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小哥很快就送来了我要买的椰子水,我握着那瓶冷冰冰的饮料,却仍旧在外面坐着。
苏陈痛苦的呻吟声逐渐压抑了下去,不知道是电流刺激的力度渐弱,还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一直到处置室里安静了下来,我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跺一跺早已麻了的脚,搓一搓脸颊带上一点笑意。
苏陈仍旧躺在小床上,满头汗湿,听到开门声就夸张地嚎叫了起来,“芋头你怎么才回来啊!买个饮料都这么慢,我一个人呆得无聊死了。”
“蹬鼻子上脸!”我没好气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抽了张湿巾来给他擦脸擦手。
“还有多久?”苏陈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估算了一下时间说:“差不多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没事了。”
苏陈困倦地“嗯”了一声,一只手顺势握住了我给他擦汗的手,“刚刚来医院的路上,我闻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回去的时候买一点吧,我想吃糖炒栗子了。”
“好,我给你剥。”
几分钟后,陈医生终于再度出现了,收了针,把李老先生开的中药药方交给我。这时候她的脸色才稍微和气了一些,“我给不少人施过针,像你这么能忍的也是少见。”
苏陈问:“医生,我的眼睛有可能恢复吗?”
陈医生沉吟片刻后回答:“你现在看不见是因为有血块压迫视神经,既然做不了开颅手术,就只能通过我们中医的药物和针灸治疗来消淤活血。你对用针的反应还不错,眼周血块不是问题,但是颅内血块太大,能不能消,我们时候消……”
陈医生话说得犹豫,艰难地表达了眼下不容乐观的情形。
苏陈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握着我的手蓦然握紧又松开。原本已经擦干的手心里又是汗湿一片。
回来的路上,苏陈窝在车后座里,精神有些恹恹的。此时他的眼睛上涂了药蒙了纱布还用药包敷着,脑袋搁在我的腿上,双腿艰难地蜷缩在座椅里,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我衣服下摆的一颗纽扣。
我托司机买了一大包的糖炒栗子,一颗一颗剥给他吃。栗子买的是最贵最好的那一种,个个又圆又大又饱满,飘洒着栗子香甜的气息。
这样的栗子都不大好剥,每剥一颗都要浪费我不少时间。苏陈却吃得飞快,一颗栗子进嘴,咂吧咂吧就咽下去了。他吃完也不说话,仰着脸大张着嘴巴发出“啊——”的声音,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等待下一颗栗子进嘴。
“有媳妇儿真好!”他咽下一颗栗子,脸上扬起了明亮的笑容说道。说完又懒洋洋地张大了嘴巴,等待着我的投喂。
“我真是把你给惯的……”我没好气地把一片刚剥下来的栗子壳丢进他的嘴里。
苏陈猛地坐起来,嘴里“呸呸”几声把壳吐出来,仍旧没骨头似的躺回我腿上,继续张大了嘴等着天上往下掉栗子。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颇有几分可爱,我也不舍得再逗他,剥出一颗香气扑鼻的栗子送到他嘴边。
苏陈却恶劣地咬住了我的手指,示威一般在我的指缘舔了一舔。
毕竟也是有过生活阅历的人了,对这种近乎于性暗示的挑逗了然于胸,我忍不住打了哆嗦,又羞又恼地抽回手,木着一张脸说:“我刚刚挖过鼻孔。”
苏陈成长了许多,对此竟然毫无反应,仍旧笑嘻嘻地问:“是么?怎么我舔着觉得甜滋滋的?”
我……
我无言以对,被他的臭不要脸打败。
“下一次针灸是什么时候?”苏陈突然问我。
“陈医生说针灸要一个礼拜一次。”我回答。
然后便是一阵难熬的沉默。苏陈呵呵一笑,说了一声“知道了”,仍旧将头枕在我膝上,轻轻叹息,“那天是冬至啊,冬至得吃饺子,不然要冻耳朵了。”
“知道了。”我好笑地揪一揪他的耳朵,“到那天我给你下速冻饺子。”
“速冻?!你就给我吃速冻?!”苏陈不敢置信地坐起来,对着我嚷嚷,“你是我媳妇儿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啊!”说着十分粗鲁蛮横地扑过来搂着我咬我脸颊,我笑着推他,两个人打打闹闹直到前排司机师傅实在忍受不了干咳两声。
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因为这一通插科打诨终于冲淡了,等回到了海陵家中时,苏陈又是那副地主家傻儿子一样元气满满的样子。
苏陈爸妈早就等在家里,看到我们高高兴兴的样子,一颗心才落了地。苏陈怕他们担心,死活不肯他们陪着一起去南溪。陈校长偷偷抹了泪,笑呵呵地送我们出门,然后在家里做好饭等我们回来。我觉得她最近老了许多,一眼看得出来的憔悴疲惫,白头发藏都藏不住了。
陈校长做了一桌的好菜,满心期待着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然而苏陈连坐都没坐下,慌慌忙忙间找了个借口避回了房间。
他们都知道儿子眼睛看不见了,但到底没有和一个看不见的人真正相处过,不知道面对苏陈在面对一桌琳琅满目的菜时有多窘迫和难堪。
最初的时候,苏陈伤还没好,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吃饭喝水都需要我喂。后来他慢慢好转,大男子主义作祟,就再也不肯让我喂了。我只好给他准备一些潜艇堡三明治之类用纸包着可以拿在手上的食物,还特地买了一个带吸管的儿童水壶用来装水或饮料。
我匆匆向苏陈父母解释了两句,便端着一碗药回了房间。苏陈正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听到我开门进来的声音,仍旧没有动,只是解释道:“你跟我爸妈说一声吧,回来的路上吃了太多栗子,这会儿真吃不下了。”
“嗯,我跟他们说过了。”我放下药碗,在床边坐下,伸手想要扶他起来,“我药熬好了,赶快喝,冬天里药冷得可快了。”
苏陈狗鼻子贼灵,闻到那个味儿头便摇得拨浪鼓一般,“我不喝!那个药肯定苦死了……”
“我给你准备了雪花酥!”我不由分说扶他起来,“而且我亲手熬的药,再苦肯定也是甜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论戏精的自我修养》,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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