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情,件件惊天动地、桩桩匪夷所思。是从踏入姜府的第一步开始,不,确切而言,是从认识这个静龙开始,便在不知不觉间仿佛穿越了千年、百年,来到了一切的最初——那个九阴幽冥血族以玄术统治天下的年代,将传说与臆想皆在眼前化腐朽为神奇。
对此,佟不知这副残败的老骨头已然消受不起了。就在此刻,又是一个惊叹号出现在了眼帘,令其为之一怔,苍老的声音显得有丝虚弱,“石、刹、天?”
他,一身青衣长袍加身,眼神尊贵傲然,眉宇之间威严不减,正是这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绿盈不敢轻举妄动,听到身后佟不知此言一出,眼里更添了份警惕,“你是魔教教主,你不是——?”
不是传言他早已死在那场惊天之战中?死在了静龙手中?
面对石刹天从容一笑,却不解释,绿盈已失了耐心去疑惑,“我要去救静龙!烦请让开!”
石刹天依旧纹丝不动,分毫不让,他看似平易近人,然身上散发出的霸气却令人忌惮。
绿盈手中追魂伞转动了起来,欲强行而过,却不料其身旁一道疾风掠过,不容她看得分明,那道疾风在与石刹天擦肩而逝的瞬间,却被一道极强的气流硬生生弹了开来,跌倒在自己的脚下。绿盈定眼一看,竟然是神出鬼没的月影。她虽没见过月影的真面目,严格来说,她只是在争夺江南分会花主之位时候与这位月影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之所以能一眼认出,仅仅是因为月影右耳上那独特的月字耳坠。
此刻,月影也看到了绿盈,颇为惊异,却没有问一句话。她忍了忍痛,一跃而起,目光眺望着石刹天身后的姜府,神情紧张,顿时恍然又不可思议地道,“你没有死?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违背了与血皇的约定!”
石刹天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道,“这不是我的计划。我也没违背任何约定。没有插手,只是旁观,看了场好戏。”
“你!”月影气结,脸色铁青,“既然如此,那就别挡我的路!”还未踏出一步,月影胸前一柄利刃破体而出,接着,鲜血喷洒了一地。
“只有死人不会说出我还活着的秘密。”利刃穿透月影的身躯,嗖地回到了石刹天的手中,还在滴着血。
绿盈愕然而止,剑是从月影的后方穿刺而过,可是自己就站在离她不过十步不到的距离,她竟然根本没察觉到石刹天是何时出剑!可是,即便出剑,也该是前方突刺,岂会是绕到后方——除非,石刹天身法极快,不过一瞬间,他绕到了月影的身后贴其背刺出这一剑,又刹那回到了原位,接住了破体而出的剑。
这一切,自己竟是毫无察觉!
这是何等的速度?这莫非就是所谓实力悬殊吗?
自己与石刹天根本完全不在一个境界,简直可谓是天囊之别。
原本在手中转动、跃跃欲试的追魂伞,此刻绿盈轻轻将其搁在了肩头,目光漠视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月影,她抽搐着身子,嘴里不停低吟着什么。
动天会的月影,昔日里那个连影子都捕捉不到,只闻其声就令花主们色变的人物,却连一招半式都没机会施展便毙命于此。没有比这个更悲哀了吧。
学武之人,落得如此下场,倒是令绿盈萌生了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她忽然走近月影,缓缓蹲下,“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叶、不、凡……叶、不……”她含着眼泪,断断续续,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个名字,千言万语仿佛终也抵不过一个名字……
“好,我会告诉叶不凡,你死了。”绿盈不愿再看她如此悲惨的模样,伸手了结了她最后那点挣扎、留恋。
冷眼迎上石刹天若无其事之态,绿盈缓缓起身,“你,也要杀了我们灭口吗?”
“若是如此,你早已比她先死。”石刹天淡淡地道,侧身望向了葬神塔处,却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
葬神塔,一片狼藉,满地蛇的残骸,它们中那些残存蛇头的还继续在扭动着身躯,吃力地一边吞噬着身旁的残尸,一边朝着静龙挪进。
静龙在触地的一刹那,黑炎如微尘逝散,她半跪在地,手中紧握覆的独角支撑。青色独角上已不见冥镜的幽蓝之光缠绕,一抹蕴开的血色入骨,犹如红色的裂纹在青色的独角上绽开……
她,历经一场又一场浴血之战,身心俱伤,精疲力竭之下,嘴角却泛着笑意。她紧紧咬着嘴唇,任由嘴角破裂鲜血不断渗出,她依旧笑着,勉强站立了起来,挺直了微颤的背脊,仰首,不顾周遭逼近的小黑蛇,专注地望着晦暗的天空中一抹夕阳破云而出,耀眼夺目,光芒四射,顿时整片天空又恢复了安静,余霞散成绮,美不胜收。
此刻的静龙眼中依旧无畏无惧,浑身的伤痛仿若皆抵不过这最终的胜利所带来的喜悦。她,畅快地放声长笑,高举覆的独角,迎上了这片艳红的晚霞。
“冥镜!”静龙得意一笑,低低喝道,高举头顶的那只独角红色的裂纹竟然应其声稍稍涨裂开来,一团团幽蓝之光呼之欲出,渐渐形成一个漩涡,那些匍匐在地的小黑蛇皆不由自主、络绎不绝地飞身而起,相继被卷入其中,收进了红色的裂缝之中。直到所有的小黑蛇都被卷进了独角的里,那些红色的裂缝才缓缓合拢。
“御天,我总算不负承诺吧!这就当是我的战利品吧,总算给冥镜找了个好归宿……”静龙轻抚着那只独角上的红色裂纹,那红色便是由她的鲜血入骨淬成。当时她虽然占尽上风,可是那些小黑蛇除之不尽,无休无止,终无法完胜。于是静龙兵行险招,她立于覆的独角之上,以鲜血触发灵力,施展转灵术。她相信覆虽无生无死,然却是有灵性之物。但凡有灵,便可转灵。这是她第一次施展转灵之术,将寄宿在自己身体内的冥镜转入覆的独角之内,反之利用了冥镜与这独角的灵力收服了覆——那些小黑蛇皆被禁锢在独角之中,形同覆灭。
蛇覆咒,算是彻彻底底破了!
静龙释然一笑,眼里却又有生起一抹化不开的愁:也不算彻底,还有王血王愿……也罢,此事岂能一切如自己所愿?拼到这里,已然力尽无憾了。
点点寒意在脸上融化,秋末临冬,也不至于飞雪纷纷吧?亦或是自己已开始产生幻觉了呢?
望着满天红云,还有那仰面而来飘落的六角雪花,静龙仿佛看到云端深处有一个以白雪为袍的人在窥探着自己,行云流走,恍然之间却又只剩下一片黄昏之色。
是自己多虑了吧?
若是漫云族又岂能任由自己破坏蛇覆咒?
静龙长叹一声,屏气凝神,眉间混沌之印化作九色光影骤然而逝,她背部的伤口如瞬间再次被撕裂,鲜血染红了残衣,应声倒地。
渐渐合上了早已疲倦不堪的双眸,眉宇间那微弱的天阳印忽隐忽现,仿佛是一种命危的警示。
躺在她身旁的那只独角,亦是发出阵阵低鸣与颤动。
——冥镜,你在担心我吗?终归与我心灵相通了吗?
即便已经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但静龙却因此微微笑了……笑容凝固在她带血的嘴角,尔后陷入了昏厥之中。
此时此刻的姜府,不再战火鼎沸。万物死寂。
谁,会来救她呢?
或许,没有人来,任其就此沉睡下去,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
冷眼眺望之前还漫天黑蛇、日月无光的葬神塔处,此刻在夕阳的余晖下,残垣虽依旧,却是显得分外寂静。
石刹天深邃的目光渐渐收紧,默然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没有再前行的意思。
看着他欲走又停,绿盈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由看向了一直不语的佟不知。佟不知自然懂她的意思,此刻后方突然万物俱静,显然方才覆化作漫天黑蛇,已是最后一招。覆,不生不死,即便是最后一招,它依然存在,不消不灭。而静龙,即便有混沌之印、有黑炎,但她说到底终是个人。又岂能抵受得住这一场又一场的浴血之战而屹立不倒?如今,这安静,怎能不令人生怕担忧啊!
“静龙此刻说不定已命在旦夕,等人援手。”绿盈看着一脸思虑万千却终是一语未言的佟不知,着实按耐不住。可是就在她往前不过两三步,石刹天染血的剑已横在她身前,杀气逼人。
——终究还是要战上一战的!
绿盈心一横,欲掷出追魂伞。僵持之时,身后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男人的不知所措、万念俱灰的嘶喊声——
“不!不!不!不是的!这个不是恒儿!不是恒儿!恒儿在哪里?她定是回镖局了!一定是的!恒儿,你在哪里?”
叶不凡、叶之英明等人随后赶到,投入眼帘的便是恒儿的尸体,叶不凡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甚至是上前多看一眼去确认都不敢,他不停摇着脑袋胡言乱语,仓惶而退,甚至折转欲走。
叶之英明拦住了他的去路,眼里笑意全失,不顾周遭多少双眼睛盯着,冷冷斥责道,“叶不凡!当初叶之族皇权被夺,你便也是这么逃避的!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变!”
叶不凡一脸悲怆,顿时语塞。
“当务之急,是料理恒儿的生后事。”叶之英明拍了拍他肩膀,凝重而道,叶不凡这才回头去看恒儿,泪水夺眶而去。
早已伏在恒儿尸体旁的马振五,此刻用衣袖拭着满脸的泪水,目光怨怼地投向了正对峙未战的石刹天与绿盈,“是谁!是谁杀了恒儿的!”
绿盈侧身而立,缓缓将蓄势待发的追魂伞轻轻倚在肩头,冲着这帮来历不明的人冷漠一笑,漠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是不是你们干的?!事到如今,不敢承认了嘛!”马振五提刀而起,欲冲过去,被身旁的几名兄弟给硬是拦了下来。
看着他们你拉我扯的,绿盈却是颇为有看好戏的意味,这种不怀好意的笑意全部映在叶不凡的眼里,他笃定此女绝非善类。
“振五!冷静点!”
叶不凡厉言,来到了恒儿的尸体旁,望着躺在血泊中那个静静的人,全身上下乍看,唯有胸口那穿心透肺的剑窟窿……到底是谁?下手如此心狠手辣?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沉道,“你们现行带着恒儿回镖局,我随后就回来。”
不容马振五异议,叶之英明已朝着他们点头示意。有他在,马振五岂有不放心的道理?于是不再多言,与其他兄弟一起将恒儿带离了姜府。
叶不凡的目光先落向了角落处一位瘫坐在地的白发老者身上,只见他双足白骨分明,与足腕皮肉连接处却滴血未见,可见伤势由来绝不一般。当目光再次回到绿衣女子身上,他这才注意到此女身后还站着一个始终背对而立的男人。此人身上透露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令人仅仅是望其项背都觉得莫名的压抑。
——他是谁?
叶不凡眼眸陡然一亮,顿时整个脑子都沸腾了。他看到了那男人手中扬起又悄然放下的一把剑——血刃未干!
在场兵刃为剑又见血的,唯有此人!
那么是不是杀死恒儿的人就是他!
叶不凡眼神僵冷,人已经直挺挺走了过去。绿盈岂会不晓他的目标是自己身后的这个人,可她还是正了正身子挡在了叶不凡与石刹天之间。叶不凡欲侧身绕过,绿盈的追魂伞已经挡在他前,令其寸步难移。
就在此时,叶之英明忽然抽身而至,出现在了叶不凡左右,为其亦挡住了绿盈。经过葬塔中一系列的激斗,加上体内的白灵之焰被强行剥离,她早已内力大失,内外俱伤,此刻硬拼是为不智之举。可是,方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月影便惨死足下,她死前所心心念念不放的叶不凡,便是眼前这个男人吧。
“她死前一直喊着一个名字:叶不凡,是你吧!”绿盈淡淡地道,不容僵停在原地的叶不凡投来冷目,她嗤之一笑,“可我方才听你们都称她恒儿,我却不知她还有这样的身份。”
叶不凡与叶之英明对视了一眼,皆投向了绿盈。
与此同时,绿盈旗下的部众以小谦、小映为首已经冲进了姜府。她们原本看到姜府内异象不断,火势汹涌,担心主人安危,却亦不敢妄动。可方才看到了天下第一镖局的人横冲直入,便再也按耐不住,决定营救。岂料才入府,便看到了安然无恙的绿盈仙子婷婷而立。当下,众人皆伏跪在地。
“主人——”小映原本想问绿盈的伤势,却被其制止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休想踏入姜府一步,你们明白吗?”
“是!小谦,你我各带两队人分别将姜府各处通道把守。”
——“噢?这姜府,何时轮到你说了算?”叶不凡目光如炬,杀气肆起,“你到底是谁?”
能够在江南城拥有这么多部众的人,屈指可数。除了此刻已败落的姜府、不问世事的唯武山庄、自己的天下第一镖局,还有谁呢?
“动天会,你可曾听过?”绿盈淡淡道,却是不只令叶不凡与叶之英明变了脸色,连小谦、小映皆是一惊。
“我便是动天会江南分会花主绿盈仙子。而你们口中所谓的恒儿,乃是动天会形如鬼魅的风月二影之一——月影大人。”
“月影……”叶不凡眼里震惊不断,“不可能、不可能……”
“同是效忠于动天会,岂会自相残杀?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叶之英明追问道,此刻叶不凡已经再次陷入了无措与慌乱之中,他在记忆中极力搜寻着与恒儿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哪怕是蛛丝马迹的破绽。所有的记忆都在恒儿与云斩同在时的画面停住了……
“——更何况月影大人的位阶比我高,功力自然绝非等闲。”绿盈说时不怀好意地一笑,“普天之下,若有人能一剑置其死地,尔等又岂会是其对手?”
的确,即便是眼前的这个声称为江南花主的绿衣女子,要击败她,也必然要陷入一番苦战。倘若如其所言,恒儿当真是月影,武功远在她之上,那么就算这位江南花主身后之人便是凶手,杀他又谈何容易?
叶之英明虽然争强好胜,但也不至于盲目而战。手中的剑,紧了又松。目光不由投向了还沉溺在思虑之中,不能自拔的叶不凡。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石刹天忽而抬头望天,层层云霄间,一道稍纵即逝的微光,被其捕捉到了。
他轻轻长舒了一声,仿佛他所警惕的、所等待的,不过就是这个远在天边、无所举动的不速之客,身后这群人,皆不在他的眼里。直到这位云中客悄无声息的离开,他才算是稍稍缓了口气,身上散发的煞气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也就在这松懈的一瞬间,所有人皆感到了一阵莫名的颤动,之所以是颤动,是因为一团极强的气流从外面震慑而入,然这团极强极盛的气流,却并非杀气。所有人,包括沉着以对的石刹天,皆忍不住回首,一齐望向了空荡荡敞开的大门。
外头有绿盈的部众阻挡着,其实对外头的官兵与江湖人士而言,即便是此刻异象层出的姜府无人把守,也不是轻易可入得,姜爷谁也吃罪不起。多少人在外头挤破头的观望着、揣测着。谁也未料想到江南城又一桩惊骇之事正在发生、逼近。
一个白衣素裹的骷髅不知从哪里冒出,他微微颤颤、亦步亦趋,偶起的徐徐晚风都可能将其刮倒,风透过他裸露在外的头骨,呼啸往来。他走在人群市集,看似漫无目的,却是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缓缓前行。沿路之上,普通百姓皆大惊失色、仓皇遁逃,有一些胆大的壮汉提着大刀上去砍,却被那看似弱不禁风的骷髅怪物周身产生的莫名气流给弹开数丈之远,一来二去,被喊来的官兵也只能站作两旁,疏散人群。他,就这么缓缓而行,却是横行无阻。
“看!快看!妖怪的脚!”
“是啊!是啊!你们看呢,他的手!也变化了!”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啊!”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随着围观而行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个白衣骷髅渐渐脚骨上长出了皮肉,接着裸露在外的手骨也长出了皮肉,他依旧那么默默走着,空洞的眼窟窿,无视一切。虽然人们害怕他,却发现若不阻拦他,他也不会主动伤害人,便少了一份胆怯,多了一份好奇之心。
就这么一路随行而至,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姜府的大门之外。众人见唯武山的女子皆持剑挡在门外,便不敢再跟随。而白衣骷髅无畏无惧,直径而行。
天色已黑,绿盈的众部看到一个骷髅头、白衣飘然,更添鬼气,正朝着姜府大门直挺挺而来,不由皆惊恐失色、失了方寸。他周身散发着令人心颤的气流,令人无法近身。有武功者,纵使稍稍运功接近,甚至有窒息的感觉。
直到姜府大门前,他晃了两晃,竟停了下来,此刻他的脖颈已经逐渐长出了皮肉,渐渐延伸到脸庞、鼻子、眼睛、头皮……骤然之间,一缕银发散在肩头,忧郁美绝的眸子凝视着前方,剔透玲珑,仿若在他眼里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的肌肤苍白如雪,身形纤细柔柔,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如此仙姿凛凛、绝世俊容,更让在场的人完全意料之外、皆膛目结舌,更有甚者,索性一屁股瘫倒在地,难以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倾倒众生的男人存在。
顿时,人声鼎沸,一片喧哗。
而退守在姜府大门玄关处的绿盈部众,更是难以置信明明躺在唯武山,如神明般耀眼的男子此刻竟活生生站在了面前,不由皆又惊又喜地站开两旁,含羞低首,不再加以拦阻。
御天,眼中无物,晃了晃单薄的身子,一缕白衣阑珊,飘然而入。
直到他晃晃悠悠出现在了对峙之中的叶不凡、绿盈等人面前,众人皆是一脸惊异,不由自主体内发出一股抵御之气。
他眼中依旧毫无焦距,缓步而行,离他最近的叶不凡,还未发问,竟是犹如受到重重一击,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胸口闷得发痛,伏倒在地。直到御天错身而过,渐渐离远,他才稍稍缓和了一下,可随之是叶之英明与绿盈,相继半跪在地……
欲抗衡之,必遭反噬。这便是神的力量吗?御天莫非已经恢复了?那换言之,静龙战胜了天蛇覆吗?绿盈不可思议,思绪乱飞。
叶不凡目光急追身后那个可能是杀害恒儿的凶手,竟然发现他早已不在那里。他极力搜索着,可是却找不到半点踪迹,仿佛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绿盈怎能按捺得住,喜极而泣,“静龙就在里面,快去救她!只有你能救她!”
“她是自不量力,咎由自取!”
不容叶不凡与叶之英明听到静龙之名还在愕然,御天冷酷一言,人已经化作一道白痕消失在他们眼前……
“不行,老朽得跟过去!”佟不知突然道,绿盈心中早有此意,也不知道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倒是终于开了窍。于是背起佟不知朝着葬神塔而去,叶不凡与叶之英明互使了个眼色,也尾随而去。
葬神塔前,狼藉一片,静龙犹如沉睡一般静静躺在废墟中,身下的血已映红了她残破的衣裳,滴滴答答顺着石阶往下流……
御天,在石阶前,抬起的足,竟然无法迈出。当他决定将体内七道白灵之焰交付静龙时,他就该料到,破蛇覆咒这一战,必定是险阻重重、血染一路。可是如今,放眼六座巍峨的葬塔已不复存在,天蛇覆也乖乖被禁锢在它自己修炼而成的独角里,而自己,不再顾忌这诛神之咒,坦然置身于咒阵阵台之中,却仅仅因脚下流淌着的殷殷鲜血,动容、僵停……
——蛇覆咒加身如何、神眠不醒又如何?
——为了吾族一统天下、再主王道,我一步步逼迫你走到今时今日,而你何必为了一个制衡我的蛇覆咒,伤到如此地步?
——你,这般不要命,当真只是为了不亏欠我吗?
御天忧郁深重的眸子微微一颤,不知何时攥紧的双手又缓缓松了开来,一步一个血脚印,一步眼底的冷便更深一分,他走上了石阶,静龙依稀的身影完整的映在眼中,那不过是一具残破不堪的身子,血迹斑斑,然而她微微牵起的嘴角所勾勒出的淡淡笑意,却显得这一切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她精疲力竭,昏厥不醒,却依然含笑以对。她是想告诉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吗?告诉我,最终胜利的人还是她吗?或者她是在为自己感到高兴,因为她终与我两不相欠了!
想到此处,胸口竟是一阵莫名的激荡,任千年心如寒冰,亦难以平复。他在离静龙不到两步的距离,整个人陡然倾斜了下,几乎跌倒。
就这么摇摇欲坠之姿而立,不动声色,却更显悲凉。
三百多年前那冰冷彻骨的一击天阳之火,注定了她与王的羁绊……于我而言,她又算什么?
悄然而至的绿盈,看到石阶上鲜血淋漓,御天就那么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躺在他脚前的人,那熟悉的衣裳怎会不识得?绿盈整个人一阵激动,想放下佟不知,即刻飞奔上前看个究竟,佟不知却紧紧扣住了她的双肩,附耳低言,“别去!”
叶不凡与叶之英明也赶到了,这一路轻功踏来,叶不凡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人间炼狱是昔日金碧辉煌的姜府。
到底是谁把姜府搅得天翻地覆?到底是谁杀了恒儿?
叶不凡心中万千疑问,而叶之英明却想不想便要上前一探。
就在此刻,他尚未踏出一步,石阶之上那缕白衣,忽然张开双臂,衣袖蹁跹,他仰天长啸,凄凄如歌,声声憾人心魄。稍稍恢复祥和的黄昏晚空,荡然无存,再次堕入混沌之中,九道消逝的光芒从九霄云外层层突破,齐聚而来,形成九色的云涡,以天翻地覆、排山倒海之势,化为一线源源流入御天的眉间。
顿时,天空黯然失色,无日无月。
眼前唯一的光芒便是来自那缕飘然的白衣处,他的周身竟然散发着九色的光环,如神之光晕照人。阶下四人,看得清晰分明,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
只见御天散在肩头的银色长发逐渐变成了绯红之色,妖艳惑人,一道不知从何处来的黑光化作一件张扬的黑色斗篷架在了他瘦弱的肩上。
他缓缓回首,侧目而对。
佟不知望见的第一眼,浑身一颤,竟整个人从绿盈的背上跌落了下来,脸色煞白,浑然无措。
绿盈管不了又开始一惊一乍,犯糊涂的佟不知,再次看向御天。此刻的御天,混沌之印彰显在眉间,虽然面容未改,但眼神却变得不同了。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御天眼神一向忧郁冷漠,犹如不近人情、超然物外的神明,而这时的御天,眼里有威慑、有霸气、有颠覆万物的雄心。
他只是侧目冷冷一瞥,英气凛凛,却仿若根本不将眼下四人放在眼中。随即他又转而面对脚下的静龙,缓缓蹲下,将独角收在了静龙的腰间,却发现其腰间系的一个小瓶子荡落了下来。他眼神微微一紧,伸手扯下了小瓶子,毫不犹豫地将其握在手中碾碎,红色的液体随之染了一手。他看也不看,任其随着瓶子的碎片散落在地。
就在他拦腰抱起静龙的那一瞬,叶之英明一眼认出了那张脸,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忘尘!”
然而不过一刹那的功夫,黑色的斗篷飞扬四散,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叶之英明欣喜若狂、不顾一切的追上前去确认,捕捉到的不过是一缕若有似无的黑色烟雾……
——什么也没有。
“是忘尘!我绝对没有看错!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叶之英明手掷在半空中,不禁低语自问,却又戛然而止。他并不了解忘尘,只不过因她的倾世美貌所动容,对之纠缠不休。可是经过义山那一幕,他就了然于胸,忘尘绝非一名普通的俗家弟子。只是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无端端出现在了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之英明剑已出窍指向了还惊魂未定的绿盈。
——“不错!姜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恒儿到底是何人所杀!”叶不凡的剑也抵在了绿盈的胸前。
未待绿盈开口,一直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看似疯癫的佟不知又开始老泪纵横、念叨了起来,声音却响亮了许多,“老朽愚笨!老朽愚笨呐!至今才敢确认尊驾到底是谁!九阴幽冥血族的神——御天,恐怕千年以来唯有老朽识破了你的真身份呐!哈哈哈……不再需要王血、不再需要王愿……蛇覆咒,彻底破了!破了!”
“他是谁!”绿盈追问道,完全不受叶之英明与叶不凡的剑指威胁。而佟不知仍旧沉溺在自己的思虑中,捶胸顿足,“佟不晓啊,你看到了吗?你至死破不了的蛇覆咒,却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硬生生破了!她让老朽看到了奇迹啊!奇迹啊!我必定会超越你的!”
“佟不知,你清醒点!御天到底怎么了?静龙会死吗?”绿盈情急地再次追问,提高了嗓门,佟不知这才怔了怔,用衣袖抹着鼻涕,摇头道,“静龙不会死!这点伤比起冥镜、幽魂一齐穿胸而过,算得了什么?!”
不容绿盈再问,佟不知招了招手,“快带老朽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漫云族的人很快就会来的!”
“好!”绿盈欲前行,才发现眼下脖颈和胸口的两柄利剑一点也没松懈的意思,“叶不凡,方才我之所以和你废话,是因为好歹我与月影同门一场,她至死都牵挂着你,我不想你不识好歹,马上就步她的后尘。”
“那杀她的人是谁,总可以告诉我吧?”
“他……他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武功,就算我们加起来也不是对手。”绿盈见其一脸犹疑不定,又道,“叶不凡,你身在江南城,当真不知道我绿盈仙子的名号?唯武山庄赵焱当初将唯武山相赠予我,十年来,我虽是唯武痴狂,不问世事,但名头在江南城也不比你小。你会无所耳闻?”
叶不凡握手的剑稍稍松了松,“是你?”
“唯武痴狂、不问世事?那你来姜府做什么?”叶之英明咄咄逼人,剑锋不移。
“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出来,我是为了静龙吗!”绿盈白了他一眼,叶之英明却嗤之以鼻,“她明明是忘尘,为何你们偏偏叫她做静龙!你们口中的静龙,可是魔教五龙之一的那个静龙!?”
“不错!她是静龙,魔教五龙之一的静龙,也是你口中那个白云庵的忘尘。”振振有词回答的人是佟不知,他此言一出,叶之英明手中的剑也随之放了下来,绿盈大步朝着佟不知而去,将其背起。佟不知却继续正色道,“叶不凡,叶之族皇族后裔,你应该知道自己最大的敌人是凌之族。可你不知道,当这姜府坍塌一瞬,九阴幽冥血族与漫云族之间的夺王之战便真正开始了。此战,不论是皇权在握的凌之族,亦或是你落寞的叶之族,都无法争锋。你们,要么急流勇退,不问王道归处,做个局外人;要么当机立断,选择其中一方,为之效力,争得一席之地。总之,不要再存复辟的心思。与血族、漫云族争雄,不过是以卵击石,不值一提!”
佟不知赤裸裸的言辞令叶不凡与叶之英明顿时皆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绿盈对此付诸一笑,背着佟不知施展轻功而去。
凌之族也好,叶之族也罢,不过是以姓氏、家族来区分的普通族类,在以擅长天人之术的九阴幽冥血族面前,他们犹如蝼蚁,将其摧毁,易如反掌。而九阴幽冥血族衍生而出的漫云族,才是值得一战的敌人。
光阴飞逝,平凡的人们早已忘却、甚至不知九阴幽冥血族的强大、其玄术的可怕,所有记载着血族的历书,早已成为禁忌。关于血族的事迹,早已成了只是不着边际的传说。九阴幽冥血族,三百多年来,默默隐于世间而活。直至今日,撼动天下的姜府毁于一旦,九阴幽冥血族的神,再次公然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一切,无力颠覆。
叶不凡岂会不懂?
可即便懂,心中那一点信念、那一点坚持、那一点纠结、那一点不甘,又岂能说平复就能无恙?
“不!即便与两大玄族为敌,我们也要争取三足鼎立的局面!我们叶之族的皇权好歹也是从九阴幽冥血族手上得到的!九世潇凡,还有那些什么阴主,都是被我们叶之族的先辈全数围杀的!不是吗!”叶之英明不服气地道,引来了叶不凡无奈的一笑,“是吗?那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令潇凡痴心到背弃王道,愿意将王位拱手让之的女人。如今放眼叶之族,还有这样的女人存在吗?”
叶之英明眼神一紧,一把拽起了叶不凡的衣襟,“别忘了!这个女人,也是叶之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
“是!将门的血统,你已然得到传承!”叶不凡反之抓紧了叶之英明的手,一脸愤懑,“那你告诉我,怎么争!怎么斗!”
“我爹隐于西域荒地,这二十年来都在召集旧部、秘训军队,总计有六万余人,都在等你登高一呼。我们不能因为任何原因放弃复辟之路!纵使是一条荆棘之路、是一条不归之路,也必定要义无反顾走到最后!”
一直谈笑风生、行事荒诞的叶之英明,此刻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辞着实令人动容,不得不对其刮目相看。
叶不凡松开了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兄弟,那就让我们置生死于渡外,一起大干一场吧!”
“好!有兄弟,又何惧生死!”叶之英明畅然一笑,与之心心相惜,一把揽住了叶不凡的肩膀。
两人决意已定,便不作逗留。毕竟佟不知方才所言,漫云族即将会来。二十四年前,便是漫云族协助凌之族将叶之族三百年来稳固的王位取而代之。双方若是碰面,必然免不了一场血战,可如今绝非逞一时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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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某处楼台之上,望着硝烟弥漫的姜府处,心遥含笑挽住了石刹天的臂膀,一头轻柔地倚在他怀中,“说好不插手,你又食言了。”
石刹天轻叹了一声,将她揽在怀中,目光深不可测,“我没有插手,只是亦不希望漫云族插手。”
“噢?依你之前所言,他们不是都在关注着九玄天鼎之战吗?再快洞悉此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来吧?”
“不是漫云族所有人都会去关心九玄天鼎一战的。总之,这个人碍于我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那便罢了。”
“那你为何要杀人?”心遥脱口而出,石刹天不禁怔了怔,目光直直看向她,心遥心虚一笑,“我不跟着你,不放心。”
石刹天释然一笑,“你以为为何漫云族的月影会潜伏在天下第一镖局?”
“为何?”
“我曾告诉过你,漫云族,看似团结一致,内部实则分为两派,一派以血皇为首,另一派尊慕容慠水为主。若她不过是慕容慠水留在叶之族王之后裔身边的一名监视者,我不会杀她。但她一入姜府,直指我违背了与血皇的约定。我与血皇合力完成蛇覆咒这件事,甚为隐秘,慕容慠水的人不会知道。”
“所以,月影看似属慕容慠水麾下,实则她为血皇效力。所以,你杀了她,是为了灭口。不让血皇知道你也参与了破蛇覆咒之事。可是,你不是说有漫云族的人在附近窥探吗?”
“不是血皇,否则,便不会只是窥探而已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极像慕容慠水。”
“极像?并不确定?”
石刹天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侧身捧起了心遥的脸,温柔地凝视着这双水灵的眸子,“心遥,告诉你我的身世,还有这么多有关九阴幽冥血族与漫云族的秘密,你不害怕?你能这般坦然淡定,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是吗?这不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心遥轻轻敲打他的胸膛,温柔可人,眼里泛着令人怜惜的光,“那日赤峰山我真以为你死了。那时对我而言,才意识到这世间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了。所以,我比你更急于结束这一切。唯有如此,你才能安心与我相守到老。”
“心遥……”石刹天顿时无言以对,唯有深深地将其拥在怀中,深邃的眸子不禁望向了姜府的上空——骤黑骤亮、转瞬即逝的九道光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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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盈带着佟不知匆匆回到唯武山,却发现扑了个空,御天并未带静龙回到这里来。就在下达搜索静龙踪迹的命令,小映又带回来了另一个坏消息。
就在姜府堕入火海之际,江南城的另一角唯武山庄,也相继燃起了熊熊大火,整座山庄化作焦炭,火势凶猛,至今官府还在全力扑火营救。但尚没有人,活着出来。
“尸体呢?确认了吗?”
“火势太大,目前发现的尸体,皆已无法辨认。”
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绿盈早已身心巨累,瘫坐在榻,揉着太阳穴,只见小映低眉摇首,不敢正眼相对。
“待火势一灭,将找到的尸体一并好生安葬了吧。”赵焱还活着,她深信不疑。因为以赵焱的武功,一场大火困不住他。反之,他任由火起,必有隐情。
“小映,派人去查起火的缘由,务必确认有没有人活着逃出来了。还有,让监察城门口的人密切注意这几日有没有从皇城来的可疑人。”唯武山庄与赵王府息息相关,唯武山庄遭此火灾,赵王府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是。”小映犹豫不去,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
“主人,据报贺左剑与洛阳花主入城了。”
绿盈一怔,颇为疑虑,“云雨纷身在洛阳,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赶来。贺俊卿一向独来独往,怎么会突然和云雨纷同行来江南?是否看错了?”
“花主,不会错。他们雇了辆马车,上面装满了酒,一路上躺在酒堆里,把酒畅饮,甚是招摇。”
“噢?”何时云雨纷与贺俊卿走的如此近了?
“而且据报,那些整整一车的酒,是皇城岚杏酒楼的白穆泉,价值不菲。”
绿盈忍俊不禁,难以相信,“他们不会是从皇城一路到这江南来消遣游乐的吧!派人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远远监视即可,切不要靠太近。”贺俊卿是何等的人物,仅仅是当初胜任江南花主时的一面之缘,足以让她记忆犹新。
小映领命退去,绿盈深深吸了口气,不禁感慨自问,“御天,你到底把静龙带去哪里了?”
正如小映所禀告的一般,贺俊卿与云雨纷无所顾忌地躺在一堆酒坛子上,把酒入城,招摇过市。自从不久前暗影队队长前来通报消息后,云雨纷便只是一路含笑饮酒,始终无话。贺俊卿曾问及是否洛阳出了什么事情,云雨纷坦言金正孤身入虎穴,破阵在即。贺俊卿心想一来她必定是担心金正安危,二来她向来懂得拿捏分寸,此刻与自己看似最为贴近,但她刻意静默,便是在心与心之间拉开了无形的距离。她绝不会想与自己牵扯出什么暧昧关系。贺俊卿自嘲一笑,也不在意,只顾饮酒。然而一路入城,沿途看着成鼎沸之势的江南,眼里皆有疑惑,却谁也未多言。只是越往城中去,街道便更为拥堵,马车难以匀速前行,只能走走停停。只见路过的人群中,有的百姓背着包袱,喊着姜府着火了,出蛇怪了,江南城呆不下了,纷纷逃难似的;有的江湖剑客扬鞭策马而去,囔着姜府被毁的惊天消息;还有一批批官兵提着水桶,一副急于救火的样子,可却是朝另一个方向飞奔,带头的不住催促命令着:快!快点!
贺俊卿实在忍不住这等混乱的场面,什么江南美人如云、什么风光秀丽、祥和安逸?这仿佛是到了即将被破城攻陷之地,人人惶恐、乱如热锅上的蝼蚁。
“不是姜府着火了吗!你们到底去哪里救火!”贺俊卿跳下马车,随手揪起一名官兵,悻悻然地责问起来。那官兵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又根本无力反抗,看见他身上背着两把无鞘的巨型长刀,当即更是吓得慌乱了,“大侠,姜、姜府火势庞大,而且没有姜、姜爷的命令,我们不能擅自闯入啊!”
“那你们这是去哪里救火?”
“今日不知是什么见鬼的日子,姜府群魔乱舞,飞火漫天;而唯武山庄此刻也陷入火海,我们就是奉命前去救火的。”
唯武山庄?
贺俊卿放开了他,不顾其吓破了胆似的飞奔而去,人已经跃上了马车,冲着车夫命令道,“去姜府!”
然,马车纹丝未动。
放眼这黄昏的街头却是人来人往、嘈杂鼎沸,纵使车夫有心,这马车已是寸步难动了。
“可惜了好酒!”贺俊卿低骂了一声,便携起云雨纷的手,纵身而跃,不借力、不坠落,腾在半空之时,昏沉的天空那些黯然的浮云,骤然如光流动,形成无数犬状,声势浩大地归入其足下,将两人稳稳托于空中,越行越高,越高越远……
周遭的人群见状,皆个个膛目结舌,不知谁破天荒的喊了一声又出妖怪了之后,整个场面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愈演愈烈。
百犬天行,蔚为壮观。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然在姜府之上,俯瞰着那座曾经牢不可破、固若金汤的财神府邸!此时此刻,已然是残垣断壁、火光四溢,烧得几乎什么也没剩下。即便动天会血令一出,也未必能造成如此局面。贺俊卿一向倨傲的表情,在低首之际,凝固住了。在其身后被紧紧牵住的云雨纷亦全然忘记了挣脱,颇为感叹道,“姜府金廊道,名震天下,可惜……终抵不过一团火。”
“不!”贺俊卿指了指眼下地面那些依稀尚存蜿蜒似卧龙的团团黑气,眼神再次凝固住了,“是黑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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