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成为江南城最为难忘的夜。
姜府,漫天的火势在一场夜雨的侵袭之下渐渐熄灭。没有了绿盈部众的守卫,却也没有人敢踏入姜府一步。或许对悉知姜府的人而言,即便里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也并非随意能够窥探。
对于姜府、姜爷的忌惮,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
而唯武山庄,在官府竭尽全力的扑救之下,加上这一席夜雨倾泻,火势也终于得以停息了。根据验尸官的推测,赵焱并不在其中。而起火的缘由尚未查证。受害者一系相关事宜全权由唯武山出面料理。
一向平静安逸的江南城,在经受这次惊天动地的洗礼之后,终于得以喘息。
翌日清晨,雨依然淅淅沥沥得下。
天下第一镖局的大门之上缠满了白布,庄严肃穆,门前一块谢绝吊念的木牌静静挂着。堂前棺椁、灵位供着,堂外丧幡在清冷的雨中摇曳,镖局上下白布麻衣,在雨中九步一扣,甚为凄凉。
叶不凡满身雨水地一路跪入堂内,为恒儿点上一炷香,凝视着躺在棺中的人,一行泪默默落下。
“恒儿,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报仇……”叶不凡哽咽低语,泣不成声。
“这个仇,终会报的!”叶之英明上前拍了拍叶不凡的肩膀,坚定不移。
——“这个仇,自有我们来报!”声音刚劲有力,不容置疑。两人应声回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出现在了堂外雨中。
男人体魄魁梧,身背两把巨型大刀,气势如虹,不可一世。而身旁女子清新秀丽,婉婉如淑女,飘然而立。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明显的格格不入。
“狂徒大言不惭!”
“没看到门外谢绝吊念的牌子吗!你们怎么进来的!”
身旁的镖局弟子皆个个忿然作色,将这两位不速之客团团围了起来。
贺俊卿岂会将这些小卒放在眼中,即便是堂内那两个小子,他亦是不会多看一眼,目光直坦坦落向了堂中那副棺木,大步而入。
周遭的镖局弟子随之也围了进去,但大伙儿没有叶不凡的命令皆不敢妄动。
自他出姜府后便下起了倾盆大雨,于是决定与云雨纷投宿客栈一晚,准备明日便赶回漫云都,将此事尽快通知都主。可是谁料清晨在出城门之际,听闻了天下第一镖局恒儿死去的噩耗。贺俊卿暴跳如雷、一路赶来,他不相信月影会死,他必须确定。故而此刻他一入内堂便直径走到了棺材旁一探,顿时眼里一沉,手起之间,一柄渡已离开背脊指向了棺材另一边的叶不凡。
盛气凌人,杀气如风暴一般充斥整个灵堂。这股压倒式的强势之气令众人不禁颤栗,也令叶不凡愕然无措。
云雨纷盈盈缓步,不顾左剑即将要血洗天下第一镖局的气势,不顾那把煞气逼人、横在棺前的渡,恭恭敬敬地给月影上了一炷香,才温文而道,“左剑,我信月影不想你在她灵前大开杀戒,何况凶手并不是他们。”
“我自然知道!凭他们想伤害恒儿,不可能!”贺俊卿怒不可遏,“可是,恒儿既然选择留在他的身边,他却没有保护好恒儿,留之无用!叶不凡,你说吧,天堂还是地狱,选一个,我渡你去便是!”
叶不凡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身旁的叶之英明已紧握随时要出鞘的剑。
“杀几个人泄愤,是小事;玷污了灵堂,是对亡人不敬。”云雨纷递给了贺俊卿一炷香,他却不接,“人已亡,便什么也没有了。敬或不敬,只凭心,不虚形!”
“左剑也知凭心而论,当知月影之心,最不忍的是什么。”
贺俊卿手中的渡,迟疑了下,尔后利落的收了回来,却依旧没有接过那一炷香,“恒儿的遗体,我必须带回漫云都!”
——“不行!”叶不凡冷冷道,坚毅的眼神迎上了贺俊卿,“恒儿,自由我来守护,无论其是生是死!”
“哼!”贺俊卿轻蔑一笑,杀意再起,“叶不凡,若非恒儿,你自认为可以安稳地活到今时今日?你虽是叶之族的皇者后裔,但杀你,对我漫云族而言,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轻而易举!”
漫云族!?
果然!
叶不凡心头一沉,脸色铁青,不禁低语,“恒儿真的是漫云族的人?那么她留在我的身边,是为了监视我吗?为什么呢?就算我是叶之族的……可对你们又能造成什么威胁?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留在我的身边?”
他恍惚失神,百思不得其解。贺俊卿才懒得理会他,一把将恒儿的遗体抱出,直径朝着门外而去。众人欲阻拦,云雨纷则挡在了他们面前,手中亮出了留情锏,面不改色,“别迫我出手伤人。”
“谁伤谁还不知!”叶之英明抽剑出鞘,直挑而来。
峰回剑转,迎面而至,云雨纷从容以对,留情锏挡在面门前,侧身一撇,人已经顺势绕到了叶之英明背后,令其猝不及防,岂料叶不凡已提剑攻其不备袭向云雨纷背后,云雨纷留情锏旋起,抵在背部,截住了突刺的一剑,同时纵地而起,留情锏撩向叶之英明天灵盖,叶之英明回身抵挡不及,幸得叶不凡提剑相抵,云雨纷手腕的丝弦一紧,留情锏随之滚动起来,将叶不凡的剑刃硬生生节节震断。
云雨纷折转落地,一向平静的眸子露出杀意,手中留情锏不留情!
一掷突刺,乃云雨纷的必杀技,令贺俊卿都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此时此刻会施展出来。云雨纷从不轻易置人于死地,即便是穷途末路,自己的渡染及她的血,她都未曾动容。
——“云雨纷!”贺俊卿暗感不妙,低喝道。
云雨纷眼神一冷,反手之间,旋身一击,留情锏竟毫不留情直刺入贺俊卿的左肩,不容其惊诧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云雨纷极快地狠狠抽离锏。抱着月影尸体的贺俊卿猛受如此一击,在锏强行抽离的那瞬,鲜血从其左肩喷洒而出,双手顿时失了力量,月影的尸体重重摔在了地上,他捂着伤口,半跪在地。
叶不凡与叶之英明也怔在原地,不知所谓。
云雨纷似乎一点也不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她看也不看贺俊卿如猛兽一般凶狠却充满疑惑的眼神,直径飞身而去。
所有的愤怒化作一句响彻天地的咆哮,“云、雨、纷!”贺俊卿足下生云,百犬天行,不顾血流如注,双手提起渡,穷追而去。
☆☆☆☆☆☆☆☆
雨,依旧骤急而泻,滂沱而落。
“云雨纷!云雨纷!你给我出来!”
从市集的顶空,到各个巷口、宅区,到城门的几处要道,到城外的郊林,贺俊卿几乎发狂发疯地搜寻着云雨纷的身影,哪怕是有一丝的相似,他都冲上去毫不犹豫将其斩杀!
杀多少无辜的人,令江南城再次陷入流血的恐慌,令自己变得多么引人注目,他都无所谓。
可是漫云术,并非任他无穷无止的消耗下去。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足下的云犬渐渐消散,在远郊的一处绿野上落了地。两把渡,随意插入土中,他瘫倒在地,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上的血,与雨水融合,染红了身边的绿草。
他不能理解。
一路与云雨纷把酒甚欢,为何她突然会对自己下杀手?
或者,这并非突然,而是她早有预谋?
可是,为什么?
莫非是那日暗影队带来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能够令她如此大胆放肆,冒着生命危险对自己下手?!
望着灰蒙蒙天空飘落的雨,贺俊卿摸了摸脸,眼睛几乎睁不开,他忽然笑了,笑声肆无忌惮,笑着笑着,竟闭上眼睡着了。
☆☆☆☆☆☆☆☆
一身紫衣罗裙,亭亭玉立。她站在廊檐一角,望着外面阴雨连绵的天,淡淡一笑,“全江南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云雨纷这个名字了。让,他走远了吗?”
“按照主人的吩咐,我们安排了不少人穿上和主人一样的装束,在江南城四方各处走动,令左剑疲于奔命,寻无头绪,只能罢手。”沐让半缕垂下的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也或许他从未有过什么表情。
“暗影队的人,你都秘密召来了?”
沐让点点头。
“你们日夜兼程,辛苦了。”云雨纷回以释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本沐让敏感地要避开,却还是欲动未动,云雨纷轻叹了口气,异常笃定,“这一去,我再所不惜。”
沐让依旧点点头。
“那你着手去准备吧!要快!”
云雨纷挥了挥手,沐让当即领命,如风消逝无踪。
谁也不知,云雨纷多年前便让沐让的暗影队安插眼线在九玄天鼎。沐让得知云泽天命在旦夕,便擅自秘密带着暗影队循着云雨纷的踪迹赶来通报。云雨纷万万未料到,自己机关算尽要放那个人生路,他却被忠心耿耿所效忠的那位尊主作为牺牲品毫不留情剔除了。
这是何等的可笑?
更可笑的是当得知云泽天命悬一线,她无法坐视不理。而这一点,不擅言表的沐让仿佛能读懂。否则不会偷偷带着暗影队而来。
可是贺俊卿一直在她身边,她即便与暗影队合力对抗,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所以,她必须选一个好时机,一击即中!而天下第一镖局是她下手的最后机会,恰巧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最好的时机。当时贺俊卿抱着月影的尸体,而自己与叶不凡等人交手,他完全疏于防范,以致于轻易伤在自己的留情锏下。但伤了贺俊卿的人,无论是谁,岂还会有什么好收场?他此刻必定恼怒至极,誓要渡自己一程了!
云雨纷望着归于宁静的天空,不再有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
“焱眸若梦,锁铅华芳影何处不归?一朵初醒,痛觉残留面目已全非。”伴着温文儒雅的声音,言语却尽是戏谑之词,不知从何而来?
赵焱不顾一身伤痕,紧紧将一战战兢兢的女子护在怀中,环视四方,唯见幽幽朵朵雪花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而下,飘落在淌血的伤口上,没有寒意,竟还止住了疼痛。
“谁!”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人竟然用和赵焱一样的声音回答道,“谁?是谁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保住你怀中的女子吗?她可不是普通人!”
赵焱浓眉紧蹙,在密林中循声而望,却只看到白茫茫的雪花不知何时已将周遭的视线染成了一片白色。
“你模仿我的声音?”
对方干笑了一声,又变成了另一种声音,令赵焱陡然变色,“焱儿,为父已帮你寻得拥有易变之血的人之下落,她可助你修炼成你梦寐以求的神功,为父只有一个要求,事成之后,要以绝后患。因为没有一个皇族会放过九阴幽冥血族的余孽!”
一字一句,扎进了赵焱心里,他僵在原地。
怀中那颤抖弱小的身子也因此不安起来,她原本安分地紧紧蜷缩在赵焱的怀中,此刻却想挣脱。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赵焱紧紧环抱着她,不肯放手,“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义父交代我的话?”
“你可告诉过你怀中的女子,你口中的义父,乃是当今赵王爷!而他为何要置其死地,乃是因为这是当今凌之族皇后的懿旨。”
“不可能!”歇斯底里的否认,来自赵焱怀中的她,她挣脱出赵焱的怀抱,一张满是鲜血的脸铮铮望着漫天飞雪,“不可能!她怎会杀朵儿!怎忍心杀朵儿!怎……”
泪水潸然而下,滑落脸庞之际,她更是痛得嚎叫起来,双手掷在空中,却不知该如何。一脸不知所措的赵焱,不容自己多想,赶紧抓住了她的双手,满眼的心痛,“朵儿,冷静!冷静下来!”
“你叫朵儿如何冷静!如何冷静!赵哥哥,如今朵儿面目已毁,天下之大,已无朵儿容身之地。赵哥哥,不必再跟随着朵儿了!”
“不,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寻遍天下名医,我也会治好你的脸!”
“赵哥哥,凌之族要杀朵儿,朵儿不想连累你,明白吗!”
“赵焱不惧生死!”
两人眼中情意绵绵,却是各执一词,倒是完全忽略了不速之客。
——“有一个地方,你们不妨可以去一去。”
——“哪里!”赵焱与朵儿不约而同地问道。
“隔世林海。”
“哼,隔世林海的入口由岚杏山庄看守,若要入隔世林海,就必然要冒险入皇城,你这是把我们送上黄泉路!”赵焱嗤之以鼻,却引来对方的笑声,“你认为不去皇城,就没人追杀你们了吗?天涯海角,唯有隔世林海能容你们。”
“即便你所言不虚,我们能够到达隔世林海的入口,又怎可能进得去?”
“你怀中的女子可是血族后人,怎进不去了?反正你们情深意切,不惧生死,哪怕一线希望,总比等死好吧。言尽于此,告辞了。”
“等等!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救我们?”
“我没有救你们,能不能活下来,唯有靠你们自己。至于我是谁,我自己都不见得知道……纵是无颜,情至笃深、深入心间无悔;纵是无路,爱至死绝、绝入境地无怨。若有一人值得我如此付出,倒也是桩美事……”随着那柔转百肠的声音随着纷飞的雪花渐渐消散无踪,细雨之声再次滴滴答答重新在耳边响起,而那雨水冲刷在伤口上,分明的寒意,清晰无比。
赵焱不由分说将朵儿护在身下,怕雨水淋湿了她的身子。脑海中不禁忆起了与她这一段莫名的缘分……
当初被召回赵王府,便是义父传书与自己,告之有易变之血的人在皇城出没。而自己一直犹豫未定,即便唯武痴狂,但毕竟是一条人命。直到她出了城,在义父的安排下,自己与一行人蒙面劫持了她。一路带着她,往江南赶。这一路,自己蒙着面,不曾多言一句。但抓的她的目的,却是毫不避讳。而这个被自己挟持的女子,虽然格外的娇滴滴,拿一把剑都嫌重,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江湖中人。但是得知这一去江南性命不保,却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她一路上喋喋不休、叽叽喳喳,你不告诉她姓名,她便一口一个“没兴趣”的叫唤你。因为每每她说什么,自己总只会说这三个字,她便想当然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当自己已经可恼至极时,索性封住她的哑穴,她却含笑面对,翩翩起舞。从未见过如此曼妙的舞姿,瑶台舞池的仙子也不过如此。因为风餐露宿,她也因此病倒。自己则背着她,走了几天的山路,她却总是一脸开心地在自己的肩头哼唱着小曲儿,无视病痛与艰辛。或许这一生皆未曾有这山中的几日那么丰富多彩。当回到江南,她便被自己关入了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妻子绎珠,乃是义父特意留在自己身边的。她一再催促要尽快了结朵儿的性命,自己总以为她之所以如此是受了义父之命,却未曾料在自己得知唯武山绿盈有难,前去相助之时,绎珠悄无声息去了密室,百般折磨朵儿。在自己回到山庄那日,看到的是一个遍体鳞伤、面目全非的朵儿;是一个完全浸在血中,永远也不再有笑容、不能再起舞的朵儿。从未有过的极怒,从未有过的杀念,在那一瞬一发不可收拾。
杀了绎珠,一把火烧了唯武山庄,带着朵儿逃了出来。他自然知道他杀绎珠的那刻,便是决定要守护这个女人,换言之他必然与义父要决裂了。
果不其然,赵王爷得知了唯武山庄之事后盛怒。之前就接到过绎珠的传书,告之赵焱对凌朵朵已生情愫,迟迟不取其性命。尔后绎珠就死于大火之中的消息便接踵而至。赵焱违背承诺,为了救那女子竟然不惜杀妻弃父,赵王爷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另一方面,皇后得知此事后,亦是恼怒焦虑万分,誓要赵王爷取两人首级。于是一批又一批的杀手追踪而来,别说是疗伤,能够安稳地小憩片刻,已是奢望。
赵焱摸了摸朵儿那一头乌黑发丝,眼里一抹温热:即便如此,有她在,虽死无憾。
眼下的赵焱早已是无路可退,隔世林海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
这三日来,绿盈自己的伤势料理的差不多了,派出去的人也打探到了赵焱的下落。可是迟迟未等到静龙出现,她是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当她来到佟不知的居所,却只见他坐在轮椅之上,忙着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倒是已然十分娴熟了。
“佟不知,你这轮椅坐得倒是很舒服呀!”
“哼,姑娘也学静龙嘲讽老朽呐!这轮椅总比不得双脚灵活啊!”佟不知边说着,边开始整理着一些符咒。
“静龙至今尚未有消息,御天会将她带到哪里去?”提及静龙,绿盈不禁柳眉深锁。
“不论静龙此刻身在何处,而是她即将前往何处,这个自是在老朽意料之中。”佟不知抚了抚胡须,话中有话。
“你知道就快说!”
“之前老朽也将静龙的过往,对你知无不言了。你该知道九玄天鼎这一场灭顶之灾,乃是她一手策划促成的。”
臣服于静龙之后,绿盈就将其视若神明一般,所有关于她的事迹,绿盈都想知道。这比起武功秘籍更吸引她。于是在她纠缠之下,佟不知便将所知的事情一一告之了绿盈。
“言下之意,你是说她会去九玄天鼎?”
佟不知点着头,欲将一些书籍归类,却被绿盈抓住了手,“不可能啊,你不是说她对那个铁辰风是真心的,那么她布了这个局,如果自己现身,岂不是亲手戳破了这个骗局?”
佟不知仍旧点头。
“莫不是她为了血族大业,已经准备摒弃儿女之情了?是不是,佟不知!”绿盈手一用劲,痛得佟不知叫了起来。
“哎呦,老朽这副老骨头岂能经受你这力道呀!”
绿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即放开了手,“我看唯有御天才能与静龙相配,静龙乘早放弃那段孽缘绝对是好事!”
“但愿如此呐!”佟不知摇着脑袋,喟叹一声,又斜眼看向了绿盈,“老朽腿脚不便,九玄天鼎一战,未必能够及时前往助阵。绿盈仙子,你呢?”
“我?”绿盈犹豫了下,“实不相瞒,我唯一的朋友此刻有性命之忧,我必须前去搭救。”
“噢,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不是担心静龙吗?!”
“静龙有御天在旁,你担心什么啊?此番你先去相助你的朋友,尔后再去九玄天鼎接应。老朽么,也会乘坐马车赶往九玄天鼎,与你汇合。”
两人商量而定,绿盈便当夜带领着一队部下离开江南,寻往赵焱,助他脱困。
★★★★★★★★
江南城归于宁静的同时,九玄天鼎却是一触即发。
犹如漫漫无期的永夜,七岛之湖,巨浪滔天持续了两天两夜之久。直至第三日的晌午,天空渐渐恢复如常,而眼前的湖水从归于平静到犹如海水退潮一般退离、越退越急、越退越远……
一开始,金雪林等人不敢妄动,但是随着湖水退缩了一半之多,有两三座岛屿亦如小山,已经渐露全貌。众人商讨之下,多数人觉得定是金堂主已破七玄阵,于是风易飘作为此次作战的首领,下达了大队伍出发的命令。
就在他们渐渐逼近九玄天鼎之时,九玄天鼎内八位长老研制的无敌狂人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薛蓉在大殿之上一边安排分布着人手与前来大举进犯之徒对阵,一边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地等待着长老们成功的消息。
九玄天鼎从未面临如此绝境,教内上下人人自危、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临阵脱逃,被抓住的几个,薛蓉当即就地处决,以儆效尤。然而她心中自知,此劫,生死参半。
而丁宁伤得极重,被秘密安置在薛蓉寝殿的地宫之中。料理他伤势的是薛蓉身边的一名贴身侍女阿雅。他几度陷入昏迷之中,却又几度从疼痛中苏醒过来。阿雅细心地为他处理身上一道又一道,数都数不过来的剑伤,嘴里亦是忍不住嘟囔着是谁这么狠心之类的话。可是每当丁宁疼得晕过去,她便看到丁宁眉心忽然涌动着一抹若隐若现的魂蓝光晕,犹如一轮弦月发出淡淡的光芒,游遍全身的伤口,那些流血不止的伤口竟然因为那点点光晕,而止住了。可是不知为何,丁宁总是蹙眉摇首,仿佛在抵抗什么,在排斥什么,随之他眉心的印记渐现渐失,他又从疼痛中醒来。
阿雅一脸疑惑地望着此刻又痛醒的丁宁,却什么也没有问。
“铁辰风呢?”丁宁头一句就是问他。
阿雅摇了摇头,“尊主命阿雅照顾冥王星,至于铁护王的行踪,阿雅不知。”
丁宁忍着痛,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寝殿的地宫中,不禁再问道,“尊主呢?”
“九玄天鼎有外敌来犯,尊主正在大殿主持大局。冥王星请安心养伤。”
铁辰风不知所踪,此刻七玄阵全面启动,他必定还在九玄天鼎之中!可是他会躲到哪里去呢?凭他的性格,会只是躲起来吗?他急于救忘尘,会什么都不做吗?
丁宁不顾身上的数道伤口再次崩裂淌血,人已经半身下了榻,阿雅赶忙上前扶住他,欲阻住,却终拗不过丁宁的倔强,做出了妥协,“冥王星要去哪里?”
“去见尊主,不,去月舞洞。”
“月舞洞?”阿雅不禁花容失色,“长老们此刻已经进入最后关头,就是尊主都不能去打扰的。冥王星为何要去月舞洞?”
丁宁忽然一把抓住了阿雅的手,目光如炬,冷冷问道,“告诉我,云泽天真的被关在月舞洞吗?”他被铁辰风重伤倒地不起,可是却隐约听到了铁辰风提及云泽天的下落,莫怪他苦苦找不到云泽天的行踪,原来其并非被幽禁在锁月洞,而是成为了长老们研制无敌狂人的牺牲品。丁宁忠于尊主,但对于云泽天对九玄天鼎的忠心,他心中更知。如今因为云泽天之事更坚定了铁辰风的反叛之心,而自己即便忠心尊主,也不能任由尊主残害忠良。
“冥王星不会是想——”阿雅又惊又怕,却挣脱不了他的手。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同伴,”丁宁目光暗沉,脑海中出现了花林树下梅雪忧郁伤感眺望远处的背影,良无命倒吊树杈上阴沉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一身红装、风风火火舞着剑的欧阳红,那狠辣的眼神在与羿音温柔的笑容碰撞下,竟显得那么和乐融融,“我不想再失去更多……”
“可是云护王他——”
“你也相信他背叛了尊主吗?”丁宁抓住了她的双肩,令其不知所措,“阿雅不知,素来云护王都极为爱戴下属,连我们这些下人也非常体恤……阿雅不知他为何会叛教……”
“你当真不知道?”丁宁满眼的怀疑,“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要去月舞洞,我要亲自问个明白!”
“可是尊主——”
阿雅为难犹豫之际,丁宁顺势点了她的睡穴。见其一头倒在榻上,丁宁盘腿而坐,屏气凝神,眉间的印记呼之欲出,深邃的蓝光瞬间燃遍全身,从身体之外蔓延开来,榻上、地上、石柱之上、天花板上,整个地宫被染成蓝色,丁宁眉间的弦月犹如浩瀚银空之中的那轮幽月,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光流。
丁宁为了及早恢复体力,终于内心肯完全接纳体内的玄能,驱使其为自己快速疗伤。
与此同时,七玄洞内,金正将玉鼎之中的七条失去了水、在其中干巴巴翻腾着的幻魔鳄收入自己的紫晶瓶中,不由摸了摸额上的汗水,目光这才注视着脚下那个昏迷着的铁辰风。
不知为何,在昨天进入紧要关头之时,铁辰风忽然体内的黑炎魔力暴增,将玉鼎之中的水席卷而尽,接着他便一头倒地,昏睡不醒。金正乘胜追击收复幻魔鳄,便也没多余的时间去理会他。此时此刻,才算得空,来探一探他的脉息。
“这小子,真的只是睡着了?”金正又气又好笑,不禁自言自语。可是想到之前那股暴增的黑炎魔力让金正真切地感受到仿若又回到了那夜的蛇头山古林,那个满身散发着毁天灭地之力的恶魔化身就在眼前斩杀着无数的同伴。此刻凝视着铁辰风的脸,他淡定的眼里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惧意。
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金正,竟然露出怯意的神情,令突然而至的蒋怀南倒是一惊,怔在原地:原本急匆匆地进来要说什么,一时之间竟忘了开口。
“怎么了?”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愕然而止的蒋怀南。
——“哦……堂主,七玄阵已破,双方大队人马已在外面交上了手!我必须马上回月舞洞,以免他人起疑。”
“不,你不需要再扮演下去了。”金正缓缓起身,拍了拍蒋怀南的臂膀,“时机已到。”
“那堂主的意思是?”
“你我二人合力闯一闯这个月舞洞,如何?素闻九玄天鼎的长老们个个皆是旷世奇才,我金正仰慕已久,今日倒是有幸能见识一番他们的旷世之作到底为何物?”
“可是现今您已经耗费太多功力,而月舞洞把守森严,我们贸然行动,不但进不了洞,很快必将引来更多九玄天鼎的部众将我们围剿。”
金正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内忧外患,九玄天鼎气数已尽!蒋怀南叛乱,与外敌联合在月舞洞前开战,一来会震慑九玄天鼎上下,乱其方寸;二来亦会干扰到长老们的研制进程。还有一点,届时你要将云泽天的消息放给这些愚众,让他们不战而栗。”
蒋怀南恍然顿悟,“堂主英明。那他怎么办?”
随着蒋怀南的目光,金正瞄了一眼纹丝未动的铁辰风,还未言语,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了,“交给我吧!”
只闻其声,却还未察觉此人身在何处,蒋怀南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一个带着血色面具的红衣女人赫然站在了金正的面前,当即煞白了脸色,欲拔剑相对,剑尚未出鞘,金正已伸手抵住了他的剑,将其按了回去,并当即命其出洞等候。
直到蒋怀南离开,金正才从容一笑,恭敬有礼作揖,“血皇殿下。”
血皇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无比尊贵之气,即便是带着可怕血腥的面具,依然阻挡不了她无与伦比的魅力,却是更添一份神秘。
“云斩,你已经令他彻底觉醒了。闇皇之位,非你莫属。届时本皇回到漫云都,会亲自让都主受封予你。此刻,我们算是平起平坐,不需多礼。”
金正一怔,僵直了背脊,目光直追躺在地上的铁辰风。他自然不是窃喜自己得到了闇皇之位,而是铁辰风之前的异状,竟然是因为他突然觉醒了!可是究竟是什么,令他觉醒的呢?
“本皇已解除了九玄天鼎的结界。你快去办你的事吧。本皇会照顾好漫云族未来的继承者。”
“好。”金正目光一闪,点头应诺,转身欲走,血皇又突然道,“云斩,本皇想问你一句话。”
“血皇请问。”
“你到底忠于的是都主还是慕容慠水?”
此言一出,金正当即回首,迎上了血皇莫测深幽的眸子,竟是朗朗不羁一笑,“云斩身为漫云族一员,自然只忠于漫云族。再者,当今都主,即是慕容慠水,血皇何以要将一人分作两人?莫不是都主之位要易主了?”
血皇付之一笑,“切勿妄作揣测。你只需记住你今日所言。你的忠心,本皇会拭目以待!”
金正含笑一揖,旋身而去。
直至出了洞,他一脸正色不容蒋怀南说话,厉声喝道,“伏忉!”
当即一名隐在暗处的男子迅速伏跪在金正脚下。
“回去!确定夫人的安危。不得耽误!”金正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是!”伏忉应声而逝。
“走!”金正冷冷一喝,人已经朝着另一方向飞身而去。蒋怀南一惊一怔,不知所措地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幽蓝深邃之光充斥整个地宫,丁宁缓缓睁眼,顿时感觉到内力源源不断,伤口依在,却不觉疼痛了。他稍稍运气,感觉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但他知道这并非他十多年来坚持不懈修炼的内力,而是与生俱来的玄能使然。
管不了那么多了!
丁宁目光一紧,身轻如燕,朝着地宫的出口而去。
可是在石道之上,他忽然停住了——右侧的一间石室里躺着一个人。
“韩夜?!”
丁宁看着已入勿觉之境的韩夜,身体犹如被冰封一般,僵直不动。可是她的脸上,却凝固着浅浅的微笑。
“哼,此时此刻,容不得你在这里偷闲!”丁宁冷眉一挑,手中一股玄能直击向韩夜的胸口。令其始料未及的是韩夜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吸收了丁宁使出的力道,她的眉心开始绽放着灰色的一条形如游鱼的印记……
“怎会如此!”丁宁吃惊地道,他本想隔空击碎韩夜体内的勿觉丹,令其苏醒。岂料自己施展的玄能竟然莫名其妙的被韩夜的身体不断的吸入……
“她竟然也是——”丁宁摇头苦笑,仿佛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为什么?”韩夜忽然坐了起身,直勾勾看着眼前异样的丁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丁宁不容分说,一把抓起了韩夜的手,“先随我去个地方。”
原本还觉得气息不顺的韩夜欲抵抗,可在触及丁宁手的那瞬,竟然感觉仿若是在寒冬之中抓住了一缕温暖,无法放手。
就这么一路任由他拉着,迷迷糊糊地离开了地宫。
从来对这些看守自己的十二星宿只有避之不及的感觉,韩夜从未想过会与丁宁产生如此奇妙的感应。
“你要带我去哪里?”韩夜虚弱地问了一句。服下勿觉丹,对身体的伤害极深,此刻觉得身子空乏无力是正常的。韩夜也不明白为何丁宁牵着自己的手时,自己竟然能够飞快地跟随着他的步伐前行。
“月舞洞。”
“去那里做什么?”
“到了你便知道!”
☆☆★★★★
正如金正所料,当他们在月舞洞前那么一闹腾,当即震惊了整座九玄天鼎。原本薛蓉要亲自去外对付那群步步逼近的狂妄之徒,岂料得到消息蒋怀南便是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个奸细,此刻正带人硬闯月舞洞。于是她不得不折转而返,火速赶往月舞洞。
月舞洞前,金正、蒋怀南以二敌众,人声鼎沸,早已传入了洞内。长老们已进入最后关键,需心无旁骛,若杂念一起,必将功败垂成。尤为关键时刻,只听外面尊主娇叱一声,纷争再起。
——“蒋怀南!你好大的胆子!”
——“呵呵,我的胆子大不过尊主你啊!”
——“放肆!”
——“你自持乃九玄天鼎一教之主,为了助长老们的研制,竟然牺牲赤胆忠心的云泽天,让他服下断骨丹,承受分筋断骨之痛,耗尽功力而亡!你就是这么对待效忠你的教众!我如何不反!不放肆!”
薛蓉当即绿了脸,反手之间掌风再起,直逼蒋怀南,金正旋身而至,从容与其对掌。两人以内力比拼,竟不相伯仲。
——“一派胡言!本尊为何要对云泽天如此!你们还不快擒住这个叛徒!”
周围的九玄天鼎部众皆因为蒋怀南的一席话愣在原地,失了方寸。此刻薛蓉一声喝令,更令他们无所适从。
——“我胡说?!当年云泽天在外本有两心相悦之人,但他还是为了九玄天鼎,毅然回来尽忠职守。而你呢?你秘密派人挑唆当地恶霸,毁人家园,杀人父母,更令那姑娘被恶霸幽禁凌辱数年!当云泽天得知这些隐情,依旧选择忠于九玄天鼎,他回来复命,你却怕他心生怨念,先下手为强!你,不配做九玄天鼎的尊主!”
风声鹤唳,气氛凝绝。
原本提着刀剑的教众竟然皆个个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武器……
看着他们一个个满脸的惊恐与疑惑,薛蓉仰天长笑,眼里迸出慑人的杀气,掌力又增了几分。之前与铁辰风一战,又失去了往圣之泪,已经消耗太多内力,幸得她不知眼前与之对掌的金正也因为破七玄阵而内力空虚,否则怎会与之周旋这么久而不分胜负。
在旁的蒋怀南欲靠近,九玄天鼎的教众却当即将其围了起来。显然他们不想介入尊主的战斗,但也不容第三人再插足。
同时在月舞洞内的长老们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皆不由自主望向了正在承受分筋断骨之痛,半昏半醒的云泽天,眼里分明的震惊。
“犹豫也来不及了!快将他的功力逼入无敌狂人体内吧!”陈长老厉言,先一步提掌,一道仙罡之气强行注入了云泽天的体内,云泽天胸口一阵骨碎崩裂之声,那道仙罡之气透体而过,又注入了被铁链栓住的无敌狂人体内。
方长老拧着眉头,摇头一叹,继而又是一道仙罡之气注入了。
看着长老们一个个皆相继提掌而起,何长老难以置信,“你们当真要一错再错!”
“何长老!”陈长老一脸正色俨然,“如今危局,不将错就错,九玄天鼎可便不保了!”
“可是——”何长老犹豫难断,他平日里素来与云泽天交好,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将衣钵传给他。当得知他叛教,刺杀尊主,即便心中有疑,也只能痛下杀手。可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尊主欲加之罪!尊主怎可如此无道绝情?这样的九玄天鼎,保住了又如何?
“何长老!”陈长老激动起来。
何长老却应声而起,回以坚决地眼神,“老夫就此隐退,不问世事,恕不能奉陪!”言毕,何长老毅然抽身而去。
——“你!何传胜!你要做叛徒吗!”陈长老突然纵身而起,手中一道掌风呼啸而至,何长老侧身闪避,掌力应声击碎了山洞的一壁。
何长老冷眉一挑,“叛徒!?随口而定的薛蓉派作风,你陈京之倒是学得很快!”
两人白眉白发,对峙而立,谁也不做退让。
月舞洞内外,皆陷入了僵持之中。
九玄天鼎之外,朝廷与江湖集结的大队伍已然浩浩荡荡越逼越近。穆文跃、风易飘策马飞驰,穿越在战火之中,率领着凌之族最精锐的骑兵队,直奔九玄天鼎总坛。
金雪林见状,也不由分说,紧随而去。
“金教主,金堂主安危要紧,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们呢!”凌山派易芸道长振振有词,浮尘一路所向披靡。
金雪林默然不语,她心中所担忧的自然不会是金正的安危,而是血皇再三嘱咐要得到的往圣之泪!
九玄天鼎大势已去,局面一片凌乱。
韩夜与丁宁在暗处静静听着、看着,不可思议。两人所仰慕尊敬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尊主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他们内心的道义信念瞬间崩塌,难以自处。
然,不止于此。
一缕紫衣偕同数十道黑影风驰电掣而来,紫衣一晃,介入了金正与薛蓉之间。金正嘴角扯出一抹似笑而非的神情,看也未看,仿若就知道是谁,默契地旋身而侧,紫衣接身而过与薛蓉再续对掌。
而一行黑衣者将两人团团围住,剑刃对外,不准任何人接近。
金正退出战圈之际,不做犹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身直冲月舞洞而去。九玄天鼎部众欲阻止,蒋怀南人紧随断后。
洞内七位长老已然陷入混战,而盘坐在中央的一身孑然白衣,已纹丝未动。
金正目光一闪,喝道,“云泽天,云雨纷在外面等着你呢!”
白衣背影,仍旧一动未动。
金正再欲上前,原本混作一团的长老们忽然一致对外,朝着金正猛攻而来!
“云雨纷冒死而来,你不见她吗?!”金正左右闪避,言语铿锵,“她为你受尽磨难,此刻就在洞外与你们尊主对战。你到底见是不见?!”
“他全身骨头已碎,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出不去了!”陈长老怒目切齿,狠话一撂,朝着金正劈头一掌。金正顺势而退,釜底抽薪,不知何时手腕上的缠臂刀已然在手,割断了陈长老金白相间的腰带。方长老等四人同时以仙罡之气将金正合围,简长老纵身而起,一掌直撩金正的天灵盖。
“云泽天!”在旁一时踌躇间的何长老惊呼起来!
一条白影在地上蠕动着,令众人的视线都齐聚其一身。云泽天,整个身子犹如棉花一样瘫软,甚至连头也抬不起来,耷拉在地上,可是即便如此,他却还在挪动着。
长老们当即收起了对金正的攻势,一齐上前,却被何长老阻止了。
曾经那位霁月清风、刚正不阿的首席护王云泽天,此刻不如废人一个,毫无尊严,只能依靠肌肉的牵动,慢慢地爬,不,是寸寸地挪动着,汗水浸湿了他的长发、他的衣衫……他的呼吸,如同受尽折磨时的**,急促而悲壮。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依不饶,往着洞外移动。
仿佛一切疼痛都不能与之相比!
之前服下碎骨丹,经受仙罡之气贯穿,承受粉身碎骨之痛,他吭都未吭一声。此等毅力,令人折服。如此一身傲骨,惨淡收场,他们怎可再下杀手?
众人表情凝重。
“不能让他出去!”陈长老意识到事态严重,出手要阻止,其余长老此刻却皆挡在了他面前,众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一致。
陈长老胸中自了,若再下杀招,他们算什么堂堂长老?当真是下了黄泉,再无颜面对九玄天鼎历代尊主!
何况,他一人又如何抵过齐心的余下六人。
眼睁睁地看着云泽天如被拔去了足肢的虫子,寸寸艰难,满身汗水湿透了白衣,却依旧坚持着——挪出了月舞洞。
——“不!”随着云雨纷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她的留情锏从背后祭出,反手间直击向薛蓉的胸口,随之她不顾一切奔到了洞前,伏身抱住了云泽天。那狠狠一抱,好似抱住了一团软泥,她难以相信云泽天真的服下了碎骨丹——全身骨头尽碎!
当即,泪如泉涌,难以自抑!
云泽天抬眼望着她,透露着心疼,可是任凭多么想伸手抚去她的眼泪,却始终再难做到。
云雨纷仿佛能够读懂他的意思,颤抖而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一只手掌轻贴在脸庞,“别怕!别怕!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的!”
云泽天吃力地牵动了动嘴角,仿佛想笑,想告诉云雨纷别再为他做什么了,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能为她做什么。如今,一切足矣。
“不!不!”云雨纷情急泪崩,不停地摇着头,悲痛欲绝,“我不能让你这么就死了!六年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为什么我受尽折磨的时候,你不来救我?为什么等我报仇了,你却要死呢?!你欠我的,怎么还!怎么还!你想死了一了百了吗!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不可以!不可以!!”
天崩地裂在眼前,也不过如此而已。云雨纷激动地接近咆哮,歇斯底里,她一遍又一遍无所顾忌地输入内力给云泽天,可似泥牛入海,云泽天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一道一道内力的注入之后除了听到骨碎的声音,丝毫不起作用。
——“别再枉费心机了!”七位长老早已站在洞口,何长老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出口喝阻,“他身中碎骨丹,每一道内力的灌入,只会再一次击碎他的骨头,灌入的内力会和他体内暴增的内力融合,再次迸出。”话音刚落,云泽天背部一弓,数道内力从背部爆发,击在月舞洞前,瞬间石洞口发出巨响,大石纷纷落下,洞门坍塌。
洞前的长老纷纷退闪的同时,陈长老已孤身闪入暗影队围成的圈中将身受重伤的薛蓉带了出来,众长老当即将其护在身后,那些犹豫未决的弟子们见状,纷纷与长老们站成一线,形成一道防卫。
而云雨纷怎能撇下云泽天独自逃生,她伫立在其身畔,飞舞手中的留情锏,欲挡去飞落下来的石块,可零星的碎石从头顶散落,应接不暇,有几块同时要砸到云泽天的身上各处,留情锏顾及不全,云雨纷竟然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
接连几块碎石砸在了云雨纷的背部各处,喉咙一咸,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云泽天的身上,她不顾身体传来的痛,看着幸得无损的云泽天,眼眸中一抹温热。然正是这种温柔的神情深深映入云泽天的眼里,痛到心里。
沐让的暗影队与金正、蒋怀南不约而同飞身上前为云雨纷一起挡去了纷落的石块,形成了又一道防卫。
双方各自为阵,剑拔弩张。
薛蓉推开了扶持自己的陈长老,陈长老却用惊疑的神情紧紧盯着薛蓉,不禁问道,“尊主体内的往圣之泪呢?”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薛蓉不理会陈长老的责问,忿然作色。然护在前方的几位长老岂会听不到陈长老的疑问。
何长老当即回过了身,见尊主脸色惨白如纸,绝非可能受到方才一击能够造成,当即道,“往圣之泪若非本人愿意,逼出体内绝无可能。若尊主体内已无往圣之泪,那按照教规,你便没有资格再担当尊主之位!”
“何长老!”陈长老抢先厉言,又不得不按捺心中的火,轻声道,“事有轻重缓急,大敌当前,先攘外尔后安内。”
何长老嗤之以鼻,却也不再多言。
金正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被围护起来的薛蓉,方才对掌之时,他便一下就察觉出了异样,如今隐约听到往圣之泪四个字,心中不由更为笃定。
而此刻云雨纷的眼中,唯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云泽天,容不下其他。
“放心,我不会任你孤身一人赴黄泉的!”云雨纷含情脉脉,眼神坚定。
云泽天想摇头却做不到,只有铮铮地望着她,泪水不禁而下。
“怎么,你还要我继续一个人留在这个世间做什么?没有你,我便生无可恋!我的爹娘死了!我的仇人也死了!我苟活今时今日为了什么!你怎可让我再一人独撑走这条生不如死的路!”云雨纷泪流满面,悲恸欲绝又万分不舍。她颤抖地捧着云泽天那只柔软无骨的手,心几乎要碎一地。
一口鲜血从云泽天嘴里溢出,云雨纷慌乱地要为其点穴止血,岂料他全身数十处要穴一齐爆破,血流如注,染红了白衣。
“不!不!”云雨纷发狂地试图用手按住他胸口和手臂上几处血洞,然其腹部、腿部的多数血洞血液四溅,瞬间云泽天整个人已浸湿在自己的血泊中,面目全非。
不顾眼前人气息已断,云雨纷依旧疯狂而专注地为他止血,为他封穴……金正上前一把抓住了云雨纷的臂膀,制止了她。
“他震断了自己全身经脉!没得救了!”金正低沉地道,云雨纷不敢相信,整个人瘫坐在地,怔了怔,尔后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休想活着离开九玄天鼎!”薛蓉走出护在她身前的人群,戟指怒目。
当即,九玄天鼎部众各个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暗影队也毫无畏惧,兵刃相接。只待云雨纷从悲痛中醒来,一声令下。
与此同时,风易飘、穆文跃已带领一队骑兵雷霆而至,将整个月舞洞围得水泄不通。这倒是引起了九玄天鼎的人不小的骚动:即便外面战事堪忧,但外敌要入九玄天鼎内,还需要破结界。怎可能如此悄无声息而入呢?
浑然不知此事的穆文跃一边目光极力搜寻着九玄天鼎人群中韩夜的身影,一边与风易飘走到了金正的身旁。他们并不认得云雨纷等人,但孤身而入的金正站在这些人一边,那必定就是自己人。风易飘疑惑的目光不由落向了打扮与九玄天鼎之人无异的蒋怀南身上,只觉得形势甚为复杂。
在暗处的韩夜眼神一乱,丁宁仿佛感觉得到她的异样,一把紧紧扣住了她的肩头。韩夜侧目冷瞟向他,却发现他黯然的眼中湿润了。
云泽天之事,怎能不令丁宁寒心?
而此时此刻穆文跃的出现,会不会步上云泽天的后尘?这才是韩夜更为担忧之事。
——“把我的韩夜交出来!否则铲平九玄天鼎!”穆文跃冷冷喝道。
引来薛蓉的蔑视与嘲笑,她目光锐利如刀,“韩夜已服下勿觉丹,没有本尊的允许,她将永世不醒!而你,本尊早就命云泽天取你项上人头,你竟然还活着!云泽天这个叛徒!”
一道金光震慑而过,薛蓉闪避及时,其身后的部众却猝不及防,折损了数名。当得一声,一柄留情锏嵌入了薛蓉众人身后的石壁之中铮铮彻响。
不容穆文跃等人愕然,云雨纷收起了眼泪,站了出来,“他是叛徒!只不过他至始至终背叛的人是我!所以——你没资格说他是叛徒!”
云雨纷眼里从未有过的狠劲,此刻冲着薛蓉分明迸出,毫不含糊。
“还愣着做什么!”薛蓉低喝一声,部众们应声而上。顿时,月舞洞前,厮杀一片。即便长老们武功修为极高,但是面对重重包围,还有云雨纷麾下训练有素的暗影队,亦是自顾不暇。一时之间,难分难解。
有几次,穆文跃冲上前要与薛蓉对战,又迫于长老们的介入,陷入苦战,险些丧命。韩夜在暗处观战,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可是又见穆文跃挥舞长剑,挥洒同门的鲜血,不由心乱如麻。
如此残局,何必让她亲眼目睹?倒还不如一颗勿觉丹来得轻松些。想到此处,韩夜不由恶狠狠瞪向身旁的丁宁。岂料丁宁已如风如电,朝着战圈中央而去。
就在金正与云雨纷合力左右夹攻薛蓉,令其无所遁形之际,丁宁疾如风、快如电,挡去了云雨纷来势汹汹的一掌之后又旋身护住薛蓉以自己身躯硬生生接了金正一掌。
当即血喷了一地。
“丁宁!?”薛蓉扶住了再次救自己于危难的丁宁,顿时百感交集。
丁宁咬了咬牙,挺了挺背脊,却当即避开了薛蓉感激的眼神,转而挡在了她身前。
如此微妙的举动,唯有薛蓉心中会意:丁宁看她的神情淡漠,之前那种敬畏之情已不复存在了。显然云泽天的一切,他已知晓。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挺身而出,薛蓉亦感到欣慰。
忽然冒出了一个人,金正与云雨纷互望了一眼,心中默契使然,金正手中缠臂刀快起快落,直挑丁宁面门,而云雨纷纵地而起双掌排开,直击薛蓉。
陈长老见形势不妙,欲上前援手,却不料沐让如鬼魅一般,死死缠绕。陈长老的功力深厚,仙罡之气更是所向披靡,但沐让身法奇特,令其难以施展,又难以脱身,甚是恼怒。他转而袭向了身边的穆文跃。
穆文跃在凌之族名声显赫,功夫不俗。但是在九玄天鼎长老面前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之辈。陈长老手中一道仙罡之气迸出,将穆文跃震飞数丈距离。任风易飘反应再快,欲扶住穆文跃,却连同一齐被震倒在地。
数名九玄天鼎的弟子见状,不容有喘息的机会,抽刀朝他们身体劈去。
千钧一发之际,韩夜无法再坐视不理,当即飞身而出,一个玲珑旋踢,将几名同门一并撂倒,一把拽起了目瞪口呆的穆文跃,恶狠狠地责问道,“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救我的!”
“我……我……”穆文跃一时语塞,眼里的惊喜却是禁不住流露出来。
“你什么你!你这是把你自己和我逼上绝路!傻子!”韩夜低骂道。
穆文跃不顾一切抓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又有些难以相信,“莫非你是自愿被他们所擒?莫非你觉得没有你,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做我的王爷?”
“为什么不能?我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世界!我只是回到我应该在的地方而已。我是向往自由,但我终不自由。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是你搞不清状况,你毁了我的世界,还妄想我和你在一起吗!”韩夜一字一句如针如刀刺穿割裂在穆文跃懵然无知的心头。他想象过无数次的重逢,却没有一次如眼前这般令人心碎无措。
韩夜顾不得去心疼他此刻的感受,人已经跃入了战圈,与丁宁并肩而战,对付金正。
——“金堂主!我们来了!”随着一声声叫嚣,又一大波人风风火火而至。为首的凌山派芸易道长与尚崇派掌门柯释纵地而起,人已经护在金正左右。他们只见过海蓝大袍加身、英挺淡笑间叱咤江湖的那位内敛深藏的金堂主,却从未见过如刀似鞭在手,霸气外露,潇洒倜傥的金堂主。
金正见他们从容而至,非但面无喜色,反而更添一份担忧。
一同前来的诸葛童欣与梅花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约而同飞身而至,想确定清楚为何花主会突然至此。然眼前的花主令她们感到分外陌生——她的眼神不再平静从容,红透的双眸充斥着愤怒与悲痛。
——“尊主!尊主!”又一波零零散散的人尾随而至,来者皆是九玄天鼎之人。其中一人已经到了薛蓉跟前,“尊主,我们各处分坛的弟子均已回来了!”
“好!”薛蓉眼神僵冷,振臂一呼,“九玄天鼎上下听令,今日我们就要将这些来犯我教之人一一清理干净!”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随之涌现出无数九玄天鼎的弟子。薛蓉目光冷冷一瞥身旁的陈长老,当即他心领神会,与其余长老一同运出体内的仙罡之气,击向天空各个方向,化作一道道咒令,若隐若现的穹顶屏障再次笼罩整个九玄天鼎!
这正是金正所担忧的地方:怪不得结界被破,薛蓉并未马上下令修复。薛蓉早已将主力藏在暗处,伺机而动。让那些小卒外出迎战为的只是拖延时间,待她的援军一到,便再次启动结界,将他们困在九玄天鼎,瓮中捉鳖。九玄天鼎的力量从不敢小觑,否则血令一出,何以至此都难以灭她一门!这位尊主,生死关头,从容不迫,临危不惧,尽显一派之尊。可惜的是,她体内不再有往圣之泪庇护。
想到此处,金正微微仰慕的眼神中又透露出一抹不屑。
“丁宁,你的新同伴到齐了!”薛蓉冷傲的眸子扫了一眼面前这些陌生的面孔,“启动十二星阵!”
当即,韩夜回身满眼的恳求看着薛蓉,她怎会不知十二星阵的威力?尊主无疑是要置这里的人于死地。薛蓉却回以坚定的神情,她又怎会放过穆文跃呢?不容韩夜出言相劝,陈长老已经悄然来到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将其揽到了一旁。
丁宁看着与自己并肩站成一线的新同伴,他们都是负责每个星位,分属各星派的弟子。有天王星铁辰风的师弟,曾几何时,还一起喝过酒;有地龙星羿音的师妹,曾几何时,帮羿音为自己冬送棉袄夏送草席的跑腿……如今,物是人非。可为何他自己依然还在?
丁宁目光一紧,剑指金正、云雨纷为首等人,“我一人来攻,你们十一人启阵!”
“是!”一行十一人齐声应和,就星位,成阵。
“快走!”随着韩夜一声情急地呐喊,天空顿然失色,一只尾巴燃着火焰的老虎从乌黑的云层中一跃而出,发出震天嘶吼。
☆☆☆☆☆☆
同时,血皇已从容迈出了七玄洞。一出洞,便与四处寻不见薛蓉踪影的金雪林不期而遇,金雪林欣喜之外更多是惊疑:既然血皇亲临,又何必一再叮嘱要自己去夺往圣之泪?
“血皇殿下——”金雪林恭敬屈身,却欲言又止。因为从洞中又走出了一人。他冷冷的眼神,旁若无人,只是随着一声声彻天响地的猛虎威吓声,稍稍抬了抬头。
“不用找往圣之泪了。”血皇指了指身后这个陌生男人,“已与他融为一体了。”
“那——”金雪林眼里杀意迸出,血皇却冷冷笑了,“杀不得。”
铁辰风无所谓他们说什么,朝着尾火虎出现的方向直径而走,血皇望着风云变色的天空,幽幽地道,“九玄天鼎的结界又恢复了,而且是以仙罡之气为盾的结界。看来薛蓉是要将这群人赶尽杀绝,不死不休。”
“与我何干!”铁辰风冷冷道。
“既与你不相干,你为何要去?”血皇的话一针见血。
铁辰风忽然止住了脚步,同时手中长剑瞬间抵在了血皇的咽喉处,在旁的金雪林一怔之下,袖中的暗夜流星已垂了下来。
“——我要等她来!”铁辰风冷冷道,眼神却在提到“她”的时候,莫名地暖了下。
“既然你相信本皇说的,她就是主导此事者。就是她设计了你、利用了你。她背叛了你!你等她来,是为了要杀她吗?”血皇毫不在意眼皮底下那把蠢蠢欲动的剑,句句紧逼。
在铁辰风醒来之后,他沉默了许久,他不知为何体内的黑炎暴增,且不受控制。之后他倒地就睡,梦中他梦见了静龙,她鲜血淋漓一身,将自己紧紧拥抱,那是何等的温暖、何等的令人心疼。可是最终她抽身绝尘而去,与一个模糊的身影彻底离开了自己。那种无力挽回的揪心之痛,令人窒息。那个带走静龙的身影,除了黑色的斗篷,除了确定是一个男人,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之后等他彻底从这个梦魇中清醒才意识到面前站立着一个身着血红色大袍、戴着怪异血色面具的女人,告诉了他静龙的阴谋。
这一切听起来,早已不足为奇。铁辰风异常地冷静。早在果岛,他与丁宁一席谈话,他就做了决定。
——星神兽层出不穷,一个寂灭,一个又突破滚滚云层而来。此刻天空之中,忽然有两种星神兽同时出现了。如今除了丁宁之外,都是新手,能够一而再的召唤星神兽,已是不易,不可能有同时召唤两种星神兽的能力!
铁辰风目光一紧,周身爆出黑炎如墨,足下成云,将其牢牢托起,犹如一团浓密的黑云,飞向星神兽出现的方位。
“黑炎术……他莫非就是——”金雪林不可思议怔在原地。
血皇冷冷一笑,点了点头,“所以为今之计,本皇只能设法去寻得另外一颗往圣之泪了。”血皇又指了指月舞洞方向,“你还不快去?助你的弟弟一臂之力?他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众人面前施展漫云术。”
“是!”金雪林应诺一声,人已经飞身而去。
果然!
铁辰风隐匿于黑云之中,星神兽就在其身畔朝着那些来犯之人发出攻势,几次星神兽差点要与他撞个正着,他皆从容避开了,他高高在上,冷眼俯瞰着月舞洞前的一幕。
冷月星的代位者,无言的师弟已躺在血泊之中,浑身被刀片切割无数道血口,血肉模糊,而此刻冷月星空缺之位的顶替者正是无言本人!
有冷月星无言与冥王星丁宁在的十二星宿阵,才值得敌人畏惧!九玄天鼎此战,胜利在望了!
处于颓势的金正等人,死伤惨重。穆文跃的骑兵首先被杀了大片,其次是那些江湖中的小门小派,本已在外的对战时损伤不小,此刻面临如此强大攻势的幻兽,根本无力反击,被打得是四散而逃。
金正一面抵抗星神兽的天上攻击,一面要围护身旁这些门派掌门,一面还要想方设法再杀个星宿,令他们不能再启阵法。可是凭一人之力,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耗时一长,必然力弱,丁宁见其动作一慢怠,剑光如梭,杀招已去。坚守阵位的冷月星心中一紧,毕竟金正曾放她一条生路。可大义当前,她又如何能顾念这份恩情?
就在冷月星晃神之际,一道流星光影飞闪而过,直击丁宁剑身。电光火石之后,金雪林晃动着手中两个小巧精致的暗夜流星锤,与金正并肩而立。
“本尊就不信,十二星阵,二十八星宿连动,你们能够安然无恙!”薛蓉冷酷一笑,十二星宿再次启阵。
其身后被封住穴道的韩夜实在按耐不住,“尊主,放过他吧!至少放过他,好吗?!”
薛蓉回以冷漠一瞥,“韩夜,事到如今,你还看不透吗?”
韩夜一脸茫然,薛蓉走近她,轻轻劝慰道,“他对你的情义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借此来铲平我九玄天鼎!”
“不会的!”
“他是动天会的一名同谋!”
“不是的!”韩夜拼命摇着头,“尊主根本不懂****!不懂真心!”
“我不懂?!”薛蓉陡然变色,一把攥紧了韩夜的衣襟,凶光毕露,“好!本尊就让你好好看看,他是否对你真心!”
言毕,薛蓉将韩夜一把拖到了人群前,冲着穆文跃冷冷喝道,“穆王爷,你可是为了她而来?!”
穆文跃看着薛蓉一手锁住了韩夜的咽喉,一时乱了方寸,险些被星神兽攻击到,幸得风易飘带其脱离险境。
薛蓉将另一手中的一颗丹药放在了韩夜的嘴边,“这是碎骨丹,服下之后全身骨头尽碎而亡!”
“不要!”穆文跃急唤,几乎是在哀求。
“你对她可是真心?”薛蓉目光寒冷如冰。
“真心日月可鉴!”穆文跃忍不住举手发誓,一脸赤诚。
薛蓉却摇了摇头,轻蔑一笑,眼里是道不尽的冷酷,“日月怎会知你真心?你今日若能掏出你的真心来,本尊便放她一条生路。否则,你就亲眼看着她受碎骨之痛,慢慢死去吧!”
“尊主不要!”韩夜目光一颤,又不禁投向呆滞在原地不语的穆文跃,“穆文跃,你别做傻事!”
——“疯女人!你胡言乱语什么!”风易飘忍不住骂道,又不禁焦急看向身旁透露着懵懂神情的穆文跃,“穆兄,你别听她的!就算你真的掏出自己的心,她未必会放过韩夜!”
然而穆文跃仿佛一下子懵了。什么也听不到、听不进。他宣誓的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呆滞地望着被薛蓉挟持的韩夜,失了神。
为何犹豫不决?
为何口口声声的爱,轰轰烈烈而来,到了这一步,竟然怯弱了!?
不就是一颗心、一条命,为何掏不得、舍不得!?
穆文跃恨如此的自己!更无颜面对铮铮望着自己、一副乞求自己不要这么做的韩夜!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对你真心的男人!”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