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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录·大唐恭顺皇后》第47章 步步落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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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步步落网中

考核的那天,六尚局所有五品女官都来做考官,五品以下的女官在屋内考试,新晋宫女们则在殿外考试。

策论这种东西根本难不倒张缈,她们只是女官,也不能真的发表关于朝政的言论。只要做到内容引经据典、歌功颂德,且辞藻华丽、字迹工整就能得到很高的分数。

刘尚服刻意在张缈身边来回踱步,似乎觉得这样会影响她的发挥。她略抬眸看了眼刘尚服停在自己跟前的裙摆,目光随后落到李瑁送她的佩玉上,他说过她一定能通过,这就是她的定心丸。

两炷香烧尽,所有人必须在考官敲响第三声锣鼓前将试卷倒扣在案桌上。张缈为了不让刘尚服一直看下去而提前将试卷倒扣。吴尚功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道她考得不错,便也放下心来。

张缈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手底下那些宫女,倘若能够正常发挥那么问题应该不大,她就怕她们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因为紧张慌了手脚。

下午面试时各司女官的考题都不相同,各司女官抽了签子排出考试的顺序,没有排到的女官则坐在殿中旁观。张缈抽到了较为靠前的第五位,虽然靠前了点,但也总比排得太靠后导致考官因为疲惫没有耐性要好。

这种考核制度原本是走个形式,通常不会真判谁落榜,正因为这考核没什么实际意义才慢慢不再举办。这次依照旧例重新实行大考,但前三个女官遇到的问题都很简单,她们几个很顺利的通过了考试,似乎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排在第四位的胡司药与张缈是六尚局中仅有的两位推免女官,她们都凭着门路没有经过任何考核就成为了一司之长。胡司药被要求蒙着眼睛凭嗅觉和触觉分辨出十种药材并说出它们的药性,在场众人纷纷为她捏了把汗。张缈在教导司彩司宫女的时候经过训练已经能分辨宫中所用的所有衣料,她开始想象倘若让自己蒙上眼睛,用手摸料子自己能有多大把握答对。

胡司药也有些紧张,前三味倒是都答对了,到第四味药时胡司药一开始说是姜黄后来又说是郁金,再后来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姜黄还是郁金了,只好暂且跳过这味药。然而在出了这个意外之后她就变得极其紧张,第六味、第九味没有分辨出药名,第十味想不出药性,看现在她的样子只想赶紧结束考试,当着六尚局所有女官的面出了这样的丑,胡司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在大殿哭了起来。周尚食气得脸色乌青,想不到胡司药居然这么上不得台面,当即将她训斥了一顿,并取消了她接下来的考试资格,将她撵了出去。

张缈抚了抚腰间佩玉温润的质地,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走到大殿正中。张缈本以为宫女们会拿出几匹料子来让她分辨,然而殿中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五位五品女官。之所以只有五位五品女官,是之前尚宫局那位帮张缈主持及笄礼的女官已经辞官返乡安度晚年,尚宫局尚宫的位置便一直空着。

吴尚功开口道:“张司彩,你掌管司彩司,你应该能说出不同时令该分派各宫中什么料子吧。”

这个问题虽然琐碎,但不是很难,张缈舒了一口气。刚要作答时,刘尚服突然说道:“吴尚功问的这问题就在张司彩职司之内,岂不是太过偏心了?何况张司彩是尚功局的女官,吴尚功作为尚功局长官理应避嫌才是。”

吴尚功不悦:“你的意思是说我出题有所偏颇?”

刘尚服道:“张司彩,我的问题只比吴尚功提的稍微难一点,你敢不敢回答?”

张缈此刻若不应下,就代表自己是怕了她,尚功局的面子也不好看,她只得道:“请刘尚服出题。”

刘尚服嘴角上扬:“好!请你答出不同节令圣人下赐三品以上官员的衣料。”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又算是什么问题,张云容虽然是司彩,可是她也不可能记得住这么多事情。张缈倒是暗自庆幸,想来刘尚服是打算为难她,她虽然不敢说自己能完完整整地答出来,但是凭着在张家这么多年的记忆她还是能基本无误地复述出来。

连吴尚功都没有想到张缈能够答出这个问题,刘尚服却说道:“张司彩只说对了八成,这次面试应该算不过才是。”沈尚仪反对道:”你这问题原本就是在为难张司彩,人家答成这个样子已然难得,应该算她通过。“

刘尚服哪里肯依:”难道因为题目难就要让所有人都通过吗?考核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优胜劣汰吗?”

吴尚功说道:“刘尚服,你今日是有意跟尚功局过不去吗?”

这里周尚食自然不希望仅仅自己手下女官落榜,她倒是跟刘尚服站在一线。然而吴尚功、沈尚仪、陆尚寝都认为应该算张缈通过面试。最后她们决定给张缈加试,题目由沈尚仪和刘尚服商讨后一人出一道,张缈选择其一作答。

张缈看到题目时有些意外,她终于开始怀疑刘尚服问她上一个问题真正的意图。沈尚仪与刘尚服各自出了一句诗,让张缈写下它的出处及含义。沈尚仪出的诗是:“峦峰或再有飞来,泉水已渐生暖意。”刘尚服出的则是:“闻道神仙不可接,心随湖水共悠悠。”

第一个句子张缈根本不知道出自哪里,第二个句子张缈却不敢答。刘尚服一定是在试探她,这第二句诗就是张府一个水中亭子上的对联,是张说所作。按理来说张说虽然算得上是一代名相,可是也没到诗作广为流传的地步,怎么就会这么巧,她今日遇到的两道题目都与张家有关,张垍正是三品官员,第一题若是侥幸这第二题又怎么可能这般凑巧。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冒险答题,要么落榜,张缈心中七上八下,最终还是选择答了那道自己祖父的诗作。

结果可想而知,张缈顺利地通过了这次女官考核,因为她选了刘尚服的题目,不知所以的众人更以为她是凭真才实学通过考试。

刘尚服没有再为难瑬心与绾月,虽然绾月的成绩不如张缈和瑬心但是也通过了考核。回到相思殿,张缈立刻被一群宫女围了起来,她们今日全部通过了考核,创下了六尚局前所未有的记录。张缈心中虽然惴惴不安但她还是被她们的情绪所感染,跟着她们一起闹了起来。

杜云婉坐在刘尚服面前,面前的茶盏还在蒸腾出氤氲的热气,可是她此时眼神发亮,全神贯注听着刘尚服讲话,显然没有喝茶的兴致。

刘尚服面色得意道:“今日沈尚仪原本是想出一道简单的题放她一马,她想着张云容是余杭郡人,便拿了灵隐寺的对联来考她,谁料她却答了燕国公那道。余杭人不知灵隐寺,却知道燕国公的诗作,这下我们可以断定她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已经下了葬的张云容了。”

杜云婉道:“若此事被圣人知道,她必定是活不成了。”

刘尚服听她如此说不禁笑出了声:“你好歹还是个六品女官呢,竟然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当初就是圣人安排她进入六尚局的,你不是说她时常偷偷溜出太极宫与人私会吗?我想啊,这件事不单单圣人知道,应该也有寿王的份。”

杜云婉大吃一惊:“娘子是说张云容与寿王……”

刘尚服道:“这有什么不能的,当初张家小娘子可是差点就成了寿王妃了。”

杜云婉思索道:“那她假死的事情贵妃娘娘可知道?”

刘尚服冷笑道:“现在不知道,很快也就知道了。”

杜云婉忙问道:“要如何让娘娘知晓?”

刘尚服便让她凑到自己跟前来,对着她耳边说了几句,杜云婉听了连连点头:“贵妃娘娘一定不会饶了她。”

三日之后,一位兴庆宫的宫女带了赏赐到司彩司来,说是因为司彩司全司人通了考核,贵妃娘娘特赐嘉奖,并要张缈到兴庆宫谢恩。

张缈一时慌了神,倘若杨玉环认出她来可怎生是好?可她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尽管三年过去,她的样貌有些改变,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彻底改头换面,她此刻只能寄希望于那寥寥几次见面并不能让自己在杨玉环心中留下印象。

张缈一路上提心吊胆,一直思索着如何脱身,甚至连突发痢疾的借口都险些要说出口来,可最终还是跟着那个宫女来到了兴庆宫。

到了南熏殿门口,张缈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宫女只当她是没见过世面所以太过紧张,她宽慰张缈道:“宫女、女官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呀,都会很紧张。不过能受到贵妃娘娘的垂青可是莫大的荣耀,更别说圣人也在里面呢!”

张缈面色发白,她闭了闭眼睛扶着殿前的石兽站了片刻,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步入殿内。

李隆基见杨玉环身边的宫女带了个女官过来便问:“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娘娘嘉奖司彩司,奴婢带张司彩前来谢恩。”那个小宫女禀告道。

张缈深低着头,不敢让杨玉环看见自己的面容,分别向李隆基和杨玉环行了大礼。杨玉环的声音糯软而慵懒:“瞧瞧你这畏首畏尾的样子,只知道给圣人与本宫见礼,连头都不敢抬。还不快给寿王殿下施礼?”

张缈心中一沉,李瑁竟然也在这里,杨玉环究竟想做什么。她叩拜李瑁的时候偷偷看了李瑁一眼,他此时眼神也十分紧张,想必没有想到今日会出这样的事情。

杨玉环从席间走下来,张缈将头伏在地上,她此刻只能看到杨玉环绣满珠宝的鞋尖向自己逐渐靠近。

杨玉环的目光落在张缈腰间的佩玉上,眼神一瞬间阴狠无比,可当她搀起张缈时又换上了一副温柔神情:“宫中已经许久未办马球比赛了,按例六尚局也要派出一位代表,你治理司彩司有功,由你代表六尚局再合适不过了。”

张缈见杨玉环没有拆穿她的身份,虽然还不知道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还是着实松了一口气。李隆基劝道:“虽然张司彩将司务打理得甚好,可也许她并不擅马球,环儿太过鲁莽了。”

杨玉环当即变了脸色:“就由张司彩代表六尚局。”

李隆基因为瞒着她张缈假死的事情而心虚,所以只得妥协。李瑁虽然面不改色,可是广袖下的双手已经捏出了一把汗,尽管杨玉环并没有拿张缈的身份说话,可她这是想要张缈的性命。

李瑁深知张缈的骑术一般,别说是打马球,她能安安稳稳地骑在马上他已经十分庆幸。她那次在骊山坠马就险些救不回来,马球赛上又经常出现伤亡事故,杨玉环想在比赛中动手脚实在太过容易,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得逞:“正巧,我最近正想打打马球,既然贵妃娘娘要办比赛,不妨算上我。”

杨玉环皮笑肉不笑:“到时候寿王可千万别带着佩玉,小心将那好玉跌坏了。”

张缈下意识地拿袖子挡了挡自己腰间的佩玉,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可能像此前那样与李瑁在宫中私会了,别说是私会,她的性命都已经捏在杨玉环手中了。

她抬起头,毫无顾忌地与李瑁对视,那眼中的一汪情深漫过南熏殿。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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