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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镜幽魂》第十六回 坚守、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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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而起,初晨的光芒直泻而下,那一朵朵六角形的雪花四起,恍然之间,飘荡飞扬整片千红山。

而表情异常镇定的金正,他冷冷望着眼前瞬间变成冰人的唐竹,不温不火地道,“都主是否出手太快了点、太狠了点?”

“魅影,穿入江湖,花非花,草非草,尽是朦胧水淙淙;月沉溟,夜如奔,影随风动花似梦;梦中相思,草心空。一盏烛火灭,一剑倾人城。”朗朗诗词随着一位白衣飘飘男子翩翩而至随之响起。

他眉目清秀、棱角分明,举止之间,如书生一般儒雅,但当他落地的一瞬,目光侧向身旁纹丝不动的唐竹,透出的笑意却是冷酷异常,“金正,若是我够快、够狠,他就变成我手中的一朵雪花了。”他伸手之间,一朵六角雪花落在掌心之中,渐渐融化。

“血皇已经对我起疑,九玄天鼎一战,你必须为我拿到往圣之泪!”

金正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地道,“都主,薛蓉体内的那颗往圣之泪,多少人在觊觎,你的志在必得,恐怕到头来只会是一场空。”

“喔?那你又有何高见?”

“此番前往九玄天鼎,我必定竭尽全力,不过,我倒还是更期待另外一颗往圣之泪重现人间。”金正的话令其失声大笑起来,“好啊,这才是云斩,我最得力的伙伴!”

“那就留着唐竹的命吧!他才是我的兄弟!”金正平淡的口吻却是不容置疑。

“好!”反掌之间,唐竹忽然浑身被雪花覆盖,接着,当雪花徐徐分散于空中之时,他身体的冰冻也消散而去,整个人失重地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他会小睡一会儿,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金正仿若置若罔闻,伸手接住了那些飘落在眼前的雪花,平静地道,“收起你的千里飘雪,我不想有人睹物思人。”

此言一出,都主不由仰天畅笑,雪花却在这刻停止了。

“我这都主之位迟早要被铁辰风取而代之,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留下这个争夺闇皇之位的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铁辰风已经能够控制黒炎,尽快让姜嫄解开锁心咒,让其完全清醒,你才能稳坐闇皇之位,与血皇分庭抗礼。但若被血皇抢占先机,那么你与闇皇之位便失之交臂,枉费了我对你一片苦心不说,你自己在漫云族也再无容身之地。”

……

与此同时,孤身一人守了空空的洞房一夜,却不见金正的踪影。姜嫄疲乏之余,走到了窗棂畔,推开窗户,原本想呼吸下清晨的空气,却是满眼的激动——零零星星,几朵雪花,飘落在自己的掌心,那点点的寒意,却仿若如火般滚烫,撼动着自己冰冷的心。

——“慕容皓雪,你终于出现了!”

姜嫄不禁低语,她想飞奔而出,可眼前那些雪花却不再出现。仿佛方才那一瞬间,不过是错觉,是梦幻,是执念。

血皇之殿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充满着怨怼的嘶喊声,摔砸东西泄愤的各种碰撞声,充斥了整整一夜。守候在门外的侍女们皆各个面容憔悴。眼见血皇殿下驾临,皆是仓皇不安的退开一旁。

“怎么了?”血皇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一名侍女诚惶诚恐地道,“血皇殿下,屋里能砸的、能摔的,她一个也没放过。一个晚上都没消停。奴婢们送的三餐,也都被扔了出来。”

血皇摆了摆手,示意开门。

当门开启的一瞬,血皇抬起的一脚,却没有跨进去。满地支离破碎的物件,已经无立足之地。

血皇提起一掌,劲风随之而起,顿时眼前杂乱无章的地面,清理出来了一条路。血皇踱步而来,入门的一霎那,门自动合上。无视眼前一个长发蓬乱,污头垢面的女子正埋首痛哭,血皇冷冷地问,“你哭够了吗?”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女子抬首以对,眼神充满了怨毒。她半边被烧伤的脸,血肉模糊,在微弱的烛光之下,甚是可怕。

“自怨自艾,非但得不到同情,只会让人更鄙视你!”血皇来回踱步,目光不屑瞧她一眼,“皇城花主柳净,曾风云一时,拥有千变化万的表情,摄魂之术闻名遐迩,如今,脸被毁了,便是一文不值、一无是处了。”

“够了!”柳净歇斯底里地喝道,目光狠狠盯着眼前这个红衣大袍,带着血红面具的女人,“你到底是谁!!”

“漫云族三皇之一,血皇。宠爱你的动天会会主,只是我们安排在江湖上的一枚小小棋子,为我们身先士卒。”她停住了脚步,伸出了一只手,在柳净的面前,“跟随本皇!本皇让你有复仇的机会,让你成为漫云族的一份子,拥有与九阴幽冥血族抗衡的能力!”

望着面前那一只手,柳净呆滞在原地:她未料想到自己一心讨好的会主竟然只是漫云族的一枚棋子。而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血皇,真的可以令自己报这毁容之仇吗?真的可以让自己与那个可怕的静龙对抗吗?

血皇仿若能看穿她的心思,淡淡道,“静龙之所以能够咏唱魔诀,正是因为她属九阴幽冥血族,凭你凡人一个,怎可能与之抗衡?你的功夫再厉害,也终抵不过她。而本皇可以令你脱胎换骨!”

“你有什么条件?”柳净谨慎地问道,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血皇会无偿帮助自己。

血皇收起了手,转身走开,冷冷笑道,“本皇并不指望你能为我做什么,只是眼下,本皇觉得这个静龙也很碍眼。”

“哼,你若想除去她,自己直接去,不是更快?”柳净冷嘲道,压根不相信其所言。

“实不相瞒,铁辰风,其实属我漫云族。他乃族长之子,将是我漫云都下一任都主,他所爱的女人,怎可死在本皇手中?所以,本皇只能假手于人,而你,正与本皇目标一致,何不互助互利?”

柳净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可以慢慢考虑。若你不愿意,本皇随时放你离开漫云都。”血皇言毕,人已经离开了屋子。

柳净怔在原地,不由自主地伸手轻颤地抚摸着自己半边烧毁的脸孔,眼里是道不尽的恨与不甘,终只化成两个字,“静、龙!”

天海堂

昨夜里还是一片喜庆,今日却已恢复了庄严肃穆。龙海大殿之内,各路正派人士皆整装待发,风易飘等人翘首等待着迟迟未来的金正。毕竟昨夜乃是金正大喜之夜,即便风易飘心中焦急,却也不能言行于色。

而此刻的金正,人已在怜伊居内,在数名婢女的伺候下漱洗、更衣。

感觉到外面的忙碌,被冷落了一夜的姜嫄,轻轻掀开了寝室与更衣之处的垂帘,只见云斩海蓝色的大袍加身,英气逼人,为其系腰带的婢女,也因此不禁含羞的脸红低首。

不,他不是那个看似谈笑风生、放荡不羁的云斩,他是堂堂天海堂之主——金正!他安静的时候,温和中透露着威严;言语之间,平易近人却又令人生畏;然哪怕淡淡一笑,笑中都不乏内敛深沉。他就好似云一般,变幻莫测,难以窥探!

姜嫄就这么静静关注着他,直到金正与其对上,她才不自然地缩回了手,侧身回到寝室内。

金正摆了摆手,示意婢女们退下,人已经跟了进去。

“你一夜未眠,我已命下人备了安神汤,你喝了后,多睡会吧。”

“云斩,不,金正,”姜嫄见其说完这句话便要走,不禁唤住了他,“你为什么要娶我?”

面对姜嫄眼中的不理解,金正却露出了无辜的笑容,“我说过,我要你的心。”

姜嫄忽地目光一紧,冷漠中透着警惕,“我也说过,我不会解开锁心咒!”

金正不怒反笑,人已经走近了姜嫄,近到姜嫄失措的后退到墙角,金正才止住了脚步,他一伸手扶着姜嫄身后的墙壁,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不容其挣脱,俯身之间,鼻尖几乎触碰到她的脸庞,那温热的呼吸声近在尺咫,令姜嫄退无可退。

“我要的是——你的心,为我而悸动。”金正在她的耳畔轻柔而笃定地道,然姜嫄虽是少女情怀的花季妙龄,却并未因此小鹿乱撞,她冷冷笑出了声,笑声中透着数不尽的凄凉,“呵,你当在唬弄谁?若我猜得没错,莫非你是十四年前蛇头山那群无辜孩子中的一员?在屠杀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姜嫄脱口而出的猜疑令金正脸色陡变,他眼底不禁一沉,有丝迟疑。见状,姜嫄挣脱了开来,面无表情地道,“漫云族!?我早已猜到。你在为慕容慠水办事,是吗?他终于想起要救自己的儿子了!可他儿子万劫不复的时候,他又去了哪里?以为你娶了我,就可以挽回了吗?莫非他老糊涂了,忘记了我有多可怕?”

金正目光一紧,迸出慑人的气势,“注意你的措辞!”

姜嫄冷冷哼了一声,迎上了金正的目光,毫不畏惧。

“没有忘记!没有人会忘记!”金正凑近了姜嫄的脸庞,眼神锐利,判若两人,“能够对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用鉴灵诀,令其灵力暴走、癫狂残杀那么多幼童!还硬生生将他体内与生俱来的灵力剥离,覆加在那片古林之上!能够无视他疯狂暴戾下去,以锁心咒保全自己,扬长而去!全天下最恶毒、最可怕的女人,非你姜嫄莫属!”

面对金正毫不留情的指控,姜嫄镇定回敬,“不用鉴灵诀驱灵术,干扰他的灵力,我如何对其施咒,迷惑他为救我而残杀同伴?不用鉴灵诀转灵术,剥离他的灵力,又如何能制止失控的黒炎?这一切不皆是为了完成你们漫云族的大计?!毁掉慕容慠水最大的敌人?!”

“……”金正默然不语。

“我心中之恨,你岂能了解?我娘的双生姐妹徐若涟是何等的丧心病狂?你又岂会知晓?记得在我五岁那年,她抓走了我娘,而我也被她强行灌输了她毕生所学的玄术,成为了完成她蛇覆咒的一枚工具。她的亲生儿子,亲姐妹,外甥女,甚是她自己,都为了完成蛇覆咒相继牺牲。而蛇覆咒,此后我才知道,那是对付九阴幽冥血族之中长生不灭的御天。那么她定是为了慕容慠水才这么做的,不是吗?只有九阴幽冥血族才是漫云族真正的敌人!”

金正没有一丝讶异之色,仿若原来这些他都知道,他只是从容一笑,而这种笑容,映在姜嫄的眼里,却是比金正的愤怒更可怕。

“我忽然明白了一点,倘若我猜得没错,你的锁心咒,表面上是封锁了那段你与铁辰风的共存记忆,实际上,还封印了你自己的玄术之能。一旦咒开,你姨娘赋予你的能力会全部回来。你,将好比是徐若涟再生!”

姜嫄微微一怔,金正却若无其事地轻抚了抚她的肩头,忽来的温柔令人捉摸不透,“新婚燕尔,我却不能陪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金正旋身欲走,背后却传来声音,“你要去哪里?”

“把铁辰风带回来,带到你的面前。届时,你解不解开这个咒,随你。”

姜嫄下意识地一手捂住了心口,金正没有回头,声音却坚定,“不管你决定如何做,你始终是我金正的女人。这个今生今世,都不会变。”

铮铮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彻底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姜嫄不由自主的追了出去,却发现怜伊居外已没有他的踪影。

他到底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感情?他时而的深情款款,时而的深恶痛绝,时而的潇洒不羁,时而的平易近人,真的让人难以看懂。姜嫄,一直以来学着隐藏自己的情绪,就是希望不要轻易被人看穿,不要轻易被他人利用。然而冥冥之中,她毫无防备的就这么嫁给了这样一个……恶魔。

千红山与黑石山之间一条悬索桥,那是龙海山庄通往怜伊居的一条捷径,一直以来都被荒废着,此刻布满了蔓藤,没有一等一的轻功,轻易渡桥,失足跌落万丈谷底只是一瞬之事。

金正不做停留,犹如天空中的一点蔚蓝,顺着这一线悬索,健步如飞而渡。不稍一会功夫,金正已经到了龙海大殿之上,接受着万众瞩目之礼,他却只是淡淡笑着,侧身站在了风易飘的身旁。仿若这龙海大殿的主人,另有其人。

“金堂主,事不宜迟,是否该启程了?”所有人的目光皆转而投向了风易飘,令其有丝尴尬。

“天海堂只听风庄主一声令下了。”金正气定神闲地有礼一揖,目光平静。

不容风易飘再言,在黑白二龙等人的簇拥之下,金雪林已经风风火火地迈入了大殿之内,“金正,你是洞房花烛,一夜未尽兴,而我是背负丧夫之仇,刻不容缓!”

金正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风庄主?出发吧!”

“额……好,那大家一同前往关煞道吧!”

洛阳的武林各派首领已经一同从天海堂出发,而旗下门派驻守派内的弟子们也纷纷响应,从各地朝着七岛之湖而去。同时穆文跃率领着五千精骑也直奔关煞道。

天下江湖,此刻是一片众志成城,讨伐九玄天鼎之势,锐不可当。

而冷月星无言,也被关押在牢笼之中,随着金正等人的大队伍一起出发。除此之外,看守冷月星的人马表面虽是天海堂的人,其实是动天会洛阳分会的一干人等。守着冷月星囚车寸步不离的便是诸葛童欣与梅花。

冷月星一眼便认出了给她吃下迷失心智药的便是诸葛童欣,然而她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除了周身被点了穴道,还被点了哑穴。

一路上,他们没有给她一点食物。饿饿她倒是无妨,可是不给她喝水,恐怕是撑不到关煞村。

看着她几度虚脱晕厥,诸葛童欣倒是心生担忧,毕竟冷月星还不能死。于是她让梅花给她送点水。岂料冷月星脾气倔强,一心求死,即便是水,她也是不愿喝上一口。梅花气她不识时务,强行灌入她嘴里,她竟都吐在梅花的脸上,令其几度拔剑就要刺她。在诸葛童欣的阻拦之下,只能给她几脚来泄愤。

金堂主说要留着你的命,那就让你尚存一息!梅花恶狠狠地将冷月星的头踩在脚下,吐了口唾沫腥子,脚上力道又加了几分,只见冷月星的面颊如玉般被碾碎,鲜血滴落。

她面如死灰,一动不动,甚至一丝**都没有。

梅花咬了咬牙,我就不信邪,你骨头是铁做的!抬起脚,猛得朝着冷月星的头狠狠踩了下去!这次她可是用了十分的力道!

嘭得一声,囚牢的地板上一个窟窿,梅花眉头一皱,吃痛地先收起了脚,目光自然瞄向了侧边。

诸葛童欣玩味地一笑,人已经放下冷月星,冲着她摇了摇头,不容梅花青筋暴起,要发飙,她含笑指了指梅花身后的方向。梅花隐忍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见不远处金正的身影,他正淡淡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眼神如海一样深莫测。

梅花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江南城唯武山上,绿盈闭关潜心修习如何控印。对其而言,在月下积蓄玄能不成问题,因为绿盈与静龙有所不同,她熟知九阴幽冥血族的历史,她更知道自己体内非凡的血质,和眉间时而显灵时而不灵的玄能。只是说她要在两日内去控制自己的荧火印,并用此来驱除静龙体内的荧惑之毒,倒是有些棘手。

静龙,仿若体内的荧惑之毒倒是和她自己没什么关系,此时此刻,她把佟不知叫进了屋子商讨对策。

“老朽听懂了这个蛇覆咒的由来,那姑娘的意思是?”

“毁掉姜府所有的葬塔,是不是等同于破除了这个蛇覆咒?”

佟不知抚了抚胡须,摇着头,“也不尽然。一般而言,毁去施咒的阵眼,那此咒便无效。但姑娘肯定葬塔便是阵眼所在?”

“我只是知道五座葬塔里面都有蛇覆咒所必需的祭品,而我之前所住的葬神塔,是六座葬塔的中心,却没有任何祭品。极可能是阵眼所在。”

佟不知若有所思,不禁想起了之前还未到江南之时,御天对自己所言,蛇覆咒乃是他胞兄一生都无法破除的咒阵,若是自己能做到,那便是铁一般的证明,他超越了佟不晓!

“蛇覆咒……蛇覆神魄……姑娘可在葬神塔中看见过天蛇?”

“天蛇?”静龙回忆一下,肯定地摇了摇头。

“蛇覆咒的阵眼,应该是天降之蛇,若找不到这天蛇,将其摧毁,即便姑娘毁去六座葬塔,恐怕也难以彻底破除蛇覆咒。”佟不知见其茫然无语,又不禁道,“不过我们当下还未到姜府,自然凭空去猜测也无济于事。阵眼,必然是隐于阵台之内的。为今之计,就先依姑娘所言,毁去这六座葬塔,再找天蛇。只是姑娘——”

“佟老头,你扭捏什么,有话就快说。”之前离开姜府,也是佟不知发现了尾随跟踪的浅熙,并与静龙设计引柳净前来,一方面是为了将绿盈逼入绝境而死心塌地臣服于自己,另一方面是想借此除掉柳净。经过这江南一行至此,两人之间倒是有了另一种默契。

“凭姑娘,加上绿盈仙子,即便找到了天蛇,也不见得有能耐将其毁去。”

静龙语塞,此事她倒不再傲然,毕竟这个一环套一环的百年咒术,所召唤的天蛇,岂会是个凡物?

“如姑娘所言,御天能够撑到现在,是依靠佟不晓齐集的九道白灵之焰与之抗衡,换言之——”

静龙打断了他的话,眼眸一亮,“倘若这九道白灵之焰在我手中,那么才有可能毁掉天蛇?”

佟不知慈祥般地笑了笑,不由点头。

“另外,姑娘方才所说的最后一步是要喝下王血,许下王愿,方能彻底摆脱蛇覆咒。这……”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静龙已经知道石刹天还活在世上,那么至少这最后一步是有一半机会的。

“好,既然主意已定,老朽就要去准备破阵的物件了。”佟不知旋身朝着门外而去,却又忍不住回头道,“姑娘真不去看看他吗?”

他,自然是指御天。

静龙没有回答,佟不知却露出了一脸坏笑,也没再多言,直径离开了。

——我是否该去看看你呢,御天?

只不过数十步的距离,静龙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忸怩。

安置御天之地,就在静龙厢房的南面,在同一条长廊之上。静龙的院落是静悄悄地一片,即便到了用膳的时间,侍女也是匆匆送来,匆匆而去。因为绿池洞一战,所有人皆亲眼所见她如地狱里的恶魔般凶狠残忍,如今皆是避鬼神般在躲避着她。不过静龙也不在意这些琐事。直到她在长廊之上踏入另一座院落范围,也就是御天所住的厢房,她不由一怔。

整个院落里面熙熙囔囔,简直像是个热闹的市集。这些绿盈的部下、侍女皆是前仆后继地要往厢房里面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龙默默地走近,也想看个究竟。周围的这些女子见了她,仿若见了鬼一般,之前是争先恐后,现在是避之不及,四散而去。

这倒是省了静龙去挤破头的力气,轻轻松松地踏进了屋子里头。这屋子里竟然也是人山人海呐!

只听在最后的几个女子跳来跳去,焦急万分的想往里面去。其中还有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

“让我看看嘛!就是再看一眼也好!”

“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占到这个位置的!倘若他醒来,第一眼看到我,说不定,会对我一见钟情呢!”

“去!去!去!就你这个样子!”

“是啊!我不求什么!我只想他哪怕看我一眼,我死都甘愿!”

可是她们挤来挤去,却谁也没有对榻上的御天动一动。排在后面囔囔着要看,哪怕看一眼的,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却只是含羞地低下了头。

御天的美貌,如天神,一尘不染,高高在上,不是凡人能够触手可及。故而有的明明挤到了最前面,却哪怕是轻轻一瞥,都觉得自己是亵渎了神灵。

……

原来如此!

静龙恍然!

这张脸,果然还是封印起来比较好!

静龙清了清喉咙,故意嗓门挑高了起来,厉言:“你们闹够了吗?绿盈是让你们这样照顾他的吗?”

静龙的一席话令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死寂。

接着,这些女子皆惊慌失措地仓惶而去。瞬间,屋子里清静了。只剩下静龙一人。她目光直直落在前方床榻上那个静静躺着的人。

曾几何时,他总是衣袂飘飘,冷漠傲然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帘。如此死沉沉地躺着,还是头一次。

静龙渐渐走近床榻,目光却故意避开了御天那张脸孔,她不由自嘲一笑:别的女人皆是为了看这张惊天俊容一眼而争先恐后,而自己却从一开始就不想去看。莫非也是觉得哪怕一眼,便是一种亵渎?还或是习惯那无脸的御天吗?

静龙背过身坐在床榻旁,手无意间触碰到了他那只骷髅手,她没有一丝畏惧之态,反而握得更紧,“御天,如果你能听到我声音,就如我所愿,将你体内的七道白灵之焰全数给我。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你便会做回那个叱咤天下的御天。”

骷髅手渐渐收紧,紧紧与静龙的手相握。

静龙不惊反笑,“还有,待你醒来的那天,记得,把你的脸蒙起来。我不想今后走到哪里都被一群女人追着……御天,”静龙忽而怅然一叹,眼眸中淡淡的忧郁飘过,仿若是争扎了许久才说出口的三个字,“下一世……”

她,欲言还休。

这一世,她必须坚守那份真心,不能分作两半。

御天的手,松开了。仿若一切尽在不言中。

静龙缓缓回首望去,他整个人已成一副枯骨。

静龙挪开了手,轻轻俯身,闪动的睫毛,明眸晶莹剔透,显得更绝美动人。她这才正眼去看那骷髅头骨,眼里没有一丝惊惧,仿若在看一个正常的人,她小心翼翼地理了理御天头骨上的几缕银丝,感激地道,“谢谢你,御天。”

☆★★★★★★★

九玄天鼎

——“长老们的研究已经进入最紧要的关头,你们必须严加把手,不容任何闪失!知道吗?”

“是!”

大殿之上,薛蓉的脸色显得沉重十分。

其中有一人站出来道,“禀尊主,而今朝廷结合江湖势力以拯救王妃为名要攻打我教,冷月星又泄露我教教址,情势十分危机啊!”

冷月星叛教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了,尽管对此薛蓉还是保持沉默:因为她了解冷月星的为人,她相信这其中必有隐情。

可是对于自诩教规严明,没有叛徒的九玄天鼎而言,轰轰烈烈地出现了这么一个叛徒,无意是致命一击!战局尚未打开,九玄天鼎的教众已是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之中。

“一旦长老们的研制成功,即便是与天下为敌,本尊也不怕!”

“可——”

“好了,当务之急,你等先将分散在各地的部众全数召集回来准备应战!”

“是!”

“另外,全面启动七玄阵,将长老们的幻魔鳄全部放出来!”

“是!”

……离开大殿,薛蓉独自在林间漫步,抛开那些纷纷扰扰的阴谋争斗,此刻的她眼里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一份迷茫……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神泉,神泉的池水清澈而平静,薛蓉婀娜的身影清楚地倒影在水面,她望着水里的自己,铁辰风的模样又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无法忘记、无法抹去铁辰风为了保护那个女人说要先杀了她的那个时候的神情,铁辰风不再是她的天王星,不再被她拥有了……

“铁辰风,倘若这些都是命中注定,那我薛蓉在此就以尊主之名起誓——本尊会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斩钉截铁的说出这番话,她的眼里却满是割舍不了的依恋,这样的心情如何能够去亲手结束铁辰风的命?

——泪水,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滴入了神泉里。

——“你也会流泪吗?”一个女人的面容在水面上若隐若现,令薛蓉警惕性的后退了一步。

——“你也会有一天为情所困吗?”她又带着嘲弄的语气问道。

薛蓉微微蹙眉,眼里尽是阴冷,“乖乖呆在神泉之底守墓,尽你的本分就好!”

“若不是尊主你的眼泪,我也不会显身。”

薛蓉目光闪动一下,侧过脸去,声音变得冰冷,“不想被阳光照到,就给我呆在下面,永远不要出现!”

言毕,薛蓉朝天拂袖,顿时头顶天空的白云散开,一缕阳光直泻在神泉池面上,随着那女人的一声惊叫,水面泛起一阵涟漪,那女人的面容不见了……

一缕紫烟从天际闪过,在一个周旋之后落入了薛蓉的手心里,她收起了情绪,轻轻打开手掌——

“尊主,恕云某无能,暂时无法去寻找铁辰风的下落。云某此番外出,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心中有所疑惑,不得不返教求尊主赐教。云某不日便归,但回教之路已被封,恳请尊主打开一条通道!”

云泽天的样子随着那团紫烟消散殆尽,薛蓉缓缓放下了掷在半空中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心中自然明了云泽天遇到了谁?又希望得到怎样的解惑?届时,即便告诉云泽天九玄天鼎正面临灭门之灾,他未必能够放下一切,全力抗敌……就像韩夜、像铁辰风、像自己一样,回不了头……

感情,若是说断就断,那这些人又何必苦苦挣扎?

☆☆☆☆☆☆☆☆☆

关煞道尽头——七岛之湖近在眼前。

铁辰风不做停留,掷出幽魂,御剑而行。当他行于湖面上方之时,仿佛是忽然置身于另外一个境界当中,那之前浮在湖面上若隐若现的七座看似普通的岛屿,开始变成了七种不同颜色的岛屿,每当他接近时,七座岛屿的颜色就开始变化着,不知道仅仅是颜色的变化,还是岛屿在瞬间移动着。

直到他已经到达最近的一座岛屿,却发现岛屿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停的变化着色彩,又仿若是七座岛屿快速的交替运动着。

铁辰风皱了皱眉,御剑本是极其耗费精力,何况这还不是一把普通的剑!他不能再坚持太久,准备入岛。

“别下去!”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接着一道剑光在自己的眼下交错开来。

那层出不穷、色彩变化的岛屿仿若被剑光劈开,接着是一只庞然大物,它张大着血口,锋利巨型的獠牙,仿佛一直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铁辰风眉头皱得更紧,“看来九玄天鼎已在戒备状态了!”

此刻随着一声轻蔑的笑声,铁辰风身旁多了一人,他白紫相间长袍,俊逸出尘,宛如仙人。不容铁辰风细看,他侧身而立,指了指一个方向,“还不随我走!”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御剑齐飞。不顾身下那些变幻莫测的岛屿,他们朝着一片湖水之地冲了下去。

冲破这层湖水面,铁辰风下意识地挡了挡,却没有一丝水。接着,他们看到了山林平地……

两人稳稳落地后,铁辰风只见他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铁辰风啊、铁辰风你也有今天啊!居然我还能搓搓你的锐气,真是让人大快人心啊!”

这声音是--

“俊少!”铁辰风眼睛一亮,丁宁应声旋即面向了他,并投以嘲弄的眼神,“铁辰风,你在自个儿家门口迷路,丢不丢人?”

“我又不常出来,中幻术,很正常。”

看着铁辰风冷冷的表情,丁宁难以置信的道,“铁辰风,你还真会为自己找借口。好歹我是救了你一命,一句谢谢也没有啊!”

铁辰风环顾了下四周,“这里是——”

“以前我们经常在这里练剑的,果岛——这里果子特别多,所以那个时候发现这里的韩夜给取了果岛这个名字。”丁宁回忆着,笑着,突然他笑不出来了,“那时我们俩只顾练剑,而欧阳红、羿音她们喜欢去山上摘果子吃。每次都会给我们带很多、很多……”

顿时,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丁宁长长舒了口气,“我在这里徘徊了很久,竟然找不到回去的理由。一想起那日清韵山庄的一战,我没能保护好同伴,令他们惨死,我就觉得难辞其咎。”

“生死难料,也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但若是能掌控,我绝不轻言放弃!”

第一次感觉铁辰风的言语之间这么肯定,充满着满腔的感情,丁宁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女人美丽的脸庞,“铁辰风,忘尘她--”

“她被救活了--”丁宁还未来得及展现笑容,下一刻僵冷住了,“但又因尊主,被他人所杀!”

“不可能,尊主怎么会--”怎么会真的出现在皇城?!丁宁整个人跳了起来,神色紧张,是的!他不是早就料到尊主会不顾一切去找铁辰风的吗!

“当你紫烟传书给尊主,尊主便亲自去皇城找我了。当时正巧有一路人刺杀她,她本就之前被我所伤,而那时尊主为了不让我离开九玄天鼎,阻拦我救人……”

“那忘尘她--”

“死了。她已经为我死了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铁辰风一想起那夜的情景,那个躺在血泊之中的静龙,眼里布满了悲痛与自责。

“可她已经死了,你又怎么办?”

“倘若杀了尊主,能够令她活过来,我必定要一试。”

“铁辰风,你疯了!!尊主养育了你,你能下得了手?!而且你杀了她,忘尘会活过来吗?!”

“会!”迎上丁宁疑惑的眼神,铁辰风显得无比坚定,顿然令丁宁恍悟!

“你,你不会是想--”

“我就是想--”

“不,你不能!你是十二星宿之首!”

“我不在乎!只要能救忘尘,就算杀光所有的人,我都在所不惜!”铁辰风的眼里从未燃起过这么可怕的光芒,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魔。

“铁辰风,你疯了!一向冷静理智的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自然不曾尝试过心碎的滋味!”话音刚落,铁辰风朝着湖畔走去。

丁宁追了上去,“你去哪里?”

“回九玄天鼎!”

“你现在根本回不去!你也看到了,九玄天鼎,全教戒备,长老们连幻魔鳄都放出来了,你只会一直迷失在七岛之间。”

铁辰风停住了脚步,投以坚定不移的眼神,“倘若我死了,你就拿着‘往圣之泪’去救忘尘!”

丁宁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低呼起来,“你要同归于尽?!”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呆滞在原地,看着铁辰风绝尘而去,丁宁难以想象眼前这就是那个目空一切、孤冷傲桀的天王星铁辰风!

“心碎的……滋味?”丁宁喃喃低语,眼里飘过一丝迷茫。他的确不懂。可是忘尘,她是九阴幽冥血一族,是不可能轻易被狙杀的。她如果死了,为何自己一点感应都没有呢?丁宁不自觉的摸了摸眉宇之间,是这里有一种滚烫的感觉,在忘尘吸他的血时曾有过,在清韵山庄自己命在旦夕之时也有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当他抬头之时,只见铁辰风又飞了回来,看他一脸铁青,显然是被幻魔鳄弄得又迷路了。

“你必须带我回九玄天鼎!”铁辰风身形一闪,幽魂已经架在丁宁的脖子上。

丁宁望着杀气腾腾的铁辰风,摇了摇头,眼神也认真了起来,“我身为十二星宿之一冥王星,不能做出叛教之事。其实我也不会对忘尘见死不救,只是为了救活自己所爱就要将养育自己的尊主置于死地,对吗?何况,往圣之泪,真的能起死回生吗?若真那么神奇,凭尊主的武功修为,再加上她体内有‘往圣之泪’,你又如何奈何得了她?你能同归于尽吗?”

“……”

丁宁瞪大了眼睛,凑近了铁辰风的脸,字字斩钉截铁地道,“铁辰风,我可事先告诉你,即便你有本事同归于尽,我也绝不会帮你用‘往圣之泪’救忘尘的,所以,想她活过来,是你必须活着!”

铁辰风露出了疲倦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友好的态度,反而令丁宁不自在了,他故作无情地道,“欸,你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想成为你的帮凶,落得一世骂名。虽然我在尊主他们眼里是叛逃之徒,但我自己知道我的心绝不会背叛九玄天鼎。若你要杀尊主,我必誓死护主!”丁宁说到最后,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然。

铁辰风却无视他的决意,笑意犹在,“明白。所以--”他的目光投向湖水荡漾的天空,“帮我渡过这七岛之湖,到了九玄天鼎,你才有誓死护主的机会。”

面对铁辰风含笑说出这句话,丁宁倒是一怔,随之也仰天一笑,痛快地道,“好啊!”

七岛之湖,丁宁带着铁辰风徘徊、辗转,却依旧落在了果岛,完全找不到回达九玄天鼎的路。在丁宁的劝慰之下,铁辰风不得不再次与他回到了果岛。看着铁辰风一言不发,忽而从急躁变得冷静起来,丁宁便不再担心他会只身再去寻回教的路,先去摘了些果子来充饥。

找了一大堆的果子,丁宁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却不见铁辰风的踪影。他一下子刷白了脸,铁辰风,铁辰风地叫喊着,接着变成混蛋,笨蛋的叫声。

“我在这儿!”铁辰风冷漠如常的声音,竟然此刻听起来是这么亲热。丁宁立马如释重负,循着声音疾步而去,只见不远处,铁辰风躺在草地里睡觉!

居然在睡觉!

害他以为铁辰风真的只身前往总坛了!

丁宁一时气结,将手中的果子扔在了地上。铁辰风却不紧不慢地瞄了一眼身旁一布袋的果子,伸手随便挑了一个啃了起来。

“喂!喂!喂!谁给你吃的!”丁宁俊目一瞪,将一袋果子立马挪到了自己怀里,“我告诉你,这次绝不同寻常,尊主若为防你来袭,决计不会全面启动七玄阵!看来我教正面临大敌!”

铁辰风此刻倒是少了份焦急,举目望了望混沌的月色,此刻也与丁宁所想的一样,心情如月色混沌……

“还在苦恼什么呢?你不是已经有所决定了?”丁宁伸了个懒腰,索性也躺了下来。

“……”见铁辰风不语,丁宁又似笑非笑地道,“还是你至今尚未有把握能够夺得‘往圣之泪’?”

铁辰风深长地叹了口气,目光空洞,“俊少,你认为只要我铁辰风下定决心想得到的,会失手吗?”

“呵,如此说来,你决心未定?”

得知静龙遇害的那刻,他的确是下定了决心。然而深埋在内心的种种疑惑,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令他渐渐失去了立场……

幽空之下救走静龙,并医活她的人,到底是谁?

偷偷潜入义山小筑——那扇虚掩的窗户,来者又是何人?

静龙,独身见动天会会主,谈交易。清韵山庄一战,她舍身救了动天会会主,这此后怎可能没有联系?

若如黑衣人所言,这一切都是静龙的计策,为了她的血族天下,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可是她若诈死,又为何会出现在九幽之下?

——“怎么?你真的犹豫了?不过那毕竟是对你有抚养之恩的尊主,思前想后,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叛逆之事,很难吧?”

“俊少,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我?”丁宁指着自己笑了笑,脑海里不禁意浮现出自己和忘尘在一起的画面,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自己心爱的女人应该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吧?既然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不管怎样,只要是她想要的,都该义无返顾为她去实现,何况关乎她的生死?”

“……”铁辰风不禁投以惊异的目光。

被铁辰风用如此目光注视,丁宁颇为不自在,呵呵笑了起来,“铁辰风,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朋友妻不可欺,我对忘尘可是一点遐想也没有啊!你方才自己说换作是我会如何做,我只是——”

“俊少不必多做解释。”

“啊?这个当然要好好解释啊!”

“那何不向我一并解释你为何总是轻薄她?看她的眼神又与众不同?你——喜欢她吗?”

铁辰风如此认真的追问,倒令丁宁一下子有丝慌乱,在亲吻忘尘之前自己的确也怀疑爱上了忘尘,可是亲吻过后,却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所以丁宁确定自己并未动情,可能这便是一种血族人之间的吸引而已吧。

“我,我不知道。”

“很好。”铁辰风露出淡淡地笑意,反问道,“这算是好好的解释吗?”

丁宁抓了抓脑袋,一副要恼的样子,铁辰风脱口而出的话却令其一怔,语塞。

“你可知否?忘尘其实是静龙。”

这是在蛇头山之时,丁宁心中便已有答案。但未料到,铁辰风此时此刻会坦言相告,令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是否早已知道此事?”铁辰风似看穿了丁宁的心思,一语中的。

丁宁慌忙地避开了铁辰风专注的目光,侧了侧身子,“猜、猜测而已……铁辰风,你是不是因此才没有下定决心?你是怀疑她没有死,对吗?”

这次换做是丁宁的话一针见血,说中了铁辰风纠结之处。

“她以一人之力与我们十二星宿一战,受石刹天一掌,武功被无言所废,后又被欧阳红刺中一剑,坠入深渊。可她却并没有死,隐身在白云庵,功夫不减反增。清韵山庄一战,她被冥镜、幽魂同时贯穿身体,必死无疑,可她又被神秘人所救,活了过来……”铁辰风眼里布满了惆怅与迷茫,“俊少,你认为这样的静龙,会轻易死去吗?”

“那你得和我说说,你是亲眼所见她死了吗?而她又到底是怎么死的?”

于是铁辰风将义山小筑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丁宁。

丁宁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铁辰风,你若知道忘尘便是静龙,那么你不难猜到静龙的真实身份。当初她与我们一战,其实不过是为了一瓶九玄神水。然而修炼万魔神功禁忌之诀之所以需要依靠九玄神水来完成的唯有九阴幽冥血族之人。”

丁宁见铁辰风默然不语,毫无惊异之色,不禁恍然,“原来你这个也早就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也是。”铁辰风脱口而出时,目光炯炯地投向丁宁,不容其搪塞,“当初你中乌毒,静龙饮你的血时,我便发现了。”

“喔?你发现了什么?”

“那一瞬之间,你体内所散发的气息,不再是我熟悉的那种。那是一种源源不断,却又很空乏的能量,绝非内功。”

“仅凭此你就认为我也是血族人?”丁宁有丝好笑,然铁辰风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笑不出来了。

“与静龙在义山小筑的日子,我时常在庭院中练剑,而每每我在练剑中,却不时地感觉到她虽然静静地躺在屋子里的榻上,但总有一股空乏又绵长的能量在与之呼应。而这种能量竟然与之前你所散发的是如出一辙。那么反而推之,你必然也是九阴幽冥血族之一。这种能量应该就是玄能。我说可对,俊少?”

丁宁嗤之以鼻,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是不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我心里面清楚我是谁?该忠于谁?其他的并不重要。铁辰风啊,其实刚刚听你说了那么多,我总算有点头绪了。”

“愿闻其详。”

“第一,设计静龙的人是佟不知,动天会柳净的人。也就是说动天会想置静龙于死地;第二,佟不知杀害静龙所用的,是一种闻所未闻的阵势,当静龙走到这个阵眼之中,她便会被砍不断的银丝所贯穿身体,流尽鲜血而亡。那显而易见,这个阵势一定不是为常人所准备的。佟不知一定也知道静龙是九阴幽冥血族,血族之人最为珍贵的是什么?自然是一腔鲜血。当静龙受制于他时,他并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让她慢慢流尽鲜血而死。此人必定对九阴幽冥血族极其痛恨;或者相反此人这么做只是为了掩饰,因为割断静龙的脖子或者胸口刺个几剑都是假的话,这么高难度的掩饰是做不了假的,也是蒙骗不了你的。第三,以静龙的功夫,不至于任人在她眼皮底下布阵吧?除非她认识这个人,并以为这个人是和自己一伙的,疏于防范,才会中招。但这个疏于防范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的,就不得而知了。”丁宁说得头头是道,竖着三根大拇指在铁辰风面前晃悠,见其不耐烦地朝自己瞪了一眼,赶忙道,“别急啊,我还没有说完呢!之前静龙赴赵王府夜会动天会会主,两者必然有什么协议。你想呢,动天会与九玄天鼎势必一战,而静龙与你又是情义难断,那现在就剩下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佟不知是配合静龙演了一出假死的戏,意图你为她叛教、夺取往圣之泪,从而以此保住你的命;第二种可能,动天会假意求和,实然想置诸死地,同时,想借此让你叛教,削弱九玄天鼎的实力。”

“你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想说的无非是静龙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个局面终是如此,也绝非她个人所能左右。你倒真是会为她说话啊!我现在倒是真的不清楚你是谁?又忠于谁了!”

铁辰风犀利的言辞令丁宁陡然绿了脸,跳了起来,悻悻然地挑着剑,“铁辰风!有种就打一场吧!你小子就是不识好歹!妄我是耐着性子跟你说了那么多!分析得那么透彻!你不领情算了!反倒是倒打一耙!你!你是个男人,就起来和我打一架!”

望着暴跳如雷的丁宁,铁辰风反而轻松了一些,他双手枕着头,像是在看猴子表演似的,看着丁宁。

“来啊!装什么死呢!”丁宁气急败坏地要踢他,一阵干咳声音忽而在背后响起,丁宁一个警觉,人已经旋身而对。

只见一潇洒倜傥的中年男子含笑负手而立,丁宁如释重负,笑着道,“我当是谁的轻功如此了得,竟然是云泽天啊!”

见云泽天含笑不语,丁宁一副恍然得意地模样,“喔,不会也是被幻魔鳄逼到了这里,找不着回总坛的路了吧!”

“俊少都找不到,云某又岂能找到呢?”云泽天淡淡一笑,走过了丁宁身旁,目光瞅向了铁辰风,“不过云某已经紫烟传书于尊主,相信尊主会派人前来接应的。”

这时,铁辰风才冷冷望向了他,云泽天忽而正色以待,“天王星,你若还是十二星宿的天王星,我便可以带你回九玄天鼎;若你真要做叛教之徒,那你只能靠自己破这七玄阵。”

“他不是还在犹豫么?”丁宁抢先道,云泽天则摇了摇头,目光紧紧盯着铁辰风,“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犹豫。”

铁辰风冷然一笑,人已经一跃而起,与云泽天面对面而立,骤起的杀意瞬间弥漫在这两人之间。

丁宁见状,当即收起了浮夸的表情,未出鞘的长剑已经抵在他们中间,“嗳,你们可别在这里就动手。”

“为什么?!”铁辰风与云泽天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出此疑问。

丁宁冲着他们一笑,耸了耸肩膀,“因为铁辰风回来是在尊主的意料之中,至于尊主到底想不想见他,自然只有尊主能够定夺。”

云泽天抚了抚衣袖,淡然一笑,“那就静观其变吧。”说时人已经背过身而去,不稍片刻,他又健步如飞而来,只见他双手各提着两坛子酒。

“你!”丁宁瞪大着眼睛,不容其多言,云泽天已经将酒坛子一人一坛丢给了丁宁和铁辰风,自己则抱着两坛酒,仰天畅饮起来。

铁辰风亦没有多言,扯开了封盖,豪爽地一饮而下。

丁宁则目光紧紧盯着此刻忘情豪饮的云泽天,犹疑起来,“咦?不对啊,我记得云护王可是素来谨小慎微,从来滴酒不沾的。”

“不错。”云泽天停了下来,抹了抹嘴边的酒渍,“但那只是在九玄天鼎,只是那个时时谨记自己乃首席护王的云泽天。”

“喔?如此说来,你现在已不在乎自己护王的身份和职责了?”

“人,再如何紧绷,总要有放松的时候。正如一根绳子,一旦绷得太紧太久,是容易崩断的。”云泽天说时,目光望着混沌的天色,声音有丝忧郁凄凉。

丁宁对此一笑,已不再犹豫,提起酒坛子喝了起来。

“这几坛子酒是我藏在这里的,时不时想独自畅饮,便会来此处。”

“这里我们倒是常来,却从不曾见过你啊!”丁宁说时不忘看了铁辰风一眼,谁知铁辰风完全不搭理他,一味沉溺在酒中。

“呵呵,若是被你们瞧见了,便不是秘密了。”云泽天将身边的一坛子酒丢给了铁辰风,铁辰风一手虽在饮酒,另一手却是敏捷地接了过来。待一坛酒饮尽,又立马开启了另一坛。

“铁辰风,你这样可是要喝醉的。”

面对丁宁的劝诫,铁辰风置若罔闻,豪饮痛饮。仿若他心底的忧愁只有酒可以缓解。看他一贯漠然的表情中透着浅浅的哀伤,丁宁便不再劝了。

“醉了也罢,一醉解千愁……”云泽天端着酒,直灌而下。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铁辰风为静龙烦心,无可厚非,那云泽天如此,又是为了谁?

丁宁看了看铁辰风,又看了看云泽天,哎,反正哪个他都劝不住,喝醉就喝醉吧!丁宁轻叹一声,也大口大口痛饮了起来。

头痛欲裂,该死!喝醉了是好,醒的时候,就一点也不好了!

丁宁抱着头,痛得要炸裂了。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什么事情啊!”

“云护王被尊主关起来了!”

“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哪里来的其他人!

尊主?!

丁宁定了定神,缓缓睁开胀痛的双眼,当即一怔!

——龄夕谷!

——他竟然在自己的房间里!

下一瞬,他跳了起来,夺门而去。

当他一路狂奔,一口气冲到尊主的寝殿,不顾侍女们的阻拦,强行到了寝殿之内。只见尊主正和铁辰风坐在一起品茶。

品茶?

他倒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确定,他没有看错。他们两个没有刀剑相向,而是在品、茶……

“尊主,冥王星他、他……”几名侍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尊主镇定自若地浅啜了一口茶,仿若没有什么比此刻的茶香扑鼻更重要了。她淡淡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目光不怒自威,在放下茶盏的一瞬瞄向了丁宁。

“醒了?”

“尊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云——”

“管好你自己的事!”尊主神圣不可侵犯,声音不容置疑,“你不肯回教复命,本尊还没有责罚你,你倒是莽撞的擅闯而入竟管起闲事来了。”

“可云泽天到底犯了什么罪?”不问个清楚,他又岂能罢休?

“他意欲刺杀尊主,被我所擒。”

要刺杀尊主的人不是你么?!丁宁不可思议地望着忽然开口说话的铁辰风,膛目结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日铁辰风将卸去天王星一职,破格升为首席护王。十二星宿空缺之位已陆续有人取代,而你丁宁,不可再玩世不恭,你即将如愿,成为十二星宿之首。”

苍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宁恶狠狠地瞪着铁辰风,却只见他专注于杯中茶,一点也没往自己这边看。

“退下吧!”尊主摆了摆手,丁宁在她不经意望向铁辰风的眼神中捕抓到一抹涟漪。此时此刻,正如那夜在花林之中投入自己怀抱失声痛哭的尊主,孤傲的眼中唯有铁辰风,不曾变过。那么铁辰风,你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

丁宁不再追问,只有黯然退去。此事他唯有去见云泽天,才可以知道到底在那场大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离开了寝殿,无论他怎么追问,始终得不到云泽天到底被关在哪里。九玄天鼎的囚牢,分为四种,一种是关押犯普通门规的弟子,就在正殿之下的地牢之中。他一离开尊主寝殿便是直奔而去,却始终找不到云泽天;第二种囚牢则是关押重犯,大部分都是在外对九玄天鼎不利者亦或者是知道九玄天鼎一些秘密的武林高手,被抓来关在靠近月舞洞的锁月洞,据说那洞口由始祖潇舞所创的独门玄术锁月无痕,世上没有一人能从里面逃出来。进去的人,决计再也出不来。因为没有人能解开这道玄术。第三种就是神泉之底。除了是历代尊主之墓,也是被迫服下催老丹,守墓人之囚牢。并不适合关押云泽天这类人。第四种,是关押服下勿觉丹的教内位高权重之人,此囚牢在尊主寝殿之下。思前想后,云泽天极可能被囚锁月洞或是已被服下勿觉丹,囚于尊主寝殿下的地宫中。如此一来,丁宁便都是无法救出他的。

可即便如此,不试一试,又如何甘心?

前往锁月洞的必经之路便是月舞洞,丁宁发现唯有长老们可以进入的月舞洞此刻有数十名侍卫轮番严密把守,任何人皆不可靠近。自然他也不例外。无论他如何游说,只是想借过此处,但始终无果。

丁宁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在龄夕谷等待。想想铁辰风终归还是会回来,届时哪怕施展浑身解数也要问个明白。可是丁宁徘徊在九人抬鼎之处,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天黑又天亮,天亮又天黑……铁辰风却始终没有回龄夕谷。

莫非他在尊主的寝殿就寝了?

他是硬来不行,打算**尊主吗?

不可能,不可能……

丁宁一惊一乍,如坐针毡,思来想去还是得再去趟尊主寝殿,只是这次他决定偷偷潜进去。哪怕遇不见铁辰风,一探地宫囚牢也行!

夜影婆娑,冷月寒光。

尊主的寝殿本是把守众多,如今却一个人影也不见。这对丁宁而言,反倒是潜入轻松了许多。

那是什么?

丁宁隐在一棵古桐树之下,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以尊主和铁辰风的武功会有所察觉。他悄悄探出了头,眯着眼睛朝尊主寝室的窗棂使劲地张望——

一幕令人差点喷鼻血的情景出现在他的眼里!

太销魂了吧!

尊主婀娜的身姿在青丝绸缎的长裙下更显妖娆,她缓缓俯身间,身子几乎贴在了铁辰风的背上,纤纤玉手环抱在其腰间,轻轻地解下了他的腰带——

丁宁咽了口口水,顿时脸涨得通红,竟然不敢再看下去……

铁辰风,你竟然真的卑劣到要用**吗?!

你让静龙情何以堪?!

你这样就算得到了往圣之泪,又如何?

丁宁心里忍不住咒骂,愤怒肆起,搭在树身的一只手不由狠狠攥紧,硬生生拔下了树身上的一块皮。

“谁!”薛蓉警觉地冷冷喝道,同时寝室的灯火在同一瞬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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