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魂、破、照!”绿盈眉间的荧火印大盛,一阵阴冷的女人笑声四起,随之绿盈体内无数白色的光点逐个破灭,发出一声声极惧的惨叫。
“哈哈哈,是哪个狂妄小子,胆敢将我从幽门召来!”
一团白色的光芒从绿盈的体内迸发,在其面前光芒大慑。
绿盈一跃而起,与之对持而立。
“荧火阴主?你可是来替御天报仇的?”徐若涟看着绿盈眉间忽闪的印记,虽然对其身份了然于胸,但心中不免疑惑:早已听御天提过一直在找通过阴灵转世消失了近三百年的九阴,如今竟然真的出现了。
“报仇?报什么仇?”绿盈冷冷反问。
“噢?我以蛇覆咒阵令他形神俱灭,你特意来此,用你独有的斗魂术,将我唤来,不是为了报仇,又是为何?”
绿盈冷嘲一笑,手中的追魂伞已蓄势待发,“你都死了,我召你的魂魄出来报什么仇?!莫非你看不出来?我是专程来破你布的这个鬼阵法的!还有啊,御天没有形神俱灭,他此刻正逍遥快活的忙着一统天下的大计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徐若涟声音有丝失常,“你一定是在骗我!骗我!你骗我!!你说蛇覆咒与七世劫咒相融,神皆可灭!为什么他还好端端的?!不对!一定是你在骗我!”徐若涟朝绿盈直面而来,绿盈不退不避,追魂伞抵在胸前,与其面对面,咫尺距离。
绿盈盛气凌人,“我骗一个死人做什么?!御天如今追随天阳阴主,生死与共!”
“他不可能追随除了王之外的人!”
“那是他还没找到今生的天阳阴主,如今,连王都替代不了静龙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静龙?静龙是谁?是男还是女?”
“当然是女人,而且还是绝世美人!”
“你又骗我!不可能!师父、师父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再美貌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文不值!他心如止水,不可能动心!!”徐若涟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泣不成声。
绿盈来之前便简单地听静龙提及过这个蛇覆咒阵的来历,眼前这个造阵者,御天定然是她的弱点,否则哪个正常点的人会用如此歹毒至极的方法来完成这个咒阵。
“如今你不过是我从幽门唤出的一缕魂魄,这些因你而死的孩子畏惧你,可我绿盈一点也不怕你,你能奈我何?!”
“是吗?”徐若涟渐渐恢复了正常,目光诡异,冷冷一笑,“荧火,乃生命之火。你赐我生命之火,令我得以破幽门而出,所以我不能吸食你的精气。可死者若强大,你所消耗的生命之火便越多,对吧?你觉得我不够强大吗?”
从绿盈使用斗魂术之后就隐约感觉到玄能急速的流失,荧火印也渐渐黯然失色,否则她又岂会在这里与这恶妇费口舌之争,而不动手收了她!
绿盈柳眉一挑,杀意顿起,手中追魂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徐若涟的胸口锥了进去,岂料触碰徐若涟的身体那一瞬,绿盈连伞带人一股脑的穿透了她的身体。
“怎么会……”绿盈顿时茫然,一时失措。
任由她对徐若涟连番攻击,却始终伤不了其分毫。她若有似无,看得真切分明,却无法去触及。
可惜,在葬魂塔,追魂伞上的荧惑之毒已然用尽,否则——
绿盈目光一紧,索性不再强攻,转而屏气凝神,集聚玄能,欲重新释放荧火来对付这缕魂魄。
“哈哈哈,没用的,荧火阴主,你使用斗魂术已然将玄能消耗殆尽,此刻的你,奈何不了我!”
绿盈瞪了她一眼,悻然作色,“那你不也一样吗?!”
徐若涟张开双手,深深吸了口气,“自然是不一样的。你方才说你是为破阵而来,怪不得我感应到其余葬塔之间的联系渐弱,必定也是你搞的鬼。无妨,待太阳落山,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绿盈失声笑了起来,“你等不到那个时候,在那之前,葬塔会被全数尽毁!”
“你认为凭你可以办到?”
“我?你该问是我们吧!”
徐若涟眼眸顿亮,急切中带着一缕兴奋,“你是说你还有同伙?那个静龙也在吗?”
“不错!”
“好!”徐若涟眼神变得犀利而坚定,当即双手结印,开始在默念什么。绿盈暗忖不妙,那些地上的白色灰末竟然慢慢飘浮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塔里各个地方传来。
“你在做什么?”
徐若涟邪魅一笑,指了指外面,“你们以为用封印术阻断了葬塔之间的供给,就会削弱葬塔的力量。可是你放出了我,一切就不同了。我虽为一缕魂魄,伤不了你,又不能吸食你的精气。但咒术,是不需要依靠肉身来完成的。”
“你要破除封印?”
徐若涟不屑的冷笑起来,神情鬼魅,“我何必要破这拙劣的封印术,折煞自己呢?你们有备而来,就该知道光光毁去葬塔并不够彻底,你们最后要毁掉的是天蛇——覆。”
“你要放它出来?”绿盈不知覆到底有多强大,到底为何物?但眼前这个徐若涟居心叵测、阴狠歹毒,她所召唤的覆,乃是制衡御天之物,亦绝非等闲。绿盈想到此处,不禁恍然失色,莫名不安起来。
“不错!”徐若涟颇显得意之色,“你阻止不了我!我倒要看看普天之下,有谁能够斗得过覆!天蛇覆,乃是生与死的结合,它拥有无限的力量,拥有超出生死之外的命理,它是唯一不受五行牵制的诛神之兽。就算御天来了,也不定能收得了它!小小封印术,岂又能困得住它呢?!”
此时此刻,静龙不一定能毁掉余下的葬塔,那佟老头独自一人在葬神塔,岂是覆的对手?!若是他一旦败下阵来,势必令葬塔之间恢复供给,那静龙必定陷入苦战。此番破阵,就要毁在她的手中!
绿盈心中一紧,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释放荧火,才能制衡眼前这缕可恶的魂魄!
☆☆★★★★★★★
葬神塔
佟不知端坐在阵前默念咒文,一口鲜血突然从喉咙喷了出来,他整个身子晃动了几下,摸了摸嘴角和鼻子里流淌出来的鲜血,目光不由投向了葬神塔的西南面一道异光袭来,化成了铜铃的模样,在空中摇摆,发出一连串的声音。每个音符都犹如一道虚无的咒令,应声而出,随声而灭。
“糟了!”
佟不知暗忖不妙,袖中一道咒符飞了过去,尚未触及,那虚无的铜铃便没了踪迹。紧接着,从葬神塔内,窸窣的声音蜂拥而至、此起彼伏。
只见那葬神塔塔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孔中,不断地有浑身漆黑的小蛇爬了出来,不计其数!
封神术所造的屏障,对这些小蛇丝毫起不了阻隔的作用。他们迅速地蠕动着身躯,朝着佟不知匍匐而来!
不能走!否则封神术便钳制不了葬神塔与其他五座塔的供给,那么静龙与绿盈势必不能在日落前顺利完成任务!
佟不晓,你就看着吧!
这一次,我绝不服输!
佟不知眼里发狠,尽管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颤栗,他心一横,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不闻,毅然继续默念咒诀起来。
☆☆☆☆★★★★★
葬首塔
静龙浑身残缺不堪,嵌在石壁之中,动弹不得。那小男孩的脑袋在她面前左右晃动,发出冷酷的笑声。
直到她的眼皮底下,小男孩忽然莫名奇妙的显出了上半身,他自己也怔了怔,尔后伸出了一根手指,狠狠戳进了静龙的胸膛里。
一个,两个,三个……
小男孩无视她痛得惨叫,仿佛眼前这个不过是个玩具,任其玩弄而已,不将其戳成个马蜂窝,决不罢休。
当小男孩的双指缓缓移开了满是窟窿的胸膛,静龙才得以喘息一口,却只见他残酷的双指已瞄准了自己的眸子,那小小稚嫩的脸庞上泛着冷酷凶狠。
千钧一发之际,静龙嘴角牵扯出一抹走样的笑意,仿佛是不得不承认,她终于记起来他是谁了。
“辰、风!”
手指不过一毫的距离,停住了。接着,小男孩双手狠狠抓住了静龙的脑袋,强行移到了自己面前,此刻的他下半身也渐渐显露了出来。静龙就好似一点分量也没有,就这么任由他拖拽着自己的脑袋,半弓着身子,毫无反抗之力。
“我可不是你口中那具行尸走肉,我是真正的——慕容、辰风!”
“是吗?”静龙嗤之以鼻,眼里无畏无惧,“在我看来,你才是具行尸走肉!”
“放肆!”小男孩咆哮一声,额头与静龙的额头紧紧撞在一起,眼底泛着血色,“若非我甘愿被禁锢在这葬首塔中,你以为你所认识的铁辰风会爱上你吗?只要我出去,与我的肉身合二为一,那么你所认识的铁辰风便不复存在了!”
静龙仍旧笑着,不屑的神情令小男孩愈加暴怒,“你笑什么!”
“方才是猜想到你是他,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心甘情愿在此。若非那时他遇到了薛蓉,你的肉身才当真不复存在了!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甘愿呆在这里?这个蛇覆咒,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错!我守在这里,与这些曾被我残杀的同伴呆在一起,整整十四年!我感知着另外一个我,用他愚蠢的方式活着,对此我只能默默忍受,为什么呢?因为我是慕容辰风!是慕容慠水唯一的儿子!更是决定漫云族今后命运的人!”
“哦?一个决定一族命运的人,却可笑的从一开始就牺牲自己与百名同伴的性命,被困在这塔里十四年之久,还为此得意?你到底是有多傻!有多蠢!”不容小男孩发怒,静龙却是用尽全力地狠狠瞪着他几乎贴在自己眼皮下的眼睛,毫不留情地道,“你就这么害怕御天吗?那就出去打倒他啊!而不是用这种残忍不道的方式,做个缩头乌龟,还自鸣得意!我告诉你,要去守护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那你必须守到底、护到底、生死无憾!牺牲同伴或是自己,去守一个阵、一座塔,你不过是漫云族为对付御天的一枚棋子!决定漫云族命运的人,此刻正筹谋着一统天下的大计呢!你,差远了!”
“不可能!”小男孩一怔,松开了手,踉踉跄跄地飘远了一些,“不可能,我是慕容慠水唯一的儿子!漫云族唯一的继承人!娘亲说过等爹爹确定了御天已神形俱灭,便会让姜嫄放我离开的。就算娘亲不管我,可是爹爹不可能弃我不顾的!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是没有人来接我?为什么……”
他恍然失措的开始自言自语,左右飘荡起来,令周遭的小脑袋们都惶恐起来。可他眼里的黯然,竟让静龙心头不禁一酸:铁辰风,这就是真正的你吗?七世魔婴、蛇覆咒,漫云族处心积虑牺牲你,你还要为漫云族做什么呢?我是不是不该骗你?不该将你推向漫云族那一边呢?
——“为什么!”小男孩抱着脑袋歇斯底里,一团团急速的气流在其周身形成了风窝,有的把一些小脑袋撞得飞来飞去,尖叫不断;有的直接撞击在塔壁之上,撞出了一个个窟窿。一道道阳光从洞中射了进来,交错纷乱的光线形成了一张光网,将小男孩从各个方向照得通透。他的表情更加悲恸欲绝,用手不断遮挡着这一缕缕光亮,仿若这久违了整整十四年的阳光,是他父亲的笑容,是他父亲对他张开双臂的一个个拥抱,而他此时此刻却痛恨这笑容与拥抱,痛恨至极!
那些小脑袋们见状,一个个咬紧牙关地冲向了自己所在最近的窟窿石壁,洞小的,一个脑袋嵌了进去;洞大的,两个、三个、四个,一齐毫不犹豫,不顾铁链的拉扯,义无反顾地嵌入了窟窿之中……
渐渐地,塔内又陷入了隐隐黑暗之中。
黑暗,仿佛是一种安全,令小男孩不再过激游走,他开始呆在原地不动,但却还是在嘶喊着。
骤然,一个满身残缺的白衣身影挡在了他面前,将其紧紧包围在其中。就这么慢慢地、慢慢地,小男孩激愤的声音被淹没在这怀抱之中,颤抖的小小身子蜷缩着,歇斯底里渐渐转为抽噎、渐渐安静了下来……整座葬首塔,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对不起……我现在和接下来所做的每件事都会对不起你……但我的心,终此一生,只爱你!”静龙声音有丝哽咽,紧紧将幼小的他圈在怀中,犹如此刻怀抱着的是她心心念念所爱的那个铁辰风。
良久,当她想松开的那一瞬,小男孩却开口了,“别离开我。”
静龙僵停了一下。
“即便你再对不起我,只要还爱着我,就别离开我。”
小男孩的头依靠在她的臂膀之上,朝着她浅浅一笑,还有说话的语气,竟和那个唯独对自己温柔的铁辰风那么相像。
他们本是同一人,又怎会不神似?
静龙自嘲一笑,小男孩已缓缓站了起来,他小小的身影此时此刻竟然变得模糊起来,周身散发的墨光与其仿佛合二为一,分不出形态。
静龙的心一紧,人已不由自主的起身,只见他缓缓回首,那目光没有任何焦距,依旧冷酷,那张脸,已然与此刻的铁辰风无异。
他,不再以十四年前的形态继续下去——他,长大了?
静龙的心竟是一沉。
慕容辰风举手一扬之间,从他的身体里,一团黑色的火焰燃了起来,接着,火焰分化做无数,飞向塔内每个角落。只见黑色火焰下,那一条条栓在脑袋上的铁链化作了飞末。
每一颗脑袋都开始欢呼雀跃。
这一瞬间,谁也不知,身在天海堂怜伊居的姜嫄,正在庭院中赏花,却是眼神一阵涣散,整个人晕倒在地,引起一片混乱。
而同一瞬间,身在九玄天鼎的铁辰风正与金正合力对付七玄阵,眼中却突现了静龙的残影,体内的黑炎更是一阵骚动不安,是抗拒着什么还是在亢奋着什么……黑炎,从来都是横行无忌,从未有过一丝情绪,可是为什么此刻忽然变得不同了呢?破七玄阵在即,此刻岂容他分心?铁辰风再次凝神聚气,认真对阵。
身在葬首塔中,亲眼看着这些小脑袋们一齐欢快地笑着,来去自由的飞翔着,他们一个个朝着静龙投以感谢的目光,然后朝着外面的天空飞去,在阳光之下化作一缕尘埃。
“姐姐,我走了。”只儿依依不舍地飞到静龙的面前,静龙又惊又喜,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辫子,“只儿,去吧!下辈子,愿你我能真的做一对姐妹。”
只儿眼泪哗啦啦留了下来,猛得点着头,“会的!一定会的!”
待只儿也消失在了天空之中,静龙才将目光转向了漠然的慕容辰风,“你是不是打算回到他的身体中去了?”
“不然又能去哪里?”他此刻的声音都发生了变化,低沉而浑厚,与铁辰风如出一辙,他迎上静龙担忧的目光,却笑了,“放心吧,他还是他,只不过更完整而已。”
“谢谢你。”静龙已然分不清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铁辰风还是慕容辰风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他的眼神冷清透彻,仿若能看到静龙的心里,“你在葬心塔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你还确定会依然对他真心不改吗?”
静龙惨然一笑,眼里却是坚毅,“你若真的与他同心,岂会不知他对我的真心?对我而言,未来不算什么,我只活当下,只信当下,只把握当下。”
慕容辰风仰天长笑,回神之际,已将静龙揽入了怀中,瞬间一股暖意从四周袭来,那满身的窟窿竟在慢慢地愈合,而自己的身体竟也不再轻飘虚无,而是渐渐有了触控感。自灵魂出窍入葬首塔那刻,体内的冥镜便仿佛与自己失了感应。而此刻竟然仿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静龙抬头看他,话未出口,却被他俯首眉心一吻,怔住了。
“放弃救御天,与我一同离开,如何?”慕容辰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温柔低语,令静龙心头一酸,“我做不到。”
“在你心中,他比我,不,比铁辰风还重要吗?”
四目相对,静龙渐渐挣脱开了他的怀抱,“我可以与铁辰风一起生、一起死,心给他,人给他。但对御天,无关风月,我必须救!”
对此,慕容辰风却是畅然一笑,“好!正如你所言,比起呆在这个阵里,我更该堂堂正正与他战一场!”
他,非御天莫属。
忽然,葬首塔一阵动荡,慕容辰风身上散发的煞气更重了些。
“有人在葬骨塔召唤出了我娘的魂魄,她此刻已经唤醒天蛇覆,你们恐怕要面临一场殊死之战。”
静龙不惧反笑,仿佛是松了口气,“那真是甚好!一直担心不能找出天蛇,便不能彻底破了这个咒阵。如此一来,倒是得偿所愿。回头得好好犒赏绿盈一番。”
这就是铁辰风全心全意所钟爱的女人,自信,狂傲。慕容辰风不禁一笑,“那现在唯有灵魂出窍又拥有冥镜的你才能制衡我那个疯狂的娘。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好!”静龙傲然一笑,反手之间,一抹幽蓝之焰果然再度重燃手中,倒是得心应手的令她有些惊异。她不知道慕容辰风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让她所有的伤在短短一瞬都恢复了,并且又让冥镜真的回到她的手中。
“冥镜乃是幻剑,又早与你融为一体,不管你是人是灵,它都会随时候命。只是之前你已命在旦夕,又突然灵魂出窍,冥镜护你真身,你的灵魄自然感应不到它了。如今我已为你的真身续了真气,而你的灵魄所受的伤,我也帮你尽量愈合。静龙,保重!”慕容辰风沉重而道,手中黑炎化作一道游龙,缠绕在静龙周身,带着她直冲塔外,直奔葬骨塔而去。所到之处,黑炎将一切化作虚无,横行无阻,所向披靡。
“静龙,我送了件礼物给你,就当是谢谢你给我的那一个拥抱。”慕容辰风脸上泛起一抹冷淡的温柔,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消逝在塔中……
不过是一瞬之间,静龙身子一晃,人已经从葬骨塔顶飞身而入。
——“谁!”
只见头顶的一片日光顿时失了光芒,一暗一明之间,徐若涟整个人警觉起来,目光在四周游走。
“你在找我么?”一道明亮的声音响起,不容徐若涟旋身而对,一抹幽蓝之光已经紧紧锁住了她的咽喉。
“哼,你伤不了——”话未落音,她的脖颈之间便出现了一道裂口,痛得她忍不住嚎叫起来,“怎么回事?!”
一道白影冉冉伫立在她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前,静龙盛气凌人、英姿飒爽,挥手之间冥镜再次回到她的手中。
“你也是魂魄?”徐若涟不可思议地道,望着她手中的剑,一时愕然,“冥镜?”
“不错!”静龙冷傲以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徐若涟?御天的徒弟?铁辰风的娘亲?”
徐若涟捂着裂开口子的脖颈,邪气森森地盯着眼前这个用不屑轻蔑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陌生女子,“你到底是谁?!”
静龙对此充耳不闻,仿佛一点也不将其放在眼中,目光转向了塔底那团闪动橙色光芒的身影,飞身而下。
“绿盈?”静龙低声叫唤,眉头不由紧蹙,她所见的绿盈正凝神入定,浑身数十处从内而发,闪着荧火之光,“绿盈,你给我醒醒!”静龙不禁伸手要抓住了绿盈的双臂,却发现落了个空。
——“哈哈哈,你不过是个魂魄而已。若能动她,我早就出手。如今就等她**,自作了断,我便再让她魂飞魄散!”
“谁魂飞魄散!”静龙厉声一喝,手中冥镜再出,风驰雷电之势,徐若涟胸口幽蓝之光贯穿而出,散作一朵兰花。
她一声惨叫,整个人匍匐在地,痛得难以起身。徐若涟紧紧咬牙,双手欲皆咒印,却又是一道幽蓝之光雷霆而至,将其双手活生生斩了下来。虽然滴血未有,她却是痛得几乎晕死过去。怨怼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陌生女子。
而静龙一眼未瞧她,只是望着盘坐在地的绿盈,眉间火红的印记此刻显现,栩栩如生,她冷冷喝道,“荧火阴主,我命令你,起来!”
“是!”绿盈当即一声应诺,整个人恍然回神,睁开双眼,赫然只见伫立在眼前的竟是静龙!
“静龙,你来了!”绿盈欣喜之余,一跃而起,伸手要抓她,却发现怎么也抓不住,“怎么回事?你——”
“此事容后再说。”静龙止住了她的追问,目光这才投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徐若涟。徐若涟铮铮地望着她,已经不再喊叫,竟有些难以置信,“你就是静龙?”
“是又如何?”静龙冷冷一笑,神态自若,缓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怎样?我是先斩你的双足,还是你那纤细小蛮腰?”
静龙冷酷的眼眸在她的身上游走,手中的冥镜光芒四溢,“我手中冥镜,乃是九幽之火淬炼而成,无论我是人还是魂魄,都可以驾驭它。而你,失去了双手,拿什么来和我斗?”
“哼,”徐若涟失神地摇着头,不可思议地道,“不可能,御天绝不可能追随你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他绝不可能这么做!我不过杀了一个小乞丐,他都绝然与我断绝师徒关系,他怎么可能不去追随王,却选择你区区一个天阳阴主?!”
静龙余光冷冷瞟了一旁默然不语的绿盈一眼,“徐若涟,你对御天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我没兴趣。我只问一件事:蛇覆咒所必需的七世劫咒是谁种下的?”
徐若涟不禁一怔,“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威胁到御天的人,特别是这种人,我必须斩草除根。这个两百年多年前就种下的劫咒,只为满今世蛇覆咒一个果的人,不论他是否活着,或是有后人活着,都得死!”
静龙决绝笃定却换来徐若涟一声冷嘲,“你也爱慕御天,所以愿为他做这么多事?你以为他会感动吗?他不会的!他千年不死,又岂会有人的情感?”
“我爱的人,只有你的儿子——铁辰风。”静龙淡淡地晃动了下手中的冥镜,“当你看到冥镜,就该知道,冥镜乃血族之王的佩剑,而不巧我这个区区天阳阴主恰恰就是冥镜的主人。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为御天,御天为王道,而我便是行王道者。所以,你必须告诉我那个种下七世劫咒的人是谁?否则,即便你是铁辰风的娘亲,我也会让你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眼前这个冷血歹毒的女人竟然口口声声说所爱之人是自己的儿子?不由引来徐若涟阴冷地笑声,“你在骗谁?我儿子的魂魄被禁锢在葬首塔中!我儿子的肉身不过是一具杀人的躯壳!你会爱上他?!”
“所以,我还是对你不够残忍,是吗?”静龙冷然一问,不容徐若涟反应过来,她的双足已被冥镜无情斩断。
徐若涟剧痛难挡,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即便是在旁的绿盈一向下手狠辣,此刻也不禁蹙起了眉头,对身旁冷漠如冰的静龙刮目相看。
这到底是有多恨啊!
“这一剑,我是为了只儿他们百条幼小的性命,为了那些祭阵的枉死者!”静龙冷冷迎上徐若涟痛不欲生的神情,“徐若涟,妄想在我的眼中看到怜悯与慈悲,对于不值得的人,我比谁都吝啬。”幽蓝之光如离弦之箭,徐若涟再次撕心裂肺地哀叫起来,她的身子已然被一刀两断,硬生生劈成两半。
虽然魂魄没有鲜血淋漓的场面,但是绿盈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脸撇开了一边。此刻不看静龙的表情,即便是轻轻一瞥那背影,都让人发憷。
“这一剑,是为了慕容辰风、也为了铁辰风!”面对眼下支离破碎身体,如此触目惊心的场面,静龙却镇定自若,犹如地狱中的恶魔。
“听闻你对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当年可谓是江湖第一美人。不知道如今变成了一缕孤魂,还会那么在意吗?”静龙手中的冥镜泛着残忍的光,在徐若涟的脸庞前游走。
“你,你比我还狠毒千万倍……”徐若涟想退离,却只有摇头,动不了分毫了。
“所以呢,你说还是不说?”
“我、我说、我说……是、是漫云族的血皇,是她告诉我七世劫咒的秘密,也是她协助我完成了蛇覆咒。”
“血皇?”静龙不禁低语,眼里一抹阴沉,这不是早在意料之中吗?手中冥镜化作一团云雾将徐若涟紧紧缠绕住。
——“静龙!你!你为何还如此对我!”
——“没有我,你毁不去天蛇覆的!你们所有人,都会死无全尸!”
——“我诅咒你这一生都得不到所爱!诅咒你将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去!我诅咒你!静龙!”徐若涟挣扎着,喊叫着,随着最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徐若涟的身体在冥镜的包围中化作一抹尘埃散去。
静龙无动于衷,背过身去,冷冷道,“天蛇已出,你先去葬神塔吧!”
“啊,哦!”绿盈惶然回神,点头却不动身。
“你快去,佟老头支撑不了多久,我随后就到!”说时迟那时快,静龙话音刚落便如一缕清风,消散无踪。
绿盈实在摸不着头脑,便也不再多想,当即离开葬骨塔,准备入金廊道前往葬神塔。却未料刚一踏出塔外,眼前是另一番景象。
金廊道竟然消失了。
接着,她看到葬神塔的方向,天空黑云滚滚,日月无光,雷鸣电闪,异象不断。
糟了!
绿盈暗忖不妙,人已经飞身而去。
不过少顷,她人已经到了葬神塔前,葬神塔周围所设的结界,竟然被一条条不断从葬神塔的孔洞中钻出的小蛇打破,形成了一张网,而在这张网的空隙之间,不断的供给循环又开始了。
而那些从葬神塔爬出来的小蛇不计其数朝着外面而来,此刻塔前的空地之上已然到处是黑压压的一片,令人驻足难行。
佟不知,人呢!
绿盈焦急地用目光搜寻着,只见一个被小黑蛇垒起的一个人形,莫非是佟不知!绿盈目光一亮,抬起的一只脚却因为满地的小蛇而难以下足,她眉头一拧,追魂伞抵在胸前急速旋转起来,卷起的风势令周边的小蛇都被吹散了开来。她就这么用追魂伞开出了一条道,走了过去。
这些小小黑蛇,看来攻击力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
绿盈看着被自己扫开两旁那些软不拉几、扭扭捏捏的小黑蛇,虽然眼里依然是嫌恶,却少了份警惕。
“佟不知!”她正色眼前那团被小黑蛇覆盖着的人形,其中最顶端的几条小黑蛇蠕动了几下,露出了一缕白发,令绿盈目光一紧,担心地道,“佟不知!你没事吧!”
未见佟不知有任何反应,情急之下,绿盈手中追魂伞再起,化作无数利刃,一片片将佟不知身上的小黑蛇削去。他的身上竟然覆着不下百条蛇,每一击,绿盈都慎之又慎,生怕伤了他。
而那些被绿盈削去的小黑蛇,绿盈无意中瞥了几眼,却是心中一惊:有些小黑蛇是被自己的利刃削成了两半,竟然还在地上继续扭动,带头的那段将剩下身子的那段吃了下去,然后竟又完整了!
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绿盈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中的追魂伞却不敢怠慢,越舞越急。
直到佟不知整个人露了出来,绿盈赶忙上前一探,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佟不知盘坐那里,一动不动,面如死灰,而他的双足已然化作了白骨。
“佟不知!你,你怎么了啊!”绿盈当即为他续了口真气,只见佟不知咳了口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绿盈仙子……”
“到底怎么回事?”
佟不知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足,难堪一笑,气若游丝,“老朽终究还是输了……输了……”
“现在别管这些,五座葬塔已经被毁,就差这天蛇覆了!徐若涟已经放出了天蛇覆,那它在哪里啊?!”绿盈抓着佟不知的臂膀,晃动着他的身子,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老朽输了……你都敌不过的蛇覆咒阵,老朽又岂能真的破了它?输了就是输了……”佟不知老泪纵横,难以自已。
“老头!!你倒是清醒一点好不好!此刻虽已近酉时,但我们已经毁掉了所有葬塔,就只剩下这个什么天蛇覆了!”绿盈几乎要把佟不知的一副老骨头给摇断了。佟不知这才目光有了一点焦距,自嘲地笑了起来,“蛇覆咒啊蛇覆咒……所召唤天蛇,乃是传说中的覆——诛神之兽啊!老朽老糊涂,竟然想不到天蛇会真的是覆……不,老朽是全然不觉一个咒阵真的能够召唤它出来……我们输了……毁掉这些葬塔又有什么用?谁又是覆的对手?一切都会被毁灭的……”
就在他捶胸顿足地自责起来,那些小黑蛇竟然开始朝着同一个地方汇聚起来,它们一边汇聚,一边开始吞噬身旁的蛇,你吞噬我,便成两个大的模样,我又被他吞噬,变成三个大的模样……一路攀爬,一路吞噬对方,渐渐地,数十条巨蟒赫然耸立在他们面前,然后继续吞噬着对方,数量越来越少,体积却越来越大。
直到剩下最后一条,它身形如葬塔一般之高宽,黑色的鳞片泛着光亮,它直着身子,用那双高傲冷血的黄色眼珠子俯瞰着眼下这一对人。
绿盈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倒吸了口气,整个人怔在原地。
佟不知则瘫坐在地,拼命地摇着头,“完了,完了……这就是覆,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它乃天外之物,不入六道,不容五行……蛇覆咒,我们破不了!”
——“我们已经破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只见一条血染的白影伫立在了佟不知的面前、绿盈的身旁,她拍了拍绿盈的肩膀,略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不过毁掉眼前这条蛇,就能破的更彻底一些!”
随着静龙的话一出,那耸入云霄,迎雷伴电的天蛇覆,竟然低啸了一声,黄色的眼珠子直直瞪着静龙,而静龙不容绿盈和佟不知的劝阻,抵足而起,雷霆之姿,迎了上去。
“自寻死路、自寻死路啊!”佟不知摇头脑袋,绿盈却是整个人随着静龙的那抵足一跃,仿佛被抽空了内力一般,摊到在了地上,一脸不解地道,“怎么回事?”
渐渐地她感觉到自己眉心的荧火印竟暗沉了下来,“不对啊,是白灵之焰……”绿盈目光一闪,抬头追上了静龙的身影,只见静龙如翼在身,踏着塔上的飞檐一路盘旋而上,那张脸映在绿盈眼中,又是一抹惊愕,“佟不知、佟不知,静龙眉心的天阳印好像……变化了。”
“看来她打算孤注一掷了。”佟不知感叹地道,神色稍稍恢复了正常,“在来时她已经借走了御天体内的白灵之焰,加上刚刚她从你体内抽走的,她身上已齐集九道白灵之焰,此刻她是打算全部催动起来与之对抗。”
九道白灵之焰齐集一身后,会是怎样的威力?怎样的惊骇世俗?
绿盈眼里一下子满是好奇与激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战局,全然将担心与忧虑抛诸脑后了。
佟不知伸手推了推她,没好生气地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带老朽去一旁避一避,呆在这儿太危险了!”
“可是,远一点怎么看得清呀。我恨不能再靠的近些呢!”绿盈嫌恶地推开了他拽着自己裙角的手。
佟不知气结,只能继续他的碎碎念:好吧,随你们吧!老朽这副老骨头又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死就死吧!好歹也算是尽力一搏了、此生无憾了……
——“咦?你这是做什么?”佟不知自顾自唠叨着,绿盈已经一把将其背起,朝着不远处的湖畔金亭而去。
“你若死了,静龙非怪罪我不可。”绿盈将其放了下来,转身欲走,却又不禁停了下来,疑道,“我方才看到静龙的眉心的印记变成了九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像是一根有很多树杈的树枝,又好像是好多错综复杂的脉络汇于一点……那到底是什么啊?”
“青、赤、黄、白、绿、紫、红、绀、灰……”
“对,对,就是这九种颜色!”绿盈点着头,只见佟不知却无力一笑,摇着脑袋,匪夷所思,“传说中的混沌之印,她不可能做到的啊……”
“混沌之印?”绿盈目光微紧,她记得娘亲曾经谈及九阴幽冥血族的历史中就提及过这个混沌之印,“那是血族的创始人潇舞消失前,修炼成功的印记。传说,当时的他回眸一瞬,千军万乘杀。”
“不错!”佟不知顿然眼眸一亮,拍手叫道,“恋狱铸心的威力不足以一瞬杀千人,老朽从来就不信。可若是加上混沌之印、九道白灵之焰的威力,那么就不足为奇了。”
言毕,只听一声震天长啸,一道白色残影已经直击蛇头,幽蓝之光在天空炸了开来,将囤聚的黑云一瞬之间驱散殆尽。
紧接着,伴随着夕阳的艳红之光,那耸天的诛神之蛇周身燃起一抹幽蓝,自上而下,盘旋散开,犹如赫然出现了一道通天的蓝梯。
覆,剧烈的扭动起来,随着它愤怒的咆哮声,从它漆黑的身上竟然无端生出了无数小蛇,它们如同是蛇身上的爪子,将那蜿蜒在身的幽蓝之光迅速吞没。
与此同时,覆俯首以待静龙再次的攻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渐渐从底端沿着塔檐又奋然而上。
——“糟了!“佟不知预感不妙,失声而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静龙离覆首不过一丈距离,静待不动的覆忽然张口,无数小黑色从其口中如离弦之箭,朝着静龙射去。不,箭,刚劲直接,不过死物一个;而那些小黑蛇,来时快如电,当静龙侧身闪躲之时,它们却又调头回转而击,打散又重聚,是有思想、有目的。
静龙即便轻功了得,但在空中激斗,无物抵足,又能坚持多久?
就在静龙被无数小黑蛇包围,困在其中,不得脱身之时,覆的头顶渐渐隆起了一只角,渐渐成形,犹如龙角,紫气围绕,竟是添了份仙气。
“佟不知,那是什么啊!”绿盈不禁伸手指向覆的头顶,“蛇也会长角吗?”
佟不知哀哀一叹,眼底最后一抹希望也随之黯淡了,“覆最初的形态就是手指一般大小的蛇形,慢慢地在同伴中互相吞噬对方,壮大自己,最后形成一条不破不灭的参天大蛇,那是需要历经百年、甚至千年的修炼。而修炼到独龙角,非龙而胜龙,那连老朽都不知道这条覆,到底存活了多少年。”
言毕,只见不远处空中九色光芒爆破,黑色的群蛇瞬间化作湮灭。
绿盈全然不理解佟不知此刻的哀伤,大声叫好,“混沌之印加上恋狱铸心,真是厉害!”
静龙突破重围,再次朝着覆首,逆鳞而上,又是重重一击。覆低啸一声,摆首朝着静龙以排山倒海之势撞去,静龙顺势而避,欲踏其身一跃而过,却不料只是那轻轻抵足,脚尖触碰其的一瞬,犹如被数条绳索紧紧勾住脚腕,一时之间失了平衡。她朝着足下一瞥,果然那覆身上的小黑蛇仿佛无处不在,随时随地会从其身体的任何一处破体而出。手中冥镜不敢怠慢,朝着缠绕自己足腕的小黑蛇削了过去,然而猝不及防的是那高高在上的覆首已经再次吐出数十条小黑蛇,那些蛇在急速攻向静龙,不过一瞬之时,静龙腹背中招,背脊一阵剧痛,转眼望去,插入背脊的是一把漆黑的剑,不容其加以回击,那剑又骤然化作数十条小黑蛇,纷纷跌落了下去。
犹如是一瞬间被刺后又被生生掏空,随着它们的四散落下,静龙背部的伤口血流如注,一个倾斜也随之失重坠了下来。
此情此景,映在佟不知眼中,只有摇首叹息,无能为力。而其身畔的绿盈仙子已经化作一抹翠绿的光影,朝着静龙坠落的方向闪去。
“静龙——”绿盈不禁低喝,却在半途僵停了下来,眼里竟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佟不知双手支撑着地面,沧桑的面容却掩不住此刻的兴奋与惊喜,嘴里不停重复着八个字,“九色混沌,十色涅槃……”
“什么意思?”绿盈已然折返,看着忘乎所以,接近痴癫的佟不知。
佟不知颤抖地伸出一手,指着此刻与覆首对峙而立,傲然于空的静龙——她白衣孑然,衣袖翩跹,眉间九色混沌之印耀眼夺目,而那足下竟是黑炎如云,滚滚不息。她,宛若神明一般,可惧可敬。
“青、赤、黄、白、绿、紫、红、绀、灰,九色为混沌,容五行、入六道;若容独黑,十色俱全,入灭涅槃。据老朽所知,千古至今,没有一人能集十色于一身。”
“为什么?”
“因为黑炎,乃是万恶之源,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与九色,势如水火,不可能相融;因为涅槃,代表着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任谁能够不昧因果、不昧轮回、不昧三世……”
“大道理我可不懂,我只是好奇为何静龙突然拥有这黑炎呢?足下生云,莫不是漫云族的漫云术吗?”绿盈一脸不解的疑道,却是一语中的。
佟不知深锁眉头:这并非普通的漫云术。普天下之下,除了七世魔婴,又有谁能驾驭这黑炎?可是据他所知铁辰风如今并不能得心应手操纵黑炎,又岂会黑炎术,让其安分地为静龙所用?实在是匪夷所思。
“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静龙能赢,就可以了!”此刻去深究的确不妥,眼下静龙能战胜覆,才是重中之重。佟不知看着一旁神采奕奕的绿盈,顿时倒也豁然了,“绿盈仙子,老朽倒是觉得你越来越像静龙了。”
“我稍长她几岁,怎么说也是她像我才对。”绿盈白了佟不知一眼,目光赶紧追上了穿梭云间翩然的身影。
而当时静龙猛受重创,以为败局已定,会摔个粉身碎骨,却不料跌至半空中一抹黑色的火炎在周身燃起,将其牢牢托住。
她怎会不认得、不熟悉?曾几何时,这抹黑炎贯穿过自己的胸膛……然而,此时此刻,她命在旦夕,这抹黑炎却意外出现救了自己的性命。
辰风!?
静龙心中一阵激荡,竟妄想是铁辰风来救她了。可随后她便自嘲一笑,心中已然明了。她缓缓站立起来,催动眉间的混沌之印,玄能游遍全身,背上的伤口竟然渐渐止住了血。
足下黑炎滚滚,带着她浮上高空,与覆首对峙而立。
冥镜在她手中幽蓝之光大作,骤然暴涨数倍,犹如一把巨剑横在她与覆首之间。
静龙略带挑衅的将冥镜的剑锋指了指覆头顶的那只独角,覆仿佛领会其意,勃然大怒,仰天长啸,雷电应声而至,在静龙周身闪过,一道劈在葬神塔顶,轰隆一声,巍峨高塔顿时荡然无存,又有数声巨响接踵而至——树木林间一片燃烧,庭院转瞬成废墟,曾几何时金碧辉煌的姜府,此刻转眼已成残垣。而身在金亭之中的绿盈赶紧将追魂伞挡在她与佟不知身前,才挡去了这湖面被闪电所击掀起的一片巨浪。
当她搁下手中的伞,只见静龙已经在咏唱魔诀了!
☆☆☆☆☆☆☆★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镖员大惊失色直奔大厅堂之上。
“怎么了?”叶不凡淡淡地问,堂下左右而坐的马振五与恒儿皆是见怪不怪的望向了沈乐,他一向偷懒不肯练功,老是往外跑,遇到些什么趣事,便会大惊小怪的跑回来报告。大家就当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听他说说故事,消遣一番倒也不错。
今日,叶之英明会到,叶不凡早已在大厅等候着,气氛沉闷,如今见沈乐这番模样跑了进来,马振五与恒儿倒是有看好戏的意味。
“总镖头,副总镖头,恒——”
“好了好了,快说,外面又有什么稀奇的大事发生啊?”恒儿赶紧打断了他,眼里竟是好奇。
“现在整个江南城已经乱了!”沈乐一脸惨白,四肢并用起来,“姜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日大伙儿不经意间望去,竟发现里面突然多了六座耸入云霄的黑色高塔。这一夜之间,怎可能凭空出现六座这么高大的塔啊!最不可思议的还不是这个,方才姜府上空竟莫名黑云滚滚、电闪雷鸣,我当时还以为有人吹牛呢,跑过去一看。天啊!是一条长着角的巨蛇在空中与一个人激斗!姜府周围的百姓都吓得以为是妖怪出世,纷纷卷铺盖逃难了。”
听到这里,叶不凡与马振五像是觉得在听神话故事一般,而恒儿却陡然变了脸色,一把上前拽起了沈乐的衣襟,判若两人,“说清楚点,一个人如何在空中与巨蛇激斗?”
“哎呀,恒儿姑娘,你别、别这么紧张呀!”沈乐被她一脸正色吓得有些慌乱,想掰开恒儿的手,却发现她拽的极紧,眼神迫切,逼得只能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太远了,根本看不清什么人,只看到她脚下有腾云,手中一把发着蓝光的巨剑,在与那巨蛇打斗。”
“什么腾云?什么颜色的?”
“额……黑、黑色。”
恒儿眼里一沉,渐渐松开了手,“看得清楚是男是女吗?”
沈乐摇头,一脸茫然无措。
“恒儿——”
叶不凡感觉到了恒儿的异样,不禁唤她,然恒儿却头也不回,直径冲了出去,那身法速度令在场三人咂舌。
犹如一道劲风,抽身而过,原本一脸悠闲的叶之英明在踏入大堂的那瞬,整个人僵停了下,回首间,只感觉风过无痕。
“哈哈哈,天下第一镖局,什么时候有过轻功这么厉害的高手呀!”随着他朗朗一笑,叶不凡黯然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人不由自主的起身了,“英明,你总算来了!”
☆☆☆☆☆☆☆★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覆,盘旋空中,浑身上下,冒出不计其数的小黑蛇,如刺在身,锋芒毕露,它甩动着身躯,朝静龙连续发动攻击。犹如是一道狂浪,喧嚣天庭,而静龙长发飘逸,红眸慑人,身如鬼魅在其连攻下避其锋芒,又毫不留情挥动巨型冥镜,斩其腰身。只见小黑蛇不容其斩断而至,已经脱离覆身迎上冥镜,将其缠绕,褪去锋芒。静龙红眸一闪,顿时一抹炙热的火焰,破眸而出,势不可挡,将冥镜上的小黑蛇一瞬之间,燃成灰烬。
接着,一波又一波的火焰,从静龙的眸中迸发而出,将覆的巨大身躯陷入火海之中。
哼,想不到黑炎居然会帮你?!
一道充满鄙夷的声音在静龙的耳畔响起,同时她也感觉到足下那团黑云开始躁动起来。
别忘了你的承诺!当务之急,没有比彻底毁掉蛇覆咒更重要的事情!
静龙眼里坚定,不容置疑。
火焰,狂啸而过,天崩地裂之势,将一切化作炼狱。
昔日姜府金碧辉煌,曲折游廊、庭院落落,无不精雕细琢。如今,转眼望去,那火焰一路蔓延,一直烧到了姜府的大门处,所到之处,化为灰烬。而金廊道因黑炎早已荡然无存,只余留下层层黑气。居高俯望,姜府一览无遗的只是残垣断壁。
混沌之印在眉间发出九色之光,随着静龙投身火与升腾的黑雾中划出一道绚丽之色,犹如雨后的彩虹、更似涅槃重生的凤凰直冲天庭……
静龙足尖抵在覆的独角之上,俯瞰着它,手中擎天冥镜剑锋不偏不倚直至覆首独角根处——“一瞬之事,你引以为傲的这只角,就要割舍了!”
静龙笑容邪恶,眼神笃定,覆剧烈的摇晃起脑袋,却始终摆脱不了静龙的控制,她牢牢伫立于它的独角之上。
覆妄图让小黑蛇从自己的身体里面而出,然浑身被九幽之火灼烧,有的小黑蛇才露出了个蛇头,就被燃烧殆尽,有的飞身而出,却在接近静龙的半仗之外便被燃成灰烬。
那些小黑蛇的残尸遍地,依然在吞噬着化为灰烬的同伴,它们迅速地壮大着,有的被时而掠过的火焰再次吞灭,又再次被其他同伴吞噬,周而复始,无穷无止。
冥镜骤然变化形态,化作绳索,紧紧将独角缠绕,直深到覆的皮肉之下。覆疼痛地叫啸不止,冥镜依然深入其中,一寸寸缠绕而下。
静龙一手掌峰聚气如刃,割破了另一手的掌心,紧紧攥成拳头,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了独角之上,她闭目凝神,汇聚玄能,冥镜也随之收得更紧,覆开始由猛烈的摇晃到渐渐变弱,只是抖动着身躯,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抽筋剥皮,只能做最后垂死的颤抖。
远处金亭之内,佟不知与绿盈倒是捏了把冷汗:幸亏隔了一片湖水,这漫天的火势才一时难以殃及湖中之亭。
此时此刻,除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他们只能看到覆的大致轮廓,还有那抹闪烁如星辰的身影,到底战况如何,他们亦是忧喜参半。
绿盈皱着眉头,一脸不甘心。若非要照顾佟不知,她早已飞身前往战地,一睹这惊天动地之战!
几道火星从天而降,绿盈掷出手中追魂伞将其弹落湖中,佟不知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道,“绿盈仙子,这最后一战,以你之力,绝非可能抵御。我们便该尽我们之责,替静龙分忧,而非添乱。”
“有话就直说。”绿盈白了他一眼,没好生气地道。
佟不知指了指周遭,硝烟弥漫、到处燃着火焰,“幻画术早已给老朽所破,如今金廊道没了,姜府的高墙也快没了,这一战必定已震慑整座江南城,百姓恐慌、骚动不说,官府和江湖势力,势必都会有所异动。”
绿盈恍然,会心一笑,“离开唯武山之时,我已早作准备,让小谦、小映带人随后在姜府周围待命。”
“那与其我们在此干等,不如就去姜府门外守着吧。老朽,被这烟熏得有些吃不消了!”佟不知说着干咳了起来。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绿盈付之一笑,不容其狡辩,立马将其背起,跃过重重烈焰,朝着姜府大门而去。
不过数十丈之远,只听震天巨响,绿盈赶忙停住,回首之际,六座葬塔一瞬之间坍塌陨灭,接踵而至的是撼天动地叫嚣声,只见覆的方向,已没有庞大的身影,黑蛇漫天飞舞,犹如一片黑雨纷纷,席卷天地间,直待其散落而尽,火焰散去、云雾拨开,一道九色之光盘旋而下,直坠落于葬神塔废墟中。
——“静龙!”绿盈欲放下佟不知赶回去,此刻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令其背上的佟不知陡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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