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伊居正厅门口,面对行色匆匆迎面而来的丫鬟,姜嫄显得异常淡定从容。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父亲对她性情的磨练多年却只是让她迫不得已戴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面具,而金正的出现则悄无声息却又是那么无情利索地拨开了她好不容易戴上的、亦是戴习惯的那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剩下的唯有直面自己的心。
“何事惊慌?”姜嫄冷冷的目光已绕过丫鬟看到了正厅里面上座的人,不容丫鬟解释,姜嫄摆了摆手,人已经缓步而入。
上座之人,一身海蓝大袍,英气逼人,器宇不凡。不动声色时,他是那么温文尔雅、内敛深沉,举手投足彰显着一派之主的风范。与当初那个谈笑风生、潇洒不羁的云斩,判若两人。
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看他今日装扮如此隆重,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可或许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看着金正此刻正细细品着下人奉上的茶水,全然没有在意自己已经步入堂内,对此姜嫄倒是显得分外镇定,侧身随意坐了下来,却也没有说话。
“看来这几****身子养得不错。”俄而,金正淡淡地道,不温不火。
“怜伊居虽没有金萝轩住得舒适,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姜嫄冷漠的眼神在金正看来稀松平常,倒也是一点也不介意,“那些丫鬟伺候得还算满意吗?”
“自然是不能和晓东、晓南相比。”
“那我会派人尽力打听她们俩的下落。如今姜府已不在,若她们流落江湖,天海堂正好给她们一个安生之所。”
金正诚恳的目光,更让姜嫄觉得他虚情假意,内心的按耐不住的火呼之欲出,她冷冷一瞥,嘴角微扬,嘲讽道,“你特意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金正从容一笑,轻啜了口茶,“后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你身为我的正室,也必然要参加婚宴,我只是希望你届时能够做到大方得体,不失正妻的仪态即可。”
此话一出,姜嫄陡然变色,身子皆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拼了命调整着呼吸,否则她快因为自己的沉默而窒息。
“怎么?身子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要待会我让大夫来给你看看?”金正边说已经走到了姜嫄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她一只冰冷还在发颤的手,关切地道,“怎么手这么凉?”
姜嫄顿然感觉道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落一地了,猛然抽回了手,望着这个满怀深情望着自己的男人,眼里所有伪装的冷静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悲愤与嫉恨,咬牙切齿质问道,“你何必如此?!”
面对姜嫄怨怼的眼神,金正缓缓凑近了她,近到几乎可以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轻柔细语,“我只不过想得到你的真心而已。”
“骗子!!”姜嫄狠狠瞪大了眸子,怒不可遏,“你还是对那个云雨纷去说你的真心!”
“这个我不说,她也懂。但你却不懂。”金正从容不迫地一笑,仿佛很高兴看到她恼怒的神情,并伸手轻轻撩开了她额前的青丝,字字却如针锥骨,“从你嫁给我那天起,我可曾碰过你?与你行过夫妻之实?”
犹如一道霹雳直劈头顶,姜嫄身子一僵,颤动的目光迎上了他看似真诚却是无耻至极的表情。
“即便如此,你依然是我的结发之妻。得到心,再得到人,是我对你的尊重。”
“那她呢!?”姜嫄冷冷反问,声音却都在颤抖。
金正轻轻握住了姜嫄微颤的手,似笑非笑,“她的心和人,我自然都得到了。否则——我绝对不会娶她。”
几乎和一把利刃捅入心肺无异。
姜嫄悻然抽回了手,另一只手已经朝金正毫不犹豫地搧了过去,却被其从容地拦在了半空中。金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令其挣脱不得,却依旧面不改色。受此羞辱,姜嫄却唯有恶狠狠瞪视着他,苍白无力地反问,“那你为何娶我?!”
“自然是想赢得你的心。”
姜嫄嗤之以鼻,她再也不会相信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
“赢得我的心?那为何不等赢得之后再娶我呢?”挣脱不了,姜嫄毅然凑了上去,咄咄逼人铮铮而望,试图看清楚这个男人面部每一点点细微的变化,抓住他哪怕一丝丝的破绽。
每一次金正突如其来的靠近,都会更快的与之保持距离。这种若即若离,看似情深却更无情。然而这一次,金正没有与以往一样,他竟然没有避开近在咫尺的姜嫄,而是俯首迎上了她那两片苍白干涩的唇。所有的愤怒、不顾一切的气势,在意外的一席强吻,一瞬间崩塌。姜嫄眼帘一空,天昏地暗,心乱如麻。她欲挣脱,却被金正双手紧紧圈住,无论怎么推怎么打,始终逃不开这令人无法喘息、肆无忌惮的吻。直到她所有的怨恨、矜持和骄傲被这个吻打败、软化,不断挣扎抵抗的双手停住在空中,不知不觉落下的时候,竟十指紧扣在金正的双臂之上。仿佛这是她内心一直渴望得到的疼爱,如今卸下防备,****裸地呈现在自己的夫君面前。
“慕容皓雪也曾这样吻过你吗?”金正捧着她的脸,眼神平静如水,然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还未从温柔陷阱中缓过神来的姜嫄脸色刷白、浑身一颤,懵然睁眸间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这就是为何要先娶自己,却始终不碰自己的原因吗?
慕容皓雪!?
原来从一开始他竟然都知道!!
姜嫄心中思潮反复,恼羞成怒,却无法还击!她该怎么解释?即便她与慕容皓雪发乎情止于礼,但她的心,终还是曾那么迷恋着他不可自拔!
金正毫无不在意她此刻窘态,轻抚了抚她的脸庞,眼里尽是温柔,“我不在意你的过去。”
倘若真的爱,怎会如此淡然?
姜嫄自嘲一笑,眼里分明的不信。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好休养吧!”金正长舒了口气,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慢着!”姜嫄冷冷喝道,不禁追上了金正的背影,“别回头!”看着金正欲转身,姜嫄赶紧道,眼里闪动着从未有过的热切,“就这样听我说完吧!或许我永远都做不到你这样……金正也好、云斩也罢,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哪怕铮铮地望着你,我也始终无法看清楚你的心……可,我却看清了自己的心……”姜嫄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斩钉截铁道,“想尽一切办法把铁辰风带回来!我要解开锁心咒!”
“好。”金正没有惊讶,换言之,他异常的平静。
“还有,我会好好出席你的婚宴,你不必再软禁我。”
“可以。”金正淡淡应诺,却感觉到姜嫄已经贴在他的背后,紧紧环抱住了他,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温柔。
“唯有解开锁心咒后的我,可与御天抗衡。这就是你娶我的原因吧?这就是我的价值吧?即便如此,我心甘情愿成为——只为你所用的‘活禁书’!”
深情款款的告白,温柔似水的拥抱,姜嫄满满且卑微的爱意,换来的是金正冷漠地掰开了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以保持距离,“如果你只是我的一部‘活禁书’,就应该被‘摆放’在古林阁中!”
姜嫄有些不知所措,空掷的双手竟然不知该如何摆放,更不能接受自己如此不顾羞耻的表白竟然换来的是这么一句不温不火的话!
“你之所以住在怜伊居,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摆正你自己的位置,才能发挥你最大的价值。”话音刚落,金正已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留下怔在原地的姜嫄。当她幡然醒悟之际,目光追了过去,金正已没了踪影。
她错了。
看着金正早已没去的方向,姜嫄深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一直以来,姜嫄都试图去看清他、揣摩他,试图掌控大局,可是到头来,她却更茫然无措。金正的心犹如大海一样深不见底,他的面具是为了迷惑别人,而不是蒙蔽他自己。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心,要什么,不要什么,他绝不含糊。即便是他的枕边人,如果不能够站在适时的立场为之所用,那也无法走近他的心。
☆☆☆☆★★★
漫云都西,灵皇之殿。
灵皇殿为玄海白玉石砌成,雪白无暇、晶莹剔透,殿顶与其他三座宫殿一样有着自己标志性的象征物——青白玉石雕刻而成的樽。此樽约莫高十丈、宽五丈,樽身雕刻着滚滚祥云,以金漆成,尊贵辉煌,彰显着神圣不可侵犯。
灵皇殿与其他宫殿所不同的是,灵皇殿前有一座祭台。此刻祭台之上四方飘动着白色的旗帜,上面皆写着月影.恒,祭台中央以八卦阵的阵型摆放着点燃的九九八十一支白色的蜡烛,而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孩子就在烛火之中穿梭来去,长袍虽长,却撼灭不了一支烛光,形如鬼魅,身法莫测。之所以叫他孩子,是因为他身型样貌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
祭台之上空,都主、血皇以及还未加封闇皇的金正,皆以各自的漫云术,稳坐云中。他们高高在上,神圣而威严。祭台之下,最前方的是右剑唐竹、左剑贺俊卿、风影秀儿和金雪林站成一排。对于金雪林出现在六羽中,众说纷纭,窃窃私语。多数人认为金正荣升闇皇之位,那云斩之位极可能由其姐姐金雪林胜任;也有少数人认为金雪林乃是血皇心腹,定当继任雷斩之名。总而言之,金雪林出现在六羽之中引起的骚动与议论不少。
秀儿此刻目光直落落地盯着随风摇曳的白旗之上,眼泪哗啦啦地淌落而下。唐竹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不由地靠近她的身边,默默将肩膀借给她依靠。
其后,站着仅次于六羽的漫云族人,他们各自为阵。身着雪白色劲装,系黑金色腰带的乃是慠水殿的人,直属都主门下,为数最多;身穿青白色相间长袍的则是灵皇殿的人,此刻皆围在祭台周边护法;闇皇殿的人皆是身着紫色短装、系红色腰带。放眼望去,寥寥无几,算是四殿之中为数最少的;而血皇殿的人,大部分个个身着红衣,他们各个戴着银色的面具,甚为神秘。然为数较少的人却是一身白袍,乍看之下与慠水殿的人装扮无异,细细再观察中白衣上皆绣着红团团的腾云,乃血皇门下最为得意的近身弟子,柳净也隐身在这其中。
祭坛之上,烛光之火依旧燃烧着,那祭阵之人越舞越急,底下的人皆不约而同唱念起一段歌谣,“漫漫天,落落云,情太深兮;风尘啸,月在逃,断了魂兮;一剑锁心开,你忘了名,我忘了情,永不相见兮,乾坤碾墨,万物成沙,决绝觉诀兮……”
随着祭阵之人在阵台中行走舞动,每一次每到一处方向的旋身跳跃之下,他所挥舞之处的上空都会倏然出现相应的一道灵光,与之辉映。而在其身形掠过烛火之间时,皆迸发出一丝丝烟雾般的光影,这些光影尾随着他渐渐聚合,雾光之中影影绰绰是月影恒儿的模样,她浅浅一笑,诀别的眼神,映在众人眼中。秀儿泪崩失控,欲冲上前去,被唐竹紧紧拥在怀中。
“天地万物皆有灵,离生死,离六道,离三界,不上二十八重天,不入九幽万魔处……令!漫云族月影——恒,生灵在体,死灵入樽!”
随着祭阵者一声声高喝,“死灵入樽”,他依靠周围护阵者所催发的玄能,令其足下冉冉升起了七彩云朵,将他托入空中。他挥动拂尘,直指耸立在殿顶上方的御灵樽。而一直跟随在身后的那团映射着恒儿的雾光,回眸一笑诀别尘世间,义无反顾地顺着他所指,直飞而上。
“恒儿!恒儿!”随着秀儿撕心裂肺地喊声,恒儿的那团雾光中脱颖而出一只粉色的蝴蝶,拍打着翅膀没入御灵樽之中……
祭坛之下,陷入了沉痛哀默中。
看着恒儿投入御灵樽中如风而逝,秀儿歇斯底里地痛哭一声后晕厥在唐竹的怀中。唐竹顿时手足无措,在旁的贺俊卿着实看不下去,当即将秀儿拦腰抱起,带离了现场。唐竹一时之间懵了,只听身旁的金雪林劝其跟去照看好秀儿,他这才回过了神,赶紧跟上了贺俊卿。
想不到唐竹口中的那个灵气逼人、根骨奇佳的小子竟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道行不浅却要依靠灵皇门下众人才得以腾云?总觉得这看似无法说通,其中却隐含着什么秘密……
金正端坐在云海之中,俯瞰着那轻盈身法在烛火中来去自如,形如游龙的小子。
两百年了,灵皇之位与闇皇之位一直悬空至今,看来皆是陆续要有着落了。而永不落空的血皇之位,恐怕也该闲置些年头了……
金正的目光跃过身旁的都主,瞄向了血皇处。她此刻依旧一副慵懒姿态斜倚在她的血云皇座之上,面对金正不善意的眼神,视若无睹。
反之,都主却侧过了头迎上了金正,虽然他戴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言语一出,可以感到他此刻的伤感,“你的加封仪式就在此后,但一切从简吧,如何?”
金正默然颔首,反正他也不喜欢无谓的铺张。不过心中还是颇为赞叹这位假都主的演戏本领高深。
“委屈你了,云斩。”血皇淡而无味地道,目光却看向了都主,“闇皇之位悬空太久了,原本该是隆重地庆贺一番,但月影之死,漫云都上下陷入沉痛之中,实难高兴得起来!”
“如今你我并为三皇之一,自当放眼大局,不拘小节。”金正淡笑从容,话中有话。
“云——”血皇干笑了笑,当即改了口,“闇皇所言甚是。依当今形势,九阴幽冥血族崛起,势如破竹,我漫云族绝不能任由其再统天下!”
金正付之一笑,“漫云族云上呆久了,何曾想过要做天下的主宰?若是有此野心,都主当初何必一意孤行助长凌之族取代叶之族?事后即便遭人倒戈,也忍气吞声,不予反击?这岂非多此一举?”见都主不语,金正淡定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已经坐正的血皇,“莫非血皇只是不想让九阴幽冥血族得逞?”
“哼,我们两大玄族的血仇岂是一朝一夕?你熟读《神传》,岂会不知那个神对我们漫云族是如何赶尽杀绝的?”
“换一个角度说,我们今日得以在云上筑城,过着仙人一般的生活,也算是拜九阴幽冥血族所赐。”金正不痛不痒之说令血皇震怒,都主当即打了圆场,“两位,飞灵仪式即将完毕,而此事事关漫云族接下来的命运,有待商榷。不如待会儿就去慠水殿再议。”
都主持平而论,血皇与金正均无异议,再次陷入了沉默。
飞灵仪式结束之后,祭坛下参加仪式的族人们都纷纷离开了灵皇殿,柳净随波逐流而行,却忍不住回首仰望着白云深处的那三个人影。她想看清楚漫云族高高在上的闇皇、天下第一大派天海堂的堂主到底是何许样貌?这个响彻天上天下的人物究竟为何会迷恋上一双破鞋!样貌必定也不会端正到哪里去吧!可是即便如此笃定,柳净还是想亲眼目睹,证实自己的猜测。然而端坐在云上的这三人,除了衣着的颜色与模糊的身形,却着实难以看清五官。不容柳净暗自遗憾,三人已腾云朝着南边而去,越行越远。
“他们这是去哪里?”
“自然是去慠水殿,应该是闇皇的加封仪式吧!”
“加封仪式?那怎么我们不去观礼呀!”
“月影遇难,估计都主的意思是低调从简吧。哎,这都是上面的安排,我们就管好自己就行了。走吧,走吧!”
“哎!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近距离看一眼,真是可惜了……”
……
听着前面的几人交头接耳后散去,柳净再次回首看了看早已空荡荡的白云飘荡处,怅然若失。迎面而来的是金雪林站在不远处投来犀利的眼神,她稍稍歪了歪脑袋,接着漠然而去。柳净不禁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目光由迷茫变得清晰,甚至有些兴奋起来,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加速,尾随金雪林而去。
☆☆☆★★★
慠水殿,殿内到处摆放着一把把剑,或长或短,或细或粗。而每一把剑柄上都镶着一条锁链,锁链有的没入墙中、地中、梁顶中……置身于此,犹如身临剑冢。
都主伫立在上,一番礼节性的说辞之后,将早已准备好的闇皇之杖交给了金正,“金正,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漫云族的云斩,而是尊贵的闇皇。希望你能够作为漫云族智慧的先导者,壮大我族!”
金正俨然颔首,恭敬地接过闇皇之杖,挥动一旋,此杖顿时光芒一闪,当即化作掌中之物。金正小心翼翼将其收了起来。
“动天会在江湖上的势力近几年扩张迅猛,共三十多处分会,弟子数以万计;在朝廷中也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而这么一个大摊子的真正管理者是六羽。如今六羽只剩下左、右剑和风影,恐怕以他们三人难撑大局啊!”
“此事倒也没这么严重。我虽已荣登闇皇之位,但仍然是天海堂的堂主,动天会我也依然可以兼管大局。至于雷斩,一年刑期满后,她自然能归位。”
“如此说来,闇皇不准备常驻闇皇殿,而是还要回归江湖?”血皇故作惊愕地问道,金正回以从容一笑,“不会因为我身在何处,我便不是我。该担的责任始终在。”
“闇皇所言甚是,但六羽空缺的名位,总要补齐。本皇认为金雪林乃是云斩的不二人选!”
不容金正开口,都主已经笑着拒绝了,“金雪林是人才,但充其量她只能承月影之名位,云斩?她还不够格。”
“喔?那都主之意,谁能够格呢?”血皇强压怒气,目光紧紧盯着都主。虽然彼此看不出对方在面具下的表情,但是眼神与眼神的碰撞,一股浓郁的杀气分明而起。
金正又怎会感觉不到?可金正倒是也想听一听都主到底钟意哪位,能够替代自己曾好不容易得来的云斩之名号,故而他倒是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们俩争锋相对。然而都主说来说去也无非是想在漫云族的新秀中选拔,并没有具体的人选。可见他除了自己以外,真的没有帮手可言了……想到这里原本暗笑的金正,眼底掠过一抹无奈。
而都主一再强调的是金雪林至今没有修成属于她自己的漫云术,担任云斩之位,必然名不副实。这也是血皇所无法抗辩的事实之一。就这样,他们陷入了没有定论的争执之中。他们并不知晓,此时此刻的漫云都偏远的禁地——颠倒之塔浮云塔,已是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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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雪林与柳净站在浮云塔前,两人相对无语。直到颠倒的浮云塔塔尖一只血泡泡飞了出来,缓缓落入了金雪林的手中。
金雪林的表情忽然变得尤为凝重,她双指凝力在血泡周围绕行一圈,血泡当即发出了声音,“血皇殿下,我想清楚了。只要能救出都主,就算我耿倩儿粉身碎骨、飞灰湮灭,也再所不惜!我还是很感谢您当初救了我,虽然我只能停留在十岁的模样,但至少我比起其他在蛇头山惨死的同伴要幸福得多了!血皇殿下,我会照您说的做,穷尽玄能,以雷云电光,打破浮云塔,只要有缺口、有阳光,都主就能够恢复过来!”
随着耿倩儿因为云刃割身而发出的呻吟,她没再说话。仿佛就这么静静听着,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已离自己越来越遥远……良久,金雪林深重地吸了口气,震惊的目光才从血泡移开,投向了近在咫尺的浮云塔尖。她神情凝重,透露着柳净所看不懂的情感,同样她也不屑去理解。曾经身为皇城分会花主的她,弹指之间可以置多少人生生死死?人命如草菅,不值一提。
“金雪林,凡事总有代价。为完成血皇交代的事情,牺牲一两个人,何至于这么多愁善感?”
“你懂什么!”金雪林冷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她一眼,双袖中的暗夜流星已经垂落了下来,“待会儿耿倩儿一击破塔,你我就合力打开最顶层的塔门,那是浮云塔最薄弱的一处塔门,明白吗?”
柳净目光一闪,她在金雪林的眼里看不到坚决,相反却是犹豫未决。颔首应诺之余,双手也已经开始凝聚玄能,如闪电雷击的玄能在她的双掌之间发出嘣嘣的火花,金雪林微怔:她未曾料想到这个凭空冒出的血皇心腹,竟然已经得到了她梦寐以求却至今求之不得的断雷手!这就是血皇毫不犹豫牺牲耿倩儿的原因吗?!
耿倩儿身为雷斩,名副其实。雷云电光之漫云术早已得心应手,如火纯青。要在族人中能选出第二个有此资质的人,难矣。所以耿倩儿差点毁掉漫云族的正统继承人,血皇还是网开一面,在都主面前为其求情。而今一定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能够代替耿倩儿的人,血皇竟然毫不留情将其弃之。
金雪林禁不住自嘲一笑,仿佛在笑自己的天真无知,就在这时浮云塔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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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慠水殿血皇与都主争来争去,也没个定数,两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话锋突止。
“云斩的新人选,你可有举荐?”都主来回踱步之后坐定在他们中间的正位之上,目光终而落在了沉默不语的金正身上。
金正镇定自若,淡笑摇首,“金雪林是我的亲姐姐,此事涉及她,我还是避嫌不参与的好。”
顿时三人相视无语。
少顷,都主左右看了看这两人,冷冷一笑,“怎么?飞灵仪式上你们针锋相对,这时却都沉默了?”
血皇似笑非笑地道,“本皇不过是想听听都主的意见。对九阴幽冥血族,到底是战还是避?”
“倾尽所有,至死方休!”八个字,斩钉截铁、当机立断,令泰然自若的金正倏然一怔,紧迫的眼神迎上都主之时,发现他竟也看着自己,且是那么淡定。一股不祥的念头在金正的脑海里萌生了!
而血皇亦是惊愕不已,她不知这个冒牌都主又在打什么主意。自从上次确定灵皇之位的候选人,到这次的重大决断,他们竟然从针锋相对到开始步调出奇地一致了?方才的硝烟弥漫,仿佛不过是欲盖弥彰。
血皇不禁失声而笑,“想不到都主也会有与本皇同心的时候啊!”
“是同心,更是时机已到。”都主张开双手指了指在座左右的两位,“曾经的漫云族正如闇皇所言被逼入绝境才得以修成漫云术。第一任都主以万云鼎城,使得族人过上了云上的生活。然与世无争,是为了积蓄力量。如今我们漫云族人,有玄能高强的血皇、闇皇,有众多拥有漫云术的族人,足以与九阴幽冥血族匹敌!”
“可是九阴幽冥血族自天罚之战后,九阴终难再聚,我们只需不让九阴归位即可,何须‘倾尽所有,至死方休’?”金正谨慎的提议倒是令血皇也为之点头认可,都主却不以为然地笑了,“闇皇认为可以阻止九阴归位吗?”不容金正解释,都主已摇了摇头,坚决地道,“天罚之战后九阴不再相聚,是因为御天放弃了他的王,也放弃了九阴。今时不同往日,从慕容辰风与天阳阴主这段孽缘开始,我们漫云族就必须诛灭九阴幽冥血族!”
都主的眼神从未如此狠绝,可在说出慕容辰风四个字的时候,却竟是如此分明。血皇与闇皇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身上一股猛烈的杀气一闪而过。
“不如我们下一盘棋吧!”血皇目光一缓,眼神却更为笃定。她挥手之间不容他们推辞,一只偌大的血泡将三人与外界隔离了出来,仿佛到了另一种境界。
“没有外界的打扰,就我们三人,静下心来下一盘棋。赢的人,就掌握漫云族接下来的命运。”
命运的三角棋盘,在三人中呈现。
彼此相视一笑,专注于棋盘之上。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显然他们对血皇的提议皆没有异议。
血皇的血泡隔绝外界一切纷扰。慠水殿内显得格外的宁静,浑然不知殿外已陷入一片混乱——浮云塔倒塌了!
浮云塔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看守浮云塔的弟子也就自然而然懒散惯了。当他们三三两两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大错已铸成——浮云塔最顶层,亦是最宽敞的那一层的塔门已被破坏,里面曾关押着漫云族中犯过重罪的族人,此刻一涌而出,穷凶极恶,有的把积压在心头的痛与恨,完全的发泄在这座酷刑之塔上;有的则眼见看守的一行人出现,便毫不犹豫,冲上前去大打出手;情况越演越烈,战得如火如荼。
当浮云塔被硬生生破坏推塌,惊动了各殿的门人。有的前去支援;有的奔来往去的找寻左右剑,然而唐竹、贺俊卿和秀儿就好似蒸发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于是族人们别无选择,只有前往慠水殿急报。纷纷赶到慠水殿的族人却发现血皇、闇皇以及都主皆专注于棋盘之上,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他们。
有人曾试图上前去,却被一层血色的屏障给弹飞了出去。众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失了方寸。尔后还是赶来的灵皇门下大弟子——齐楚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告之这乃是血皇的血笼之术,他们三人早已被隔绝出了现世,看似近在眼前,却是到达了另外一个境界,如果棋局没有下完,他们是不会出来的。自然也感知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怎么办呀!”
“是啊!左、右剑、风影,不知去了哪里,找也找不到人……”
“万一浮云塔里逃出了什么厉害的邪物,凭我们该怎么应付呀!”
“现在已经够厉害的了,有些还曾是我们的师叔师伯的,怎么打得过呀!”
你一言我一语,却无人有主意。
此刻灵皇门下的弟子目光皆齐刷刷地投向了正在研究着身边一把把古剑的“大师兄”。其中一人已经恭敬地道,“齐师——”
这位年纪最小的齐师兄此刻已经提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颇为欣赏地专注于眼前的一把古剑之上,“这把剑好眼熟呀,莫非就是都主二十二年前从淼岛带回来的穿云剑?对呀!剑鞘刻有腾云的图案,剑柄呈飞字型,剑刃一出,穿云纵横天地间……就是这把剑!我记得我两年前见到的就是它!”
“齐师兄,你都说是都主二十二年前带回的了,怎么可能你两年前见过呢?这慠水殿的剑都主一收回来就都给上了锁链的,而我们压根儿之前都没踏入过慠水殿半步呀!”
“是啊,齐师兄你就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赶紧想个法子吧!现在浮云塔一倒,人心惶惶呀!”
两位师弟一左一右的劝说着,齐师兄挑了挑眉毛,拂尘在手中懒洋洋地挥动了起来,又故作深思地摇头晃脑了一番,“算了算了,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信。走吧,咱们去浮云塔布结界!”
最后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人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接着在灵皇门下齐楚的带领下,族人们皆赶往浮云塔处。浮云塔乃是关押漫云族重犯的地方,如今浮云塔一倒,必定会有重犯乘机逃出来。而布结界是当务之急。只不过漫云族中唯有灵皇门下才有此本领。可惜的是灵皇之位悬空近两百年之久,灵皇门下人丁凋敝,结界的法门也早已失传。而血皇与都主一致看好的这位姓齐的少年到底有多少能耐,族人们皆是各自心思,半信半疑。多数人是抱着旁观的心态尾随灵皇门下的弟子来到了浮云塔前。眼见着众族人还在与浮云塔里面跑出来的恶徒相斗,齐楚不慌不忙地在自己的师弟妹们间跳来蹦去、指手画脚一番。接着,灵皇门下的弟子皆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合围之势,将浮云塔以及连同这些在场激斗者围在其中。
“开始!”随着他一声令下,灵皇门下的弟子皆围成一团,有的已经腾云而起,围绕在浮云塔周身开始合掌默颂,似乎是在启咒。而这位齐师兄,看似孩童,年少不经事,但此刻稚嫩的眸子却比任何人都显得镇定,他在圈的外沿边走边默念阵诀,每一次旋身入定,扬尘飞光之际,指尖的一缕缕微光便会与在空中念诀的师弟师妹们交相辉映,一道道光线交错,最终形成一张网。
有几个被囚禁的罪徒原本在与人打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毫不犹豫冲向了齐楚的方向。
他身边其他殿的门人,有的目露怯意反倒退缩了几步;有的嘴上提醒着齐楚小心,却是双手插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而在空中各自为阵的师弟妹们眼中焦急,却因为没有齐楚的命令不敢弃阵助他。
还差一步就可以完成结界,他淡定从容的眼中透露着非凡的自信,在旁人看来,显得如此稚嫩可笑。他却不以为然,再次旋身而起,入定结印。随着抬手之际,最后一道光从指尖迸出,一个迎面而来的壮汉已经腾空飞起,手中一把劲气凝成的剑直刺他的胸膛!
这一剑,直指心脏,快而不偏。
众人倒吸了口气,这小子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将毙命当场!
劲气凝成的剑锋抵在齐楚的胸前,鲜血映出,齐楚随着这一剑直刺入肉,微微挑眉,顺势而退,不过退了有三步之余,他不再后退了。而那把气剑也没有再刺入更深。
那名衣履残破的壮汉提足气力杀向齐楚,却换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嘶叫,他跌倒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不停,而就在他挣扎不断之时,手脚当即就凭空出现了锁链,将其牢牢捆绑,动弹不得。
“这是云锁结界!”
“灵皇!灵皇再世!灵皇再世!”
各门族人亲眼目睹了此情此景,匪夷所思。有人禁不住兴奋地摇手呐喊,更有甚者,直接冲着齐楚高喊“灵皇!”
远远看着这一片欢呼雀跃之景象,柳净欲动,金雪林却横手阻止了她,表情僵冷,“血皇殿下的命令是让浮云塔出现缺口,为此已经牺牲了雷斩。你现在去,不仅暴露身份,连累血皇,也无法破坏这道结界!”
柳净翩然一笑,“是吗?什么结界这么厉害?”
“你有所不知,这道结界叫做云锁。只要你撞上了这道结界,你的四肢就会被形似云无状却又斩不断的云锁困住,越挣扎越收紧,直至四肢爆断……”金雪林像是回忆到了什么,眼里沉沉一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这个云锁结界失传了近两百年了,以前小时候在学习漫云史记的时候就很好奇,非常想一睹为快。我那位可爱的弟弟还安慰我说以后一定会收一名拥有这样本领的同伴,如此便没有人能欺负、伤害他在乎的人了。”
“你的弟弟?”柳净斜眼瞥了她一眼,她知道这是金正的姐姐。
“后来他还真做到了……只是啊,没派上什么用场。”金雪林长舒了口气,目光却定格在浮云塔的方向,整个人不禁后退了数步。柳净暗感不妙,极目追去,只见牢不可破的云锁结界瞬间破裂,漫天的云朵急速地滚滚而至,仿佛是被天空一个巨大的漩涡吸了过去。云团越聚越多,越聚越密,整个天空像是被吸干净了,蔚蓝一片。
那些妄图乘乱逃跑的重犯,足步未移,已被天空中一把把云凝成的剑,刺穿心脏,当场毙命!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最后挣扎,在每个在场的人耳边彻响,令人悚然……有的还在与重犯对峙,却茫然发现眼前的重犯在莫名的致命一击后化作飞沫,手中的兵器陡然松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皆屏住呼吸,目光随之紧紧盯着浮云塔上那团浓密的巨云。
“你们看!有人!有个人!”
随着一声尖叫,众人只见巨云之中赫然出现了一条瘦弱的身影,他白发白须,一身残破的灰色长衫,眉宇之间却是傲骨仙风,盛气凌人。
众人戒备,皆不得不捏一把冷汗。从浮云塔出来的人绝非善类,而此人更是须臾之间破了云锁结界,瞬杀了在场所有从浮云塔逃出来的重犯。那此人玄能之强,手段之狠,更是令人骇然。
紧接着另一方向百犬天行浩浩荡荡而至,一眼便识得乃是右剑他们回来了。果然云上三人并肩而立,直到了那团巨云前,强烈的阳光将他们分隔而开。三人与那巨云中人相对而立,三人面面相觑,眼中是震惊!
“恭迎都主!”三人不约而同齐声,令底下一片惶然失措。
唐竹屈身以礼,却忍不住还是稍稍抬头再看一眼,那的确是将他们抚养长大的都主慕容慠水。原来那个冒名顶替者和金正竟然合谋将都主关押在浮云塔之中!金正啊金正,你怎可如此对待都主!
迎上了唐竹充满内疚的双眼,慕容慠水沧桑的双眸平静如水,“你们起来吧!”他放眼于远处的慠水殿,冷冷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难得可以在浮云塔静心闭关修炼,是谁破坏了?!”慕容慠水责备的眼神一一看过他们,目光再次投向了慠水殿,风驰雷电之势,巨云一哄而散,慕容慠水已经没了踪影。
“糟了!”唐竹暗忖不妙,扭头望去,只见慠水殿一阵震荡,无数把带着锁链的剑掀飞了殿顶而出,齐聚在殿顶上空,盘旋在慠水殿顶的象征物——漫云剑上。
漫云剑,由白松石所筑成的一把巨剑,剑身被黑松石雕刻而成如丝线般的异物缠绕着。慕容慠水就伫立在剑光穿梭之中的漫云剑之上。他冷峻的目光不带一丝涟漪,直直俯瞰着慠水殿中围坐在一起下棋的三人。所有的剑仿佛带有灵性,与其心意相通,皆剑锋直指着这三人。
唐竹催促着贺俊卿赶快带他过去,目光紧紧盯着慠水殿的动向,恨不能自己一飞而至。然而就在他们心急火燎地赶去,慕容慠水指尖一缕微光,万剑齐发,不可收拾。
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慠水殿一瞬坍塌。
“金正!!”唐竹情急地喊出,人要下去,却被贺俊卿与风影紧紧拉住了。慕容慠水视若无睹,转身已朝着血皇殿绝然而去。
——“血皇!”柳净怔在原地,惊愕到不可思议: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了!
——“金正!”金雪林也为之一怔,眼里一抹恨意分明:慕容慠水不愧是慕容慠水,做事狠绝,雷厉风行!曾经以为他变了……可他是不会变的!
“你去血皇殿看看他到底还想做什么!我去慠水殿,确认血皇殿下和我弟弟的安危!”金雪林话音刚落,人已经朝着慠水殿而去。
看着她焦急的背影,柳净冷嘲般低哼了一声,朝着血皇殿而去。
☆☆☆★★★★
慠水殿,瞬为废墟。
一开始,只有唐竹、贺俊卿和风影在废墟石堆之中翻找,接着陆续来了其他族人一同寻找。
“金正!金正!你若听到了,倒是回我一声啊!金正!”唐竹大声叫唤,却听不到任何回应。贺俊卿取下背上的双刀——渡,劈开了眼前一块又一块大石,“金正!”
“金正!你千万不能有事呀!我已经失去了恒儿,不想再失去你了!!后日就是你和雨纷纷的大婚了呀!你怎么忍心让她守活寡呢!”风影哭哭啼啼地囔囔着,这倒是让原本一心一意在劈石块的贺俊卿僵停了下来,他厉目一抬,回身便是一把抓住了风影的臂膀,狠狠地问道,“你说什么?云雨纷要嫁给金正了?!”
风影被他猛然地一摇晃,顿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你倒是说啊!我上天入地的找她就是为了报一剑之仇,你们竟然个个都不惜一切的维护她!”金正刚娶姜嫄不久,怎可能转眼又立马纳妾?可想而知,金正之所以娶云雨纷,无非是为了保她性命!
“放手!”唐竹厉言,见贺俊卿充耳不闻,只有上前推开了他,将秀儿护在身后,“有什么事不能先救出金正后当面问个明白吗?!”
“好!”贺俊卿迎上唐竹责备的目光,变得异常冷酷。渡在双手交错胸前,泛着阵阵寒光。他微微皱眉,左肩的伤口因为他强行过度用力而隐隐淌血,唐竹下意识地拉着秀儿退开一旁,忍不住劝道,“贺俊卿!你不要冲动!”
若他再来雷霆一击,非但不能去掉这些石块,原本坍塌的慠水殿就只会被破坏的更彻底而已!
然而贺俊卿眼里早已怒火中烧,岂听得进唐竹的劝诫?对他而言,杀戮之渡,是他的追求之道。云雨纷愚弄了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伤口,他发狂地要杀这个女人,而自己的兄弟却选择了娶这个女人!
杀气在贺俊卿周身蔓延,他的双刀锋刃阵阵低鸣,如恶鬼在嘶叫……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其背后悠然响起,从容不迫,字字清晰。“你想清楚了!现在施展你的绝技,只会雪上加霜!你想慠水殿真的成为自己兄弟的坟墓吗!”金雪林已走到了贺俊卿的身旁,看着左右排开的族人们皆惊恐万分地凝视着已经失控的贺俊卿。
左剑贺俊卿,睚眦必报。女人,对其而言不过消遣,与人搏命厮杀,才是其最爱。是“六羽”中最危险、最不易亲近的狂战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故而从他置身于此开始,周遭的族人就皆退避三尺。如今他杀气腾腾,唐竹的话也听不进去,任谁不是捏一把冷汗。
“与其在这里添乱,你不如直接飞去龙海山庄杀了云雨纷!先斩后奏,岂不痛快!”金雪林不怀好意地笑道,不容风影瞪视,贺俊卿早已不顾一切,百犬天行,扬长而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这不是要害死雨纷纷吗!”风影悻然作色,手中精钢鞭一起一落,唐竹当即抓住了风影的手,他知道风影是要使用风中穿身术去救云雨纷,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风影冒险。与发狂中的贺俊卿对峙,他没有把握风影能够安然无恙。
金雪林回以轻蔑一笑,目光落向了乱石堆中,“比起云雨纷这条贱命,我更在乎的是我的弟弟。”
如今能够转移贺俊卿视线,让他罢手离去的唯有云雨纷了。可是在风影心中,云雨纷与金正同样重要,谁她都不想再失去。
“秀儿,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出金正。能救云雨纷的,也只有金正了。”唐竹的话一语中的。其实也是别无他法了。风影抹了抹眼泪,目光扫向了周围,命令道,“还不快挖!快点!”
看着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金雪林的目光不由眺望着血皇殿的方向,当回过神来之时,只见唐竹也正好收回眼神,与自己相对……
与此同时,慕容慠水早已来到了血池畔,他绕着血池缓步而行,倨傲的眼神没有一丝松懈,紧蹙的眉头因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皱得更深。
辗转之间,一席浓雾聚了又散,慕容慠水戛然止步,眼前的卧榻之上一条墨绿的身影分明。
“好歹是自己的宫殿,下手未免太狠了点。”血皇玩弄着自己干枯的手指,平和的语调中透露着莫名的笑意,仿佛她根本就不曾在慠水殿里,仿佛她就是一直呆在这里看好戏。面对她故作姿态,慕容慠水亦没有急于戳穿她的意思。
他挺了挺背脊,声音苍老有劲,反问道,“若够快够狠,你还有机会逃脱吗?”
血皇直起了身子,摇首一叹,“这声音真的如出一辙啊!慕容皓雪,是本皇一直太小觑他了。当初将其关在浮云塔,就是一个错误。慕容慠水呀,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不能再留在世上了!”
慕容慠水没有接话,血皇不以为然,起身以对,眼里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十八年前,从你带他回来时就应该杀了他。是你的一再心软,铸成大错!你以为将其秘密囚在浮云塔一生一世就可以了。到头来你自己被弄了进去,而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漫云都都主。慕容慠水啊,受尽浮云塔顶层云刃割身之痛,你可大彻大悟了?!”
回以冷嘲一笑,慕容慠水随手指了指身旁的一池血水,“再痛也未必有看到这个痛吧!血皇,我可以隐忍你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牺牲族人的鲜血;可以隐忍你为了一己私欲赔上上百条幼小的生命,包括我妻子和儿子的命!同样,我也可以将浮云塔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
血皇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不可置信,“这就是你一击毁掉慠水殿的目的?你终究还是妇人之仁!本皇真不该救你!”
“是吗?”慕容慠水冷酷一笑,双眸洞若烛火,“万剑倾发,千钧之瞬,你解开了血笼。不,确切而言,你把血笼缩小到只容纳你一人。承受我那一击的是他们两个,并非你。”
血皇似笑非笑地哼了哼,却没有接他的话。
“就算你以血笼防御,必定也有所折损吧?”慕容慠水孤傲的眼神露出一抹不屑,但此言一出,血皇却释然而笑,笑声因一时之间底气不足,呼吸短促起来。尽管她极力掩饰,不想被慕容慠水发现。但慕容慠水又岂是省油的灯?慠水殿那天崩地裂地一击,她怎可能安然无恙?如此说来,慕容慠水并没有妇人之仁才对。
“本皇不得不承认你那惊天动地的一击,没有留情。的确令本皇也消受不起。他们没有血笼的庇护,自当是必死无疑。可是本皇觉得,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死!你本可以用更有把握的方式!”
“说到底他也是我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
慕容慠水的话令血皇放声冷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慕容皓雪恨你入骨,若亲耳听到你这番话,不定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有本皇知道,你对他严苛,甚至囚禁他,都是为了留他一条贱命。若非你如此,他就算再有本事,亦早早死在本皇手上了!你对他如此用心良苦,他可会感激你?本皇不知你何时起被他关在浮云塔,但本皇从中肯定一点,那就是他不像你外表看似冷酷无情、不通情理,实则顾全着所有人;他从骨子就是个冷血动物!对你的恨,亦绝非一刀了解你就能够痛快的!”
血皇的一番话,并未令慕容慠水动容。他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认同。只是目光陡然下一瞬冷却,弹手之间一道极光直射玄关处,与此同时,血皇也感觉到了,当即挥手间一枚血泡从掌心掷出。慕容慠水的极光之刃尚未触及不速之客,血皇的血泡已将其圈住,两者力道在柳净的面前顿时抵消。
命悬一线,柳净怔在原地,几乎窒息。
“还不出去!”血皇冷冷喝道,柳净当即领命,急速退出了密室。
慕容慠水却宽了宽眉头,“想不到血皇也会珍惜下属的性命?”
“本皇并非嗜血成性,只是逼不得已为之。若能够找到另外一颗往圣之泪,本皇说不定就再也不需要依靠族人的鲜血来延续这副皮囊了。”
“另外一颗往圣之泪?”慕容慠水似乎在浮云塔呆的太久,已然听不懂血皇所言。于是血皇将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慕容慠水惊异慕容辰风还活着,并且蛇覆咒已破。当初血皇背着他完成了蛇覆咒,且御天也真的被封印进入神眠。事已至此,他尽管心痛儿子以及幼小的族人皆为之丧命,可他不能道破。血皇乃是负责着漫云族的传承,三皇已去闇皇与灵皇,不能再失去血皇。
“如此说来,你为何不亲自去趟隔世林海的天魔洞呢?”慕容慠水一针见血,另外一颗往圣之泪,也就是玉莲珠极可能被玉莲冰封在天魔洞内,此事江湖上十四年前就传说纷纭,只是无人考证。
“进入隔世林海,于你而言,并非难事吧!”见血皇不语,慕容慠水又忍不住反问道。
血皇对此冷冷一笑,旋身坐了下来,“都主,你还是不太了解隔世林海。有个人曾经带本皇去过隔世林海每一处,除了天魔洞所在。所以,普天之下若还有人能去这个地方,唯有一人。那就是御天。”
慕容慠水一时语塞,御天两个字令他双眸深锁。
“辰风现在何处?”良久,慕容慠水转而问道。
血皇摇首,“本皇已命人在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我不希望他重蹈我的覆辙。你也不希望吧?”慕容慠水眼中的深意令血皇肃然,“本皇定当不遗余力,责无旁贷。”
“至于金正……”慕容慠水目光缓了缓,“他一直是我所看好的人才,也是闇皇之位的不二人选。如今就要看他和皓雪的造化了……浮云塔一事,血皇不必再追究了。”
“好。只不过倘若本皇再遇到慕容皓雪,必定要取其性命!”
慕容慠水不屑冷笑了起来,语气中嵌杂着一股莫名的自豪,“你能吗?他八岁就修成以自然为源的漫云术——千里飘雪,关在暗无天日、云刃刮身的浮云塔顶十年,竟然不依不饶修成了我的漫云术——万云鼎城。不仅如此,他连声音都能模仿我。我自己都想不到啊……血皇,你若再遇到他,能取他性命,再好不过了!”
言毕,慕容慠水纵身而起,腾云直破天庭而去。
慕容慠水,你看似无情,实则太多情。你如此费尽心思留着慕容皓雪的命,他当真会领情吗?
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血皇目光一闪,瞄向了密室门口,喝道,“还不进来!”
柳净应声而入,看着安然无恙的血皇,心中已然平静了许多。方才看到真正的漫云都都主与血皇并肩而立,的确令柳净骇然失色。但被喝退之后,她也细细想过,凭血皇的本事,怎么可能被压在那些碎石之下呢?可是既然她能够想到,金雪林为何想不到呢?
“金雪林呢?”血皇一问,柳净当即收住了思绪,“她此刻在慠水殿废墟中找她的宝贝弟弟呢!”
“哦?”血皇目露疑惑,却没有再问。
“血皇——”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柳净灵眸一动,笑里藏刀,“血皇,虽然我是第一次和金雪林合作任务,但我可以清楚感觉到她对血皇您看似恭恭敬敬、频献殷勤,实则却另怀鬼胎。”
“何以见得?”血皇平静地盯着她,人已经稳稳坐定。
“血皇,我也算是阅人无数,自信不会看错。当金雪林得知耿倩儿自我牺牲要救的是被关在浮云塔里的都主,她整张脸都垮了。虽然她还是照血皇您的意思行事,但此人血皇今后还是需要提防着的。”
血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阴郁冰冷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柳净啊,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与难言之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并非绝对。金雪林只要还照着本皇的意思行事,就是本皇的人。若她不愿追随本皇了,那也无妨。”
“是。”
“你也一样。若你有一日翅膀硬了,就去闯出你自己的天地。历经千年沧桑,本皇从不指望谁能够长久永远的呆在身边惟命是从。”
“是。”
柳净低首应诺,不敢再多言。
“只是啊,”血皇深深一叹,颇为惋惜地道,“这真正的都主一登场,别说金雪林,整个漫云族的风向恐怕都要有变数了……”
那个冒牌的都主又到底是何许人也?柳净心中疑惑,却不敢问出口。
☆☆☆★★★★
九玄天鼎
一缕绯红长发在风中散开,犹如飘动在夜空中一轮红艳依稀的绸带。御天凝视着掌中那抹冉冉升起的火焰,不知伫立在崖顶多久了、不知疲倦地沉寂了多久……
山崖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血族女子们,即便就这么远远仰望着仙姿凛凛的身影,就皆个个着了魔般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这到底是神的魅力,还是说蓝颜更祸水呢?”韩夜看着眼前一片又一片迷恋着御天的痴女们把路是堵得密不透风,颇为感慨地一叹。若非御天为了清净,丁宁才让长老在此布下了结界。这些痴女们说不定是要把这九玄天鼎唯一幸存的一座山头给踏平了!韩夜不由又推了推身边的丁宁,“你说他到底在忧郁孤僻什么呢?神,都必须要可望而不可及吗?”
丁宁耸了耸肩膀,“这不是很好吗?本来我还愁着怎么招揽更多的族人,如今你看看……”丁宁张开双臂,得意洋洋地道,“这么多族人都自行回归九玄天鼎了!”
“她们都是被御天的惊骇之容迷了心窍才前仆后继的过来!”韩夜白了丁宁一眼,丁宁却不以为地笑笑,“那又如何?御天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莫不是你对他也——”丁宁坏笑着直盯着韩夜,被韩夜乘机一拳打在了胸口,他吃痛地弯下了腰,韩夜则冷哼了一声,纵身而起,直破结界,飞奔崖顶而去。
紧接着,一片追骂声在身后此起彼伏:谁这么不要脸要去叨扰大神清修?这个女人是疯了,大神何等神圣,怎么可以靠那么近,不是要亵渎神灵吗?太可恶了,狐狸精你给我下来!狐狸精!!
不要脸?疯了?狐狸精?
这到底谁是呀!
韩夜一边用力调整着呼吸,一边加快了速度,若不是自信轻功卓越,恐怕要被这些不可理喻的女人的骂声活活给埋了。
直到了崖顶一端,韩夜当即收住了脚步,不自在地将头撇开一边,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沾到御天的身影,“绿盈他们恐怕已经要到隔世林海了。如今九玄天鼎内一切顺利,不需要我和丁宁两个同时在,所以我想出去找一找。”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寻她!”御天收起了掌中的白灵之焰,冷厉的目光转而直射向韩夜。韩夜迎了上去,猛然觉得呼吸顿停,小鹿乱撞,赶紧闭着眼睛索性背了身过去,心中是又气又急,“你说我们要做静龙本该做的事,这一点我不反对,所以我们这几位阴主会竭尽全力寻找其他阴主。但是静龙身为天阳阴主,我们也没理由不寻她!九阴本就缺一不可!”
“那你要去哪里找?”
“我听丁宁提过她与铁辰风曾在义山小筑住过一段时间,我猜想他们极可能会回到这个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所以——”韩夜自信满满地说着却被御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不许去!”
“为、什么?”韩夜欲转身相对质问,却在转一半才意识到不能与御天对视,当即低下了头,这一声质问也从理直气壮变得有些唯唯诺诺。御天没有续话,韩夜目光一闪,倒是恢复了几分神采,“看来静龙八九不离十真的在义山小筑?”
御天眼底一抹寒意,人已经走了韩夜,吓得韩夜措手不及,只有低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自己的双足欲缓缓后退却像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不敢轻易将视线移开,也不敢再轻易说话。
远远望着神一般存在的御天缓缓靠近战战兢兢寸步不移的韩夜,丁宁只听到身边这些翘首期盼的女子们心碎一地的哀痛之声,忍俊不禁。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呀!”
“是啊!你还在偷笑!你怎么不管好自己的女人呢!”
“你快去把她带下来!少来妖媚惑人!!”
“我……”丁宁气结,竟然一时间找不出辩词。
几名女子发现丁宁暗自偷笑,皆一个个站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怒目戟指。丁宁瞬间成了被攻击的对象,无所遁形,于是他也懒得与一群女人周旋,罢了罢了,纵身而起,进入了结界。
——“走吧,韩夜!”丁宁上了崖顶,只见御天就站在韩夜咫尺的距离,俯首冷冷盯着她,而韩夜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平日里的俏皮与机智都仿佛被御天瞬杀了。
韩夜侧了侧身子,生怕不小心触碰到这位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心跳停止的男神,丁宁着实看不下,索性上前一把将其拉到了身后,目光直面迎上了御天,“我们不会去找静龙的,至少现在不会。”
御天默然,冷酷的眼神缓了缓。
“可是,除了隔世林海的镇土阴主之外,我们没有头绪。”
御天旋身再次望向无垠的夜空,伸手反掌之间,天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偌大的九阴轮盘,其中只有三枚印记是黯淡无光的,其他的都闪动着各自耀眼的光芒。
“那是天阳印!”丁宁指了指正中上方的那团金红的火焰,韩夜这才顺着他所说所指望了过去,不由兴奋地道,“天阳左边是你的天月印,”幽蓝色的一轮弦月犹如夜空中那轮真月,“你的边上就是我的少月印。”韩夜新奇地道,在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九阴轮盘,可是却觉得如此似曾相识。
丁宁则陷入了不解,不禁蹙眉,“天阳的另一边是少阳印,此刻紫气腾腾,可我们并没有找到他。”少阳印,紫色双弦月左右相聚之图案,与丁宁的天月印颇有相似,只是比起丁宁的天月印,多了一轮弦月,亦小了许多。
“不错,俊少你看少阳印下方的分别是荧火印、镇土印,虽然镇土印黯淡无光,但这就该是绿盈仙子所说的那个在隔世林海的女孩子。而最下方没有光芒的金白印、辰水印显然他们亦没有觉醒,而我们也并没有他们的下落。在辰水印与我的少月印之间是岁木印,墨绿的光中透着黑色的纹路,与少阳印一样,觉醒了却没有出现。”
九玄天鼎之战轰动天下,谁人不知御天出世?谁人不知九阴幽冥血族再次掌控九玄天鼎?如今天下各处的九阴幽冥血族人纷至沓来、络绎不绝,而这其中却未有少阳阴主与岁木阴主。
“少阳阴主也在隔世林海,如果你们非去不可,就去劝他归位吧。”
“那你怎么不早说呀,本来知会绿盈一声不就可以了,她恐怕现在都快入隔世林海了。”韩夜嫌恶地使劲瞪着御天的背影,可那黑色如风般飘逸的斗篷衬托出那高大伟岸的身型,更显得俊逸神秘,加上绯红长发鲜明亮丽,犹如战神屹立在巅峰耀眼夺目,令人激荡崇拜。韩夜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越说越小,“现在……现在才告诉我们,又要多跑一回……”
韩夜的两颊已经红得发烫了,底气完全没了。丁宁着实看不下去,当即挡在了韩夜的眼帘前。
“你是不是明摆着唬弄我们,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去找静龙呀!”韩夜一下子精神又回归正常了,指着丁宁的背,大声指责道。
丁宁无奈地摇了摇头,长舒了口气。
“荧火阴主并不能劝归少阳阴主。”
“那我们就可以吗?”韩夜不服气地反问。
御天收掌,九阴轮盘转瞬即逝,“少阳阴主在这隔世林海之外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一个。为了这个人,他什么都会做的。”
“这个人是谁啊?”韩夜理直气壮地问道,只见御天转身过来,当即躲在了丁宁的背后,御天冷冷看着丁宁,阴沉一笑,“静龙。”
静龙?
怎么又是静龙?
“那少阳阴主到底是谁呀!?”韩夜嘟着嘴巴,明眸灵动。
“归海娇龙。”御天淡淡地道出,不容韩夜再问,人已经随着黑色斗篷的扬起,化作一抹墨色,消失无踪。
“归海娇龙?娇龙?就是把静龙逼入绝境,死都不相信她的人?”韩夜回忆着与白岳曾目睹的那一幕,那个擦身而过的娇龙……
“就是为姐姐解围,与姐姐音律相通的娇龙?”韩夜想起了青龙成婚之时,娇龙挺身而出为白岳解围,想到他们彼此以音律心心相惜……
“魔教易主,金雪林嫁祸姐姐和九玄天鼎,娇龙带着姐姐扬言要入隔世林海避世,之后便失了踪迹,莫非他们真的……”魔教金雪林接任的事也是轰动武林的大事,韩夜自清醒后与丁宁共同打理九玄天鼎这几日来也差不多都知晓了。此刻她不禁暗自嘀咕,恍然探出头想问个究竟,却只见丁宁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御天呢?”
“走了。”
“你怎么让他走了呀!”韩夜推了丁宁一记,险些让丁宁失足摔个大跟头。韩夜却不自知,只顾上前左右张望,早就不见御天的踪影了。
丁宁揉了揉背,哼了哼,“他要走谁留得住?不过如此说来,我们也得走一趟隔世林海咯?”
“这事用得着我们两个一起去吗?”韩夜白了他一眼,神气活现起来,“我一人前往足矣,你就乖乖镇守九玄天鼎好了。”
丁宁点头赞同,韩夜则不禁低问,“我就是不明白御天明明知道静龙在义山小筑,为何他一点也不想找回她?他若是真的动了凡心,不该如此轻易放手啊!”
静龙在义山小筑??
丁宁的心,猛烈一怔,脸上却未露声色。或许他不想让韩夜知道自己有多在意,亦或许这不过是天阳与天月之间无法割舍的羁绊,并非出于本心。
“丁宁!俊少!!我在和你说话呢!”
“可静龙的心,你以为就算是御天,能强求得了吗?”丁宁慢悠悠地道出,笑着摇首,接着越说越慷慨激昂了,“何况铁辰风一点也不差。虽说他现在已是漫云族人,是我血族的敌人,但只要他与静龙就此避世,就是我丁宁一生的朋友!当然,他也是我丁宁一生的目标!”
“对对对,你生来就是为了追逐他的!你那点破事,全九玄天鼎谁不知道呀!”韩夜手舞足蹈,一副十足不耐烦地样子,“反正说白了你也不想去打扰静龙逍遥快活的日子,对吧!你们就真的觉得铁辰风和静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为何我总是有不祥的感觉呢……”
“是你想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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