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对你真心的男人!”薛蓉蔑视地瞟了一眼穆文跃,残酷直白地道,得意地松开手之际,韩夜却笑了,她放声大肆而笑,笑得强行震破了穴道、身子前俯后仰,笑得一口鲜血喷在了薛蓉的脸上。如此凄厉的笑声,令丁宁也不由心颤,无法再用心战斗——是他强行催醒韩夜,带她来面对这场战斗,但他本意绝非如此。
薛蓉当即退开了数步,嫌恶地抹去了脸上的血渍,却只见韩夜眼里闪动从未有过的怨恨。
“冥顽不灵!你瞪着本尊做什么!你应该恨的是他!”薛蓉直指穆文跃,冷冷喝道。
韩夜顺着她所指,淡淡瞟了穆文跃一眼,这淡漠的一眼令穆文跃更无地自容。韩夜却毫不在意,目光再次紧紧与薛蓉对上,“尊主何须做到这个地步?我本已经服下勿觉丹,本已经在忠于九玄天鼎和忠于自己所爱,两者之间做了选择!尊主,何须非做到这个地步!何须非让我们之间这么难堪?!尊主,你到底想证明什么?爱也罢、不爱也罢,非要用命去证明吗?证明了又如何?云泽天自断经脉而死,表明了忠心,九玄天鼎也因此失去了一位赤胆忠诚的护王!尊主,你真的果然不懂****!不懂真心!”话音刚落,不容薛蓉震怒,韩夜凝聚掌力冲着自己胸口猛烈一击,当即她倒退数步,鲜血再次吐了一地,“我自废武功,与九玄天鼎断绝!从今往后,我便真正自由了!”
“好啊!你要自由!本尊就给你彻底的解脱!”薛蓉悻然作色,决绝提掌,一击而中。韩夜不躲不避,整个人被震飞撞在石壁之上,随着碎石一齐跌落在地。
这一切不过一瞬之事,穆文跃难以置信,整个人僵了僵,他想上前去看,却转而一脸的愤恨,不顾一切,一鼓作气提剑直挑薛蓉。
与此同时,丁宁来不及阻止韩夜自废武功,亦来不及阻止尊主痛下杀手。心中再度揪痛,根本无法专注阵法。
金正找到了空隙,当机立断,直攻丁宁的星位。丁宁心不在焉对战,不顾金正的缠臂刀已在身上划开几道血口,目光一直瞟向一倒不起的韩夜处。
面对穆文跃的猛攻而来,不待他近薛蓉的身,其部下已经挡在薛蓉面前,与之打了起来。而薛蓉看出了丁宁的异状,抽出了身旁侍女的剑,一跃而起,命令道,“由本尊来替冥王星之位,四神连动!”
无言一怔,与其余星宿当即转攻为守,祭出精血,召唤四神!十二人的星系阵法所召唤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威力绝不在由四人形成的四神阵之下。四人形成四神阵是需要一人十年精血为媒,而十二人的四神阵,一人献出一年精血为媒即可。只是一旦启动,四神必须相继而出,无论造成多大的毁灭,皆不能收手。否则一行十二人,皆当场毙命!
薛蓉身为尊主,曾经也是破阵而出的圣女,岂会不能胜任冥王星之位?丁宁也知道此阵一出,伤亡不可估计,虽然不甘愿,但此刻他心系韩夜安危,实难再主阵。薛蓉一到,他便当即飞身去探韩夜的伤势。
幸得尚存一息,丁宁如释重负,转身背对众人,佯装为其输入真气,实则将玄能源源注入韩夜的体内。天月阴主,独有的月流之术,不需要在月下修行,浑然天成,自身便是无穷玄能的容器。对韩夜而言,好比是救命稻草。
当韩夜转危为安之际,丁宁背后的战场已是惨绝人寰,尸横遍野!青龙、白虎相继而出,呼啸往来,撕咬着敌人。血雨狂泄,惨叫不断。
金正眼见着身后柯掌门的脑袋被白虎一口吞下,整个身体悬于空中,最后被甩出数十丈之外,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青龙呼啸往来,又在人群中迂回横扫,一波又一波人,被青龙的利爪拖到半空之中,撕碎、甩落……鲜血几乎染红了月舞洞前。
就在青龙横空摆尾甩下数名为保护云雨纷的暗影队队员,再次朝着他们扑面而来,白虎又上天入地、横冲直撞,朝着金正张口袭来,不顾易芸道长、金雪林的惊呼,金正竟镇定自若,不躲不闪,眼神已变。他手中缠臂刀犹如一条带刃的长鞭迎风急舞,从容地迎上白虎星神兽血口獠牙,顿时风起云涌,天空中竟有海浪阵阵作响,就在凌厉獠牙离他头顶不过一寸距离、即将要吞噬他的脑袋之时;就在青龙利爪已经伸向避无可避的云雨纷等人之时,天空中赫然出现两道擎天海柱,犹如定海神针,直插入白虎、青龙的头顶,贯穿其喉而过!
紧接着,天海滚滚归入金正的足下,他犹如海神一般高高临空而立。
不容风易飘、穆文跃、易芸道长、云雨纷,以及那些武林同道各个脸色惊变,膛目结舌,金正身旁的天空中又撕裂了一道口子,一只展翅高飞的朱雀星神兽长啸一声而出。
原本只能地上之战,任其宰割,一瞬间演变成了临空之战。金雪林知道这已是逼不得已之举,他们没有退路可言,于是她低喝一声,“看什么看?!他在天上打,就是给我们机会对付这些人!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言毕,金雪林手中流星锤飞舞而起,直袭向星阵之中。众人相视一看,皆心照不宣,一齐朝着九玄天鼎的人强攻而去。金正乃漫云族之人,他们虽然惊讶,但在此刻又能追究什么?金正肯暴露自己的身份,施展漫云术非独自逃生,而是为了救他们,与星神兽殊死对抗,众人若不把握如此良机,搏一搏,岂不是辜负了他!
月舞洞前,再次陷入了浴血混战之中。
“你何必救我?”韩夜此刻已经醒来,看着混乱的场面,眼里已没有一丝生气,“去助你的同门吧,我已不再是九玄天鼎的圣女,你不必管我了!”
丁宁看着她,默然不语。
“不必内疚,我已不怪你了。”韩夜咳了两口血,惨然一笑。
“我,或许也该离开。或许根本不应该回来。”丁宁看了看躺在另一边云泽天的尸体,又看向了星阵中那道身影,眼里尽是茫然。
此刻,天空中金正的肩头一道血口崩裂,朱雀长啸直入地面,又是一片血雨淋漓。
该死!
金正低声暗骂,为了破七玄阵他消耗太多内力。天海一粟,已经无法再施展出来。此刻依靠漫云术,已抵御不了十二星阵太久了。
朱雀振翅高飞,又一冲直下,伏地而起,迎上金正。这是朱雀的全力一击,金正了然,当即运气聚海,却一时之间竟提不起玄能来。
糟了!
金正目光一紧,却不慌乱,双掌迅速结印,打算以险招抵御,置之死地而后生。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炎如电急闪而过,令其又惊又喜,停住了动作。紧随而至的是朱雀一声哀嚎,一只翅膀已然化作黑墨,消失无踪,朱雀失重跌落而下。
金正不禁回首望向云端深处,却什么也看不到。
底下的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金正竟然有如此能耐一击即中,连灭了三大星神兽!薛蓉震惊之余,当机立断,与其他星宿,再次召唤玄武。
众长老们也在与敌血拼,看到深藏不露的漫云族人竟能够以一人之力毁去了三大星神兽,眼里皆是道不出的顾虑与担忧。
一名名曾经的同伴倒在脚下,丁宁搀扶着韩夜,绕过一具尸体,又一具倒在了面前。到底该冷眼离开,还是再次伸出援手?丁宁犹豫难决,一步一停。
随着天空中玄武的一声厉吼,地动山摇,云走风急,金正被这股来势汹汹的力量逼退了十丈之远,已无力再招架。
玄武仰天叫嚣,又冲着穆文跃方向直扑而下。利爪之下,鲜血飞扬。穆文跃见风易飘头顶一双利爪突袭而来,毅然飞奔上前一把将其推倒,自己的背部却被玄武硬生生整个撕开,血骨可见,鲜血淋漓。玄武的利爪毫不留情再次朝他的头颅抓去。
风易飘见状,当即翻身而起,豁出性命般去抵挡,岂料手中剑在玄武的利爪下犹如废铁,一碰即断。他咬了咬,索性徒手提掌就朝着玄武劈了过去。
那一掌,风易飘用尽了所有功力,却仿佛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心口一阵激荡,满嘴的鲜血喷了出来,飞出数十丈之远,一倒不起,昏厥了过去。
玄武咆哮一声,无情的利爪再次冲着伏倒在地,动弹不得的穆文跃伸去。
血光四溅,映在穆文跃眼中的是震惊、是更深的悔恨——韩夜,那浅浅坏坏的笑容,随着鲜血一同映在他眸中!
“不!”穆文跃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了韩夜,翻身之间,腹背再次被玄武的利爪狠狠撩过,几根肋骨当即断裂。他不顾剧痛,伸手抹掉韩夜嘴角的鲜血,疼惜的眼神流露无疑,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两人环抱着翻滚了几圈,直到丁宁出手截住了玄武,孤身一人与之对抗。他们俩尚算脱离了玄武的攻势,才停了下来。韩夜吃力地推开身上的穆文跃,他却直直贴在地面上,不再动弹。韩夜这才看到他的背已经血肉模糊、五脏六腑浸着血都裸露在外面了。
韩夜颤抖地伸手推了推他,一动也不动。一股不祥的感觉直袭心头,韩夜忍着眼泪,再次用力推了推他,声音已有丝哽咽,“穆文跃,穆文跃……”
“嗯……”穆文跃气若游丝,微唇轻启,不知说什么。韩夜见其有了回应,早已忘却了自己遍体鳞伤的痛,不禁喜极而泣,附耳低闻。
“你看到了吗?……看到我的……真、心了吗?”鲜血不断从他的嘴里涌出,这一句话,是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
韩夜恍然无措,拼命点着头,“我看到了,看到了!我根本不介意!我不要你死!”韩夜泣不成声,云雨纷方才的那一幕,这么快就应验到她的身上了!可是,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
她无力再看、无力再面对穆文跃奄奄一息的惨状,她不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面前!韩夜摇着头,恍恍惚惚、跌跌撞撞起身要走,却在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穆文跃被掀开的背部,那分明一颗血粼粼的心脏,已渐渐停住了跳动……
你看到了吗?看到我的真心了吗?
最后这一句话,犹如千刀万刃,绞着韩夜的心,挥之不去,她抱着脑袋,觉得恍然间无法再呼吸——痛彻心扉,心如死灰,亦不过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韩夜发狂发癫,任由背部的伤口撕裂、淌血,她依旧一声声质问,一声声心碎……悲愤的呐喊下,终凝结成一道灰色的气流,在周身暴走飞扬,如同突起的沙暴。
——
“天月,小心!”
“要死便死在一起!我们九阴同气连枝,绝不做逃兵!”
……
模糊的人影,清晰的对话,那个说话的感觉是自己,却又看着似乎不相识。可是当利刃刺穿她的心肺之时,自己竟然痛得窒息。
为什么?
此时此刻,还能做梦吗?
韩夜自嘲,在自己绝望透顶之时,竟然能够半梦半醒?竟然心不再为现实中死去的穆文跃而痛?却在梦中为一些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难过?
可渐渐地,她笑不出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在眉间一缕源源不绝而出的灰色气流萦绕之下,竟然迅速愈合了。自然而然的挥手之间,一道水波在眼前成镜,她看看到水镜中的自己,眉间分明一条长着翅膀的灰白鱼儿印记,它不时的在拍打着翅膀,甩动着鱼尾,似飞似游。
一瞬,恍如隔世。恍如昨日的她,已死;今时的她,已非她。“我到底是谁?”韩夜伸手抚摸着眉心的印记,一脸茫然。从刚刚她自废武功,又被薛蓉雷霆一掌,她便应该命绝。可是当丁宁为她运气的时候,以及之前丁宁抓住她手的时候,都犹如一股暖流游遍自身奇经八脉,难以言表这种感觉。而为救穆文跃奋力一扑,她根本没有失去武功的感觉,反而更加身轻如燕了。这一切,代表了什么?
而此刻因为玄武血腥纷乱的场面,大多数人都关注到韩夜被一团莫名的灰色气流包围,却也没法再去顾及她。
“丁宁你在做什么!”薛蓉目光凌厉,冷冷质问道。
丁宁充耳不闻,在其连击之下,玄武闷哼一声扭头朝着另一方袭击而去。丁宁却也没有乘胜追击,他抽身来到了韩夜面前,看着那团灰色的气流。仿佛此刻只有他可以看清楚气流中那个恍然无措的人儿。一直以来,他排斥着与生俱来的这股力量和情感,他也不明白脑海中那个似有却无的自己和身临其境的过往。可是他知道一点,这应该是九阴的记忆,是他身体里流淌着的九阴幽冥血在作祟!
丁宁沉溺在思绪中,掷在空中的手,缓缓地伸向那团灰色的气流。
“小心,俊少!”何长老从韩夜周身爆出的灰色气流开始,就一直紧锁双眉,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此刻不禁低呼,玄武庞然身影已在丁宁与韩夜的头顶盘旋,欲直冲而下,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一瞬之事,连薛蓉都失色一怔,但她无法就此停下十二星阵,无法阻止惨剧发生。
丁宁伸手间已抓住了韩夜的手,灰白的气流顿然消失无踪,两人相视一瞬,才回神不约而同抬头一望已经近在咫尺的玄武。
来不及了!
眼睁睁看着玄武与自己一线之隔,即将两人的脑袋一并吞下!一道幽蓝之光在两者之间骤然炸了开来,形成一道无垠散开的万丈光芒,急速蔓延到整座九玄天鼎的每个边沿,与结界碰撞的一刹那,地动山摇,整座九玄天鼎一瞬燃成了幽蓝色。
“不好!”陈长老陡然变色,大叫起来。
其他人还未回过神来,一声天崩地裂,庞大的结界应声而碎。七位长老,当即吐血,半跪在地,一时无法起身。
结界乃是由他们的仙罡之气为盾,盾碎,反噬是必然的。
撼天动地散开的幽蓝之光,瞬间回收,凝聚一点,众人目光皆追了过去——只见月舞洞之上,山崖之颠,一缕白衣飘然,腰如约素,袅袅婷婷而立,犹如天外仙子,手持一根散发着幽蓝之光、青红相间的独角,俯瞰着底下这片残局。
而她的身畔之后,只见随风忽起忽落的黑色斗篷,可以确定还有一人在其身后,却看不清样貌身形。
——你果然出现了!
隐匿在云中的铁辰风恍然一动,冷漠的眼里闪过一抹温热,可是在看见那张扬的黑色斗篷时,顿时又冷却了下来。
丁宁铮铮而望,虽然隔得很远,但与生俱来的吸引,岂会不知此人是谁?
玄武被幽蓝之光击退之后,在天空中打了个圈,震怒长啸,直冲着山崖之巅横扫而去。此刻,月舞洞前的人皆僵停住了,举目望去。
丁宁情不自禁欲上前去救,可是如此远的距离,他如何救?
铁辰风眼中亦是不禁一紧,手中的黑炎呼之欲出。
然而那个从容不迫、神魔不惧的白衣身影,面对来势凶猛的星神兽,她却只是抚了抚衣袖,桀骜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玄武咆哮而至,血口之中一团火焰四射,冲着她排山倒海而来。然未染及她一缕蹁跹衣袖,一道黑影已然挡在她的身前,那人带着半截面具,看不出全貌,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舞动,更难以确定他的年龄。他此刻张开双臂,似以身躯抵挡,又仿佛是在迎接那势不可挡的攻击。
这如何不令在场的人捏一把冷汗!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玄武张开的血口突然闭合了,火焰吞没在它的口中,它竟然摇头晃脑,乖乖地伏跪在黑衣人的脚下,温顺如绵羊一般!
薛蓉花容失色,踉跄退了数步,不敢相信:十二星阵,不攻自破!
“敢问高人姓名?”陈长老此刻已经站立了起来,声音苍劲有力。
“御、天。”黑衣人淡淡回道,声如却如天外来,震彻大地。他伸手拍了拍了玄武巨大的脑袋,玄武应了一声,便朝着天空九霄深处踏云而奔,消失在云端深处。而御天悄然又回到了白衣的身后。
一个名字,引起了轩然大波。
普天之下,谁不知御天?!
他早已是一个神话,一个传说,一个禁忌,一个不可能存在于世的人。
可如今,遥遥千年已逝,他就离世人这么近,如此栩栩如生地伫立在他们面前。
——“御天!?”铁辰风冷冷低语,眼里杀意正浓,黑云亦悄无声息地越聚越多……从七玄洞苏醒以来,他从血皇口中得知自己觉醒,原本以为所谓觉醒只是黑炎更加强大,自己更加能够控制这股毁灭万物的力量。然漠视着月舞洞前曾经的同伴被杀,他竟然无动于衷,僵而不动。反之出手救金正亦非他本意,而是本能。此刻听到御天的名字,却是无法压抑的杀气在躁动!似乎是另外一个自己终于与自己达成了共识,杀气成了共鸣。
御天,对九玄天鼎的人而言,乃是始祖辈的人物。
当即,七位长老皆伏倒在地跪拜,以示敬意。其余众弟子相继跪拜在地。唯独薛蓉,她岂会轻易相信,剑指崖顶,“那你又是谁?!”
随之换来畅然一笑,一道萦绕着幽蓝之光的白影迅然飞身直下,以雷霆之势,不容薛蓉看清她,已断了其手中的剑,又翩然而至丁宁与韩夜的跟前。
她,静龙,倾城一笑,美胜仙;惊鸿一瞥,傲过神。
眼前的人,记忆犹新!韩夜当即怔住了——那不是赤峰山上孤身对抗十二星系阵的静龙吗!
“你所坚持的信念,此刻还坚持吗?”静龙淡定的目光落向不知所措的丁宁,毫不在意自己身后那位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的薛蓉,见丁宁不语,静龙又伸出了手,嫣然一笑,话语似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来吧,无须彷徨犹豫,与我一起,实现最初的那个信念,那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天月阴主!
丁宁的手,渐渐松开了握紧韩夜的手,不容韩夜惊异丁宁的眉心竟出现了深蓝色的弦月印记与眼前静龙眉心呈现的赤红火焰印记互相辉映,丁宁已经覆上了手。突然,他用劲一拉,静龙错身而过,薛蓉一掌原本直击静龙背后,此刻却与丁宁不偏不倚对了上,与此同时,薛蓉也看到了丁宁眉心的印记,当即愕然而止,收掌怔在原地。
丁宁则牢牢护在静龙背后,眼中已无敬畏,严阵以待。两人之间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
静龙波澜不惊,含笑而对面前的韩夜,缓缓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瓶子,“还记得吗?”
韩夜惊异地看着静龙手里晃动的小瓶子,不禁伸手接了过来确认了一下,“这是那日赤峰山上我送给你的九玄神水?”
静龙点了点头,“与其说这是我们之间天性使然,我更愿意相信在我最绝望的时刻,你将一个陌生的我,当做了朋友。可惜,我来得太晚,否则——”静龙看向了她身旁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欲言又止。
“你不需要报答我,我当初那么做,不是为了求回报。而他的死,更怪不到你。”韩夜神情黯然。
“我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回报你什么。朋友之间,你情我愿。只是,”静龙忽而凑近了她的脸,眉心如火的印记闪动着光芒,附耳低语,“少月阴主,你可曾想起了自己最初的那个誓言吗?”
誓言?
韩夜眉间少月印与天阳印产生了共鸣,涌动起来,脑海顿入一片混乱,方才如梦如幻的声音、画面又再次浮现。
“要死便死在一起!我们九阴同气连枝,绝不做逃兵!”
——“我不要你死,也不要你做逃兵。我,以九阴之首,天阳阴主之名,要你自由的活着!快乐的活下去!”静龙仿佛进入了她的梦中,她的脑海里,字字沁入韩夜的心肺。
“可是,”韩夜低下了头,轻声犹豫,“你不是应该收服我吗?”
静龙坦然一笑,眼神清明如镜,反问道,“那你愿意吗?”
韩夜默然。
“你不愿意,我便不强求。但至少你得活着,让少月阴灵得以转世。这一世若无缘与我们携手,那便等下一世、下下一世,终有一日,我坚信你会归位的。”
看着静龙坚定、不置可否的眼神,韩夜哑然无语:眼前这个人,再也不是昔日赤峰山上那个绝望的身影,她已变得如此坚韧、刚强,仿佛任何事、任何人皆阻不了她前行的步伐。
言毕,静龙转身与丁宁并肩而立,面对着薛蓉以及众人从容一笑:云髻峨峨,仙姿佚貌,艳惊四座,震慑八方。
随着惊叹此起彼伏,韩夜长舒了一口,眼神豁然一亮,人已经走上前,立在静龙的另一旁,“不用等那么久,你给我自由,我便还你一个少月阴主。”
“好啊!不过,决定归位了,就没那么自由了。”静龙侧目冲着她傲然一笑,“但至少比当个九玄圣女要强得多!”
“大言不惭!”在静龙转身之际,薛蓉便一眼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迷得铁辰风神魂颠倒的女人!早已急怒攻心,怒不可遏,怎听得进他们之间的谈话,冲着笑容灿烂,完全不将局势放在眼里的静龙就是双掌排开,重重击来。薛蓉的掌心赤红,每一掌击出,劲风而至,断金碎石之力。这是薛蓉将毕身功力凝聚双掌,迸发而出的威力。若不幸被稍稍带过一掌,小则重伤,大则毙命。绝不容小觑。在旁的长老们,皆是紧密关注着对战,不时地又望向月舞洞山崖之巅那个黑色身影,不敢妄动。
静龙倒是不慌不忙应对,却也没有出手的意思,直到薛蓉咄咄逼人,令其避无可避,左右丁宁、韩夜已不约而同挡在其身前,与薛蓉对掌。
能够硬生生接掌已经让薛蓉惊异不已,此两人竟然能够安然无恙与之僵持、比拼内力对抗,更是让薛蓉骇然。
她铮铮望着丁宁与韩夜眉心闪动的印记,身为尊主,岂会不知这是九阴的天月印与少月印!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她看着成长的人,竟然是九阴幽冥血族的阴主!怪不得韩夜自废武功,功力却更胜从前,原来这不是内力,而是玄能!
孤掌难鸣,局势堪忧。薛蓉目光一斜,只见七位长老踌躇未动,没有前来相助之意。
“你们在做什么!”薛蓉怒发冲冠,娇叱道,“九阴幽冥血族何时与漫云族勾结一气了!欲灭我九玄天鼎之人,你们跪拜他做什么!”
“九阴幽冥血族,从不与任何族类为伍!”静龙决绝道,目光不由望见了远处那个满身鲜血淋漓的风易飘缓缓站立而起,正痴痴望着自己,声音一点迟疑也不带,“九玄天鼎乃是因九阴幽冥血族而创立,我此番前来,就是要肃清九玄天鼎,非我族类,可以选择离开或是死!”
“你有什么资格?!”薛蓉当即收掌,后退了数步,不由指了指自己,“我才是九玄天鼎的尊主!”
“那你的往圣之泪呢!”静龙一针见血,咄咄逼人的笑容中隐含着唯有薛蓉能够读懂的挑衅与嘲弄。
不顾众九玄天鼎弟子投来质疑的目光、与层层叠叠的一片喧哗,薛蓉扫视了一圈,不知在看什么。尔后她仰天长笑,分不清是笑是哭,“铁辰风!你看到了没有!我知道你一定在附近!你一定还没离开九玄天鼎!你不顾生死、不顾道义要救的女人,就好生生的站在这里!铁辰风,你看到了没有!你被设计了!你被骗了!”薛蓉大声喊叫,失重般步步退开,语无伦次,“说我不懂****!不懂真心!你们又懂什么!践踏我的真心,去成全这个女人的阴谋算计……愚蠢!皆是愚蠢至极!!”
的确愚蠢!
金正早已落地,此番话,令其愁眉紧缩,心中难以名状的不痛快、不甘心!原本是血皇与慕容皓雪不谋而合的离间之计,虽然血皇是想让铁辰风在觉醒之后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效忠漫云族!而慕容皓雪是希望借此将铁辰风推入深渊、沦为恶魔,彻底与都主之位无缘!无论他们各自的目的为何,唯有一点,皆是以此能斩断铁辰风与静龙之间的情丝!一切本尽在掌握之中:九玄天鼎覆灭、铁辰风与静龙就此决裂!可此刻却演变成九玄天鼎即将重整易主,而早早隐匿在云端深处的铁辰风又至今尚未出手!静龙早已谋算,并非被迫无奈参与这场灭九玄天鼎的行动。她这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而这里所有人,竟都成为了她的棋子!可还有一人,是否能扭转局势?金正想到此处,不由望向了茫茫天际。
同时,静龙面不改色听着薛蓉一番痛斥,目光不由地也望向了天空,眼神停留在黑云密闭布的方向,沉了一下。
她与御天走出锁月洞之际,御天便提醒她,不要出现。她明白御天的好意,倘若她还在乎铁辰风,至少不要把这场阴谋赤裸裸地揭开。不要将九玄天鼎与漫云族的战场演变成她与铁辰风的战场。可是,与其让别人来揭穿这个谎言,不如自己坦然一些。反正纸包不住火,若是就此情断意绝,又何必留恋难舍!
抱着如此决绝,静龙毅然出现了。故而,面对薛蓉这番忘情的说辞,她倒是分外镇定。只是听到这番斥责嘲弄的铁辰风,你又当作如何呢?
云端深处,铁辰风看到静龙正抬头望着自己,仿若她的视线可以穿云透雾,直至看到自己的心里。
——静龙,你当真知道我在?
——那你可是在考验我吗?
铁辰风冷然一笑,眼里又爱又恨。
黑云压日,天昏昏沉沉,又一场风雨将至。
就在薛蓉疯癫失态之际,一柄留情锏映入众人的视线,从薛蓉的胸口破体而出,不容其就此血洒倒地,云雨纷凝聚全身功力,奋力一击,一掌落在她的心口,令其当场毙命!若非薛蓉散去护体之功,凝聚全身功力于掌心,欲置静龙于死地,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薛蓉,一教尊主,风华绝代,铁血手腕,终落得死不瞑目。
云雨纷大口喘着气,不顾九玄天鼎的人气势汹汹厉目投来,竟畅快淋漓地大笑起来。冷月星无言才不顾及突然冒出的什么御天、什么九阴幽冥血族,她当即寒芒一撩,雪刃冲着云雨纷迎头痛击。云雨纷仿佛已经不在意眼前的威胁,不做任何抵御。蓦地,诸葛童欣、梅花与沐让,三条身影挡在她身前,与之打斗了起来,难分难解。
而亲眼看着尊主被斩杀在一瞬之间,丁宁与韩夜皆不由而同的往前迈了一步,又不禁望向了镇定自若的静龙——她竟然连眼皮都未闪动一下?这就是他们的九阴之主,暖时如烈阳,冷时若玄冰。她对不值得人,绝不怜悯;那么对值得的人呢?
此刻的形势,对两方人马皆是喜忧参半。对九玄天鼎而言,御天皆亲临而至,他们自然胜券在握,但如静龙所言,他们即将要面临的是九玄天鼎内部的肃清。换言之,就是九玄天鼎将回到血族人之手,大部分非血族之人,将被迫离开,要么就此以死殉教。对金正这一边而言,虽至少不会再有惨重的伤亡,但此番灭门大计就只好到此作罢。
金正步走七星,身法如魅,穿入无言与沐让等人之间,封住了无言的穴道,目光转而示意沐让等人收手,又只是轻轻拍了拍还未从失控的情绪中缓过来的云雨纷的肩膀,没有多言。此刻他这才不禁朝山崖上那个漠然的黑色身影看了一眼,不甘也罢,以他如今一副伤痕累累之躯,又怎能妄想翻云覆雨?
于是金正走出了人群,纵使心有不愿,还是朝着静龙淡淡有礼一笑,“在下天海堂金正,抛开在下漫云族的身份,此次是为了营救穆王妃而来。”金正说时看向了韩夜,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之中的穆文跃,“如今穆王爷已不幸身亡,容我等带他的尸首离开。”
静龙回以一笑,清澈明眸此刻犀利如刀,“金正?……金雪林可在?”
金正倒是颇为一怔,静龙突然这一答非所问,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其身后的金雪林已经走了过来,“我就是。”
静龙扬了扬手中青血独角,直指她,冷酷的笑容如花般绽放在嘴角,“青龙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此言一出,不容金正护着金雪林,其左右的黑白二龙赫然而出,他们之前看到静龙还活着,皆不可思议,以为是人有相似,看走了眼。但是如此近的距离,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不是她又会是谁?
“师妹……”白龙轻轻唤出了口,却遭来静龙凌厉的目光,“你们来做什么?若非为了穆王妃,难不成来为青龙报仇吗?!”
“不错!”黑龙斩钉截铁地道,“可我不知你还是不是我们魔教五龙之一的那个静龙了!你竟然是九阴幽冥血族之人!”
静龙冷笑一声,目光再次投向了金雪林,“既然你们是为了报仇而来,那魔教一干人等,休想活着离开!”
曾经何时,情同兄妹的五龙,如今竟是如此局面?
或许连依旧伫立在山崖,远远望着这一切的御天都不能明白,静龙为何执念不放?
不容丁宁、韩夜妄动,静龙双手已经横在他们面前,俨然正色,“这是我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言毕,静龙手中青血独角丢给身边丁宁的同时,另一手反掌之间,一名九玄天鼎弟子手中的剑已自行出鞘飞入她手中。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起剑落,朝着金雪林攻去,黑白二龙则不约而同迎上她的剑锋。
静龙仅仅施展万魔神功,剑锋凌厉明快,令人猝不及防。黑白二龙便根本无法招架。曾几何时,他们便不是师妹的对手,此刻又怎堪匹敌?
金雪林见静龙招式狠毒,处处杀机,可见她并不会念及同门之情,如此又怎会对自己心思手软?见形势不妙,金雪林手中暗夜流星急舞而起,蓄势待发。在旁的金正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性命受到威胁,于是冲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带着穆王爷的尸首赶快离开吧!”
“那金堂主你呢?”易芸道长不禁问道。
金正已挡在了金雪林身前,淡淡一笑,“我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姐姐!”
不容金雪林动容,身后的云雨纷也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走上了前,“我愿与金堂主同战!”
随之,云雨纷旗下之人,金正天海堂的残部……零零落落皆站成了一线。
不过少顷,黑白二龙被震飞倒地,身中数剑,一蹶不起。
静龙扬了扬吹乱的长发,不可一世的眸中隐含着恨意,“怎么?都决定留下来给青龙陪葬吗?!”
不错!
她根本没想过放他们生路!她是要为青龙报仇!否则她为何放着那把威力无穷的古怪兵器不用?却随手选择了一把普通至极的剑,用魔教的武功对付他们!
想到此处,金雪林目光一闪,不禁抬首望天,心中竟是一阵惶恐:血皇殿下,若您再不出手,恐怕在场的这些残将伤兵,都要埋骨于此了!
穷途末路,唯有一掷生死、玉石俱焚!
冷眼看着金正决意已定的神情,静龙凛然一笑,甩开了手中的那把剑,眉间的印记光焰慑人,那并非天阳之印,而是——
“是恋狱铸心!大家万不可与她对视!”金正恍然顿悟,焦急地道,已将视线撇开,却见身旁数名部众的眉间已经出现了同样的印记,接着哀嚎声此起彼伏……
有的人痛得用手指狠狠扣掉了自己的眼珠子,血流一地;有的抱着七孔流血的头颅在猛烈地撞击着地面,直到头骨被撞裂,脑浆洒了一地;更有甚者眉心已泛出黑气,全身上下迅速溃烂,化作血水一滩。
目睹此番惨景,连九玄天鼎的人,也不禁颤栗。
回眸一瞬,千军万乘杀!这便是始祖潇舞的绝世神功!
血光一束,静龙已站在金雪林面前,一手运气抵住了她的暗夜流星,一手攥紧了金雪林的衣襟,“怕了吗?”
她风姿绰约,笑面迎人,从容中透着无比的冷酷与霸气,一举一动震慑全场。她好比是最艳丽的死神,绝美而危险,任谁皆无法掌控。
金雪林紧闭着眼睛,一脸的恐慌与不甘,却挣脱不了静龙的控制。
刀光瞬间在金雪林的面前闪过割开,静龙就此被逼退放手,转头厉目扫去,只见金正的缠臂刀已挡在眼帘前。
“以为不与我对视就可以了吗?”静龙傲然一笑,纵地而起,手中凝气成刃,阴血掌疾如电火,朝着金正猛攻而去。金正通过自己刀刃的反光将静龙的动作尽收眼底,旋身而避。然不能直面而对的战,注定只能躲。
可纵观天下,轻功卓越又有几人能及静龙?
这不啻是自寻死路!
须臾之间,金正已避无可避,被无数个白衣身影弄得晕头转向,懵然顿挫之际,与静龙撞了个正面,四目相对之下,猝不及防,不用以掌相击,金正心口已是一荡,踉跄连跌数步,眉间似燃烧了起来,灼热难耐。
“金正!”
“金堂主!”
金雪林以及云雨纷等人情急脱口而出,静龙却是漠然一笑,“你先一步,我马上让你的好姐姐、你的族人来陪你!”
“你!”金正厉目一抬,欲竭尽发起反攻,却是一口鲜血,跌倒在地,他的眼、鼻、耳相继开始淌出了鲜血,眉心的灼烧,如同整个脑袋被灌入了岩浆一般,痛得要炸裂。
金雪林等人皆扑上去想救他,可是无从着手,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其被铸心而亡。
静龙眼神僵冷,伫立在那里,如死神一般令人生畏。
忽然,云走风起。
不知从哪里刮起了如此一阵凛冽的寒风,风中嵌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或许是月舞洞前,流得血太多,正巧这不适宜的风,掀起了这股血腥。
静龙微微皱眉之际,雷光一闪,一道血色锋刃从天而降,直杀她来!静龙明眸顿亮,抬手一抵,不知何时青血独角已牢牢握在她手中,承受了这轰然而止的雷霆一击!
气氛凝绝,杀气蔓延。
众人的目光皆同时追上了天空之中——晦暗无光、黑云密布的天空之中一朵妖艳的红云脱颖而出,红云呈现王座的形态,而这之上一个身着血红色大袍、带着血色怪异面具的女人身姿曼妙却以一副慵懒姿态卧躺着。
血皇殿下,果然出手了!
金雪林眼里禁不住兴奋,不由又看向身旁倒在地上的金正。经那一阵腥风,金正眉间的印记竟消失了,他此刻虽然昏迷,气息却平稳了。
“漫云族倒是来了不少帮手啊!”静龙轻蔑一笑,丝毫不在意紧握青血独角的手掌已经渗出了血。
而御天已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静龙的身后,“她就是血皇,漫云族三皇之一。”
“我知道。”静龙轻声淡语,眼里却已是杀意分明,斗志昂扬,“她就是让你身中蛇覆咒的罪魁祸首。”
“你不是她的对手,”御天不留情面地道,又顿了顿,“至少,现在不是。等你找齐了所有阴主,届时再——”
“等不了那么久了!”言毕,血皇信手拈来,连着迸出两道血刃雷霆万丈而至,静龙纵身闪过一击,又一击迎面直来,她再次空中旋起,手中青血独角迎了上去,岂料那闪身而过的一击血刃顿时在足下开了花,犹如一张血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静龙冷哼一声,“冥镜!”青血独角中的冥镜应声而出,幽蓝之光燃遍了整座血笼,然光芒逝去,血笼却并未折损一分一毫。
莫非连冥镜也无法毁去这个血笼?静龙目光一紧,此刻血皇已经飘近静龙,她高高在上,俯瞰着血笼中的静龙,目光鄙夷,犹如在看一只被自己擒住的宠物一般。她缓缓起身,张开双手,玄能由掌迸发,在血笼四面八方顿时出现了无数的淌血的刃,这是要将静龙万箭穿心方休!
丁宁与韩夜见形势不妙,纵地而起,冲向血笼。
岂料,另一条黑影比他们更快、更迅猛。
横空爆破,惊碎风云。不过刹那,转瞬即逝。
天地万物在这刻窒息。
众人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盯着血光散去的血笼——不敢相信方才那个不可一世、所向无敌的女子会在一瞬之间又被另外一个凭空冒出的女人瞬杀。
然,随着硝烟散去,三条人影,渐渐映入众人的眼帘。血笼内,飘逸的白衣上一团幽蓝火焰隐隐褪去,她竟安然无恙?!而血笼之外,左右两边各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是御天,黑色的斗篷在空中张扬,虚无缥缈,他无所依托,依然飘而不落,宛若没有一丝一毫的重量,却又似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深不可测。而另一个,黑云滚滚始于足下,黑炎如战甲加身,他飞扬跋扈、霸气凌人的外表,冷酷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血笼中的那个淡定自若的白影。
底下九玄天鼎的弟子们已然兴奋了起来,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这不是铁辰风吗?
是铁护王来了!
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
可是他怎么会是漫云族的人?
最后有人这么脱口一问,倒是令沸腾的局面顿时冷却了下来。看着这个拥有漫云术的铁辰风,才意识到他可能也已不再是九玄天鼎的人了。
而浮在半空中的血笼,恰似将这三人分隔而开。静龙望了一眼御天,他此刻抬首紧紧盯着血皇,眼神凝重,若有所思。于是,静龙低了低眉,又转而看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铁辰风。
终要面对,又何必犹豫?
然四目相望,竟然无言。
铁辰风眼里有怒、有喜、有恨、有爱,错综复杂,又如何能一言道尽?他怒静龙的利用,喜她至少没有真的死去,恨这个女人终难以安分地留在他的身边,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爱她。
他可以冷眼旁观所有人的生死,甚至可以容忍静龙在自己眼皮底下肆无忌惮惨杀漫云族人,可他绝不能再失去这个女人!
——到底应该拿她该怎么办?!
铁辰风目光一闪,眼神骤变,变得镇定了——或是将她困在这个牢不可破的血笼之中,未尝不可!只要能一生一世待在我的身边!
仿佛瞬间读懂了铁辰风的心思,静龙目光一紧,当即双手凝气聚神,眉心天阳印光芒大盛,她随之冲着下面低喝道,“丁宁,助我!”
丁宁应诺一声,心领神会,催发天月印。韩夜当即为他守护。由天月之印洒出漫天的深邃之蓝,笼罩天地,须臾之间,已分不出哪里是天上、哪里是地上?丁宁犹如另一个月亮般耀眼夺目,闪动着光芒。而月光无穷无尽地流入身在血笼中的静龙眉间。这便是月流术。
有了丁宁无限供给的玄能,静龙决定释放天阳之火,将血笼焚烧殆尽。
“没用的,天阳之火会先烧死你自己!”血皇无情地道,静龙却充耳不闻,闭目凝神。
突然御天抽身而起,立于血笼顶中央,拂袖间,黑色斗篷遮云闭月,俯身直击血笼。血柱因此骤然扭曲,出现了缺口。不容血皇惊变,一抹黑炎已将御天席卷而起,两人终于对上了手。
而当御天被迫抽离,血笼再次愈合。
一团黑炎绕着他在天空中来回激荡,如火如荼,分不清谁是谁,谁伤了谁!
“御天!”铁辰风冷冷低喝,幽魂掷出。御天的黑色斗篷飘逸拂过,轻而易举将幽魂黑炎断在其后,两人近在咫尺,双掌紧扣对方,浩浩长空在两人之间撕裂。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如何!”铁辰风不依不饶,幽魂再次回到他腾空的一只手里。
御天阴沉一笑,毫不留情道,“你不配。”
——“那我配吗?!”不容铁辰风暴怒,血皇赫然雷电而至,一抹浓得化不开的血幕就此在御天面前拉开。
“任你御天本领再大,能制衡蛇覆咒,但能够一击破我血笼的,唯有潇舞。因为只有他知道血笼最薄弱的地方在哪里!十四年了,我再问你一遍!他在哪里?你把他到底藏在哪里!”血皇从血幕中脱颖而出,天空赫然出现两只偌大的血手朝着御天合围而来。御天一边徒手弹开了铁辰风招招紧逼的幽魂,一边行如星云,跳出了血皇的血手包围中。
铁辰风黑炎疾走,震天闷雷彻响,黑云滚滚踏来,御天所到之处,上天入地,纵横四方,熊熊黑炎不死不休紧随而至。庞大的血手则随时随地从黑云中探出,直逼御天。
踏碎凌霄,腾破九天。
惊为天人之战,不过如此。
玄能运满,天阳之火,一触即发。静龙双眸顿开,只见眼前一双巨大血手合围之下,一抹黑色斗篷的衣角飘然在外,随遮天盖地的黑炎席卷之下,将眼前化为乌有,荡然无存。
“御、天!”
静龙骇然失色,情急喝道,天阳印一瞬爆发,充斥整个血笼。铁辰风厉目一闪,腾云冲向天神可灭的极冰火焰中!
愚蠢!
血皇见状,不由暗骂,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当即血云滚滚而至,一道顶天立地的血幕挡在了铁辰风面前,然此刻的铁辰风与天阳之火仅仅一线之隔,不用他黑炎出手,血幕与天阳碰撞的一瞬间,流动的血幕当即如被冰封一般,紧接着化作一片碎末。
一同怔住的三人,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铁辰风怔在原地,眼神由惶恐变得凌厉锋芒:血笼在眼前已化作一片飞红,渐渐消退,一面张扬的黑色斗篷下是静龙的身影!挥之不去的梦魇,此刻就在眼前,怎能容他?!
——血皇亦是陡然失色、僵直不动:她难以相信蛇覆咒竟然已形同虚设,否则御天怎可能恢复如初?她花了整整两百年布一个诛神之咒,奈何仅仅就困了他十四年?!
——懵然无知的静龙呆呆望着将自己护在羽翼下的御天:曾几何时,冰冷异常的黑色斗篷,屡次在九幽之下为自己挡去那炽热与难堪,此刻却为自己挡去天阳之火彻骨的寒冷,变得尤为温暖……
“御、天——”
当静龙稍稍缓神之际,轻声低唤,却不经意间撞上了铁辰风锐利可怕的目光,当即她不由自主脱离了御天的庇护,却发现身子一沉,直直坠落而下。
御天仍旧伫立空中,深邃的眸子冷淡地低望着急速下跌的静龙,没有营救之意、没有急切之情,依如一尊孤冷、寂寞的神像。
不容底下的丁宁飞身去迎接,一抹黑炎如云忽将其托起,静龙定神一看,铁辰风已揽她入怀。
铁辰风如此狠狠地一抱,犹如一条铁链将静龙栓住,无法挣脱。静龙心里一阵揪痛,她想推开铁辰风,却被搂得更紧、抱得更深。
“你再敢喊一遍他的名字,我就杀掉你好不容易刚收服的两个同伴。”铁辰风低沉而冷酷,一字一句道。
面对铁辰风莫名其妙的醋意与无情的威胁,静龙嗤之以鼻,“他们曾经也是你的同伴!”
“我不在乎!”铁辰风周身的黑炎化作一支支利箭,指向丁宁、韩夜方向,蓄势待发,“我只在乎你!”
最后这一句,情深意切,温柔如刀。令静龙无法与之争锋相对,深深倒抽了口气后,竟是默然。
“我可以原谅你欺骗我、利用我,但绝不能容忍你就此投向别人的怀抱!”
迎上铁辰风不容置疑的深情目光,静龙温柔一笑,眉目如画,“我没有。”
——仿佛她还是那个在义山小筑为自己煮酒烧菜、贤淑贴心的忘尘;
——是那个与自己共赏日出日落,宛如仙子般不理红尘多事的忘尘;
——是那个除了自己之外,没有谁可以依靠,独来独往的忘尘。
可惜,她不是,从来都不是。即便如此,铁辰风依然无法阻止自己深陷其中。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爱,心身皆不由已。
铁辰风目光黯然,却又显得无可奈何。静龙明眸闪动,不能再任由这么下去,字字坚决,“辰风,我曾经说过我摆脱不了这一腔鲜血的命运,这个天下,我必须争!”
“你要争,可以!哪怕我争来给你都可以!”铁辰风放开了静龙,深情而笃定地望着她,“但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你是我的女人!谁也休想改变!”
“辰风……”静龙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不安、看到了害怕……莫非是自己做错了吗?她的眼里、心里又何曾有过其他人呢?
“如果你当真要选一条与他同行的路,我宁愿将你困在血笼一生一世,也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我……”我不会再离开你,可是他——存活了千年的御天对自己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男人,而是神,是血族的守护者呀!静龙话未出口,一道三千光芒破九霄而出,天地骤亮,转瞬即逝,然就是那不过一刹那间她却已全身被黑色斗篷覆盖吞没,待铁辰风猛然回神,黑炎触及,已化作虚无。
——“静、龙!”铁辰风咆哮如雷,厉目如电,直追而去。
骤地,月舞洞山崖之巅,黑色斗篷随风扬起,静龙白衣孑然而出。御天从其身后缓缓贴近,伸手紧紧抓住了静龙的手。
“放手!”静龙欲挣脱,却被御天握得更牢。那紧紧一握,仿佛一击重掌打在铁辰风的心口。
“御、天!”静龙怒目以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发现御天的眼神变了,竟然眼带笑意,心中一抹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疑问尚未出口,却冷不防被他拦腰俯首一吻封住了。
蜻蜓点水的淡漠一吻,犹如寒风拂面而过,干涩无味。
但是不管如何,御天,怎会吻一个人?
如此异常的举动令静龙愕然而止、脑子一片空白,她铮铮望着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人!
她不知自己如何离开的姜府,不知御天用何种方法再次救她于幽冥鬼门关,她更不知自己残破的身躯如何治愈!她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身在九玄天鼎的锁月洞中。她只知道御天一直都陪着她,远远而立,却始终在她看得到的地方。而她问,御天也不会回答她。
御天,本该冷漠旁观,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出手。千年不死,这不就是他的宿命吗?但是为何一路走来,他竟渐渐变了。他到底想做什么?想逆天而行吗?不准备再冷眼旁观下去吗?可为何、为何选择在此时此刻?为何用如此幼稚的方法!?
风卷残云,黑炎暴走。就在静龙恍然失措、思绪乱飞之际,铁辰风早已青筋暴起、暴跳如雷。
随着破空长啸,千里黑炎肆虐狂撩。
幽魂在静龙身旁呼啸而过,震耳欲聋。御天瞬闪,转眼间,已经与铁辰风再次争锋相对!
“千年不死的怪物,今日让我了结了你!”
铁辰风愤怒的眼神映在御天的眼中,却变得可笑至极,“你要置我于死地,得完全释放出你的黑炎!你敢吗?”
铁辰风嗤之以鼻,双手紧扣御天,黑炎萦绕着幽魂直袭他天灵盖,爆破一瞬,铁辰风的双手竟是感觉一阵虚空,当即收回幽魂,拂去眼前的黑炎,只见一件残破的黑色斗篷飘然坠落。
九色光芒缠身的一缕光影停驻在他的身后,犹如一座千斤鼎重重压在他的背脊,令其震惊、无法动弹。
“为了一个不是你的女人可值得?”耳畔这尖如刺刀的一问,那揪心的一幕仿佛又历历在目……不能想!不要想!他是在蓄意挑衅!
“她是我的女人!是我铁辰风今生唯一认定的女人!”铁辰风怒发冲冠,字字铿锵,转身要直面他。然御天已怔怔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忿然作色的表情,邪恶一笑,幽幽地道,“是吗?她的每一寸肌肤我都看过,她身体的每一道伤口,都是我料理的。这样一个女人,她还是你的吗?”
犹如闷雷一击直劈铁辰风的头顶!
这样一个女人,她还是你的吗?!
——他悄无声息却已站在离静龙最近的地方!?静龙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防备,还充满着信任!?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亲密无间地步!?那为何、为何还要用满怀深情的眼神来看待我!?为何要招惹我?让我存着对你的念想!?莫非当真只是为了利用我这一身毁天灭地的黑炎吗?
远远迎上铁辰风悲怆的眼神,他正望着自己,眼里是分明的绝望。静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御天对他说什么……原本一切那么顺利,她不知道为何御天突然要破坏这一切……
铁辰风的心中,没有正与邪,没有善与恶,没有对与错。曾经的他,有同伴,而今他心中、眼中唯有一个人,亦只为这个人。
他可以容忍这个女人所有的错误,却无法承认她已不是自己的了。
铁辰风的瞳孔渐渐布满了黑气,自我渐渐被吞噬。
——就算天地毁灭,我也绝不让你们在一起!
破空悲鸣,铁辰风全身黑炎暴走,肆无忌惮,所及之处,万物成沙。无论是敌是友,是山是林,在疯狂的黑炎下皆化作虚无。
腾破万里空,碎尽天地人!不死不休!
丁宁怔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曾几何时,他也偷吻过静龙。虽然那是仅仅为了挑起铁辰风的争斗之心,为了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对静龙动心。可当时的铁辰风虽没有黑炎加身,但他也丝毫未起杀心啊!为何御天贸然的强吻,铁辰风却轻易被心魔所控,丧失了理智呢!
“御天,莫非动了凡心?”韩夜脱口一说,丁宁张口结舌,不可思议地望向御天,他却早已飘得很远,仿佛眼前的乱局与他毫无干系。
九玄天鼎,天与地之间,飞来呼去的黑炎,掠夺着生灵,摧毁着万物。此刻天空中血皇亦是难以安然,几缕黑炎横扫而过,她竟然险些坠落。不禁恼羞成怒,直瞪御天,“你要毁了他!”
一语中的。
静龙明眸一亮,豁然开朗:正如血皇所言,御天是为了激怒铁辰风,让他丧失理智,被黑炎反噬。众人为求自保,将不得不合力围杀他!御天你终还是留不得他吗!
随着静龙厉目眺望而去,御天却看也不看她,置若罔闻。
底下的金雪林一脸惨白,不敢置信十四年前蛇头山的惨剧又将重新上演了!
黑炎滚滚咆哮,如千万恶鬼破幽门而出,吞噬天下。铁辰风,眼孔黑洞洞,已容不下任何景象,冲着御天方向横扫一通,又转而飞向血皇释放漫天的黑炎。血皇逼于无奈之下,唯有还击。
乾坤碾墨,万物成沙。
黑炎魔力,毁天灭地。
铁辰风再度的暴走,乃是觉醒后的暴走,完整的人,亦是完整的被吞噬。此等威力,连深不可测的血皇都不能与之匹敌。
黑炎在天空犹如烟花四散而落,一道猛烈的黑炎向静龙投来,她纵身而起,转首间,月舞洞那座巍峨的山已荡然无存。
再度望向那个犹如猛兽恶灵的铁辰风正肆无忌惮地朝着血皇连番攻击,又不停的左右张望。
静龙顺势环顾了天空一圈,御天竟然消失无踪了!莫非他是想让失控的铁辰风铲除血皇?让他们自相残杀吗!她缓缓落地,心中主意已定。当即命丁宁带着九玄天鼎的弟子先行退避到神泉之底,九玄天鼎暂时交由丁宁与韩夜肃清。
丁宁虽有不愿,但更为疑惑的是静龙竟然知道神泉之底!纵然如此,却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刨根问底。事到如今,必先要顾全大局。于是乘着黑炎还没有大范围波及而来,带着九玄天鼎众徒,火速撤离至神泉之底。
再次担忧的目光急切地关注着天上疯狂屠戮的身影——日月无光,唯有黑与红交织一起,发出阵阵火光。
此时此刻,静龙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金雪林等人的死活。她恨不能腾云驾雾,不能一跃纵上九霄云外!
——“静龙,”金正从疼痛中已醒来,待金雪林与云雨纷将其扶坐而起,他淡淡一笑,“我借你浮云一朵,如何?”
静龙回以一笑,冷傲娇艳,“那我便饶你们不死!”
不容金雪林反驳,金正只手阻止了她,缓缓站起,双手凝气结印,一团海云悠然而起,将静龙稳稳托住,冉冉升空。
“为何要帮她?”金雪林眼里一抹不甘,望着不可一世的静龙没入云端。
“唯有她可以阻止铁辰风。”金正淡淡回应,喟叹一声,“走吧,我们此刻必须撤离九玄天鼎,在关煞村静待结果吧!”
随着金正一声令下,众人接踵而去。金雪林虽心中担忧血皇安危,但她此刻留下来亦是于事无补。而风易飘虽心中有千万疑问、千万不舍,但他此刻又当如何?即便他是凌之族的皇子,是皇族未来的继承者,可他所爱慕之人,犹如天上皎月,只可远观,终难得到。于是他只有黯然带着穆文跃的尸首默默随着大队而去。
神泉,九玄天鼎残余的部众相继跳入了神泉之内,唯有韩夜还呆呆望着渐行渐远的金正大队,眼睁睁看着穆文跃的尸首被抬走,消失在眼前的石道转弯处,悬着心才得以放下。丁宁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去吧,把伤心留在心里。”
韩夜忍着泪,瞪了丁宁一眼,又望向天空中那道冲向黑云间的一点白影,“她不会有事吧?”
丁宁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情之所至,谁又能阻得了?”
……
千山鸟飞绝,万影人踪灭。九玄天鼎,瞬为空城。唯有滚滚黑云九重天,那一缕白衣摇曳,破云逐风,百转千回。
置身云上,便是到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地方。
——辰风、辰风!你到底在哪里?!你在哪里!铁辰风!
静龙心急如焚,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终无回应。
挥开这片黑雾,纵入那片血幕,却始终寻不到铁辰风与血皇的踪影。这无边无垠之际已经被他们搅得混沌不堪,到底该如何寻、如何觅?
就在静龙彷徨无措之际,血色的红云一点一圈渐渐被黑炎相继吞没,直至剩下一缕残破血影。静龙目光一闪,已腾云而去。
血皇的漫云术已然被铁辰风的黑炎消耗殆尽,她脚下那片血云剧烈地颤动起来,令其站立不稳,而暴走的铁辰风发出一阵叫嚣,周身黑炎再度疯狂爆裂,犹如恶魔狰狞地脸,狠狠扑向血皇。
血皇怎甘束手待毙,即便最后一搏,也要奋力抵抗。于是她扯开了自己的怪异面具,露出一张干枯可怖的脸庞,她迅速掐破自己的手指,在眉间画了一个符咒,接着她结印咏咒,眉间血红的咒印顿时光芒大盛,原本颤抖的血云此刻剧烈而急速的壮大起来,一瞬间血笼再度凝结而成,一层又一层,将血皇包围其中。
来势汹汹的黑炎在与之碰撞之下,如雷霆万丈,火星四溅。血笼撼动,一层层被瓦解,黑炎亦是一层层被消耗……直到血皇整个人已站在空荡荡的云上,无所依托,黑炎也因此熄灭了。
血皇褪去那血红大袍,一抹墨绿的罗衣轻舞,就在眼前错身坠落而下,静龙冷眼相看,却没有打算出手,目光转而迎向了那团黑炎的来处——铁辰风,浓浓黑炎缠身,邪恶空洞的目光已然落向了自己。
静龙释然一笑,不怯反迎,那毅然冲向云霄的背影映在血皇的眼里,是惊是不解。忽然,一道九色光影抓住了她,令她荡在半空之中,摇摇欲坠。
御天,望着她那张干枯的脸皮,审视了许久,才冷冷道,“月河?你还活着……”
血皇嘲讽一笑,“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千年不死吗?”又恍然大悟,“你不会仅仅是为了确定我的身份才让他失控?”
“是的,仅此而已。”御天平静地说着,手却利索地放开了。
不顾自己急速地坠落,即将迎接自己的是粉身碎骨,血皇不可思议地追问道:“你怎会认得我!潇舞到底在哪里!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他一定还活着!……”
御天任由她陨落,消失在云海,而那声音依然萦绕在云间。他极目望去,只见静龙的身影已被黑炎淹没。他没有追上前,停驻了片刻,终背过身去。
……
铁辰风!铁辰风!
好吧!你还是打算再刺我一剑!是吗!
你不是不要我再离开你吗!……
天地万物,不及面前一抹黑炎。静龙眼里一痛,哪怕前方是万劫不复,她依然无怨无悔,至死不渝!
她甩开了骚动不安的青血独角,卸下了全身戒备的玄能,她孑然一身,抛下一切,迎上了那片吞噬万物的黑炎归处。
那么我就算死,也不离开你就是了!
静龙紧紧投入铁辰风的怀中,脚下的一朵云海,顿时化作飞沫。不顾铁辰风挣脱、黑炎触及她所带来的彻骨疼痛,静龙死也不放!
“我不会再沉默!不会再傻傻看着你疯狂下去!铁辰风!辰风!我是静龙!我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你给我醒醒!醒醒啊!”静龙歇斯底里,鲜血随着她一声声的叫喊,一口口的涌出。
“蛇头山那一路,因为我的任性,我没有吱声,任由你疯狂。所以,清韵山庄那穿心之剑,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静龙含着泪,望着近在咫尺的铁辰风,“求求你,醒过来吧!哪怕我死,也不要看你再被黑炎操控!不要为任何人,再伤害你自己了!”
黑炎似利刃一般,将其万箭穿心之后,硬生生地一齐拔落而尽,只剩下窒息的痛,千疮百孔的伤。
静龙身子一软,眼神涣散,分不清是坠落还是飘荡,风云错身而过,竟如刀刃犀利。虚掩的眼帘,已看不清那靠近的黑影是谁。
每次濒临死亡,静龙皆暗自希望就此死去。坦坦荡荡,从从容容,天堂也罢,地狱也好,却总是拒她于门外。一次又一次受尽锥心之痛,一次又一次破茧重生……御天,你为何让我一次又一次背负着命运而活?为何非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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