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市里,我俩割了点猪头肉,买了几扎黄纸,以及白蜡烛,最后又去一家酒店里弄了一大碗白米饭,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就重新前往杨柳村。
离村子很远就可以看到了那座新墓,碑前插着的几根招灵旗,在晚风的吹拂下,缓缓晃动着。
我俩提着袋子走了过去,黑衣男子将黄纸跟白蜡烛取出来,点燃后,插在了碑前,左右各一个。
紧接着拿出那一大碗米饭和一些猪肉,全都放在了黄纸上,毕恭毕敬的道:长者在上,小辈在下,今日路过贵地,若有打搅,还望长者多多见谅。
讲完,他右手捏起两根筷子,一根插到盛满白米饭的碗内,一根插到猪肉里,如此才敢站起身来。
我也对着这座新墓碑参拜了两下,随后道:前辈,您是抗战烈士,我敬重您,打心底的,不过我确实有事要来杨柳村一探究竟,希望没有打搅到您。
“黑哥,好了吗?”我起身后,询问黑衣男子。
他点了一下头,带着我往村子中走去,可我俩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抬脚,突然燃烧的黄纸堆无缘无故熄灭了,白米饭碗中的那根筷子,啪嗒一声就歪倒了下去,直接掉在了地上。
许多的人都清楚,吃饭的时候,绝对不能让筷子直着插在碗中,为什么呢?因为那是死人的吃法,可此刻插在碗里的筷子突然一下子就倒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死者不想吃吗?
我看了一眼黑衣男子,他的神情突然很严谨起来,回过身来对着新坟讲道:老前辈,我俩并无不轨之心,只是想来这里调查一件重要的事情,还希望您能多多谅解。
道完这一句话,那根插在猪肉上的筷子,居然也随后啪嗒一声响,歪倒在了地面上。
随着那第二根筷子倒下去,我双腿犹如弹棉花似的一软,几乎就要蹲坐在地上,因为插在白米饭碗中的筷子,大概插的不紧,因此会歪倒,可插在猪肉上的筷子,那可断断不是不够紧呀,难道这也能歪倒吗?
黑衣男子一声不吭,停顿了一阵,径直走了过去,不动声色的捡起地上的筷子,再一次插进了白米饭碗中跟猪肉上。
这时,我俩打算就要离开,可这一次,那白米饭碗里的筷和猪肉上的筷子,居然啪嗒两声,匪夷所思的同时歪倒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毛骨悚然,心惊肉跳的慌。
黑衣男子道:你去插试试。
我走过去,很是有礼貌的捡起筷子,一根插在白米饭碗中,为了检查坚固程度,我还特意两边摇了摇,然后另外一根插在了猪肉上,而此时那块猪肉已经被这根筷子插出了三个小洞。
“前辈啊,大爷啊,您吃好喝好,我们到底是道不同之人,是吧...”我嘀咕了一句话,这才离去。
这一次,那两根筷子并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倒下,而是一动不动的竖立在那原处。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黑衣男子,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村中老人跟我说过的话,他们说老谢头死前就像发疯了一样,一边狂跑一边念叨,村中来了两个人,一个人活着,一个死了。
难道,这就是老谢头的预言吗?
我明白有些人在出生之时,以及在快要死之时,都会看到一些神奇的景象,大概这正是老谢头在预示着咱俩之间,会有一个人死在此地吗?
又或者我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老早就是死人?
黑衣男子的容貌,始终没有任何喜怒的变化,就仿佛他从来就不会微笑,也不会生气,整日里就知道板着一成不变的嘴脸,就像是谁都欠他钱的模样。
到了村子中,我们直接找到了龚大爷的家,这一次,他家的屋门是打开的,房屋中有昏黄色的灯泡光亮起,我们站在村里的土路上,就能直接看到屋内的龚大爷,他正坐在小方桌前用餐。
“黑哥,你等我一下,我过去问问龚大爷,关于贾世浼的事情。”我刚往前迈出了一步,黑衣男子豁然伸出手臂来,横挡在了我的身体前。
我说干嘛?
黑衣男子道:先别过去,这龚大爷有点不对劲啊!
我朝着屋内的龚大爷望过去,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就是一个平白无奇的乡下村老爷子,穿在身上的衣服虽说破旧,但也干干净净,头上缠着一块破旧的藏紫色头巾。
黑衣男子聚精会神的看了一眼,对我道:昨夜我们离去的时候,在村外的小道上,遇见的那个骑三轮车的老爷子,就是龚大爷!
因为龚大爷此刻坐在屋中,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所以一下子也没认出来,当即就仔仔细细的再看,看了一阵子后,道:不对啊,昨夜上看到的那个老大爷,右手活灵活现,左手干瘦见骨,而这老爷子两只手都成树皮状,如何会是相同的一个人呢?
“问题的所在就在这里,昨夜他的右手充盈,今晚左手就干成柴,难道这会是普通人吗?”
为了确定昨夜的老爷子是否是屋中的这个龚大爷,我挺直腰杆,大着胆子道:黑哥,你在这等一会,我过去看个究竟。
“好,注意安全,一切小心,有什么不对的话,马上转头就出来。”
我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的走进了龚大爷的家中。
到了庭院的时候,龚大爷吃饭的动作为之一顿,我明白他是发现了我,可他没搭理我,依旧端着小饭碗,握着筷子不急不忙的吃饭,等我走到了门前的时候,我突然倒吸了一口寒气。
这屋子里还真冷,跟走进冰窖一样!
我伸头稍稍将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这破乱的青瓦房中,根本就没有冰箱这一类的制冷家具,然而却是出奇的严寒,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脱光了衣服的冷。
“您好,您是龚大爷吗?”我恭敬有礼的问了一句。
他转过身来盯着我,默不作声,却只是点了点头。
咦!
我瞪直了两只眼珠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因为我相信了黑衣男子说的话,这个一脸皱纹,眼角深陷的龚大爷,与昨日夜里骑三轮车的老大爷是同一个人,而且屋子的一侧,就置放着那一辆陈旧的三轮车。
“嗯...龚大爷,我...我是想找你咨询点事情。”说话时,我的手臂不断抖动,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然而我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他眯眼注视着我,随即歪着脑袋,满脸狐疑的模样,从他脸庞上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是要向我打听什么事。
见此情况,我问道:龚大爷,您...您能说句话吗?您不说话,我心里有些不安...
龚大爷先是一愣,然后张开嘴,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可他这一笑,我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几乎快要被吓哭出来,他口中的舌头,竟然是从中间分开了!
龚大爷指着自己的嘴上的舌头巴,咿呀咿呀了半天,还用手指比划成剪刀的形状,然后伸进自己嘴里晃动,哑语和手语我根本就不知道,龚大爷或许也不懂,可我感觉他仿佛是在道:有人用剪刀,残忍的剪了我的舌头。
我的脚跟都快要站不稳了,龚大爷指着小方桌的对面,满脸祥和的微笑,示意我坐下来听。
我打心里不敢进他的屋子,这屋子里真他妈的太寒冷了,就像走进冰山洞一样,我不清楚龚大爷这风烛残年的身体到底是如何承受的。
可看龚大爷一脸慈祥的微笑,我坚信他是不会害我的,而且他是贾世浼的继父,我爱贾世浼,为了贾世浼,我不畏世上的一切!
一想到了这里,我突然释怀了,此时走进了这间青瓦房之中,刚一进房里,就看到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那照片是一个花样年华的美少女,扎着一对牛角辫子,脸上露出很青涩的笑容。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这才看得真切,这张照片正是贾世浼!
龚大爷脸上的笑容很是和蔼,他递给我一双陈旧的竹筷子,指着桌子上的一碗白菜和茄子,示意让我吃饭。我点头露出笑色来,可却始终没有动筷子。
“龚大爷,您是贾世浼的父亲吗?”我做了许久的思考,最终还是提问了出来。
龚大爷先是一愣,接着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垂下了头,拿出花手帕擦了擦眼角。
我清楚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之处,这一下子我也不晓得该安慰些什么,停顿了良久之后,我从兜里掏出了一千块钞票,放在了桌子上,又轻轻拍了拍龚大爷的肩膀。
他抬起头来,看到钱的时候一顿,咿呀咿呀了几句,应该是在问我给他这个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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