一滚,抓住马的肚带,趴到马的腹下。

那骑将转身间,不见了郑毅的身影,不禁大骇。那两个军官齐声提醒——将军,他在你的马肚子下面粘着呢!

骑将挂上金枪,抽出剑来刺郑毅,又哪里刺得到?左边刺,郑毅躲到右面;右边刺,郑毅躲到左面,如此十几次,气得他哇哇怪叫。手下人呼喊着冲上来,郑毅突然跃上马背,一掌将那骑将打出十几米外。也该骑将倒霉,头部恰好撞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扑哧一下,头破血流,一名呜呼。

郑毅跳下他的马,翻身跳上龙驹,宝刀一挥,冲杀过去。主将已死,其他人哪敢迎战,连同两个军官在内的人一窝蜂地往回跑。郑毅眼疾手快,搭弓引箭,一下子射出两只箭来,将酒色两军官双双射落马下。

郑毅见众人跑了,也不追赶,回头却剥下那骑将的铠甲。这是一套锁子铠,又叫环锁铠,由镀金铜环套扣缀合而成。这等铠甲,价格不菲。郑毅贴身铠甲还是在登州讨王公俨时,老将邓奎所赠。凭着这副铠甲,他才在血战中活了下来。如今,碰到这件宝铠,郑毅想有朝一日,能够送给邓奎,以报恩情。

郑毅刚将那甲胄剥下,就听耳边一声怒喝:“无耻之徒,连一个死人你也不放过!”待他抬头,一柄长剑已经朝着自己的胸前刺来。郑毅躲避不及,只得来个铁板桥的功夫,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他看到,还是刚才那位姑娘。

姑娘安然无恙!郑毅心头一喜。他不想与之敌对,所以连连摆手道:“您为何要与我作对,难道我前世与你有什么仇恨不成?”

那姑娘正色道:“我们前世无仇,今日却有恨,你拿命来,偿还我夫婿!”说罢,又一剑刺来。

郑毅糊涂了,他边躲边喊:“你的夫婿和我有什么关系?恐怕你是认错人了。”

那姑娘咬着嘴唇道:“你叫郑毅对吧,江湖号称飞天龙是吧?你吃饱了撑的去登州讨伐那王公俨?”

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看来不会有错了,可直接又怎么对不起她夫婿了呢?郑毅跳出几米外,想问个究竟,可那姑娘却不依不饶,紧紧相逼。郑毅没有办法,只得招架。没二个回合,使了一招叫做“投笔从戎”,即在自己的刀和对方剑接触瞬间,猛地一搅,将长剑撩飞在地。

那姑娘见无法取胜,跑到路旁的一块空地上,趴在一棵树上,呜呜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

郑毅哪里会安慰女孩子,之前和静儿闹了别扭,也只会闷着不吱声,即使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只是用行动来表示,比如买件小礼物什么的,从来没有花言巧语。如今,面对这样一位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姑娘,他更是不知所措了。

她到底是谁呢?一个姑娘家,如此气概,定出名门,郑毅暗想。于是,他灵机一动道:“看来你是登州人了,那地方可惜了,本来一块风水宝地,人才辈出,可是现在再无英雄了。”

“什么,这话你也能说出口,若没有邓……嗯,没有邓将军,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身上那精钢甲还是我父亲给你的呢?”那姑娘抬起头,怒目而视。

什么?是邓奎的女儿!郑毅的心头一颤。他仔细打量,在面容上她的确和邓奎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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